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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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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穷通

    【题解】

    穷是困厄,通是通达,穷通讲的就是否极泰来的事情。本卷所讲的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古代圣贤穷困潦倒最后却能显达的故事,颇有孟子所言之“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的意味。

    孔子逐于鲁,削迹于卫,拔树于宋,见厄于陈蔡,穷厄之至,但他弦歌不断,终立素王之法。在孔子这一“穷通”的典型之下,应劭一连列举了孟子、荀子、虞卿、孟尝君、韩信、韩安国、李广等人的事迹,除了虞卿被强秦所逼,最终穷困潦倒不得志之外,其他都否极泰来,兼济天下。

    在这些圣贤不得志的时候,应劭特别看重周围人对他们的态度,对那些伸出援手救人于困厄的人给予极大的赞美,而对那些见风使舵的势利小人则给予严厉的批判。比如省下自己的口粮,接济了韩信数十日的漂母,与不为韩信准备饭菜的南昌亭长之妻就形成鲜明的对比,应劭在字里行间洋溢着对漂母的赞美之情。在祝恬的故事中,谢著的唯恐避之不及与应融的舍身救人也是对比分明。谢著是祝恬的老朋友,应融却素不相识。一场热病,使祝恬深切感受到了人情冷暖。文末应劭引用翟公的“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这句话,足见他对世态炎凉的无奈。

    “昔子夏心战则惧,道胜如肥,何必高位丰爵以为融懿也”,本卷最后,应劭以子夏追求心安道胜的例子,说明只要先王之道在内心占了上风,那又何必将追求高官厚禄作为美事呢?这应该是应劭本人情感的真实流露。

    《易》称“悬象著明,莫大乎于日月”1,然时有昏晦;《诗》美“滔滔江汉,南北之纪”2,然时有壅滞;《论语》“固天纵之”3,莫盛于圣,然时有困否4。日月不失其体,故蔽而复明;江汉不失其源,故穷而复通;圣人不失其德,故废而复兴。非唯圣人,俾尔亶厚5,夫有恒者6,亦允臻矣7。是故君子厄穷而不闵8,劳辱而不苟9,乐天知命,无怨尤焉,故录先否后喜曰《穷通》也。

    【注释】

    1悬象著明,莫大乎于日月:语见《周易·系辞上》。

    2滔滔江汉,南北之纪:语见《诗经·小雅·四月》。

    3固天纵之:语见《论语·子罕》。

    4困否(pi):困厄不通,艰难窘迫。

    5俾:使。亶(dǎn)厚:忠厚,醇厚。亶,厚道,忠实。

    6有恒:这里指坚持一定的操守、品行。

    7允:信。臻:至。

    8闵:忧愁。

    9苟:苟且,不循礼法。

    【译文】

    《周易》上说“悬挂在天上最显著的物象,莫过于太阳和月亮”,但是日月有时会出现昏暗不明的情况;《诗经》赞美说“滔滔的长江和汉水,是南北百川的纲纪”,但是长江和汉水有时也会水流不畅;《论语》上说“这本是上天让他成为圣人”,没有谁比圣人更伟大,但是圣人有时也会出现困顿窘迫。日月不失去它们本来的形体,所以被遮蔽了又会重新明亮;长江汉水不失掉它们的本源,所以拥堵了还会再次畅通;圣人不失掉他们的品德,所以被废黜了还会再次被任用。不单单只有圣人能使福分越来越厚,那些能坚守信念的人,也一定可以得到回报。所以君子困厄不顺而不忧虑,辛劳受辱也不苟且,乐天知命,不怨天尤人,所以记下那些否极泰来的事,篇名叫《穷通》。

    孔子

    孔子困于陈、蔡之间1,七日不尝粒,藜羹不糁2,而犹弦琴于室。颜回释菜于户外3,子路、子贡相与言曰:“夫子逐于鲁4,削迹于卫5,拔树于宋6,今复见厄于此。杀夫子者无罪,籍夫子者不禁7;夫子弦歌鼓儛8,未尝绝音。盖君子之无耻也若此乎?”颜渊无以对,以告孔子。孔子恬然推琴,喟然而叹曰:“由与赐小人也9,召,吾语之。”子路与子贡入,子路曰:“如此可谓穷矣。”夫子曰:“由,是何言也?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疚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大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昔者桓公得之莒10,晋文公得之曹,越得之会稽,陈、蔡之厄,于丘其幸乎!”自卫反鲁,删《诗》《书》,定《礼》《乐》,制《春秋》之义,著素王之法,复相定公,会于夹谷,昭旧以正其礼,抗辞以拒其侮,齐人谢过,来归郓、、龟阴之田焉。

    【注释】

    1孔子困于陈、蔡之间:此事见载于多种文献。如《史记·孔子世家》:“闻孔子在陈、蔡之间,楚使人聘孔子。孔子将往拜礼,陈、蔡大夫谋曰:‘孔子贤者,所刺讥皆中诸侯之疾。今者久留陈、蔡之间,诸大夫所设行皆非仲尼之意。今楚,大国也,来聘孔子。孔子用于楚,则陈、蔡用事大夫危矣。’于是乃相与发徒役围孔子于野。不得行,绝粮。从者病,莫能兴。孔子讲诵弦歌不衰。子路愠见曰:‘君子亦有穷乎?’孔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庄子·山木》:“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吕氏春秋·任数》:“孔子穷乎陈、蔡之间,藜羹不斟,七日不尝粒。”《韩诗外传》:“孔子困于陈、蔡之间,即三经之席,七日不食,藜羹不糁,弟子有饥色,读《诗》《书》,习礼乐不休。”

    2藜:一种可食用的野生植物。糁(sǎn):指煮熟的饭粒。

    3释菜:祭祀先圣先师的一种典礼。

    4夫子逐于鲁:为重新确立鲁公室的权威,孔子在鲁定公十三年(前497)策划实施了“堕三都”的政治军事行动,希望能够削减三桓大夫的实力,但功败垂成。再加上鲁定公不问朝政,不信任孔子,最终导致孔子被迫离开鲁国。此事在《论语·微子》《孟子·告子》《史记·孔子世家》等文献中都有记载。

    5削迹于卫:不被卫国任用。削迹,削除车迹,是不被任用的意思。

    6拔树于宋:指宋司马桓魋欲加害孔子之事。《史记·孔子世家》:“孔子去曹适宋,与弟子习礼大树下。宋司马桓魋欲杀孔子,拔其树。孔子去。弟子曰:‘可以速矣。’孔子曰:‘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

    7籍:羞辱,欺凌。

    8儛(wu):同“舞”。

    9由:即子路,仲由字子路。赐:即子贡,端木赐字子贡。

    10桓公得之莒(ju):指齐桓公称霸的想法在莒地生成。齐桓公,名小白。齐襄公时,公子小白被迫逃亡到了莒国,齐襄公死后,他回国争位成功,即齐桓公。后在管仲等人辅佐下成为春秋时期第一位霸主。莒,古诸侯国,嬴姓(纪公以下始为己姓)。开国君主是兹舆期,建都计斤(一作介根,今山东胶州西南)。春秋初迁于莒(今山东莒县)。

    晋文公得之曹:指晋文公称霸的想法产生在困于曹之时。晋文公,名重耳。晋献公时,重耳避难流亡,至曹国,曹国国君在他洗澡时偷看他,极其无礼。重耳回国争位成功,即晋文公,在赵衰等人辅佐下,成为继齐桓公之后的霸主。曹,古诸侯国,姬姓。始封之君为周武王弟叔振铎,建都陶丘(今山东定陶西南)。

