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零章 要嘛加入要嘛死
“当天晚上的类似讨论,一直进行到凌晨两点,”维克托说道,“最终,我们得出的结论是,由于历史沉淀的问题,我们的布尔什维克党已经积弊难返了,这也就是说,波兰统一工人党所面临的命运,是我们所无法回避的。当时,考虑到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系列问题,尤其是类似‘团结工会’那样的组织的出现,苏斯洛夫同志决定走一条偏锋的路线,未雨绸缪,抢在危机真正出现之前,争夺尽可能多的‘竞选资本’。”
郭守云心头暗禀,他知道,老头子如今总算是说到正题了,他手头掌握的资源,应该就是从那个时候真正出现并进入全面运营的。
“轰隆隆……”
“这……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郭守云的笑容有点傻,他连连摇头,试图用这种方式证明老头子在说谎。
“你已经很不简单了,”维克托淡然一笑,说道,“其实,就是从那一晚开始,由苏斯洛夫同志亲自主导的组构工作已经开始了,整个计划进入第二年,在他的安排下,我成为了安德罗波夫身边最重要的一名智囊,在我们的操控下,勃列日涅夫的权威受到了来自克格勃的挑战。也许是感受到了来自克格勃,来自安德罗波夫的威胁,勃列日涅夫将他的亲信茨维贡调入克格勃中央委员会,以此来分化前者的权力。而这似乎正好迎合了茨维贡的野心,这家伙在进入克格勃的两个月内,就对安德罗波夫的个人威信提出了挑战。当时,苏斯洛夫同志几乎已经进入了弥留状态,为了消除这一隐患,他在临终前的最后一个星期里,秘密约见了茨维贡,当面给他提出了两个可选的路子,一个是自杀,以此保全他的清名,另一个就是等着别人调查,最后仍旧是死路一条,同时呢,还要赔上全部一切。最终,茨维贡选择了前者,他在会面的当天晚上便在寓所内自杀了,同一天晚上,苏斯洛夫同志陷入昏迷,直到六天后去世的这段时间,他都再也没有醒来过。呵呵,毫不客气地说,茨维贡是被吓死的,他只要再坚持上一个小时,这一场大难也就躲过去了。”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接过那本黄皮书,郭守云急不可耐的翻开扉页,从第一页第一行开始,一目十行的朝后翻。此刻的他,就像是一个渴求知识的小学生,心急火燎的要从这本书中找到他所期望发现的真理。
“哦?”郭守云耸耸肩,说道,“那是当然,嘿嘿,与您老相比,小子充其量就是一头懵懂的猪,既无见识又脑干萎缩,所以,我充其量也就只能看到一些表面化的东西了。”
“既然要想在政治的道路上走下去,那你就要学会一个技能,那就是把最不可信的东西,当作一个事实来相信,来承认,”维克托淡然道,“就像现在这样,如果我将全部的人选名单都告诉你,你恐怕都会觉的这是天方夜谭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这种说法也并非完全正确,”维克托淡然一笑,说道,“他们的确在工作,只不过并非为克格勃服务,而是为这个国家在服务。”
“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整个计划进入了全面铺开阶段,”维克托继续说道,“几个月后,勃列日涅夫同志去世,在我们的支持下,安德罗波夫成功的出任总书记一职,而作为他的智囊,我开始为他出谋划策,全力改革国家经济。与此同时呢,费多尔丘克进入克格勃,接替安德罗波夫原来的职务,成为了克格勃新一任的主席。在他的任期内,克格勃当初大批的各方面精英人物被‘开除’,一年时间内,总计有一百三十二位原克格勃领导人物被除名,而他们被开除的真正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对国家,对克格勃足够忠诚。”
老头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将手中那个黄皮的厚书拿起来,递到郭守云的面前,这才继续说道:“看看吧,你所不相信的东西,这里面都有最详细的证明,而这些人的存在,就是列宁格勒得以独立于莫斯科之外的最强大筹码。”
“竞选资本?”郭守云愕然,他想不明白,类似这种西方式的政治名字,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共产主义卫道士的身上。
“这些人都有谁?我很想知道。”郭守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嗓音干涩地问道。
“哦,知道,”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就我所知,此人似乎曾经是克格勃的副主席,是在勃列日涅夫最信任的左膀右臂,同样也是在勃总的支持下,他爬到了克格勃副主席的地位上,并与当时的克格勃主席费多尔丘克公然争权,最后……好像是自杀了吧?”
