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零二章 唇齿相依
郭守云这一番话,令在座的四位巨头神色诧异,从根本上来说,他们还是觉得这有点危言耸听的意思——郭阀控制不了列别德?这怎么可能啊。
“你说,我们都听着,”霍多尔科夫斯基面无表情地说道,“今天你是东道主,而且在咱们几个人里,现在只有你最具有说话的权力,你的提议我相信在座的人谁都不会有意见,或者说,是谁都不敢有意见。”
“行啦,行啦,过去的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咱们今天不谈那些,”打断老伙计的话头,维诺格拉多夫笑道,“大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咱们多说点高兴的事,至于那些矛盾什么的,咱们回头有机会再说。”
“米哈伊尔,我承认,上午我做的事情让你感觉很难堪,”众人都有忌讳,可郭守云没有,更何况他今天将大家找来,目的就是为了把话说开,“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处在当时的环境下,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
维诺格拉多夫的插科打诨不是没有道理,他一方面是担心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话锋过于犀利,从而引来郭守云更大的不满,另一方面呢,别古两人在场,他也不希望对方了解到三巨头联合的内部矛盾。
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郭守云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而后继续说道:“本来今天将老几位请过来,我是打算先叙叙旧的,谈谈风月,聊聊过去的情分,最后再谈那些可能让咱们大家都感觉不太愉快的事情。不过,既然米哈伊尔你心里有情绪,那咱们不妨就颠倒一下顺序,先谈谈那些可能让咱们都不太痛快的话题。”
“大家这么多年的朋友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你们,”郭守云叹口气,说道,“米哈伊尔,在车臣前线的指挥官任命问题上,你的确是走了一步臭棋。我知道你是打算在军方扶持可以信任的自己人,但是你知不知道,联邦军方与远东军方的情况不同,远东军方说到底都是从一个简单的远东军区发展起来的,那里的将领提拔方式单一,再加上我在过去十年所做的一些工作,军方内部的矛盾冲突、利益争夺问题不敢说没有,至少占不到主流。可是在联邦军方呢?这个问题就很复杂了,各种各样的派系、权力集团交错杂织、纵横阡陌,在很多时候,就连军方的老资格甚至都摆弄不清这里面的复杂关系。在我从哈巴罗夫斯克启程之前,叶列娜专门同我谈了整整一天,用她的总结来简单的概括,联邦军方的利益分界方式足有十几种之多:学院派与实力派、保守派与少壮派、俄罗斯族将领与少数民族将领、莫斯科任命将领与地方升迁将领、出身乌拉尔山脉以东的将领与出身乌拉尔山脉以西的将领等等等等,再加上乡土情谊、军区出身、政治佐见等各方面因素,整个联邦军方在关系派别划分上,可以说是要多复杂就有多复杂,任何一步走错,你都可能会招来各方势力的联合打击。而你这次对车臣前线指挥官的任命,首先就影响到了军方保守派力量的利益,其次,沙挈廖夫说到底都是乌克兰人,他不是俄罗斯族的,在眼下这种环境里,你对他的提拔,就会招来俄罗斯族将领的不满。最后,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车臣战事一直都是由高加索军区来负责的,作为军区司令员,卡赞采夫素来都将外高加索地区看作是他自己的势力范围,而你呢,扯来一个西伯利亚军区出身的沙挈廖夫,让他出任前线总指挥官,你想过没有,卡赞采夫会有什么想法?那些从高加索军区提升起来的联邦将领会有什么想法?”