    越得之会稽(ku&agrave;i ji):谓勾践的称霸之心产生于会稽之厄。越,此指越王勾践。被吴王打败后逃到会稽山,几乎亡国,卑辞请降。后卧薪尝胆,生聚经营,最终灭掉了吴国,成为春秋时期最后一位霸主。会稽,会稽山,在今浙江绍兴。

    自卫反鲁:鲁哀公十一年(前484)冬,孔子从卫国返回鲁国,结束了十四年周游列国的生活。

    删《诗》《书》:孔子删《诗》之说,最早见于《史记·孔子世家》:“古者诗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礼义,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厉之缺,始于衽席,故曰‘《关雎》之乱以为风始,《鹿鸣》为小雅始,《文王》为大雅始,《清庙》为颂始’。三百五篇孔子皆弦歌之。”孔子删《书》之说,见于《尚书琁机钤》:“孔子求《书》,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迄于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十篇。断远取近,定可以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但对于孔子删《诗》《书》之说后世多有疑议。

    素王:指有王者之德而无王者之位的人。

    复相定公,会于夹谷:此指鲁定公十年(前500),定公和齐景公相会于夹谷,孔子为鲁定公相礼赴会。齐人欲劫持鲁公,为孔子所斥,齐景公乃止,两国盟誓和好。夹谷,齐地,在今山东莱芜南之夹谷峡。

    【译文】

    孔子被围困在陈、蔡之间,七天没有吃到饭,喝着用野菜做成的没有米粒的汤,但仍然在室内弹琴。颜回在门外行释菜之礼,子路、子贡和他说道:“夫子在鲁国被驱逐,在卫国不被任用,在宋国的树下教学时被砍伐了树木,现在又在这里再次遭受厄运。杀夫子的人没有被治罪,凌辱夫子的人不受禁止;夫子弹琴唱歌击鼓舞蹈,从未终止过音乐。难道君子都像这样没有屈辱之心吗?”颜渊无言以对,把这些话告诉了孔子。孔子安静地推开琴,喟然叹息说:“子路和子贡真是小人,把他们叫来,我有话跟他们说。”子路与子贡进来,子路说:“像您这样可以说是处境困窘了吧。”夫子说:“子路,你说的是什么话?君子在道义上通达叫做通达,在道义上困窘才叫做困窘。现在我守着仁义之道,而遭受乱世之灾难,怎么能叫困窘呢?所以自我省视对于道义不内疚,面临灾难而不丧失道德。严寒已经到了,霜雪已经降下,我因此才知道松柏生命力的旺盛。以前齐桓公在逃亡莒国时立下称霸的志向,晋文公在流亡曹国时立下称霸志向,越王勾践在败逃会稽时立下称霸志向,陈、蔡的厄运,对我来说是种幸运啊!”孔子从卫国返回鲁国,删改《诗》《书》,编定《礼》《乐》,制定《春秋》的大义,确立素王的法则,又相礼鲁定公在夹谷会盟,昭示以前的礼法来匡正礼节,据理力争来抵抗侮辱,齐国人表示道歉,将以前侵夺的郓、、龟阴的田地归还鲁国。

    孟轲

    孟轲受业于子思1,既通,游于诸侯,所言皆以为迂远而阔于事情,然终不屈道趣舍,枉尺以直寻。尝仕于齐,位至卿,后不能用。

    【注释】

    1子思:名伋,孔子之孙。

    【译文】

    孟轲跟随子思学习,融会贯通之后,在诸侯间游说,他所说的都被认为是迂阔而不切实际,然而始终不肯委曲求全,退缩一尺以伸直八尺。他曾经在齐当官,达到卿这一高位,后来不被重用。

    孟子去齐1,尹士曰2:“不识王之不可以为汤、武,则是不明也;识其不可,然且至,则是干禄也3;千里而见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后出画4,是何濡滞也5?”轲曰:“夫尹士乌知予哉!千里而见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岂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出画,于予心犹以为速,王庶几改诸,王如改之,则必反予。夫出画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后浩然有归志6。”

    【注释】

    1孟子去齐:以下记述见《孟子·公孙丑下》。

    2尹士:《孟子》赵岐注:“齐人也。”

    3干禄:追求官爵厚禄。

    4画:齐国地名。在今山东淄博东北。

    5濡滞:迟缓。

    6浩然:水盛大的样子。这里形容归志之盛。

    【译文】

    孟子离开齐国,尹士说:“不知道齐王不可能成为汤、武那样的圣君,是不聪明;知道他做不到,但还是到齐国来,是求高官厚禄;千里迢迢来见齐王,意见不合所以离开,住了三个晚上才离开画邑,为什么这么迟缓呢?”孟轲说:“尹士哪里懂得我呢!不远千里来拜见齐王,这是我想做的,意见不合所以离开,难道是我想要的吗?我是不得已啊。我住了三个晚上才离开画邑,我心里还觉得很匆忙了,齐王也许会改变主意,齐王如果改变主意,一定会让我回去。我离开画邑而齐王不来追我回去,我这才断然决定离开不再回来。”

    鲁平公驾,将见孟子,嬖人臧仓谓曰1:“何哉?君所谓轻身以先于匹夫者2,以为贤乎?”乐正子曰:“克告于君3,君将为来见也,嬖人有臧仓者沮君4,君是以不果5。”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6,行止非人之所能也。吾不遇于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注释】

    1嬖(b&igrave;)人:宠幸的人。

    2轻身:谓不尊重自身。

    3克告于君:以下见《孟子·梁惠王下》。克,乐正子的名字。

    4沮:终止,停止。

    5不果:没有成为事实,终于没有实行。

    6尼(n&igrave;):阻止。

    【译文】

    鲁平公备好车马,准备去见孟子,他宠幸的臣子臧仓对他说:“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您放低自己的身份去拜访一个普通人,因为他有贤德吗?”乐正子对孟子说:“我告诉过国君,国君本来要来见你的,嬖人臧仓劝阻了国君,国君因此就没来。”孟子说:“或者促使而做成这件事,或者阻止而不做它,做或者不做不是人力所能决定的。我不被鲁侯赏识,这是天意,臧家的小子,哪里能使我不被赏识呢!”

    又绝粮于邹、薛1,困殆甚,退与万章之徒2,序《诗》《书》、仲尼之意,作书中、外十一篇3,以为:“圣王不作4,诸侯恣行,处士横议5,杨朱、墨翟之言,盈于天下,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杨、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说诬民6,充塞仁义也7,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8,人将相食也;吾为此惧,闲先王之道9,距杨、墨,放淫辞10,正人心,熄邪说,以承三圣者。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梁惠王复聘请之,以为上卿。

    【注释】

    1邹:战国时邹地在今山东邹城东南。薛:战国时齐邑,在今山东滕州东南。

    2万章:姓万名章,孟子弟子。

    3作书中、外十一篇:今本《孟子》凡七篇。

    4圣王不作:以下见《孟子·滕文公下》。

    5处士:不官于朝而居家者,即有才德而隐居不仕的人。横议:恣意议论。

    6诬民:欺蒙百姓。

    7充塞:堵塞。

    8率兽食人:《孟子·滕文公下》此段“无父无君,是禽兽也”下有“公明仪曰:‘庖有肥肉,厩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此率兽而食人也。’”本指统治者为政失职,只图享乐,不关心百姓疾苦。后因以“率兽食人”比喻虐政害民。

    9闲:捍卫。

    10放:舍弃,废置。淫辞:邪僻荒诞的言论。

    三圣:此指夏禹、周公和孔子。

    梁惠王:战国时魏国国君,名。即位后迁都大梁,故称梁惠王,亦称魏惠王。即位初国势强盛,任惠施为相,白圭理财,庞涓整军。迁都后修魏长城,开鸿沟,周显王二十五年(前344),改侯称王,在逢泽(今河南开封东南)召集秦、韩、宋等十二国会盟,朝周天子。后接连为齐、秦等国所败,国势渐衰。