“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你都认识,呵呵,有几个,你甚至还会时常与他们坐在一起大谈远东施政问题,”维克托笑道,“更有甚至,你还时不时与他们中的某个人一起洗澡,一起去萨哈林享受温泉浴。而在两天前,你在十月宾馆与季莫申科见面的时候,她曾经对你提起过她的丈夫,亚历山大·季莫申科,哦,还有她的老岳父,呵呵,我可以坦率的告诉你,他们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你老的意思是说,这些人都是计划内涉及到的人物?”郭守云恍然道,“因此,他们虽然在名以上被开除,实际上,在背后,他们仍旧在为克格勃服务,甚至……”
“十年时间,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东西都在日夜不断的发生着变化,”看着自己的女婿,维克托说道,“必须承认,计划进行到今天这一步,已经与过去的初衷违背很多了。可问题是,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如果不能将计划继续进行下去,那么过去我们所作出的牺牲,将会在一瞬间化作泡影。经过这两天的慎重考虑,以及我们一些人作出的数翻研究,现在,有另一个选择可以提供给你,那就是:把你的名字加入到这本名册里去,否则的话,后果你可以想得到的。”
“看来你知道还不少,”维克托笑了笑,说道,“不过与真正的事实相比,你知道的这些东西,连基本的皮毛都算不上。”
“没错,就是竞选资本,”维克托点头道,“我相信,当时苏斯洛夫同志应该是预感到了什么,他知道在积弊之下,布尔什维克党在未来十年内的命运将会变得扑朔迷离,为了避免将来危机发生时,我们会被打得措手不及,他力主建立一种不为世人所知的,潜藏于整个国家政权体系之外的政治脉络。”
“当时,针对国内存在的种种问题,我们几个年轻人提出了很多的个人看法,我认为,要想扭转当时的危机,莫斯科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下决心展开经济改革,采用柯西金同志生前所提出的新经济体制政策,将市场与计划两种经济形式有效结合,以市场为引导、以计划为规范,利用两个五年计划的时间,全面扭转国内的经济颓势。第二,全方面肃清腐败,以克格勃为利刃,采用最铁血的手段,杀一儆百,诛除那些钻进党内领导层的蛀虫。”当房间里的光线稳定下来之后,维克托继续说道,“不过我的这种想法,当时就被苏斯洛夫同志否决了,按照他的说法,市场性的改革意味着经济政策的公开,而全方位的肃贪,则意味着政治问题的透明,而对于苏维埃的政治体制来说,这两种政策的同步展开,就意味着一个灾难的开始,那些潜藏在党内的资产阶级分子,绝不会放过这个有利的机会,他们会倾尽所能,推翻苏维埃中央的领导。市场就是资本主义的,计划就是社会主义的,对于布尔什维克党来说,只有坚持社会主义的根性,才具有最强的执政意义,反之,若是在这个过程中引入了资本主义的市场概念,那即便是改革成功了,布尔什维克党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郭守云哑口无言,或许仅仅从茨维贡之死这件事上,就能够看出苏斯洛夫当时在苏联领导层中的地位是如何之高了,一个堂堂的克格勃副主席,苏共中央总书记的亲信,就被他三言两语的给逼死了。
“茨维贡这个人你应该知道吧?”说到这里,维克托突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窗外又是一声滚雷爬过,这个闪电距离斯莫尔尼宫很近,对面钟楼上的避雷针一蓝,整个房间里的白炽灯都在打闪。而就在这灯光的闪现中,郭守云隐隐约约感觉到老岳父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那是一种类似死人一般的苍白,白的渗人,白的恐怖。
听维克托说到这里,郭守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毫无疑问,苏斯洛夫实在是太过偏执了,他所阐述的那个问题,就是一个坚持纲领与注重民生之间的矛盾问题,而在这个矛盾问题的选择上,他显然走了坚持纲领的那条路,而放弃了对民生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