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全输独赢
“张小刚，你怎么看？”
杨方烈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张小刚的意思。
“这……”
纽约秀算不上完美，但是结果非常理想。各大电视台实时统计的收视率表明，帝国大厦外的力量秀吸引了全球百分之七十八的观众，在美国的收视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四，差不多有五十亿人观看了直播节目。
只是，楚天疆抢了分头，让奥尔德里奇的出镜率大大降低。在白宫新闻发言人召开记者招待会的时候，张小刚不得不临时调整宣传策略，加重了“联盟”的分量，即着重强调了行星防御理事会的价值。如果没有这个插曲，宣传将以奥尔德里奇为核心，重点强调美国末日战士的重要性。
有了纽约秀引发的轰动效应，哪怕在伦敦、特拉维夫与悉尼的表演并不精彩，张小刚对莫斯科秀也有足够的信心。
“基因武器？”
“与勇气行动有关。”
“行星防御理事会已经浮上水面，你很快就会成为焦点人物，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全世界的关注。”
“其次，就算说服了其他总参谋长，又能怎么样？”张小刚叹了口气，说道，“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保勇气行动能够取得圆满结果，然后是出动末日部队，接下来还得推动补天工程。行星防御理事会的资源所剩无几，加上审判日到来之后必然出现的全球动荡，根本没有资源来推动大规模防御工程。”
画面消失，张小刚才松了口气。
罗晋勇欲言又止，大概开始已经提到过这个问题，而且没能说服杨方烈把此事提拿总参谋长会议上进行讨论。
“我从没怀疑过罗晋勇教授的任何推断与判断。”
按照张小刚的安排，“纽约秀”将重点介绍末日战士的“力量”。
关键不是资源，而是审判日之后的全球动荡。
“问题是，地外文明有能力同时摧毁所有电力、电气与电子设备吗？”
这个问题，真把罗晋勇给难住了。
美国是一个重视力量的国家，美国民众更容易接受与力量有关的舆论宣传。
十个小时后，伦敦秀将上演，然后是特拉维夫秀与悉尼秀。
“当然，还包括与电有关的电力、电气、电子设备，比如现在随处可见的微芯片，在工作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电子计算机，交通中的电气化铁路，还有汽车、轮船与飞机控制系统里的电子芯片等等。”
“教授，我相信你的判断，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人类不是牲畜，人类有智慧，人类还有人格。当活下去意味着永世沦为地外文明的奴隶，大家会怎么做？”
“这……”
罗晋勇叹了口气，说道：“事实上，人类现代科技文明的基础极为脆弱，如果缺少一种关键资源，整个人类文明都将瘫痪。”
“不会，科学家只是科学技术的利用者，而不是科学技术本身。再说了，全世界有上千万名科学家，还有数亿人拥有成为科学家的基本知识。这些人分布在世界各地，像我这种科学家还得到了严密保护。即便地外文明拥有强大的军事力量，恐怕也难以在短期内消灭所有科学家。”罗晋勇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我们已经绘制出人类基因图谱，虽然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只要有足够的投入，加上一两个天才，只需要一个月、甚至一周就能开发出基因武器。即便在审判日之后，我们也有很大的可能在被地外文明全面控制之前实现自我毁灭。”
罗晋勇点了点头，说道：“也许，以地外文明的技术手段，能让部分人活下来，但是要达到现在的人口规模，需要数百年。即便以技术方式加以解决，也要耗费大量资源。对地外文明来说，这显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
“不！”罗晋勇回答得非常干脆。“我们所说的军事力量，仅仅是用于同类相残的内部战争的武装力量。在文明与文明的战争中，军事力量不等同于武装力量，仅仅是武装力量的组成部分，而且是最次要的组成部分。”