    上卿:在周代官制中是最尊贵的诸侯大臣。

    【译文】

    孟子又曾经在邹、薛一带断了粮,非常困窘疲殆,返回来和万章等弟子,叙述《诗经》《尚书》和孔子的学说,创作《孟子》一书中、外共十一篇,认为:“圣明的君王不出现,诸侯肆意妄行,有才学而隐居不做官的人乱发议论,杨朱、墨翟的言论,充斥天下,天下的言论,不是站在杨朱一边就是站在墨子一边。杨朱提倡一切为了自我,这是无视君王,墨子提倡兼爱,这是无视父亲,无视父亲无视君王,这就如同禽兽。杨、墨的学说不停息,孔子的学说就没办法彰显,这些荒谬的学说欺骗老百姓,堵塞了仁义的道路,仁义的道路被堵塞,那就无异于率领野兽来吃人,人与人也互相吞噬;我对此很忧惧,捍卫先王的学说,抗拒杨、墨的学说,舍弃那些荒谬的言辞,匡正人心,止息邪说,来继承夏禹、周公和孔子三位圣人的事业。我难道是喜好辩论吗?我是不得已啊。”梁惠王再次聘请他,把他当做上卿。

    孙况

    孙况1。齐威、宣王之时,聚天下贤士于稷下2,尊宠之,若邹衍、田骈、淳于髡之属甚众3,号曰列大夫,皆世所称,咸作书刺世。是时,孙卿有秀才,年十五,始来游学。诸子之事,皆以为非先王之法也。孙卿善为《诗》《礼》《易》《春秋》,至襄王时,而孙卿最为老师4,齐尚循列大夫之缺,而孙卿三为祭酒焉5。齐人或谗孙卿,乃适楚,楚相春申君以为兰陵令6。人或谓春申君:“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7。孙卿贤者也,今与之百里地,楚其危乎!”春申君谢之,孙卿去之,游赵,应聘于秦。

    【注释】

    1孙况:即荀子。名况,汉人避宣帝讳,改称孙况。时人尊而号为“卿”。战国时赵国人。曾游学于齐,后在稷下学宫三为祭酒。韩非、李斯都是他的学生。著作有《荀子》。

    2稷下:齐国都城临淄稷门附近地区。齐威王、宣王曾在此建学宫,招揽文学游说之士数千人,任其讲学议论。有淳于髡、驺衍、田骈、接子、慎到、宋钘、尹文、鲁仲连、荀况等著名人物,成为各学派活动的中心。学宫的设置,对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学术繁荣起了很大作用。

    3邹衍:战国末期齐国人,阴阳家代表人物。田骈:战国末期齐国人,亦称陈骈、陈骈子。学黄老道德之术,号“天口骈”。著有《田子》二十五篇。淳于髡:战国末期齐国人,以博学著称。

    4最为:最被称为。老师:年老辈尊的传道授业的人。

    5三为祭酒:指荀况三度担任列大夫的首领。祭酒,古代飨宴时酹酒祭神的长者。后亦以泛称年长或位尊者。

    6春申君:即黄歇,战国时楚国贵族。顷襄王时任左徒,考烈王即位,任令尹,封给淮北地十二县,号春申君。礼贤下士,门下有食客三千。前后相楚二十五年。赵长平之败后,秦进兵邯郸,他率师救赵,击败秦军。不久又灭鲁。考烈王死,幽王立,王舅李园为独擅朝政而将他刺死。兰陵:兰陵县,治今山东苍山西南兰陵。

    7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意谓商汤只用方圆七十里,周文王只用方圆百里的土地就使人心归服。

    【译文】

    孙况。齐威王、宣王的时候,在稷下聚集天下的贤士,尊宠他们,像邹衍、田骈、淳于髡等这类人很多,称他们为列大夫,都被世人所称道,他们都著书来讽刺世事。当时,孙卿有突出的才华,十五岁,开始来此游学。他认为诸子的学说,都是不遵守先王的法则。孙卿善于讲《诗》《礼》《易》《春秋》,到齐襄王的时候,孙卿最被称为老师,齐国还在补充列大夫的缺位,孙卿三次担任祭酒。齐国有人谗毁孙卿,孙卿于是去了楚国,楚国丞相春申君让他担任兰陵令。有人对春申君说:“汤用七十里,文王用百里就让天下臣服。孙卿是贤能的人,现在给他百里之地,楚国很危险啊!”春申君于是辞谢了孙卿,孙卿离开楚国,到赵国游历,后来在秦国受到聘用。

    是时,七国交争,尚于权诈;而孙卿守礼义,贵术籍1,虽见穷摈,而犹不黜其志,作书数十篇,疾浊世之政,国乱君危相属,不遵大道,而营乎巫祝2,信祥3。苏秦、张仪以邪道说诸侯,以大贵显,随而笑之曰:“夫不以其道进者,必不以其道亡。”又小五伯,以为仲尼之门,羞称其功。后客或谓春申君曰:“伊尹去夏入殷,殷王而夏衰;管仲去鲁入齐,鲁弱而齐强。故贤者所在,君尊国安;今孙况天下贤人,所去之国,其不安乎?”春申君使请孙况,况遗春申君书,刺楚国,因为歌赋以遗春申君4;春申君恨,复固谢孙卿,因不得已,乃行,复为兰陵令焉。

    【注释】

    1贵术籍:重视与儒术有关的书。

    2营乎巫祝:热衷于巫祝占卜之事。营,经营,谋划。巫祝,古代称事鬼神者为巫,祭主赞词者为祝;后连用以指掌占卜祭祀的人。

    3(ji)祥:祈禳求福之事。,迷信鬼神,向鬼神求福的举动。祥,吉凶的预兆。

    4因为歌赋:此赋见载于《荀子·赋篇》,曰:“琁玉瑶珠,不知佩也。杂布与锦,不知异也。闾娵、子奢,莫之媒也。嫫母、力父,是之喜也。以盲为明,以聋为聪,以危为安,以吉为凶。呜呼上天,曷维其同!”

    【译文】

    那个时候,七国交战争夺,崇尚权谋诈术;而孙卿遵守礼义,看重儒家典籍,虽然困厄被摈弃,但还是不废弃自己的志向,创作《荀子》一书数十篇,厌恶污浊世道的政治,国家混乱君王危难的事情接二连三,不遵守大道,而热衷于巫祝占卜,相信祈禳求福。苏秦、张仪用不正当的学说游说诸侯,而大为富贵尊显,荀子随后耻笑他们说:“用不正当的学说来晋升,一定会因为不正当的学说而灭亡。”又贬斥五霸,认为仲尼的门徒,耻于谈论五霸的功业。后来有门客对春申君说:“伊尹离开夏进入殷,殷国兴旺而夏国衰败;管仲离开鲁进入齐,鲁国衰弱而齐国强大。所以贤人所在的地方,君王尊贵国家安宁。现在孙况是天下的贤人,他离开的国家,会不会不安定呢?”春申君派人来请孙况,孙况给春申君写了一封信,讽刺楚国,还就此作了歌赋送给春申君,春申君后悔,又坚持向孙卿道歉,孙卿因此不得已,才动身到楚国,再次担任兰陵令。

