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一零章 局
不以个人喜恶观点看问题,一切讲究实事求是,顺应时势,这就是一个决策者所应具备的素质,现在的郭守云,这种素质越来越凸显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不好的信号,是一个外交危机期到来的预兆。
“嗯,”郭守云沉哼一声,算是作了回答。
“无所谓,”女人耸耸肩,笑道,“其实在我看来,每一个明智的决定,在最初下定决心的时候,往往都会感觉很无奈,因为明智就意味着顺应时势,而时势往往是不以人的思维为转变的。”
就在月前,刚刚入主白宫的克林顿政府,出台了一项所谓“全面接触”的对华政策,宣称“一个强大、稳定、正在现代化和繁荣的中国符合美国的长远利益”,并要求在“较为广泛的战略背景下消除双方的分歧”。面对华盛顿的这一表态,社科院中美战略研究所很快提交了一份报告,此份报告从各个角度出发,全面而深刻的阐述了这一“全面政策”背后的意义——即,华盛顿的外交思路发生了变化,他们的目光已经全面投向了东亚,所谓的“全面接触”,实质上就意味着“全面干预”,就意味着华盛顿要对北京指手画脚,美国人要告诉中国人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什么事情做了不对,什么事情立刻做才对……
“理由?”郭守云皱眉问道。
目前,随着郭氏集团与北远集团双边合作的中断,再加上霍氏、维氏在几个投资项目上的撤出,北京同莫斯科的交互空间遭到全面压缩,影响力降低到了最低点,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必须以经济合作为先导,拓宽外交领域的回旋空间,加强双边关系,建立外交互信,随后,政治问题才能跟上,有了经济做饵,有了强化后的经济联系,任何政治的问题都好谈,这才是寻求外交空间最佳办法。
“随便你,”叶列娜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她能够察觉得到,身边这个男人正在一天天的迅速成熟,一种被称为“大将风范”的格调,在他身上展现的愈来愈明显。
在会上,主持会议的几位部委领导,专门针对俄罗斯的问题作了自我批评式的反思,用他们的话说,从北远集团组建以来,曾经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以孙红羽等人为代表的集团领导层,在拓宽同俄罗斯联系的工作上成绩斐然。俄罗斯三位巨头的北京之行以及中俄企业家座谈会议的顺利召开,就是一个最好的例证。不过,在前一阶段,由于北京方面步子放得太大,从而影响到了这一成果的巩固,并最终导致外交阵地的丧失。
“你不如说是无奈的决定更恰当一些。”郭守云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明智的决定,”叶列娜微微一笑,她一看男人这情绪,就知道他下的决心是什么样的了。
今年按照中国的阴历计算,是闰三月,因此,虽然进入了三月中下旬,可北京的天气还是一如严冬般的干冷,不过,对于此刻的孙红羽来说,她的心里却是暖暖的,过去近两个月的生活,令她险些失去全部的信心,而这一次,北京将她从云南重新调回哈尔滨,重新将她放回到北远集团总裁的位子上,这就说明一个契机又来了,她并没有失去全部的机会。
在这场会议上,一直以来主导中美关系研究的几位专家,非别阐述了对近期华盛顿几项决策的全面分析,随后,又有越南国策观察研究人员做了补充发言。从这些发言中,孙红云敏锐的把握到了一个信息,那就是华盛顿对北京的强硬态度,已经开始展露了。
“哎,”当车队最终驶入郭氏集团总部大门的时候,郭守云打破沉默,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郭守云愕然。老实说,他刚才也考虑一下两个选择的优缺点,在他看来,做第二种选择,无非可以进一步拉拢远东军区,同时呢,进一步激化远东的独立倾向,至于其他几个方面的理由,他没有想到,准确的说,是没有朝那方面考虑。而这个女人,她考虑的实在……太全面了。
月前,远东太平洋舰队邀请美军驻日本横须贺的部分高层将领入境,参观包括符拉迪沃斯托克在内的几大远东军港,这也许就是远东全面转向亲美的一个征兆。面对这一状况,北京认为必须采取卓有成效的挽回措施,以避免事态朝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