“电力，正是现代人类科技文明的根基。没有电，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没有电，我们的科学技术无非是图书馆里的书籍档案。没有电，我们甚至寸步难行。没有电，我们的所有技术设备都将成为摆设！”
罗晋勇没有跟张小刚争辩，他只是科学顾问，提供科学方面的参考意见，而到底该怎么做不由他来决定。
显然，这个问题轮不到张小刚来回答。
“还有，得分轻重、分先后。”
张小刚这么一说，罗晋勇猛然明白过来。
纽约秀的核心内容就是向全世界展示末日战士具有超人般的力量，以此引申出末日战士有能力击败入侵者。
一切顺利的话，全球民众的注意力将集中在末日战士身上。一天之后，当民众开始关注其他问题时，更具震撼性的莫斯科秀将再次成为世界舆论的焦点，末日战士将再次成为备受瞩目的明星。
接下来，十名末日战士将兵分三路，分别前往悉尼、伦敦与特拉维夫，完成表演之后到莫斯科会合。
这下，连张小刚的神色都变得极为严峻了。
张小刚迟疑了一下，说道：“杨总，两年前，我们也遇到过类似的问题。”
这时候，旁边的电话响了起来，是找张小刚的电话。
“可惜的是，我们没有第二个两年了。”
虽然有人提出，在末日部队曝光之后，应该让末日战士尽可能多的与民众接触，增强民众的自信心，但是张小刚持相反观点，认为给末日战士罩上一层神秘麻纱，更能起到振奋民心的效果。原因就是，民众对末日战士的了解越少，对末日战士的期望就越大，无形中会把希望寄托在末日战士身上。对于全世界的八十多亿人来说，在审判日到来前的最后几天内最需要的就是希望。
杨方烈已经锁紧眉头，神色显得极为严峻。
“哪一种关键资源？”
没有电、没有电子设备的人类文明会是个什么样子？
破坏电力、电气与电子设备，除了电磁打击，还有其他方式，而且肯定有人类科学家想不到的方式。原因就是，即便像罗晋勇这样的科学家，也未必能够想像出地外文明的战争手段。这就好像冷兵器时代那些精于骑兵冲锋、步兵战阵的将军无法想像出导弹横飞、战机轰鸣的现代化战争一样。
“电！？”
当时，罗晋勇意气风发，也非常稚嫩。在产生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之后，没有跟张小刚商量，就在总参谋长会议上讲了出来。虽然杨方烈与张小刚左右抵挡，竭尽全力支持罗晋勇，谢尔盖耶夫也碍于跟杨方烈的关系，态度有所缓和，但是在斯塔克、斯托克斯与竹内觐文等人的强力压制下，杨方烈不得不做出妥协，即让罗晋勇不再插手与勇气行动有关的科研项目。
大部分记者关心的只是末日战士的战斗力，而不是末日战士的国籍。此外，张小刚处理得非常及时，淡化了末日战士的国籍，用行星防御理事会取代了各个国家，让记者无法拿国籍说事。
“对，我是张小刚……好，我马上过来。”放下话筒，张小刚把几名负责协助舆论引导的人员叫了过来。“联系莫斯科，让他们做好准备。重点强调，要以展示末日战士的防卫能力为主。”
“如果我的猜测是正确的，地外文明的侵略目标不仅仅是地球，还包括人类，首先要做的就是解除人类的武装力量。”
“你的意思是，地外文明会对付我们的科学家？”张小刚也感到很震惊，罗晋勇之前没有提到过这方面的想法。
罗晋勇苦笑了起来，说道：“现在的人类，好比被狮子逼到了悬崖边的一群斑马，是葬身狮口，还是跳下悬崖？”
虽然科学家、保存下来的纸质技术文献、各种技术设备的残骸，能让人类文明在较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但是这必然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要几年、也许要几十年，而地外文明全面控制人类，也许只需要几个月。
“这……”张小刚也有点搞不明白了。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张小刚稍微停顿了一下，对罗晋勇说道，“教授，你能断定地外文明只会用全球电磁打击来对付我们，没有其他的打击方式吗？如果不能，又如何进行针对性的防御部署呢？”
“敌人想要得到的是地球，如果我们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概，准备与敌人拼个鱼死网破、来个玉石俱焚，恐怕……”张小刚没有说下去，因为杨方烈不可能想不到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