    虞卿

    虞卿1,游说之士也,一见赵孝成王,赐黄金百镒2,白璧一双,再见拜为上卿,故号为虞卿。其后,范雎之仇魏齐亡过平原君3,于是秦昭王请平原君,愿为布衣之交,与饮数日,请曰:“周文王得吕尚而以为太公,齐桓公得管夷吾而以为仲父4,今范君亦寡人之叔父也。范君之仇,在君之家,愿使人取其头;不然,吾不出君于关5。”平原君曰:“贵而交者为贱也,富而友者为贫也。夫魏齐者,胜之交也,在固不出,况今又不在臣所乎?”昭王乃遗赵王书曰:“范君之仇魏齐在平原君家,王使人疾持其头来。不然,吾举兵而伐赵,又不出王之弟于关。”赵孝成王乃发卒围平原君家,急,魏齐夜亡,出见赵相虞卿。虞卿度王终不可说,乃解其印,与魏齐间行6,念诸侯莫可以赴急者,乃复走大梁,欲因信陵以至楚7。而信陵君闻之,畏秦,犹与,未肯见,曰:“虞卿何如人哉?”时侯嬴在傍8,曰:“人固未易知,知人亦未易也。夫虞卿一见赵王,赐白璧一双,黄金百斤,再见拜为上卿,三见卒受相印,封万户侯。当是之时,天下争知之。夫魏齐穷困,过虞卿,虞卿不敢重爵禄之尊,解相印,捐万户侯而间行,以急士穷而归公子,公子曰何如人,知人固未易也。”信陵君大惭,驾如野迎之。魏齐闻信陵君之初重见之,大怒而自刎。赵王闻之,卒取其头与秦,秦乃遣平原君。虞卿遂留于魏。魏、赵畏秦,莫复用。困而不得意,乃著书八篇,号《虞氏春秋》焉。

    【注释】

    1虞卿:战国时人。因进说赵孝成王被任为上卿,又以封邑在虞(今山西平陆),故号为“虞卿”。主张以赵为主,合纵抗秦。长平之战前,建议联合楚、魏,迫使秦讲和。既解邯郸围,赵王拟割六城求和,他竭力反对。后离赵入魏,不得意而著书,刺讥国家得失,称《虞氏春秋》。

    2镒(y&igrave;):古代的重量单位,二十两为一镒,或说二十四两为一镒。

    3范雎之仇魏齐亡过平原君:秦相范雎的仇人魏齐逃亡到平原君处。范雎,战国时魏国人,字叔,初为魏大夫须贾家臣。因事为须贾所诬,魏相魏齐不加分辨,使人笞击范雎,折胁断齿,丢在厕所任人侮辱。范雎逃生后化名张禄秘密进入秦国。他游说秦昭王,提出远交近攻的策略,进说昭王加强王权,废黜宣太后和魏冉等,后被任为相,封应侯。乃宣言报仇,要魏国杀魏齐。魏齐得知后,遂逃至平原君处。平原君,名胜。赵惠文王弟,封于东武城(今山东武城西北),号平原君。任相国。礼贤下士,有食客数千人。与魏信陵君、楚春申君、齐孟尝君并称“战国四公子”。

    4仲父:《荀子》杨倞注:“仲者,夷吾之字;父者,事之如父。”

    5关:指函谷关。以险要著称于世。

    6间行:潜行,微行。

    7信陵:信陵君,名无忌,称公子无忌,或称魏公子。魏昭王少子,安釐王之弟。安釐王即位,封信陵君。他礼贤下士,有食客三千人,是“战国四公子”之一。

    8侯嬴:战国时魏国贤人。年七十岁,任大梁夷门的守门小吏。后被信陵君迎为上客。秦围赵都城邯郸,他为信陵君献窃符救赵之计,并为此而自尽。

    【译文】

    虞卿是游说的学士,第一次见了赵孝成王,被赐黄金百镒,白璧一双,第二次拜谒就拜为上卿,所以称他为虞卿。在这之后,范雎的仇人魏齐逃亡躲在平原君那里,于是秦昭王宴请平原君,希望成为布衣之交,和他喝了几天酒,请求说:“周文王得到吕尚而称他为太公,齐桓公得到管夷吾而称他为仲父,现在范君也是我的叔父。范君的仇人,在您的家中,希望您派人杀了他;不然,我不放您出关。”平原君说:“尊贵时结交朋友是为了贫贱时有个依靠,富裕时结交朋友是为了清贫时有人投奔。魏齐是我的朋友,就算他在我家,我也坚决不把他交出来,更何况他现在并没在我家。”昭王于是给赵王写了一封信说:“范君的仇人魏齐在平原君家里,你派人赶快拿着他的人头来。不然,我就要发兵而讨伐赵国,而且不放你的弟弟出关。”赵孝成王于是派兵包围了平原君的家,情况很紧急,魏齐在夜里逃亡,见到赵相虞卿。虞卿考虑赵王一定不可说服,于是解下相印,和魏齐一起悄悄逃走,想着没有哪个诸侯可以抵挡秦国,于是又逃到大梁,想借助信陵君逃到楚国。但信陵君听说了这件事,害怕秦国,犹豫不决,不肯接见他们,说:“虞卿是什么人啊?”那时侯嬴正好在他身边,说:“人本来就不容易了解,了解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虞卿第一次见赵王,就被赐白璧一双、黄金百斤,第二次拜见就被拜为上卿;第三次拜见就接受了相印,被封万户侯。在那个时候,天下人争着结交他。魏齐困窘,逃到虞卿那里,虞卿不看重爵禄的尊贵,解下相印,抛弃万户侯的封号悄悄逃走,为了解救魏齐的窘迫而投奔公子,公子却问他是怎么样的人,了解一个人本来就不容易。”信陵君很惭愧,驾车到郊外迎接他们。魏齐听说信陵君起初不想见他们,非常生气而自杀了。赵王听说后,就拿他的人头给秦国,秦国才遣还了平原君。虞卿于是留在魏国。魏、赵害怕秦国,没有再任用他。虞卿困窘而不得志,于是著书八篇,称为《虞氏春秋》。

    孟尝君

    孟尝君逐于齐,见反。谭子迎于1,曰:“君怨于齐大夫乎?”孟尝君曰:“有。”谭子曰:“如意则杀之乎?夫富贵则人争归之,贫贱则人争去之,此物之必至,而理之固然也,愿君勿怨。请以市论:朝而盈焉,夕而虚焉,非朝爱之而夕憎之也,求在故往,亡故去2。”孟尝君曰:“谨受命3。”于是削所怨者名而已。

    【注释】

    1谭子:齐国人。:一作画,齐国城邑,在今山东淄博东北。

    2亡:无。

    3谨:恭敬。

    【译文】

    孟尝君被齐国放逐,又被请回来。谭子在邑迎接他,说:“您怨恨齐国的大夫吗?”孟尝君说:“是的。”谭子说:“按您的意思就是要把他们杀掉吗?富贵时人人都争着归附,贫贱时人人都争着离开,这是万物必然的趋势,情理上本来就是这样,希望您不要怨恨。请让我以市场为例来分析:市场早上人很多,晚上人就少了,不是人们早上爱市场而晚上就憎恶它,是因为市场里有想要买的东西所以就去,没有了所以就会离开。”孟尝君说:“恭敬地听从您的教诲。”于是削去了那些自己怨恨之人的姓名终止了报复计划。

    韩信

    韩信常从南昌亭长食1,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早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亦知意,遂绝去。钓城下,有一漂母见信饥2,饭之,竟漂数十日。信曰:“吾必重报母。”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耳3,岂望报乎!”淮阴少年有侮信者4,曰:“君虽姣丽,好带长剑,怯耳。能死,刺我;不能,则出我跨下5。”于是信熟视之,俯出跨下,匍匐6,一市人皆笑,以为信怯。后佐命大汉,功冠天下,封为楚王。赐所食母千金,及亭长与百钱,曰:“公,小人也,为德不竟。”召辱信之少年,以为中尉7,告诸侯将相曰:“此人壮士也。方辱我时,岂不能杀之,杀之无名,故忍至于此也。”

