第7章 交谈
小老板那边没什么反应,厉夫人和邱老师也熬了一夜老僧入定一样直勾勾的飘着不知道是太无聊了还是休息了。
严益禀是个运动少年,天一亮想出去打篮球,夜晚时邱老师把他的器械早弄坏,他以为是他父亲搞的,又吵了起来,幸好没动手,也可能是因为他爸爸要去上班了。这孩子就在自家运动房里跑步,随后倒没有想象中的和朋友约会,去了房间拿借到的高一书本预习。看着还没起床的岳严我第一次有了当妈的糟心感。
厉夫人很满意赵珉然,即使她现在弹的钢琴无比难听,在我的要求下她暂时停止了视线分享,再一次看着还在梦里的岳严我开始不满起来。岳严不见光的皮肤本就惨白,加上不吃饭还熬夜已经和吸血鬼有得一拼,和我相比他更像鬼,起床后无所事事去储物柜里翻出两个硬纸板做手工,是两个一模一样的抽纸桶,一个是女孩子的笑脸,一个是女孩子的哭脸,画得倒是简笔画又潦草,但也挺生动有趣的。一双小人儿就这么摆在榻榻米上的桌子上,他去拿了两个卷纸,从女孩子张大的嘴巴里抽出来。
“咳咳。”他清了清喉咙,一直点着柜子里的书名然后吹起了口哨,随后又坐回桌子边摸摸新做的手工。预感到什么我趁着他还在吹口哨摘了眼镜。
“我知道你在,昨天苹果是你碰掉的对吧。”他写下了这样的话,我第一次死后有了些紧张的感觉,要不要回应我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站在他身后没有动。“你不应该被我发现,当日出了意外,我从你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你不方便说话对吧。”所以他一晚上没睡不是在熬鹰是在盯着书柜想办法,当了鬼这么久,也不是没吃过人,第一次被个人给威胁。“你出了岔子,不敢说话是因为周围有同类对吗?”他的每个对与不对都在等着纸张摇动,纸张没有摇动我的心却发生了动摇,也许我可以培养出一个自己,也许我不用等,可以左右游戏。
我已经等了6年,邱老师厉家夫妇的时间比我还要漫长,我们都不知道有没有人逃脱,现在没有人能看得到,只需要回应他,这个中二病就会听从我的指引走上我想要他去的方向。我没有心跳,桌子上的青蛙时钟指针传出来的声音一声一声敲击我的思绪,究竟应该怎么选,这个时候我希望他的窗子没有封起来,随便来阵风,哪边动了都好。
外面又传来了岳严母亲的哭声,我们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他写了几个字“谢谢你。”刘佳佳的照片还在客厅,这也是他不愿意出去的原因之一。“你很早就在了,我在镜子里看见过一次,假装打喷嚏也不行吗,我们总能有办法对不对。”这一次笑脸的纸盒里的纸张动了一下。
发现后他一脸震惊,外面的哭声也打断不了他的兴奋,几乎跳起来,随后又写了一句“我可以说话吗。”笑脸纸盒里的纸张又动了一下,可以说话却已经激动得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岳严一时间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试了几下音量才敢开口询问。
“你每天都会来吗?”这一刻我发誓我感受到了真切的心跳,即使我已经没有心脏,开局人和目标人物串通起来这件事是开局以来第一次,甚至在给他回应后我就已经后悔了。得承认我怂了,这一次哭脸表情里的纸巾动了。
“我贸然和你说话会不会给你造成麻烦。”他虽然这样问却是肯定的语气,他也得到了他预想中的答案。本以为他会知难而退,谁成想这一点他也想到了办法。“我们这样,这里有两本书拼起来是一个完整图像,我把他们反过来的时候如果纸巾动了我就和你聊天,如果没动我就不轻易开口,这是一个暗号,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就停止交谈,10分钟你都没有回应我就把书还原,你看到还原的书就确定我不再开口。”这孩子想了一夜,是为了制定一个能让我们可以沟通但又不会被人发现的方法,他也怀疑每日来监视他的人是不是同一个人,有了暗示我也可以提前摘了眼镜,在这个房间里感到激动害怕的不止一个岳严还有一个已经死去没剩多少感觉的我。这种从未有过的人鬼同盟就这样达成了。