“如果可能的话，尽量说服其他总参谋长，让总参谋长会议做出决议，立即采取针对性的防范措施。”
“这么说，我们应该放弃抵抗？”
罗晋勇首先提出，除了把重要资料进行实体备份，即印刷成纸质材料之外，还要尽可能的保住电子存档，尽最大努力保护好在科研工作中必不可少的电子设备，比如超级计算机与电子显微镜。此外，为了让这些设备能够工作，还要准备好备用发电设备，而且最好是使用矿物燃料的发电设备。道理非常简单，水电站与火电站规模庞大，难以做到电磁屏蔽，而核电站在失控后的风险太大。在紧要关头，真正能够发挥作用的，只有使用各种燃料的内燃发电机。
再过几天，张小刚在引导舆论宣传中编造的谎言将不攻自破，八十多亿人将面对残酷的现实。到时候，各个国家的首要任务是维持国内局势稳定，而不是在一个毫无根据的项目上耗费资源。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遭受全面电磁打击，人类将成为围栏里的斑马，连跳下悬崖的机会都没有。
“这么说，地外文明要从我们的根基下手？”
“科学技术的巨大差距，使得我们的军事力量对敌人构成的威胁微乎其微，末日战士也不例外。这就好比原始部落里最厉害的弓箭手也对付不了最简陋的装甲车，用石斧做武器的原始人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空军一样。我们眼里再强大的军事力量，在地外文明眼里也不值一提。”
莫斯科时间八月三十日夜间，末日部队将在这里展示另外一种强大力量。
杨方烈没多罗嗦，立即吩咐魏龙征去联系袁德志，让他参加视频电话会议。
“这……”
“什么意思？”
杨方烈沉思了一阵，说道：“这么说，你相信教授的猜测？”
需要做的工作太多了，但是剩下的时间极为有限。
张小刚也提出了一些建议，不过主要与军队有关。比如，首先得保护好军队的指挥与通信设备，确保在必要的时候能够与主要部队取得联系。然后是主要的军事运输设备，比如运输机与电气化铁路。至于像战斗机、坦克战车、舰船潜艇等等高精尖武器装备，反而不是首要保护对象。原因就是，在与地外文明的战争中，这些人类手里的尖端武器，也许连烧火棍都不如。
“教授，你别开溜，你得提供技术方面的意见与建议，而且得由你来确定我们提出的方案是否具有可行性。”
此时，楚天疆与哈列维已经到达悉尼。
“设想一下，如果只能在蜡烛或者油灯下看书，必须打着灯笼或者火把走夜路，天黑后的娱乐不过是围着篝火跳舞唱歌……”
“难道我们什么都不做？”
显然，这也是实话。
在此期间，袁德志已经下达了命令，动用军事情报局的全部资源，以及由杨方烈调派给他指挥的其他情报机构，开始对最为重要的电子设备进行全频段电磁屏蔽处理，同时为接下来的工作做准备。
“也许，地外文明会营造一个天堂般的梦境，让绝大部分人甘于沦落，但是肯定有一部分人会选择抵抗，甚至选择自我毁灭。”罗晋勇稍微停顿一下，说道，“别的不说，至少我们三个会选择抵抗，在绝望的时候选择自我毁灭，甚至是毁灭整个人类。事实上，人类一直拥有自我毁灭能力，即便在用光了核武器之后，依然拥有在短时间内让人类彻底灭绝的技术手段。”
在悉尼歌剧院附近广场上进行的作秀表演只持续了十多分钟。虽然张小刚原本安排两人在悉尼过夜，但是另外两路人马已经启程赶往莫斯科，所以张小刚临时改变行程，让他们立即乘机前往莫斯科。
“张小刚，教授说的这些，你都知道了？”
张小刚笑了笑，说道：“教授，你认为这行得通？”
“杨总，我从未怀疑过教授，我们也别无选择。”张小刚长出口气，说道，“这是一场豪赌，不过是一场绝对不会输的豪赌，至少不会输给同桌的赌友。赌赢了，人类的未来将由我们掌握。赌输了，大家都是输家，由庄家通吃。如果让我做决定，我会把剩下的赌本全部押上。”
与科学顾问委员会不同，安全事务联络处是一个非常松散的机构，各个成员国的人员分开办公，没有统一行动机构。在确定由张小刚全权负责舆论引导之后，才临时设置了这处通信中心。
跟袁德志商讨完，已经是十多个小时之后了。
杨方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张小刚的说法。
“不，让老袁去办。”
结合俄罗斯的国情，莫斯科秀肯定能产生更加强烈的轰动效果！
“教授跟我提到过。”张小刚没有跟罗晋勇争功，虽然是他提出让罗晋勇在考虑周全之后向杨方烈汇报。
