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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章 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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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这么想死?”维克托微微一笑,斜瞄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

    郭守云到处瞅了瞅,赫然发现整个房间里似乎刚刚收拾过,除了老岳父身下那张躺椅之外,竟然连半张凳子都没有,“坐?”这他妈往哪儿坐啊?

    “如果现在还有人打算把这些东西装进脑子里,那他就真是分不清脑袋与屁股的区别了,”拍拍屁股下面那一摞大部头的著作,郭守云老实不客气地回答道。

    “不愿意,”郭守云回答的干净利落,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因为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你这老东西也许还没明白,如今的远东对于我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份产业,更不是一个可以拿来与人做交易的筹码。在我的眼里,它就像是一个孩子,与我有着血脉相通的孩子,两年来,我从压榨它到关注它,再到一点点滋润、哺育它,看着它一点点恢复健康,一点点茁壮成长,毫不客气地说,我自己的命运已经在无形间和它紧密联系在一起了。我知道,你需要时间来完成你的志向,而我呢,我也需要时间来完成我的志向。你应该清楚,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现在财富已经成了无足轻重的东西,权力在我眼里,也只是一种实现抱负的必要保证,我现在真正需要的,是一种成就感,是大多数人都无法理解,无法看破的成就感。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可以放弃一切,所以,你给我选好的路子,我永远都不会走,即便你把枪口顶在我的脑门上,我还是会这么回答你。”

    “看不出来,你倒还有那么几分视死如归的气魄,”维克托转过身子,说道,“带着烟呢吗?给我来一支。”

    “你很怕我吗?”不等郭守云把话说完,老维克托突然插嘴问了一句。

    “不是抽不起,而是抽不到,”接过女婿扔来的香烟,维克托如获至宝,他给自己点上一支,美美地吸了一口,这才说道,“这段时间阿纳托利那老东西管的很严,我的烟酒都被没收了,否则的话,哪轮得到你这小兔崽子来奚落我。”

    “说实话,怕,而且怕得要死,”郭守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尽管这个答案说出来让人感觉不舒服,可谎话只能欺骗自己,对事实起不了任何改变作用。”

    “没得妥协了吗?”维克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浊黄的目光中,既有一丝欣赏也有一丝惋惜,至于他欣赏什么,惋惜什么,估计谁都无法猜到。

    维克托笑了笑,没有继续与他争辩。

    “虽然我很希望那些困扰你的问题与我无关,可目前看来,这种希望有点奢侈,”摇摇头,郭守云说道,“在这次来列宁格勒之前,我想过很久,原本的打算是,将你这老头手上的权力、势力全都分解掉,然后强迫你退休,滚到瑞士去疗养。可如今看来,我的这个想法有些幼稚,你这老狐狸藏的太深,有很多东西都是我根本无法掌握到的。因此呢,我也想明白了,束手就擒、坐以待毙的事我做不来,你要是逼我呢,我也没什么选择,就跟你死缠烂打的纠缠下去了,你要是直接干掉我呢,那更没什么好说的,远东今后的局面恐怕更难控制,你即便是把准备工作做的再充分,那边也注定会发生难以预测的麻烦……”

    “坐吧,”当郭守云走进门的时候,老头正坐在躺椅上看一份封页泛黄的老画报,听到脚步声响起,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随手从画报下面抽出一本厚厚的记事簿,将它拿在手里晃了晃,维克托说道:“只要你离开远东,莫斯科也好,列宁格勒也罢,不管在什么地方,你都可以找到一个权柄显赫的位置,我可以在半年之内,为你量身定做一批追随者,只要假以时日,你甚至可以活得进入白宫、克里姆林宫充任要职。难道在你眼里,这样的条件就没有丝毫的有活力吗?”

