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开封府张平遇奇人,酒不醉二人结兄弟
话回张平一伙人。
第二日,四人走到开封府。
但见城门大气,两侧城楼敦厚,有一抵万夫之排场。门楼上悬有牌子,朝下斜挂,刻有“中兴”两个字,映日之下,金光闪闪。
王灵儿问道:“何为中兴?”
张平不紧不慢的说道:“这是当年宋真宗为了表彰他的功绩而赐。”
周若问道:“你怎么知道?”
张平哼了一声,说:“从书中而来。”
周若撇嘴,嘲讽道:“几本臭书而已。”
三人不语。
进了城门,与见龙街不同,地铺青砖,两侧门铺林立,生意种类繁多,有客店、饭馆、茶馆,有铁匠铺、木匠铺、染布铺,有古董店、首饰店等等。
其中光是饭馆,多的数不过来,装饰精细,门头气派。
再往前走,是黄河下游,两岸车水马龙,吆喝叫卖声不断,一派繁华。
当日天燥,四人走的有些累,便进了一家酒馆,张平再也忍不住,让店家筛了一碗酒。
周若掐了张平一下,张平不解,周若说道:“就你一个人口渴,别人都是铁做的!”
张平听后,耷拉着脸,看了看李长生和王灵儿,他俩摇摇头,张平喊道:“店家,再筛一碗酒。”
一碗酒下肚,张平打个嗝,直呼过瘾。当时四人坐在二楼围栏边处,只听楼下说书人讲到:
“那方中信,三进三出御龙庄,杀的青衣卫屁滚尿流,临走时一棍戳烂桃花树,见龙街人人称他为人中豪杰。”
张平来了兴致,趴在围栏上,往下喊道:“老头,御龙庄岂是常人三进三出的地方?”
说书老头抬头,看是个十五六岁小伙,懒得搭理,便随口说了一句:“你懂个屁!我路过御龙庄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惹得众听客哈哈大笑。
张平急了,说道:“你当我给你开玩笑?你可知我是谁?”
老头心想,这人还挺难缠,便想会一会,说道:“怎么,你是御龙庄门前的那颗桃树?临了被方中信一棍戳的嗷嗷叫?”
众听客哈哈大笑。
周若掐了张平一下,斥责道:“人家说书的嘴皮子多利索,你还想跟他比嘴上功夫?”
张平不理,对老头吼道:“老子吃过御龙庄的桃,打过御龙庄的俩胖小子,你呢?你也就耍耍嘴皮子。”
说书老头也急了,对吼道:“你小子要是吃过御龙庄的桃,打过御龙庄的俩胖小子,你当我爷爷!小屁孩,不知天高地厚。”
张平更急了,吼道:“老子水门镖局的!”
这话说出来,说书老头愣了一下,众听客也愣了一下。老头端了端张平的样子,那气质,那派头,确实有那风范,但一想,江湖上不也流传,水门镖局张总镖头被青衣卫吓的躲进屋里?
于是老头说道:“我知道了,被青衣卫吓的躲进屋里的,是不是你爹?”
众听客呵呵大笑,此次舌战,张平又落了下风,眼见张平不敌,王灵儿扯了一下张平,自己挤上前去,说道:“我只要一句话,你便闻风丧胆。”
老头见是个姑娘,打趣道:“女的上前顶,男的当乌龟,我又不是青衣卫,不会把你招牌废。”
王灵儿不恼,笑着说道:“那我要说,张总镖头曾把背皮经传授给你呢?”