    【注释】

    1亭长:秦汉时在乡村每十里设一亭,置亭长,掌治安,捕盗贼,理民事,兼管停留旅客。亭,秦汉时乡以下、里以上的行政机构。

    2漂(piǎo)母:用水冲洗丝绵的老妇人。

    3王孙:旧时对人的尊称,并非真的王之子孙。

    4淮阴:淮阴县,治今江苏淮阴东南。

    5跨:通“胯”。

    6匍匐:谓倒仆伏地,趴伏。

    7中尉:掌管都城的治安的武官。

    【译文】

    韩信曾经跟着南昌亭长到家里吃饭,一连几个月,亭长的妻子讨厌他,于是大清早就把饭吃了,到了吃饭时间,韩信前往,不给他准备饭菜。韩信也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断绝来往离开了。他在城下钓鱼,有一个漂洗丝絮的老妇人看见韩信饿肚子,就把饭给他吃,直到完成漂洗工作,一连几十天都是这样。韩信说:“我一定会重重地报答你。”老妇人生气地说:“大丈夫不能自食其力,我是可怜你,难道是希望报答吗?”淮阴有个年轻人侮辱韩信,说:“你虽然长得漂亮,喜欢佩带长剑,但是很胆怯。你要是不怕死,就用剑刺我;要是怕死,就从我胯下钻过去。”于是韩信看了他很久,俯下身体从他胯下钻过,趴在地上,整个闹市的人都笑话他,认为韩信很胆怯。后来韩信辅佐大汉皇朝,功劳天下第一,被封为楚王。韩信赐予给自己饭吃的老妇人千金,给了南昌亭长一百钱,说:“你是小人,做好事不做到底。”他召来侮辱自己的少年,让他担任中尉,告诉诸侯将相说:“这个人是壮士。当年他侮辱我的时候,难道我不能杀他吗?只是杀了他也不能使自己扬名,所以忍下来,才有现在的功业。”

    韩安国

    韩安国为梁中大夫1,坐法抵罪,蒙狱吏田甲辱安国2,安国曰:“死灰独不复燃乎?”田甲曰:“燃则溺之3。”居无几,梁内史缺4,孝景皇帝遣使者即拜安国为内史,起徒中为二千石。田甲亡。安国曰:“甲不就官,我灭乃宗。”甲肉袒谢。安国笑曰:“公等可与治乎!”卒善遇之。

    【注释】

    1韩安国:字长孺,西汉梁国成安(今河南临汝)人。初为梁孝王中大夫,吴楚七国之乱时,击退吴兵,由此著名。武帝时,任御史大夫,后为卫尉。匈奴进攻,他任材官将军,屯兵渔阳,兵败,不久病死。中大夫:西汉为九卿之一郎中令属官,掌议论,无定员,秩比二千石。汉武帝太初元年(前104)改名为光禄大夫。

    2蒙:西汉梁国属县,治今河南商丘东北。田甲:姓田的某个人。甲,代词。指代失传、虚构或不欲明言的人名。

    3溺(ni&agrave;o):小便,撒尿。

    4内史:西汉初,诸侯王国内置内史,掌民政。

    【译文】

    韩安国担任梁国中大夫,因为犯法被判刑,蒙地的狱吏田某侮辱韩安国。韩安国说:“死灰难道不会再次燃烧吗?”田某说:“再烧起来我就撒尿浇灭它。”没过多久,梁国的内史一职空缺,景帝派使者任命韩安国为内史,从罪犯中提拔他来担任二千石的职务。田某闻风逃走。韩安国说:“田某不回来做官,我就灭了你的宗族。”田某袒露肩膀谢罪。韩安国笑着说:“你这种人值得我去惩治吗?”最终还是善待田某。

    李广

    李广去云中太守1,屏居蓝田南山中2,射猎。尝夜从一骑出饮田间,还,霸陵尉呵止广3。广骑曰:“故李将军。”尉曰:“今将军尚不得夜行,何故也?”宿亭下。居无何,匈奴入辽西4,大为边害,于是孝武皇帝乃召广为北平太守5。广请霸陵尉与俱,至军斩之,上书谢罪。上报曰:“将军者,国之爪牙也。《司马法》曰6:‘登车不式7,遭丧不服8。’振旅抚师9,以征不服,率三军之心10,同战士之力,故怒形则千里竦,威振则万物伏,是以名声暴于夷、貊,威棱憺乎邻国。夫报忿除害,捐残去杀,朕之所图于将军也;若乃免冠徒跣,稽颡请罪,岂称朕之指哉!”

    【注释】

    1李广:西汉名将。陇西成纪(今甘肃秦安)人。善骑射。文帝时,为郎、武骑常侍。景帝、武帝时,历典上郡、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诸郡。元光元年(前134)为卫尉。后任右北平太守,匈奴数年不敢攻扰,称之为“飞将军”。元狩四年(前119)随大将军卫青攻匈奴,以失道被责,自杀。云中:西汉云中郡,治云中县(今内蒙古托克托东北)。

    2屏居蓝田南山中:按,据《史记·李将军列传》,李广以卫尉为将军,出雁门击匈奴,几乎被生擒,军队亡失过多,被判斩首,赎为庶人,遂居南山。屏居,隐居。蓝田,蓝田县,治今陕西蓝田西。南山,终南山,在今陕西西安南。

    3霸陵尉:霸陵县尉。秦汉县令、县长下置尉,掌管治安。霸陵县,在今陕西西安东北,因其地有汉文帝刘恒霸陵,故名。

    4辽西:西汉辽西郡,治阳乐县(今辽宁锦州义县西)。

    5北平太守:《史记·李将军列传》作右北平太守。按,西汉只有右北平,郡治平刚县(今辽宁凌源西南),东与辽西郡相邻。

    6《司马法》:我国古代兵书。旧题司马穰苴作,不可信。据今人考证,为齐威王时诸大夫集古兵法而成,附穰苴于其中。故又名《司马法》《司马兵法》或《司马穰苴兵法》。《汉书·艺文志》载《司马法》共一百五十五篇,今本仅存五篇。论述范围涉及很广,如战争准备、战争指导、兵阵队形、天时地利选择、军队纪律、军队管理等。

    7登车不式:在兵车上不行礼。式,通“轼”。手扶车轼敬礼。

    8遭丧不服:遇到丧事不必服丧。今本《司马法》无此语。

    9振旅:整顿部队,操练士兵。抚师:抚慰军队。

    10率:聚集,积聚。

    竦:震动。

    威棱(l&eacute;ng):威力,威势。棱,威势。憺(d&agrave;n):畏惧。

    捐残:免除残暴。去杀:不必用刑杀。

    免冠徒跣(xiǎn):古时凡谢罪皆免冠,重则徒跣。徒跣,赤足而行。

    稽颡(sǎng):古代一种跪拜礼,屈膝下拜,以额触地。颡,额头,脑门。

    【译文】

    李广被免去云中太守一职,隐居在蓝田南山中,射箭打猎。曾经有天晚上他带着一个随从骑马去乡间喝酒,回来路上,霸陵尉呵斥阻止李广。李广的随从说:“这是前任李将军。”霸陵尉说:“现任将军尚且不能在夜里行走,何况是前任呢?”把他们在亭下扣押了一晚。没过多久,匈奴入侵辽西郡,成为边疆的大害,于是武帝召见李广,让他担任右北平太守。李广请求派霸陵尉和他一起去,到军营就把霸陵尉斩杀了,然后上书谢罪。皇上回复说:“将军是国家的武卫之臣。《司马法》上说:‘登上兵车不必扶轼行礼,遭遇丧事不必服丧。’整顿、训练、安抚军队,来征伐不服从的敌人,积聚三军的军心,聚集战士的力量,故而发怒则千里震动,军威振作则万物降服,所以名声在蛮夷间显露,威势使邻国畏惧。报复仇怨除去祸害,免除残暴和杀戮,这是我希望将军仔细琢磨的;如果要脱帽赤脚叩头请罪,这难道和我的意旨相称吗?”