他又问了些幼稚的问题我没再理会,等了十分钟还是没人回应后,他继续去码文,仿佛屋内没有什么死神。而我也带上了眼镜,果然老板来询问这么回事,这一刻我才想起来自己是可以说话的。之前在岳严房间里的调侃和从容不迫因为这个违背了所有规则的举动让我害怕,如果被人发现了我私下影响了真正的目标人会怎么样呢,一旦被发现鹰派被取消资格老板不会饶了我,那两边的人我也打不过,看看没用的寄居蟹和被分过来的乌鸦,我不是邱老师,不会化学,没办法制作王水,不是厉先生不会柔道,不是厉夫人不会用刀,一定要说只有个抗压瓶能让我砸一砸。
“小叶,目标刚刚怎么了?”厉夫人也顾不得许多飘去了卫生间说话,我回过神说他之前去洗澡了就摘了眼镜。“新小鬼就是事多。”厉先生没再问别的,看着电脑桌旁边的人他们到是停止了追问。
看着这个死宅男,我只想让他务必要活下去,哪怕不成为鬼也无所谓,他违背了人性,我背叛了规则,无论如何活要活得像样死也得死得明白才行。那个孩子还什么都不知道,还傻傻的装作镇定暗自窃喜和死神沟通,只我知道我们两个,一个生前是人,一个死后变鬼,没理由一定是敌人,所有人神妖魔里只有我们两个最弱,那就一起去制订新游戏,新规则。
9月3号返校那天严益禀和赵珉然终于算是和岳严碰了面。我的想象中,整座城市都应该给这个世纪大会面让路,各派争相阻止,这是人类的希望。要说我也经历过不止一次这种事,还有一回是当事人,奈何这些日子看了不少热血动漫,总有点认不清现实。
真相就是一切如此正常平淡,没有我想象你爱我他爱我我爱他之类的剧情,三个人可能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幸运的是碰了面总算最危险的时刻过去了。
“亏你还写别人的故事,出击啊,看见漂亮妹子去说话啊。”这几日偶尔和岳严聊几分钟,养孩子的感觉越来越重,我家的崽会不会早恋,恋爱了会不会更爱运动让我这个老母亲操碎了心,不担心学习就盼望他多动动的我有点后悔当初应该去体校看看才对。
高一新生班级都在教学楼一楼,虽然学校地理位置偏些,却环境很好,窗外一排排梨花树极美,班级宽敞明亮,新教室桌椅在外面,岳严来得早自己搬了一套坐到中间靠窗的位置低头趴在桌子上,这一趴还挺唬人,这孩子身量纤长,腿都申到桌子外,枕着手臂躺在窗旁阳光下也引来不少女生注视。“虽然知道他恨不得头埋到暖气里,可看外表还是很唯美文艺的,我家烂苹果也不是没有救。”飘在黑板上俯视全班到了的几个人就岳严的大长腿最出挑,对此我很满意的点点头,几片树叶飘来,我为了气氛拼上肺活量硬吹到了岳严头上,班里女生惊叫一片,这样才对,我这个老母亲也面上有光。
“我家孩子全班最美,你看吧,你们两家的都会来追的。”厉夫人昂首挺胸,今日还特意换了个发型,贵妇发型的厉夫人和公主头赵珉然两个人在一起还真有迪士尼童话故事的感觉,邱老师看着英俊潇洒的严益禀也很满意。有几个男生注意到了气质外形都出众的赵珉然,严益禀根本没看过去,帮着同学搬桌椅,不一会儿就和几个男生开始称兄道弟。
“我叫王泽涛,刚才谢谢你帮忙。”一个皮肤黝黑五官英朗的男生给他递了瓶水,严益禀也不矫情接过说:“都是兄弟,那么客气,严益禀。”他们几个男生一道占了班里后排大半的地方,拿出手机相互加了微信。
“一禀眼光高,你家那个不是都到备用材料5了吗,我的崽看不上的。”严益禀长相好性格好不一会儿就被簇拥起来,邱老师也与有荣焉。相比之下岳严虽然是赌局中心可班里人一多这个安静美男也就不怎么被关注和他的座位一样被冷落在一边。我只能叹气,我们三个像开家长会一样,看着这些透明的人体溶液中都被种满了毒药,一个个的人身体里沉入一小颗黑色的浓雾,这东西只会越来越多,浓到化不开,直到生命结束。
今日是这么多天阳光难得照到岳严身上,他皮肤在阳光下很好看,这样也有柔弱贵公子的感觉,可这不是偶像剧,柔软没有用,贵公子也没有用,他很可能活不下去的。
厉先生侦查教室员工,目前没有人遇害,来汇合的时候接替了厉夫人的班,即使厉夫人并不领情,见到厉先生来的那一刻脸色阴沉下来。“怨恨的人还活着的确不好过啊老兄。”邱老师同情的拍拍厉先生的肩膀,厉先生只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班里的班主任是位教历史的男老师,黑西服裤蓝衬衣,袖口提到手肘处,是个干练的中年教师,自我介绍姓刘,单名一个衍,几笔写完了自己的名字把教材罗到桌子上让他们自己来取。
