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利市他刚刚来找我，说也想加些月俸。我没同意，还罚他去跪功德镜了。你说是我罚得重了吗？”
福女有些怔怔地看向赵公明。
“他找你加月俸？他要用钱自己去聚宝箱记账就是了，怎么还专程找你说。”
赵公明忙叫招宝去侧殿看看账簿还在不在。
那本账簿本来是赵公明赐给利市的随身法器。
因为前些年天界开始发放月俸，
那账簿和聚宝箱气息相连，哪家领过金币了，领了多少，领了几次，都会被自动记录下来。
天界之人各有各的神通，为了防止有神仙造假玉牌来领钱。
那本账簿也就被利市留在了天界，以便招财他们随时查看。
“你愿意罚他是为他好，若是不想管他，你只会任他去，怎会罚他。”
赵公明宽慰福女道。
“我只是想让他看看功德镜上有多少人因为没钱而累了一生苦了一世，又有多少人为了一点点钱就铤而走险最终铸成大错，我只是希望他能悔悟，以后花钱不要那么大手大脚了。”
“谁能想到呢，利市自小在你我身边长大，竟然也能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赵公明也有些唏嘘道。
招宝这时已将账簿取了过来，赵公明接过翻到记着最新账目的那页。
上面并没有利市取钱的记录。
纳珍也帮着解释道：“利市问我借了钱就走了，他并未往侧殿去。”
福女摆摆手推开了赵公明递过来的账簿。
她并不想看，只淡淡说了句：
“算他还没有那么无可救药。”
福女和赵公明都知道，但凡利市往账簿上记上一笔，聚宝箱那儿的金币他想取走多少就能取走多少。
赵公明此时却不那么淡定了。
怎么他堂堂一个掌管世间所有财富的财神爷，他的徒弟都能沦落到需要找人借钱了。
赵公明将账簿还给招宝，让他拿回侧殿放好，又将纳珍叫到跟前：
“纳珍，你可知道利市在人间搞什么名堂？”
“回爷的话，我与利市巡查的地点不同，并不知道利市因何如此缺钱。”
纳珍恭敬地回答道。
赵公明心知利市必定是惹恼了福女，才会被罚去跪功德镜。
虽然福女性子一直火爆，但从未重罚过财神殿这几个小的。
尤其是利市，自幼便拜师跟着赵公明。
尤其是几个家将除了利市，个顶个的机灵，
福女怕利市闹不过他们几个受委屈，还会多关心他几分。
利市这一跑，怕是真伤了福女的心。
“现下既然已经知道元宝在哪儿了，纳珍你且速速去往人间，将利市寻回。”
“见到他，你问问他，我这个师父的话还听不听？要是他还不愿回来，那便永远也别回来了，我赵公明就当命里没有这个徒弟。”
纳珍听罢，便领命匆匆离开了。
“对了元宝！都把我气糊涂了，怎么把这茬儿忘了！”
福女蹭地站了起来，往故渊宫的方向连发了好几道传音符。
故渊宫东厨里，招财正和卫思慕闲聊，手上还不停歇地狠狠薅着鸡毛。
招财已经多年未杀生了，
他拿着菜刀在那大公鸡的脖子上比划了半天，愣是下不去手。
最后还是卫思慕送了那只琅琊鸡最后一程。
卫思慕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那只鸡临死前好像向他投来了一道感激的目光。
招财问卫思慕今日故渊宫怎么就他一个人。
卫思慕就边跟招财讲起在人间开饭店要弄多少琐碎的手续，边从灶膛里掏出了几个小土豆。
“财神殿离不开我，要不我定去人间给卫老弟捧捧场。”
招财有些惋惜地说。
“无碍无碍。”
卫思慕用夹子将有些烫手的锡纸剥开，然后不介意地对招财摆了摆手。
他将那几个热乎乎的小土豆全部夹到盘子里，又往盘子边洒了点儿白糖。
卫思慕端着盘子刚想出去，就见一道传音符飘进了东厨。
传音符迎面撞上卫思慕好像有点慌张，在空中停留了一瞬。
然后传音符就发现了招财，它绕开卫思慕就朝招财飘过去了。
招财听见动静抬起头，一张传音符“啪叽”一声贴到了他的脸上。
卫思慕见是来找招财的传音符，他便识趣地继续往外走。
不料卫思慕一只脚刚迈出东厨的门槛，地面就突然震动了几下，接着就听桃树那儿传来了一声巨响。
卫思慕加快脚步走了出去，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刚刚还在元宝背后的桃树，此时已经拔地而起。
那桃树被元宝横着举在了半空中，根茎上还在不停地往下洒落着新鲜的泥土屑。
卫思慕看看元宝，又看看自己辛苦养育了一百多年的桃树。
他已经维持不住他一惯的温柔笑脸了，此刻脸上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是好。
元宝看到卫思慕那似笑非笑有些扭曲的脸，才察觉过来自己做错了事情，忙把桃树往地上一扔。