这话可把老头吓够呛。
如今武林人士,各个都垂涎背皮经,若是江湖传闻张少虎把背皮经传给自己,哪怕是假的,以讹传讹,恐怕也会有血光之灾。
不得了!不得了!碰上个难惹的主,说书老头不再说话,拿着家伙溜走了。
张平看见老头溜走,只夸王灵儿厉害。
此时,一人提着壶酒,坐在了张平这一桌。
此人二十多岁年纪,发型古怪,四周一圈浓发,中间却是光秃秃的。身穿破旧灰麻衣,仿佛多久未洗,散发着酸味。两眼细眯,唇厚鼻塌,但说起话来不紧不慢,稳中有序。
“这位小兄弟,喝两杯?”这人提一提酒,向张平展示,“这不是筛酒,这是自酿的,过劲的哩。”
张平自然被吸引,他忘记刚刚的不快,示意那人坐下。
“怎么称呼?”张平问道。
“在下乌牙子。”乌牙子自料名字不好理解,又说道:“乌鸦的乌,牙齿的牙,孔子的子,乌牙子。”
张平刚想介绍自己,被周若踢了一下。张平这才意识到,在这里不能轻易说出自己的名字,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
“小兄弟,刚刚听你说,你是水门镖局的人?”乌牙子问道。
周若忙说:“是与不是,跟你何干!”
乌牙子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眼前面容秀丽的女子,张口竟如此粗暴和无礼。
王灵儿跟着说道:“这位大哥,您认错人了,我们等会还要赶路,您”
“慢,”张平坐下来,一把拿来酒,满上两碗,一碗给乌牙子,一碗给自己,“先喝酒!江湖好汉,见面无需多问,一切都在酒里!”
“豪爽!我喜欢!”
二人连干两碗。
张平问道:“这位大哥,气质非凡,小弟敢问哪里谋生,做何差事?”
乌牙子豪笑几声,说道:“我?平日里干个劫富济贫,有时候来个打抱不平,时不时结交江湖好友。”
张平一听,这不和我趣味相投?忙干一碗酒,只听乌牙子又说道:
“但我交友,有三不交。”
张平来了兴趣,问是哪三不交。
“一,不交心事多;二,不交心眼多;三,不交磨磨唧唧的。”
“大哥,我也有交友原则。”
“说来听听。”
张平撸起袖子,说道:“我只交豪爽、痛快的好汉。”
说罢,二人大笑。
突然,乌牙子叹息道:“现在江湖有一位好汉,我只耳闻,未能见面,一直以来都想和他痛饮一番,畅谈一宿。”
张平问道:“大哥,是哪位好汉,让你如此朝思暮想,说来听听,倘若真如大哥所说,那人若不嫌弃我,我也愿意与他结交。”
乌牙子说道:“此人名叫张平,是水门镖局张总镖头的儿子。”
这话说出来,让张平一伙人是既惊讶又好奇。
不料,周若在一旁捂嘴偷笑,被乌牙子观察到。
张平问道:“大哥,那张平有何能耐,让你如此欣赏?”
乌牙子说道:“有何能耐?兄弟你是不知,张平可是当代好汉!就凭人家为了自家小弟出气,砸了御龙庄的桃,打了御龙庄的人,就这一点,有多少江湖人士敢做得出来?而且我还听说,人家曾为打抱不平,不惜和令山仙大打出手。”
张平一拍桌子,喊了一声:
“好!”
“小兄弟,就凭这样的江湖好汉,你说该不该结识?”
“该,太该了!”
“只可惜呀,至今我也未能亲眼见他。”
乌牙子自顾自地喝一碗闷酒,露出愁容,继续说道:
“人说知音难遇,知己难求,我算是深有感触。”
张平端起一碗酒,和乌牙子碰杯,酒精上脑,醉意袭来,再加上乌牙子又和自己情投意合,便双手抱拳说道:“大哥,实不相瞒,我就是张平。”
乌牙子先是一惊,站起来绕着张平一圈,打量一番,片刻之后,大拍桌子,直呼痛快,又拿来一坛子酒,说道:“今日以酒相证,我二人结为兄弟!”
张平问道:“你就不怀疑我是假的?”
“假的?名字可以冒充,长相可以冒充,但那股气质是如何也假不了的。我早认出你是张平来了,就等你自己开口承认!”
张平听完,和乌牙子相视大笑。
这一会,李长生不知何去;王灵儿陪着周若,倚在围栏,看街头热闹。
张乌二人直接将那坛酒痛饮而净,又畅谈一会,待李长生、王灵儿和周若回来,乌牙子借口有事,先行离开。
此时已至晌午,张平喝的酩酊大醉,趴在桌子熟睡。李长生三人肚子开始饥饿,想买三碗米粥解饿。周若不愿,想吃荤肉,李长生摸了摸口袋,摸不出一丁点碎银,正面露难色之时,只见一名小二,慌慌张张赶来,问道:
“请问,哪位是张平大爷?”
