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八章 何去何从
昨天晚上,切尔诺梅尔金与“我们的家园——俄罗斯”现任主席绍欣谈了大半夜,他们从各自的观点出发,详细的概述了一遍远东这几年所实施的一系列经济政治决策,最终他们得出了一个结论,远东的国策实际上就是“挂着民主幌子的、集权专制的国家资本主义”。郭守云立足远东近十年,他表面上在极力维护所谓上层精英社会的利益,实际上,却是走的底层路线,他一方面通过铁血的手段,肆意屠戮远东上层精英,一方面以税收政策、福利体系为杠杆,又一一份“远东瞭望”杂志为平台,扩大远东基层民众的利益点与发言权。看看现如今的远东,还存在所谓自主意识强大的精英阶层吗?毫不客气的说,已经没有了,在远东,除了郭氏集团之外,所有掌权的全都是傀儡,所有有钱的全都夹着尾巴做人。在莫斯科,高官显贵可以肆无忌惮的抨击国策,而在远东,即便是一州之长都不敢对上层的决策玩忽懈怠。在莫斯科,一个小有家资的富商,都敢于不将警察放在眼里,就拿花园环路上的飙车来说,两个亿万富翁的败家子,就能调动警察封路,为他们的车赛创造条件,而在远东呢,近十年的经济建设,那里的亿万富翁人群要比整个联邦还多一些,可直到今天也没听说哪个富豪敢于跳出来胡作非为的。这是为什么?不为别的,就因为他们怕死,而郭守云又恰恰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东西。
纷纷的细雨笼罩着整个莫斯科,切尔诺梅尔金所乘坐的伏尔加轿车沿着静谧的莫斯科河一路北上,沿途,在经过河畔大桥银行总部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冒雨等候在银行门外的绵长人流——一周前,古辛斯基宣布大桥银行获得了来自远东商业银行高达七十亿美元的融资,为此,银行方面将从二月一日起,折息兑付储户全部存款,而这一道绵长的人流,就是排队前来挤兑储蓄款的莫斯科市民。就切尔诺梅尔金所知,这些人中,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已经在银行门外等候了整整一天时间里,但是他们大多数人的脸上都看不到什么疲劳,反之,从那一幅幅各异的面孔上能够看到的,更多还是一种希冀,一种期盼,以及一种如释重负。
刚才出门的时候,妻子切尔诺梅尔金娜为他准备了一束护腰,那是一块用黑熊皮毛制成的宽幅腰带,说实话,围上这个东西,对缓解腰椎酸痛没有任何的直接效果,它唯一的作用就在于保暖,另外呢,也可以让切尔诺梅尔金感觉到一种来自家庭的温馨,很贴身的温馨。
雀山别墅的守卫很森严,从停车场到别墅正门,这短短不到四十米的距离上,竟然安排了不下三十名保镖,而那个负责在停车外迎客的精壮汉子,切尔诺梅尔金也认识,他知道这个人叫波拉尼诺夫,是个曾经的克格勃特工,当然,也是现在郭守云的随护卫队队长。
从自己的寓所到雀山这一段路其实并不是很长,但是对于今天的切尔诺梅尔金来说,他却感觉这段路程简直比他一生中所走过的全部路程都还要长上了那么几分,以至于当车子最终驶进雀山别墅的时候,他都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不耐了。
今天早上还不到六点,克里姆林宫总统新闻秘书亚斯特任布斯基就打来了电话,在电话中,这个年轻人转述了一个最新消息:联邦宪法法院监察委员会总监察长特罗辛因心脏病突发,今天凌晨在莫斯科第一国立医院病逝,其尸体经过内务部包括部长斯捷帕申在内的部分官员的检查,已经与两个小时前匆匆火化了。
为什么政治没有善恶之分,只有成败之别?无他,原因就在于此,试问,如果郭守云不杀人的话,不是行事不择手段的话,他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他有机会为远东带来如今这一片繁荣的景象吗?当然,也许有人会说,他郭守云所做的好事,只不过是一种更加虚伪的表现,他造福于远东,说白了还是为了他自己手上那点权力,嗯,他这就叫“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可问题在于,在这个世界上,主观的东西是看不见的,那是虚幻的,反倒是客观,那才是物质的,是实打实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说自己“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人,那叫坦率,那叫真实,甚至可以说那叫可爱,与此相反,那些所谓“主观为别人,客观为自己的人”才是虚伪卑鄙的,至少这种人华而不实。