车队在公路上不紧不慢的行驶,车外的公路两侧,悠闲的市民以轻松地步伐,享受着连月来难得的大晴天。
“嗯,这样的解释很有新意,”郭守云笑了,他装模作样的从口袋里掏出小记事本,比划着右手中的钢笔,说道,“我得把它记下来,就算是每日三省自身的哲言警句了。”
两个小时前,她刚刚在中南海参加了一个由外交部主持、有几个相关部门领导参加的会议,这是一个真正的内部会议,有资格列席会议的,除了她这个刚刚恢复北远集团总裁身份的人之外,就剩下几个内参机关报的记者了。
在会议的最后,孙红羽作为主导今后对远东工作的主要负责人,获得了一个难能可贵的发言机会,她第一次鼓起勇气,用实事求是的态度,讲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同俄方几位巨头的合作中,国内的问题并不在于步子放得太大,而是在于“要求太多,给予太少”,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彻底的解决,那么今后北远的工作,仍将面临重重的困难。用孙红羽的话讲,俄罗斯三位巨头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与美国人合作,他们要求少,给予多。与北京合作,这边要求多,给予少。但凡是个人,估计就很容易在二者间作出选择。因此,要想挽回这种合作关系,北京必须在政策上有一个大的调整,要嘛要求多,给予多,要嘛要求少,给予少,在这样的条件下,远东基于地缘因素的考虑,也许还会选择另一个靠拢的方向。
就在郭守云与叶列娜嬉笑着走进郭氏集团总部大楼的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身着一袭白色风衣的孙红羽,也正好等上台阶,步入北京饭店的前厅。
而就在前几天,从越南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这一推测的准确性。随着华盛顿政策的改变,越南的阮文灵政府也感受到了压力,其党内那些前阶段遭受打击的“亲苏反华”派系,有了与美国人眉来眼去的苗头,一股为八八年“314”海战翻案的论调,开始在河内散播。
“决定好了?”扭过头,叶列娜笑问道。
“很简单,两点原因,”叶列娜耸耸肩,说道,“第一,第一个选择,会引来一连串的不良反应。毕竟联邦并不是仅仅只有一个远东军区,与郭氏有利益牵扯的,也不只是一个远东军区,在很大程度上,你也要考虑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那边的利益。他现在对北海舰队、后贝加尔军区的掌控还不是那么牢靠,在这种情况下,你与克里姆林宫就这一问题纠缠,注定会给他带来麻烦。如果他跟你学,那克里姆林宫的决策会有困难,同时,他对北海舰队、后贝加尔军区的掌控难度也会加大。如果不学,那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被动。第二,如果你选择第二个办法,那一方面你可以将远东军区更牢固的绑在自己身上,另一方面,也可以给华盛顿吃一颗定心丸,打消由第三十四空降师调防所引来的不利印象。同时呢,也可以给联邦军方造成一个印象,那就是郭氏并非屈从于克里姆林宫的,由此,可以为三十四空降师在莫斯科近郊驻防,赢得更大的斡旋空间。”
“谋求一个政治大国的地位,必须以经济大国、军事大国的基础相匹配,政治大国说到底就是掌握话语权,掌握开口说话的权力,而要做到这一点,手里就必须有钱,有枪,否则,一切都是空谈,没有任何意义。从过去两年的外交努力成果来看,这一真理正在得到体现,我们在国际上的政治阵地没有得到扩大,相反,正在被美国人一步步的蚕食,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也是推动我们改变策略的最大因素。”
国际外交环境的变化,迫切需要国内外交政策的转变,面对近两年发生的一系列国际事件,北京感觉到前阶段迈出的步子也许太大了,总起来看,尽管改革开放十余年,中国的经济发展迅速,但是总体来说,与西方发达国家的差距还大得很。解放思想没有错,可在解放思想的同时,也不能忘了实事求是,落后就要挨打这个真理,到了任何时候都不会发生改变,为此,中南海的决策者们在经过反思与探讨之后,认为“韬光养晦”的政策,仍旧需要继续保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