不知道岳严是不是没睡醒,走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碰倒了从讲台上搬书回来的严益禀,岳严说了句抱歉,严益禀只嗯了下就离开了,刚刚撞了他伤口大概心情不好,这两个人的见面不算顺利,只祈祷别留下不好的印象。
走到刘老师面前那男教师一把抓住岳严,我们几人紧张起来,想着可别第一天不会就要游戏结束了。飘到讲台上方我们期望厉先生能解释一二,不等厉先生开口刘老师说:“发型不合格,你自己把刘海剪了或者我给你剪。”说完居然真的从多媒体讲台下的收纳架上拿出了剪子和一个碗。
“我回去就剪。”看岳严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去,这个男团铁刘海是他的命,一个假期就去厕所剪刘海这个行为比较像个精细人。
学校广播里发出刺耳的声音,校长口音里究竟是普通话加了乡音还是乡音加了普通话也分不清就这样讲了两个小时,岳严期间趴在桌上已经睡去,我们三只鬼一人一个窗台坐下,厉先生照看前排的赵珉然,我照看身边的岳严,邱老师在最后一扇窗,而他照看的严益禀坐到了靠后门的地方离得最远。有几片花瓣吹来我拼着肺活量想再给岳严的美貌加戏,吹了半天方向不对还是没飘到他头顶,转眼看他已经醒来迷迷糊糊的看过来,又倒头睡过去,他大概在看外面不自然的花瓣吧。
背上书包走出校门的时候岳严看看头顶的太阳拨弄刘海企图挡住这些光线,即使长得高这时候背上书包坨着背影子看去活像个乌龟。这一次的碰面十分顺利,我们几只鬼戴上眼镜告别,实则厉先生和邱老师去了同一个方向,只有岳严去对面转弯处的车站等车。
车站有两个四五岁的小孩,一男一女围着柱子捉迷藏,家长在旁边聊天,其中一个肚子里怀着孩子,丈夫搀扶她安静等待她们聊完,目光始终在玩闹的孩子身上,毫无例外的纯净的生命液体中和混入了黑色病毒,曾经我觉得自己是个被害人,即使现如今我也如此认为,可至少我了解了叶彤当时憎恨的心情,我的苦难源于命不好的话,她的痛苦居然是因为有个命不好的朋友这种事的确荒唐可笑。
落日余晖照到岳严身上并不好看,可能因为他刚好穿了件红色的衣服,不见光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色像过敏也像皮肤干燥,他一直抓来抓去,让人害怕会不会就这样破相,让这样一个呆傻丧承担怨恨的话的确说不过去,看着岳严我又原谅了自己,慢悠悠飘到车站顶上口袋里的寄居蟹不安分的动了动,这玩意挺喜欢夕阳,在这种阳光下我的“巨资”抗压瓶变得也有点泛着紫色。人就是这样,太安逸了总期待个惊涛骇浪,风雨欲来的时候又难得学会了享受平静。
岳严是个挺奇怪的人,早早到了公交站却等到天黑才乘公交回家,错过了高峰期,恶鬼们的食物每天至少少一半,这个社恐目标人怕是会害我被骂死。回家后也是拿两个水果就回了房间去。之后就把书反转了过来。摘了眼镜笑脸盒子里的纸巾动了一下。
“今天是芒果,或许你会喜欢吗?”这一次两边纸巾各抽一下,他的供奉我也没有收取。这人一脸严肃转身翻箱倒柜不知道找什么,从抽屉底部抽出张垫抽屉的塑料硬卡纸,已经泛黄带着尘土和修正带印子还有些油点子,打开反过来是张儿童识字的图卡表。“笑脸是横排数,哭脸是纵排数,你自己选水果吧。”我居然也认真的在这些带插图拼音的水果里认真找樱桃,左边抽了三下,右边抽七下。“真会挑,挺贵的呢。”这个人也是有话直说,虽然嘴上这样说之后每个星期几乎都会有几颗樱桃出现,不算多也够我回忆当人的乐趣。
“你怕阳光吗?”这个问题问完他好像有点紧张,这小鬼还想拿捏姐姐我的把柄,我把哭脸抽纸抽出一大截,用气势怼了回去。谁知道这个呆傻丧居然以为成了非常怕。“你这么怕光啊,难怪会把笔记本扔给我。”他刚慢条斯理说完哭脸抽纸盒里的纸又被抽出来一大截。“是不怕的意思,那很喜欢阳光?”这一次笑脸抽纸盒里的纸巾动了动。这样的问答虽然有趣可也到时间了,算上停止答题后等待的十分钟,这些时间刚好可以用他去洗澡搪塞过去不被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