人类的科技实力，至少要倒退五百年！
一次覆盖全球的电磁打击，不但能够瘫痪所有现代化武器装备，还能让建立在电子技术上的人类工业文明彻底崩溃。
“也就是说，地外文明肯定会设法阻止人类自我毁灭。”
“准确的说，地外文明需要的只是时间，即有足够的时间控制人类，而这个时间的长短取决于人类开发自我毁灭武器的速度。也许是一个星期、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年，关键是不能让人类自我毁灭。”
所幸的是，后果不算严重。
行程由张小刚一手安排，三路人马至少要奔波八个小时，最多要飞行十四个小时。
这么安排，主要是降低末日部队跟外界接触的机会，同时让末日战士在旅途中能够得到休息。
“这……”
两个多小时后，第五大街上灯火通明，记者招待会才宣告结束。
楚天疆与哈列维登上前往悉尼的a380专机时，美国白宫发言人在帝国大厦外，掀起了第一轮高潮。
时间紧迫，表演结束之后，末日部队直奔拉瓜迪亚机场。
杨方烈锁紧眉头，似乎没有搞明白这个比喻的含义。
杨方烈沉默了，张小刚说的是事实。
罗晋勇又点了点头，说道：“显然，人类武装力量的核心不是军事力量，而是在地外文明眼里不值一提的科学技术。”
“具体怎么做，你跟袁德志商量，我让他跟你联系。”
“两年前？”
张小刚没有去罗晋勇那里，而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接通了视频电话。参加会议的有罗晋勇，还有远在北京的杨方烈。张小刚加入时，罗晋勇正在向杨方烈解释他做出的最新判断。
杨方烈沉思一阵，说道：“你说得没错，要输全输，但是赢家只有一个。我会亲自负责这件事情……”
安排好工作，张小刚离开了安全事务联络处的通信中心。
两天之后，审判日就将到来。如果罗晋勇的猜测没有错，地外文明肯定会首先摧毁人类的科技基础。在短短两天之内，能够做的事情非常有限，只能按照重要性依次进行。能够做到何种程度，几个人心里都没底。
“当初，伯克与久加诺夫提出制造超级核弹头对付2014x1小行星，教授就非常大胆的提出，地外文明的目的不是毁灭地球，而是要占领地球。与现在一样，教授拿不出证据，那只是他的猜测。受此影响，教授在解决了超级核弹头的技术难题之后，非但没有能够成为勇气行动工程的负责人，连参与权都被剥夺。两年之后的今天，还有人怀疑教授当初提出的猜测吗？”
“这……”
即便是渺茫的希望，也要比发现末日战士的局限与缺陷之后感到绝望好得多。
关键是，威胁极为致命。
“首先，我们拿不出任何证据、哪怕只是科学推测依据来证明教授的观点，因此就算拿到总参谋长会议上讨论，也未必能够说服其他总参谋长，反而有可能造成误会，让斯塔克等人认为我们别有用心。”
因为罗晋勇只考虑到了电磁打击，所以接下来的话题就是如何应付电磁打击。可以采用的办法只有一个：全频段电磁屏蔽。
“杨总，你想过没有。如果两年前，我们认同了教授的猜测，并且按照他的猜测来部署防御工程，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吗？”
“打击我们的军事力量？”
杨方烈长出口气，说道：“好吧，我们暂且认为教授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我们该怎么做？”
“这……”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由杨方烈不信。
打电话找张小刚的不是别人，正是罗晋勇。
审判日即将到来，勇气行动、末日部队、还有补天工程，占用了大量资源，而中国在这几个项目中占的比重都不大。杨方烈在这个时候把罗晋勇的推测提出来，不但斯塔克会认为他别有用心，连谢尔盖耶夫也会持怀疑态度。别忘了，负责补天工程的是俄罗斯首席科学顾问久加诺夫教授。
罗晋勇笑了笑，说道：“别说地外文明，我们都有这样的技术手段。在距离地面三百公里的高度上，引爆一枚超级核弹头，能摧毁半径三千公里内的所有电子设备，覆盖全球，最多只需要几百枚。以地外文明掌握的科技手段，发动一次覆盖全球的电磁打击肯定不是问题。”
杨方烈沉思了一阵，叹口气后，说道：“教授，我们改怎么办？”
“不，要做，尽我们最大的努力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