周若指了指昏睡的张平,小二领会,对着楼下高喊一声,“上菜!”
只听楼下三声金锣响,见三个小二排着队上楼,每人左右手各端一盘菜,共计六盘,每上一盘菜,旁边那位小二都会报菜名。
“登峰造极鲜,群英荟萃,莴苣白玉滴,汤泉桑拿虾,糖烧云豆鱼,胃里乾坤肠白粥。”
六道菜,摆满桌子,色香味美。菜名虽新奇,看到实物总能认出来是什么。唯有“胃里乾坤肠白粥”,除了里面的白米,李长生三人没看出来还有什么。
小二心领神会,说道:“这道‘胃里乾坤肠白粥’,由白米熬制,整个过程中,加入了当年腌制的腊肠、炸猪皮、少许的腊猪肉,并将这些切成细条,拌米熬煮,用的水,乃是不远处老君山上流下的泉水,整个一道菜,鲜咸味美。”
王灵儿听完,说道:“可我们也没有这么多钱呀?”
那小二听完,忙跪下磕头,并说道:“吓煞小人罢!吓煞小人罢!您们几位贵客,能光临本店,实属本店荣幸,怎么还能让贵人出钱?”
王灵儿还想问,那小二赶忙打断,说道:“贵客莫问了,贵客莫问了!再问小人恐怕没命了!您们就赶紧享用吧,有需要小人的,尽管吩咐。”
还有这等好事?周若也不管了,夹起一块虾肉,塞入嘴里,直呼美味。王灵儿和李长生也不再询问,开始吃饭。
三人有段时间没吃这么丰盛的饭菜了,一番狼吞虎咽,打个响嗝,摸摸吃饱的肚子,待要离去,正寻思往哪里,只见那小二又跑了过来,说道:
“大爷、大小姐们,请留步,客房都已经为几位预备好,如要休息,小人带你们去。”
三人面面相觑,王灵儿询问周若,是否在这里有亲戚?
周若说道:“没有,再说了,人家指名道姓张平大爷,难道水门镖局在这里也有关系?可我也从未听说过有这回事。”
奇了怪了。几个小二扶着张平,领着四人进客房。
三间大客房,一间给张平和周若,一间给李长生,一间给王灵儿。
房内明亮宽敞,布置整洁;房西方位,是榉木方床,外纹百花开;房东方位,是酸枝木制桌,上摆文房四宝;一味檀香,更增宁致。
王灵儿叹道:“真是别有洞天,此店外看普通,里面大有奇妙。”
小二说道:“贵客您是不知,这几间贵房,专留给非等闲之辈,银子再多也未必能住。”
王灵儿问道:“这世间还有银子买不到的?”
小二笑说:“贵客,实不相瞒,有权能买钱,有钱难买权。江湖武林高手,您可曾见过他们缺钱?他们一句话,得有多少人为之付钱,而那些富豪大户,有几个能成为江湖大侠?”
周若问道:“可我们也不是武林高手啊?怎么就让我们住这贵房呢?”
那小二又连连说道:“贵客莫问,贵客莫问,再说下去,小二要掉头的!”
另一个小二上下祈手说道:“那位大人说了,让我们只管服务各位爷,其他不能透露,各位爷,各位贵客,就别难为我们小的了。”
到底是何方神圣?三人不解,也不再多问。
当晚,周若将事情告诉张平,张平心想:没听说过我家在这里也有关系,哪日若能见到这位神秘人,定要感谢。
转头对周若说道:“莫不是你家里有熟人在此地?”
周若摇头,说道:“若是我家熟人,他怎会喊‘张平大哥’?”
又想起家人,心增伤感,身子一转,头闷被里,不语。
张平见状,也不多说,但突然想起,自从周若嫁给自己,没有过几天好日子,一路来担惊受怕,吃不饱穿不暖,更何况他爹当初为了水门镖局,得罪青衣卫,招来杀身之祸,心有愧疚,便轻轻拍了拍周若,久久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