与霍尔尼科娃一样,业已年过六旬的切尔诺梅尔金同样不喜欢阴雨的天气,他有轻微的腰痛病,每到阴天下雨的时候,从髋骨到腰部脊椎的部位就会酸痛不已,甚至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
自己算是郭守云那一方的人吗?这个答案切尔诺梅尔金自己很清楚,那就是“不是”,尽管那个年轻人曾经在不少问题上帮过自己,也曾经暗示过自己很多次,可说到底,自己都没有选择去投靠他,作为联邦的总理,自己有属于自己的立场,就像之前的种种表态,那也不是在支持他郭守云,而是说出了自己的良心话。
这个国家已经动荡的太久了,经济崩溃的时间也太长了,你反对我我反对你的闹剧也上演的太频繁了,也许,真的到了重建一个集权制度的时候了。多半晚的促膝长谈,切尔诺梅尔金与绍欣达成了这样一个共识,为此,今天一早他急匆匆出门,就是打算去跟郭守云做一番交涉的。
亚斯特任布斯基在电话中的声音很平静,但是切尔诺梅尔金还是听得出来,克里姆林宫对特罗辛的死持有怀疑——本来嘛,这件事谁都会怀疑,特罗辛这个人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体格一向很好,在过去述职的体检中,他从未被发现患有什么心脏病之类的高危症,最重要的是,他化火的过程也太过离奇了,凌晨到四点,这才短短不到四个小时的时间,尸体就被烧成灰了,难道这不是有人企图隐瞒些什么吗?
杀一人为恶,杀十人为极恶,杀百人十恶不赦,那救一人是什么?救十人是什么?就一百人是什么?救一千万人又是什么?为救一千万人杀了一千人的人又应该如何去评判?这个问题恐怕谁都说不清楚,而不幸的是,郭守云恰好就是这么一个杀了一千人挽救了一千万人的特殊存在,所以,切尔诺梅尔金对郭守云的评判,多少还是偏向正面一点的。
郭守云,对这个人,切尔诺梅尔金没有什么好感,当然,也更不谈上什么恶感,在他的眼里,这个年轻人就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他为人恶毒,可谓是坏事做尽,他在远东崛起的这些年里,双手恐怕早就沾满了血腥,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如果按照联邦的律法,他这样的人恐怕早就被处决无数次了。但是话说回来,他这个人也并非一无是处。近十年了,在联邦私有化改革的进程中,近四百万人死于穷困、战争以及社会动荡,无数家庭在这十年中凋零破败,老无所依、幼无所养、哀号之声触耳可闻。可与此同时呢,郭守云所霸占的远东却是另一番景象,激增的人口,腾飞的经济,繁荣的社会,相对健全的福利体系,至为稳定的社会局面,在“苛政”条件下形成的一个相对清廉的基层官僚体系,始终维持在百分之一点三以下的失业率……毫不客气的说,正是郭守云这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在过去将近十年的时间里,为远东上千万人谋得了最清晰可见的幸福,更进一步讲,就是他挽救了远东的上千万国民。
或许正是如此吧,在这场暗潮汹涌的政治风波中,切尔诺梅尔金选择站在了郭守云这一边,他并不是看到了郭家的强盛,而是看到了郭守云在远东所获取的政治经济成效,他琢磨着,远东所搞的那一套如果推行到全联邦的范围内,没准也能适用,至少来说,那种改革的结果,不可能比所谓的休克疗法更差劲。
就在于亚斯特任布斯基的通话结束之后,才不到半个小时,杜马主席谢列兹尼奥夫与第一副主席雷日科夫先后打来电话,他们说自己的住地,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物的监视,他们已经向内务部以及联邦保卫局方面通报了信息,但是对方却没有给与任何形式的答复。
谢列兹尼奥夫与雷日科夫的住所遭到别人监视,他们联系了内务部与保卫局得不到答复,就来找自己,这是为什么?切尔诺梅尔金的心里清楚得很,很明显,他们将自己视为郭守云一方的人了。
“先生,”波拉尼诺夫的脸上保留着一如既往的冷漠,“郭先生正在后园的雨亭内等您,请您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