    太尉沛国刘矩

    太尉沛国刘矩叔方1,为尚书令2,失将军梁冀意,迁常山相3,去官。冀妻兄孙礼为沛相,矩不敢还乡里,访友人彭城环玉都4。玉都素敬重矩,欲得其意,喜于见归,为除处所,意气周密5。人有请玉都者:“祸至无日,何宜为其主乎?”玉都因事远出,家人不复占问6,暑则郁蒸,寒则凛冻,且饥且渴,如此一年。矩素直亮7,众谈同愁。冀亦举寤,转薄为厚,上补从事中郎,复为尚书令,五卿三公,为国光镇8。玉都惭悔自绝。

    【注释】

    1太尉:东汉时太尉与司徒、司空并称三公,综理军政,职权渐重,地位最尊。

    2尚书令:东汉政务皆归尚书,尚书令为尚书台长官,总典纲纪,无所不统,职权极重。

    3常山:东汉常山国,治元氏(今河北石家庄元氏西北)。

    4彭城:东汉彭城国,治彭城(今江苏徐州)。

    5意气:这里指待人接物的态度。

    6占问:察问。占,视。

    7直亮:正直诚实。亮,诚信。

    8镇:比喻倚重者,中坚人物。

    【译文】

    太尉沛国人刘矩字叔方,担任尚书令,因违背了将军梁冀的意愿,被贬为常山相,后来被罢官。梁冀的妻兄孙礼担任沛相,刘矩不敢回乡里,于是拜访友人彭城人环玉都。环玉都向来敬重刘矩,想要满足他的心意,看到他到来很高兴,替他打扫住的地方,招待得非常周到。有人对环玉都说:“灾祸很快就要到了,怎么能给他当东道主呢?”环玉都因为有事远行,家里人就不再关照刘矩,夏天闷热,冬天寒冷,又饥又渴,就这样过了一年。刘矩向来耿直诚实,人们谈起他的境遇都很忧愁。梁冀也有所醒悟,对他从刻薄转为优厚,禀报皇上补为从事中郎,后又再次担任尚书令,历任五卿三公,成为国家所倚重的大臣。环玉都惭愧后悔,自己断绝了和他的来往。

    司徒中山祝恬

    司徒中山祝恬字伯休1,公车征,道得温病2,过友人邺令谢著3,著距不通,因载病去。至汲4,积六七日,止客舍中,诸生曰:“今君所苦沉结,困无医师,闻汲令好事,欲往语之。”恬曰:“谢著,我旧友也,尚不相见视,汲令初不相知,语之何益?死生命也,医药曷为?”诸生事急,坐相守吉凶,莫见收举,便至寺门口白5。时令汝南应融义高,闻之惊愕,即严便出6,径诣床蓐,手抆摸7,对之垂涕,曰:“伯休不世英才,当为国家干辅8。人何有生相知者,默止客舍,不为人所知,邂逅不自贞哉9?家上有尊老,下有弱小,愿相随俱入解传10。”伯休辞让,融遂不听,归取衣车,厚其荐蓐,躬自御之,手为丸药,口尝粥,身自分热,三四日间,加甚劣极,便制衣棺器送终之具。后稍加损,又谓伯休:“吉凶不讳,忧怖交心,间粗作备具。”相对悲喜。宿止传中数十日,伯休强健,入舍后,室家酣宴,乃别。伯休到拜侍中尚书仆射令、豫章太守、大将军从事中郎。义高为庐江太守。八年,遭母丧,停柩官舍,章百余上,得听行服,未阕,而恬拜司隶,荐融自代,历典五郡,名冠远近。著去邺,浅薄流闻,不为公府所取。

    【注释】

    1祝恬:字伯休,中山卢奴(今河北定州)人。桓帝元嘉中为司隶校尉,迁光禄大夫。延熹二年(159),拜司徒。三年,卒于官。

    2温病:中医学病名。感受风寒而引起的热病的总称。

    3邺:邺县,汉时为魏郡治所,在今河北临漳西。

    4汲:汲县,东汉河内郡属县,在今河南卫辉西南。

    5寺:衙署,官舍。

    6严:衣装。汉避明帝刘庄讳,改“庄”为“严”。

    7抆(wěn):擦。

    8干辅:主干与辅佐。亦喻担当重任之人。

    9邂逅:意外,万一。贞:占卜。这里是料想的意思。

    10解(xi&egrave;)传:即廨舍。解,通“廨”。官署,旧时官吏办公处所的通称。

    荐:衬,垫。蓐:草席、草垫子。

    分热:指用自己的身体贴近发热的人帮助其降温。《世说新语·惑溺》:“荀奉倩与妇至笃,冬月,妇病热,乃出中庭自取冷,还以身熨之。”即所谓“身自分热”。

    加损:稍加减轻。损,减少。

    间:私下。

    尚书仆射:东汉为尚书令之副职,尚书令缺则奏下众事。令:指尚书令。豫章:东汉豫章郡,治南昌(今江西南昌)。

    庐江:东汉庐江郡,治舒县(今安徽庐江西南)。

    未阕(qu&egrave;):三年服丧期未满。

    司隶:即司隶校尉。

    【译文】

    司徒中山人祝恬字伯休,受官府征召,赴任途中得了热病,经过他的朋友邺县令谢著家,谢著拒绝接待他,于是抱病离开。到了汲县,病情已经积累了六七天,在客舍中休息,随行子弟们说:“现在您被热病折磨,困在这里没有医生治疗,听说汲县令热心助人,我们想去告诉他。”祝恬说:“谢著是我的老朋友,尚且不愿意来接待我,汲县令和我素不相识,告诉他有什么用?死生都是命,医药又有什么用?”随行子弟们见到祝恬病情危急,眼看着吉凶难测,无人收留,便到县衙门亲口说明情况。当时县令是汝南人应融字义高,听到这件事很惊愕,马上整装出门,径直到病床边,用手抚摸他,对着他流泪,说:“你是不世出的英才,本该成为国家的栋梁。人哪有生来知名,却默默地留在客舍里,不被他人知道,万一碰到什么意外呢?我家里上有老人,下有弱小,希望随您一起到官舍中住。”祝恬谦逊推让,应融于是不听他的,回家取来衣服和车马,把草席垫得厚厚的,亲自驾车,亲手为他做丸药,亲口尝粥的冷热,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降温,过了三四天,祝恬病情更加恶化,应融便制作寿衣棺木等送终的器具。后来祝恬病情渐渐好转,应融又对祝恬说:“吉凶不必忌讳,忧惧恐怖交心,私下为你简单准备了送终的器具。”相对悲喜交加。在官舍中住了几十天,祝恬恢复健康,搬进府中,全家人痛快喝酒,然后才告别。祝恬到了朝廷之后,官拜侍中尚书仆射令、豫章太守、大将军从事中郎。应融担任庐江太守。八后年,应融的母亲去世,把棺木停在官舍,他上奏了一百多次,才被允许离职服丧,服丧期未满,祝恬被任命为司隶校尉,他推荐应融接替自己的职位。应融先后担任了五个郡的长官,远近闻名。谢著离开邺县后,浅薄之名传播开来,不再被公府所任用。