是非皆因强出头,这个道理别古两人清楚的很,故此,老霍这番话虽然让他们听着感觉刺耳,可两人还是笑眯眯的一言不发,他们可不愿意去做别人的枪手,为那么三言两语的挑拨,就与郭守云大打出手。
作为当事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与维诺格拉多夫的脸色绝对不好看,他们知道郭守云说的都是真话,毕竟这家伙没有必要骗人,他现在已经在联邦内部占据了实力上的据对上风,类似这种低级的伎俩,估计他已经没有兴趣去利用了。换一个角度来考虑,既然他说的是真话,那么自己今后的日子,恐怕就要变的不太好过了。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尝尝不就知道了,”维诺格拉多夫欠起身子,将那瓶红酒拿在自己的手里,先是在瓶身的标签上看了看,继而一边为众人斟酒,一边笑道。
而在另一方面呢,别列佐夫斯基与古辛斯基的脸色同样不太好看,别看几位巨头连续数年争斗不休,可他们却都明白一个兔死狐悲的道理,尤其是在时下,如果霍维两人被军方收拾了,那别古的好日子绝对也到头了,因此呢,几位巨头之间的关系纯粹就是唇与齿的关系——彼此间经常磕磕碰碰,但是又都不能离开对方而单独存活。
霍多尔科夫斯基这话很有刺,而且这刺不仅仅是在扎郭守云,他已经把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一股脑扎进去了。
“米哈伊尔,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类似这种负气的话还有必要说这么大声吗?”郭守云也不生气,他微微一笑,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今天上午我真的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不怕告诉你,列别德将军以及军方那些与会的大员,其实没有几个真正算得上是我的人,他们与我的联系,也根本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密切,我们之间……纯粹就是一种利益上的结合。列别德站在我这边,等于是一种短期的政治投资,他看好我的短期前景,所以把自己的势力拉过来,投在我的身上,所图的,只不过是未来的一种回报罢了。就像今天,这就是列别德向我索要政治回报的一个例子,整个会场上,你在,我也在,唯独咱们的总统先生不在,你在那种情况下给列别德施加压力,如果我保不住他,不能让他实现他的目的,那后果将会变成什么样?毫无疑问,我控制不住列别德,你更控制不住,回过头来,真正能够从中获益的,只有咱们那位看似偃旗息鼓的总统先生。你实话告诉我,这样的结果,难道是你所希望看到的?抑或是你认为得到列别德支持的总统先生,还是你所能操纵的了得?醒醒吧,我的米哈伊尔,别认为咱们站在了,就等于是完全操控住了联邦,在这平静无波的水面之下,实际上还藏匿着数之不尽的怪兽恶鱼,只要咱们稍有不慎,就会被别人连骨头带肉的分个干净。”
别古两人都是聪明人,他们自然能够领会到维诺格拉多夫的忌讳,因此,两人相对一笑,谁都没有开口。
“我还是那句话,咱们都是朋友,即便在一些问题上,咱们之间存在着矛盾和冲突,但是呢,我绝不愿意看着你去选择一条太过危险的道路,”伸手在目瞪口呆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腿上拍了拍,郭守云叹息道,“你可能认为我这个人很阴险,很毒辣,但关键一点在于,如果我足够阴险、足够毒辣的话,那我现在根本就什么都不需要做,我只要在这里等着就可以了,可以预见,沙挈廖夫即便是再能干,他的军事素养再出色,这一场车臣战争他也打不赢,因为他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车臣那几万匪军,还有藏在幕后虎视眈眈的联邦军人。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那些车臣匪军说到底都是乌合之众,真正可怕的那些看不到的敌人,实话告诉你,沙挈廖夫现在在前线所作出的每一步决策,不需要十分钟,车臣匪军就能了解的一清二楚,如果不是因为有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与精良的武器装备,他在这一场战争中早就落败了,哪用得到今天?沙挈廖夫是死是活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可问题在于,一旦他失败了,联邦军方那些早就等得不耐烦的人,会轻而易举的将这一页翻过去吗?显而易见,他们不会,他们会想尽千方百计的将事情高大,然后把你装进去,从这一点上看,列别德今天上午对你的警告,并不是单纯的威胁,很有可能,军方的一些人已经准备对你动手了。”
“这酒是真是假其实无所谓,”等到维诺格拉多夫忙完了,霍多尔科夫斯基率先端起酒杯,他晃了晃杯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关键是这份心意是真还是假。守云啊,今天上午你让我很没面子,说真的,尽管咱们两个这段时间以来在很多方面都存在着矛盾,但我却从想过会有今天上午那一幕的出现,我……”
什么叫石破天惊,毫无疑问,郭守云这一番话就堪称是石破天惊了,对于在做的几位来说,他们从未想过联邦军方竟然还有这么隐秘的内情,当然,他们更想不到自己所处的环境竟然并不像想象的那般安全,与此相反,危机四伏仍旧是一个永恒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