那桃树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又是一声巨响。
还有一截树枝不留情地狠狠砸到了元宝的脚背上。
招财刚把粘在他脸上的传音符抠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听呢，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动静，连忙也跑了出来。
招财一出门就看见了卫思慕有些僵硬的背影，还有元宝脚边的桃树。
招财一下明白了是什么情况，赶忙想向卫思慕道歉。
谁知那传音符不屈不挠地，又往招财脸上扑去。
“到底什么事儿啊这么急。”
招财不堪其扰，将传音符打开了，里面立刻传出来福女的咆哮声：
“招财！马上带着元宝给我滚回来！”
招财被吼得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又是一道传音符飘了过来，招财这次不敢拖延了连忙打开。
这次福女语气中的怒火减少了几分，变得有些焦急：
“别让故渊宫的人知道元宝天生神力的事情，你找个借口带上元宝速速离开。”
招财听完，看向离他不到两米远的卫思慕，又看向躺在元宝脚边的那颗桃树。
“我的奶奶呦，您这传音符来得可真是太及时了喂。”
招财有些欲哭无泪地在心里埋怨道。
也不知道卫思慕有没有听见传音符里的话，他终于是挪动了脚步，开始朝元宝那儿走了过去。
招财心下一惊，飞身过去挡住了元宝。
招财对着已经走到近前的卫思慕赔礼道：
“对不住对不住，这桃树想必是费了不少心思养大的吧。麻烦卫老弟请你家主神开个价，多少都可以，财神殿不会赖账的。”
“无碍，一颗桃树而已，招财使者不必挂心。”卫思慕对招财说道。
故渊宫总共五个人，也总共就养活了这五颗桃树。
他们一人照看一颗，
后来他们熟练掌握了养树的技巧时，对这几颗桃树也都有了感情，便也没有再添置过更多的树了。
如今被元宝拔得这一颗，就是卫思慕照料着长大的那颗。
卫思慕要说他不心疼是假的，但是他觉得没必要因为一颗桃树和财神殿起争执。
卫思慕虽说是挂着武神的虚名，他的经脉却根本承载不住灵力的流动，所以修不得任何仙术。
若在人间，论拳脚功夫刀枪棍剑，极少人能是卫思慕的对手。
只是放在天界，别说是招财了，就是个小仙童都可以轻易掀翻他。
所以故渊宫的人平日都避免和其他神仙来往。
就是怕万一起个冲突，又要给观音添麻烦了。
招财看卫思慕不计较，又想到他和元宝就这么大喇喇地跟着卫思慕进了故渊宫。
本想就是蹭顿饭没什么，结果这桃树被元宝拔了一颗，卫思慕怕是要因此受罚了。
招财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掏出他的钱袋就往卫思慕手里塞。
“卫老弟义气，这些钱你暂且收下，拿去老君的炼丹房多买些补品吃。”
“你家主神从人间回来要是想责罚你，你就别在这儿干了。来财神殿，我们从不开火，到时候我给你安排个比伙夫轻松的活儿干。”
招财不放心地补充道。
卫思慕将钱袋推回去，无奈地对招财说：
“多谢招财使者关心，鄙人就是故渊宫的主神。”
“啊？”“啊？”
两道疑问声同时响起。
招财震惊地上下打量卫思慕，他以为卫思慕只是个身体虚弱的伙夫而已。
元宝当然也以为卫思慕是个伙夫，最多是个长得好看点的伙夫。
“故渊宫的主神不是个奇丑无比的厉害武神吗？我还想着有机会拉我们爷出来一较高下呢。”
招财还是有些不信地看着卫思慕。
招财也是个没脑子的，哪家厨子敢随意地在府里招待客人呢。
“让招财使者失望了，在下确实是故渊宫的主神。只是飞升前身体受损，故看起来有些羸弱。”
卫思慕说得认真，招财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
“那您就别这么客气了呗，叫我招财就好。是我有眼无珠了，卫老弟，啊不对，卫神君莫见怪，我这人没大没小惯了。”
卫思慕避开了招财朝他行的礼：“在下并未受封神位，论地位还是招财使者您更高，您还是继续叫我卫老弟吧。”
“哎呀现在都讲究众仙平等了，还论什么地位。那我就还是叫你卫老弟，你也别老使者使者地叫我了。”
“好，那我便不客气地叫您声招财兄吧。”
卫思慕和招财达成了共识，终于可以绕开了招财，蹲下想要查看元宝的脚背。
“小殿下的脚没事吧，可有压伤。”
元宝冲卫思慕摇了摇头。
这树干刚砸下来的时候确实有些疼，过了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元宝轻巧地将脚从树干底下抽了出来。