    司徒颍川韩演

    司徒颍川韩演伯南,为丹阳太守1,坐从兄季朝为南阳太守刺探尚书2,演法车征,以非身中赃舋3,道路听其从容4。至萧5,萧令吴斌,演同岁也,未至,谓其宾从:“到萧乃一相劳。”而斌内之狴犴6,坚其镮挺7,躬将兵马,送之出境。从事汝南阎符迎之于杼秋8,相得,令止传舍,解其桎梏,入与相见,为致肴异,曰:“明府所在流称9,今以公征,往便原除10,不宜深入以介意。”意气过于所望。到亦遇赦。其间无几,演为沛相,斌去官。乃临中台,首辟符焉。

    【注释】

    1丹阳:东汉丹阳郡,治宛陵(今安徽宣城),建安二十五年(220),孙权移郡治建业(今江苏南京)。

    2刺探:探知机密并私自写下来。

    3舋:同“衅”。罪过。

    4从容:周旋,交往,交际应酬。

    5萧:萧县,治今安徽萧县西北。

    6狴犴(b&igrave; &agrave;n):监狱。

    7镮(hu&aacute;n)挺:这里指门的插销。镮,环。挺,孙诒让《札迻》疑当作“楗”,即关门的木闩。

    8从事:三公及州郡刺史、太守皆可自辟僚属,其称从事者有从事史、从事中郎、别驾从事、治中从事等。杼秋:杼秋县,与萧县接壤,在萧县西北,今安徽砀山县东。

    9流称:犹传颂。

    10原除:赦免,免除。

    中台:司徒的别称。

    【译文】

    司徒颍川人韩演字伯南,担任丹阳太守,因为受从兄季朝担任南阳太守犯了刺探尚书之罪的连累,被司法部门征召,因为他不是自己犯了贪污罪,在道路任其交际应酬。到萧县,萧县令吴斌,和韩演同年被征召,还没到萧县时,韩演对他们的宾客随从说:“到萧县,县令一定会慰劳我。”而吴斌却把他投入牢狱,把牢门锁紧,并亲自率领兵马,送他出境。从事汝南人阎符在杼秋迎接他,一见如故,让他住在传舍中,解开他的镣铐,进去和他相见,为他准备精美的饭菜,说:“您的名声在各地传颂,现在因公事被征召,去了便会被赦免,不要太介意这件事。”对韩演招待得超过预期。韩演到了朝廷之后就被赦免了。这之后不久,韩演担任沛相,吴斌被免官。韩演后来担任司徒,第一件事就是征辟了阎符。

    太傅汝南陈蕃

    太傅汝南陈蕃仲举,去光禄勋1,还到临颍巨陵亭2,从者击亭卒数下,亭长闭门收其诸生人客,皆厌毒痛3,欲复收蕃,蕃曰:“我故大臣,有罪,州郡尚当先请,今约敕儿客无素4,幸皆坐之,何谓乃欲相及5?”相守数时,会行亭掾至6,困乃得免。时令范伯弟亦即杀其亭长。

    【注释】

    1光禄勋:汉代光禄勋为宫内总管,统领皇帝的顾问参议、宿卫侍从、传达接待等,位列九卿。

    2临颍:临颍县,颍川郡属县,治今河南临颍东南。巨陵亭:古称大陵,在今河南临颍北。

    3厌:饱受。

    4约敕儿客无素:平时对子弟宾客缺乏约束管教。约敕,约束诫饬。无素,不经常。

    5谓:通“为”。

    6行亭掾:郡县属官。执掌各乡亭事。

    【译文】

    太傅汝南人陈蕃字仲举,辞去光禄勋一职,回到临颍巨陵亭,随从打了亭卒几下,亭长把他的弟子宾客都关押起来,都饱受毒打之痛,又想收审陈蕃,陈蕃说:“我是前任大臣,即使有罪,州郡尚且要先请示朝廷,现在因为平时对子弟宾客缺乏约束管教,他们不幸都受牵连,为什么还要牵连我呢?”相持几个时辰,刚好碰到行亭掾来到这里,才得以解脱境困。当时的县令范伯弟也立即杀了这位亭长。

    蕃本召陵1,父梁父令2,别仕平舆3,其祖河东太守,冢在召陵。岁时往祠,以先人所出,重难解亭4,止诸冢舍。时令刘子兴,亦本凡庸,不肯出候,股肱争之,尔乃会其冢上。蕃持板迎之5,长跪;令徐乃下车,即坐,不命去板,辞意又不谦恪6,蕃深忿之。令去,顾谓宾客:“平舆老夫何欲召陵令哉7?不但为诸家故耶8!而为小竖子所慢9。孔子曰:‘假我数年乎10!’”其明年,桓帝赫然诛五侯邓氏,海内望风草偃。子兴以脏疾见弹,埋于当世矣。蕃起于家,为尚书仆射、太中大夫、太尉。

    【注释】

    1召陵:汝南郡属县,治今河南郾城东。

    2梁父:又作梁甫,泰山郡属县,治今山东泰安东南。

    3平舆:汝南郡治所,治今河南平舆北。

    4重难:严重困难。解(xi&egrave;)亭:即廨舍。解,通“廨”。

    5板:笏。古代朝见时大臣所执的手板,用来记事。

    6谦恪(k&egrave;):谦虚恭敬。恪,恭敬,恭谨。

    7欲:求。

    8不但为诸家故耶:诸家,卢文弨《群书拾补》以为当作“诣冢”。

    9小竖子:骂人语。犹言小子、小人。慢:怠慢,轻视。

    10假我数年乎:语本《论语·述而》:“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赫然:盛怒的样子。五侯邓氏:指南乡侯邓万世、南顿侯邓康、昆阳侯邓统、安阳侯邓会、淯阳侯邓秉。

    脏疾:卢文弨《群书拾补》认为当是“赃吏”。译文从之。

    【译文】

    陈蕃原是召陵人,父亲是梁父县令,他则在平舆县任职,他祖上是河东太守,坟墓在召陵。他每年都回去祭祀,因为是在先人的出生地,不好住在官署中,于是在坟墓旁的小房子里居住。当时召陵县令刘子兴,本来是个凡庸之人,不肯出来迎候,左右劝说他,这才在坟墓边与陈蕃见面。陈蕃手持笏板迎接他,直身而跪;县令慢慢地下车,当即坐下,不让陈蕃收起笏板,言辞又不谦虚恭敬,陈蕃很生气。县令离开后,陈蕃回头对宾客说:“我这个平舆老夫对召陵令有什么要求吗?不过是为了祭祀的缘故啊!却被小人怠慢。孔子说:‘再给我几年寿命吧!’”第二年,桓帝发怒杀了邓氏五侯,国内不法分子偃旗息鼓。刘子兴因为贪赃枉法被弹劾,声名隐没于当世。陈蕃在家乡被征召为官,担任尚书仆射、太中大夫、太尉。

    谨按:《尚书》曰:“人惟求旧1。”《诗》云:“虽有兄弟,不如友生2。”《论语》:“久要不忘平生之言3。”《周礼》九两4:“友以任得民5。”是以隋会图其身而不遗其友6,鲍叔度其德而固推管子7。厥后陵迟,弥已凋玩8,《伐木》有鸟鸣之刺9,《谷风》有弃予之怨10。陈馀、张耳,携手遁秦,友犹父子,及据国争权,还为豺虎。自汉所称,王、贡弹冠,萧、朱结绶,博、育复隙其终,始以交为难,况容悦偶合,而能申固其好者哉?故长平之吏,移于冠军,魏其之客,移于武安,郑当、汲黯,亦旋复然,翟公疾之,乃书其门:“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自古患焉,非直今也。韩信宠秩,出跨下之人,斯难能也。安国不念旧恶,合礼中平。李广因威归忿,非义之理。宣尼暨陈,皆降而复升,兼济天下。唯虞卿逼于强秦,独善其身,缵述篇籍,垂训后昆(21)。昔子夏心战则惧,道胜如肥,何必高位丰爵以为融懿也(22)。