    “怎么,穷的连烟都抽不起了?”郭守云一愣,随即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扔过去,同时奚落道。

    郭守云默然,他沉默良久,直到老头吸掉了半支香烟,才开口说道:“去瑞士吧,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设备,最好的药品,有这些东西,虽然说无法挽回什么,但让你对坚持一段时间还是没有问题的。老实说,我虽然看你不顺眼,可你毕竟是妮娜的父亲,是我的老岳父,我希望你能多活上一些日子,多睁一会儿眼。”

    “那东西是能坐的吗?你分不清脑袋与屁股的区别吗?”老家伙抬起头,瞅了自己的女婿一眼,皱眉说道。

    “把真理坐屁股下面,并不意味着要把它当作杂货处理掉,”郭守云反唇道,“与此相反,我这是让屁股亲近真理,用脑袋思考谎言,正因为这样,我才不会落伍,不会跟不上历史前行的车轮,不会被这个世界所淘汰。”

    不过大人物终究有大人物自己的处事手段,面对这种场面,郭守云半点也不尴尬,他整整衣领,迈步走到对面的书架前,三把两把扯了一摞《列宁全集》出来,随手在地上堆了一个小“书座”,然后扭扭屁股,一脸坦然地坐了上去。

    “生死有命,”维克托捏着烟卷的大手一颤,随即说道,“对我来说,现在多活两年和少活两年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倘若能够在这有限的一段时间里,解决掉困扰我心头那些问题,呵呵,那即便是早死两天也无所谓了。”

    郭守云记得,自己第一次听闻斯莫尔尼宫这个名字,是在初中时期的历史课本上,对于曾经的苏联来说,这里就是一处革命的圣地,将近一个世纪之前,列宁同志领导布尔什维克党发动十月革命的武装起义,这里就是革命军事委员会的驻地,苏维埃政权的成立宣言,也是在这里发向整个俄罗斯联邦的。

    “龟蛋才想死,”郭守云冷哼一声,说道,“现在的问题恐怕不是我想不想死,而是你打不打算让我死,别以为我不知道,按照你这老东西的想法,我这次无论来不来列宁格勒,你恐怕都不打算让我继续逍遥下去了,所以啊,我直接来了,送到你手边上,省的大家彼此麻烦。”

    这是郭守云第一次进入斯莫尔尼宫,同样的,也是他第一次进入老岳父维克托的私人房间,当他看到房间里那堪称寒酸的摆设以及那挂满墙壁的伟人像时,他才算是第一次认识到,自己这位老岳父对曾经的布尔什维克党是如何的虔诚。

    风风雨雨几十年,伴随着历史波涛的涌动,当年的革命激|情以及革命志士,已经随着时光的流转,彻底掩埋在了历史的无尽黄沙之下,即便是布尔什维克党所建立的苏维埃社会主义国家联盟,也颓然倾倒在了一片废砖烂瓦的废墟之中,列宁成为了过去,斯大林成为了独裁者,白匪首领高尔察克成为了俄罗斯的民族英雄,在步入斯莫尔尼宫的那一刻,郭守云心里就在琢磨,也许历史根本就是一场闹剧,它以年代为主线,将一个个荒诞绝伦的故事编织其中。历史的制定者用它来欺骗自己的后人,而后人再向其中注入一些新鲜的料子,用以欺骗后人的后人,于是乎,就在这种添枝加叶的欺骗蒙混中,所有的历史都变成了比yy小说更不可信的下九流肥皂剧,历史学家口中所说的“信我者得真知”,似乎比上帝那句“信我者得永生”还要荒诞一百倍。

    “老家伙,”也许是感觉屁股下面的书座有些矮了,郭守云站起身,重新拿了两本书将座位加高了一层,这才大咧咧地说道,“晾了我三天,今天好不容易决定见我一面了,有什么问题赶紧说吧,别在这儿打哑谜、绕圈子了。你女婿虽然为人狡猾,但并不胆小,所以,明知道你可能不怀好意,可这趟列宁格勒我还是来了,生也好,死也罢,我现在都不在乎,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能把一些问题都说清楚,好歹也让我死的明明白白的。怎么样,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看你还算老实,”维克托笑了,他说道,“那我给你指一条路,你愿不愿意走?”

    “其实,我给你安排很好的几条路,你可以带着妮娜,带着你所有的女人,带着你几辈子都享受不尽的财富,随便挑一个地方去生活,没有人会再去找你的麻烦,更没有人会去追究你曾经犯下的罪行,过去的一切,就在你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一笔勾销了。”维克托继续说道,“另外,如果你对权力还有奢望的话,那也没有问题……”

    “凡是真理的东西,到任何时候都不会过时,”放下手中的画报,维克托说道,“只有那些用屁股思考问题的家伙,才会把真理当成过期的杂货所以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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