她闻见一股陌生又有些温暖的清香，好奇地垫脚去看卫思慕手上的盘子。
卫思慕将盘子递到元宝面前，说道：
“这是烤土豆，可以吃的。不过不是很甜，小殿下可以蘸着旁边的白糖一起吃。”
元宝刚要去接那盘子，招财突然挡住了她的手，说道：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别吃了，你娘催我们回家了。”
招财拉着元宝的手就要走，元宝眼看着烤熟的土豆飞了，死活不愿走。
招财也拉不动她，二人就在那僵持着。
“小主子您就怜悯一下招财吧，您说要来玩我也带您来了，再晚回去奶奶非得扒了我的皮不成啊。”
招财愁眉苦脸地央求元宝道。
“我还没吃饭呢，我不要回去。”元宝小脾气也上来了。
卫思慕心里也有些不舍，主要是这菜地还没收呢。
不过卫思慕刚才也听到了传音符里福女说的话，看来今天是没法请招财帮忙了。
“卫老弟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忙活这么半天，我们得先走了。”
招财先跟卫思慕道别，然后锲而不舍地继续去拽元宝。
元宝就是定在地上纹丝不动，跟尊古佛似的。
卫思慕上前去拿招财手中的盘子，打圆场道：
“不麻烦的，还请招财兄稍等，我将这烤土豆装起来，小殿下可以带回家去慢慢吃。”
“小主子听见了吧？快跟我走吧。”招财又晃了晃元宝的手。
元宝这才不情不愿地跟招财往前走了几步。
“对了。”
卫思慕走了两步又回过身说道。
“这桃树根茎并未损坏，小殿下若是还有余力，不如将这桃树带回财神殿重新栽种。”
“真的吗？太好啦！”元宝一听这话，终于是开心起来了。
她甩开招财的手，屁颠屁颠地回身去把那桃树抛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元宝这次到故渊宫，只听说了人间饭菜香，结果就吃了一肚子的桃，饭菜愣是一筷子都没吃上就要走了。
刚刚就是因为那颗桃树上比较矮的桃子都被她吃光了，她也不知道往后走几步去换一颗桃树摘。
没吃饱又一着急，她就将那桃树给连根拔出了。
好在卫思慕够意思，不仅没怪罪她，还干脆将桃树送给她了。
元宝美滋滋地扛着桃树和招财一起往前厅走，路过东厨还甜甜地对着卫思慕喊道：
“思慕哥哥，别忘了帮我把白糖也装上哦。”
“还有，也别叫我小殿下啦，叫我元宝就成。”
这孩子倒是机灵，无师自通就学会吃人的嘴短了。
“好嘞。”卫思慕不禁莞尔。
卫思慕将烤土豆放进一个木制的单层食盒里，又拿了一袋还没拆封的白糖一起放了进去。
卫思慕盖好食盒的盖子，突然又看到橱柜旁边装着桃干的大缸。
他去卧房中拿了个干净的灰色荷包，回到东厨又装了鼓鼓囊囊一荷包的桃干。
卫思慕一手拿着荷包，一手提着食盒顺着泥土洒落的痕迹来到前厅。
元宝一看卫思慕两手满满地出来，忍不住咧开嘴就冲着卫思慕笑。
卫思慕将食盒递给招财，又将那灰色荷包递到元宝面前。
“我看你爱吃桃子，这里面装的是我自己腌渍的桃干，元宝要是不嫌弃，就带在身上做个小零嘴吧。”
元宝当然不嫌弃，她高兴得要命。
元宝两手扶着桃树的树干，不客气地指挥着卫思慕：
“思慕哥哥，快帮我把荷包系上。”
元宝还是个孩子，卫思慕便也没计较什么男女大防。
他蹲下身将荷包系在了元宝腰间的衣带上。
卫思慕系好荷包，抬头看见元宝像个小馋猫似的，正盯着那荷包直咽口水呢、
他忍不住用手掌轻轻拍了拍元宝的小脑袋瓜。
招财有些不好意思地与卫思慕道别：
“卫老弟，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我们这连吃带拿的真不好意思。今日财神殿有急事，我只能先走了，下次定备上厚礼再来拜访。”
“还有我，还有我。”元宝冲招财伸长脖子示意她也要来。
“前提是我还能活着走出财神殿的话。”
招财扭头看了一眼元宝，然后悲壮地对卫思慕说道。
招财心中已经有了些不祥的预感，他这次怕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蒙混过关了。
往日只他一人不守规矩，福女骂他两句也就罢了，这次还带上元宝了一起。
招财打了个冷颤，不敢细想。
飞快地带着元宝，一人乘着一朵云就往天柱飘去了。
卫思慕在门口目送二人离去，直到二人背影消失了他才想起，他到底是没给元宝送上诞礼。
还是去人间的时候看看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再送吧。
卫思慕想罢，便转身回东厨收拾残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