    【注释】

    1人惟求旧:语见《尚书·盘庚》。

    2虽有兄弟,不如友生:语见《诗经·小雅·常棣》。友生,朋友。

    3久要不忘平生之言:语见《论语·宪问》。

    4《周礼》九两:指《周礼》中诸侯联缀万民,不使其离散的九项政治措施。《周礼·天官·太宰》:“以九两系邦国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长,以贵得民;三曰师,以贤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五曰宗,以族得民;六曰主,以利得民;七曰吏,以治得民;八曰友,以任得民;九曰薮,以富得民。”两,指联系、协调双方的人或事物。

    5友以任得民:江永曰:“德行道艺相劝,吉相庆,凶相恤,缓急相救,有无相通是也。”任,诚笃可信。

    6隋会图其身而不遗其友:前597年晋楚邲之战时,隋会将上军,知晋不可与楚决战,战则必败。中军佐先穀率师渡河,隋会便率上军七处设防掩护。后晋军果惨败,唯上军得以保全。参详《左传·宣公十二年》。隋会,是春秋时期晋国大夫,后为正卿,字季,食邑在随(今山西介休东南),后更受范邑(今山东梁山西北),亦称随会、范会、士季、随季。谥武,亦称随武子、范武子。

    7鲍叔度其德而固推管子:鲍叔牙与管仲友善,曾分别事公子小白(即后来的齐桓公)和公子纠,后公子纠争位失败被齐桓公所杀,管仲被囚。鲍叔牙向齐桓公推荐管仲,任管仲为大夫。《史记·管晏列传》与《齐太公世家》皆有记载。

    8凋玩:衰落。玩,轻慢,忽略。

    9《伐木》有鸟鸣之刺:《诗经·小雅·伐木》中有“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之句。

    10《谷风》有弃予之怨:《诗经·小雅·谷风》中有“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女转弃予”之句。

    “陈馀、张耳”几句:陈馀、张耳二人皆秦末贤士。张耳年长,陈馀父事张耳,两人相与为刎颈交。秦时始皇曾重金寻求二人,二人改名换姓,躲到陈郡为里巷的看门小吏。陈胜起义后,除馀与张耳跟随武臣占据赵地。武臣被杀后,二人立旧贵族赵歇为王。后来赵军被章邯围于巨鹿,二人因矛盾误会终致绝交。项羽分封诸侯,张耳为常山王,陈馀仅得三县之地,遂借兵打败张耳,复立赵歇为赵王,己为代王。张耳遂投奔刘邦,与韩信伐赵,在井陉之战中,大败赵军,陈馀被杀。汉朝建立后,张耳被封为鲁王。

    王、贡弹冠,萧、朱结绶:《汉书·萧望之传》记载,萧望之之子萧育“少与陈咸、朱博为友,著闻当世。往者有王阳、贡公,故长安语曰‘萧、朱结绶,王、贡弹冠’,言其相荐达也”。王、贡弹冠,王指王吉,字子阳,又称王阳。贡指贡禹。《汉书·王吉传》:“吉与贡禹为友,世称‘王阳在位,贡公弹冠’,言其取舍同也。”意谓王吉为官,贡禹也拿出帽子弹去上面的灰尘,等待王阳举荐而准备出仕。弹冠,弹去冠上的灰尘。比喻准备做官。萧、朱结绶,萧,指萧育。朱,指朱博。萧育与陈咸皆以公卿之子而得官,对当时地位尚低的朱博多有援引,而并历高位。结绶,谓授予官职。绶,用以拴系玉饰和印章的丝质带子。

    博、育复隙其终:据《汉书·萧望之传》,萧育与朱博后来发生了矛盾,友谊未能保持终身。

    故长平之吏,移于冠军:长平,指长平侯卫青。冠军,指冠军侯霍去病。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二人皆西汉名将。据《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卫青最先出击匈奴,汉武帝元朔二年(前127),卫青击退匈奴,收得河南地设立朔方郡,因功封为长平侯。元朔五年(前124),大败匈奴,拜为大将军。霍去病初从卫青击匈奴,有功,于元朔六年(前123)封冠军侯,元狩二年(前121)为骠骑将军。元狩四年(前119)春,武帝命卫青、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击匈奴,二人皆有大功,但卫青及属下未受封赏,霍去病及属下则得到重赏,武帝令霍去病秩禄与大将军卫青相等。此后,卫青失势,霍去病日趋贵宠,卫青故人门下多离去,改事霍去病。

    魏其之客,移于武安:魏其,指魏其侯窦婴,汉武帝的祖母窦太后的堂侄。武安,指武安侯田蚡,汉武帝的舅舅。据《史记·魏其武安侯列传》,窦婴在七国之乱时为大将军,立有大功,在武帝继位之初为丞相。窦婴为大将军时,田蚡为诸郎,“往来侍酒魏其,跪起如子姓”。后窦太后去世,窦婴失势,田蚡兴起,骄横专断,初为太尉,后代窦婴任丞相,“天下士郡诸侯愈益附武安”。

    郑当、汲黯,亦旋复然:郑当,即郑当时,字庄。汉武帝时,曾为鲁中尉、济南太守、江都相,又为右内史,位列九卿。汲黯,字长孺,武帝时,任东海太守继为主爵都尉,后出为淮阳太守,在任十年死。《史记·汲郑列传》:“郑庄、汲黯始列为九卿,廉,内行修絜。此两人中废,家贫,宾客益落。”

    “一死一生”几句:《史记·汲郑列传》作:“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

    直:仅,只是。

    宣尼:即孔子。暨:和,与。陈:指陈蕃。

    缵(zuǎn)述:继承传述。

    (21)后昆:后代,后辈。

    (22)融懿:和乐美好。

    【译文】

    谨按:《尚书》上说:“人只求旧的交情。”《诗经》说:“即使有兄弟,不如有朋友。”《论语》上说:“经过长久的穷困日子都不忘记平日的诺言。”《周礼》讲了九种联缀万民不使其离散的政治措施,其中第八种是说:“朋友因为笃诚可信而得到民众。”所以隋会考虑自己的退路而不遗忘他的朋友,鲍叔牙度量人的品德而坚持推荐管子。这之后道德衰微,朋友之情日渐淡漠,《伐木》用鸟鸣来讽刺朋友之道的败落,《谷风》有被朋友抛弃的怨恨之语。陈馀、张耳,携手从秦国逃出来,友情好像父子,等到把持赵国争夺权力,又返回豺虎相残的面目。在汉朝为人称道的是,王吉与贡禹交好,萧育与朱博为友,朱博和萧育最终又有嫌隙,从小就是朋友尚且难以维持,何况是容貌言语相投而偶然结为朋友的,怎能维持巩固他们的友谊呢?所以长平侯卫青的门客都迁移到冠军侯霍去病门下,魏其侯的门客都迁移到武安侯门下,郑当时、汲黯也遇到了这种情况。翟公对此很痛恨,于是在大门上写道:“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贵一贱,交情乃见。”自古以来人们都痛恨这种情况,并非只在当下。韩信官职尊贵,却是能忍胯下之辱的人,这是难能可贵的。韩安国不念旧恶,合乎礼仪持中正平和。李广依仗着权威报复,这是不合道义的。孔子和陈蕃,都是经过穷困潦倒而后升为高位的,能够兼济天下。只有虞卿被强秦所威逼,独善其身,传述著作,为后代留下训导。以前子夏心里无所适从就忧惧,道义占了上风就舒心发胖;那又何必要高位丰爵才能和乐美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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