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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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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习的结束时间是九点半,余燃拎起背包走出教室。

    从走廊往外看,整个学校被灯光照得恍如白昼,学生们纷纷离开教学楼,热闹转移到了别处。

    其中最热闹的还得属校外的夜宵一条街,余燃刚出校门就被迎面扑来的烤面筋的香味馋得口水直流。

    每个夜宵摊前都挤满了学生,余燃觉得肚子有些饿了,买了一份烤面筋和一杯绿豆冰沙。

    结果这一买就出了事。

    余燃第二天早上感觉胃疼,跑去医务室看了眼说是吃坏了东西。

    他头都大了,这商家到底是往绿豆冰沙里加了什么,能把他钢铁般的胃都给毒坏了。

    “当然,也可能有水土不服的原因。”医务室里的女医生听见他是从外地转来的,推了推眼镜说:“给你开点颗粒先喝一天,如果没有好转建议去医院看看。”

    那这医务室开着有个屁用。

    余燃忍了忍,还是选择没把这话说出来。

    整体的就诊过程极为潦草,余燃拿着那一盒胃泰颗粒,感觉有些凄凉。

    但是药还是得吃,余燃十分注重自己的身体健康,他觉得但凡有人住进过重诊病房,出来后都不可能不把自己的健康放心上。

    回到教室后,余燃满脸忧郁地捧着热气腾腾的药,哀叹连天。

    沈迟知道他身体不舒服去医务室了,见他表情难看,以为病得有些严重。

    他不由得问了一声:“很严重吗?”

    “不严重。”余燃否认,但语气带着淡淡的烦闷:“就是你们学校门口的宵夜杀伤力太大了。”

    “确实。”秦可转过身来:“但我们学校的学生都已经被毒习惯了,燃哥你刚来当然吃不习惯。吃一个月就好了。”

    余燃没有兴趣去磋磨自己的胃,他礼貌地地朝秦可微微一笑,然后仰头头灌了一口药,被苦得呲牙咧嘴。

    妈的,这药怎么这么难喝。

    忽然,他看见一根修长的手指推了一颗糖过来。

    是大白兔奶糖,他小时候最爱吃的。

    但其实余燃现在并不嗜甜,他爱吃酸,平日里吃面嗦粉都会加很多醋。他也爱吃辣,通常要吃到大汗淋漓,满嘴发烫才停下来。

    糖什么的,他已经很少会刻意去买来吃了。

    但没想到沈迟还会买,看不出来啊。

    余燃有些诧异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说了声谢谢。

    他喝完药后立马剥开糖纸,把糖扔进了嘴里。这糖没小时候吃的软,硬得硌牙,但好在奶香味十足,很快就把嘴里酸苦的味道给冲散了。

    过了半节课,余燃的胃奇迹般地不疼了,他惊异地看着那剩下的一大盒颗粒,敬意满满地把它塞进了抽屉的最里面。

    是他有眼不识泰山了,这药真的很有用。

    他必须上网给它打个五星好评。

    分班后的第一天大家似乎都比较含蓄,课间也是安安静静的,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班里有部分同学以前同班,例如秦可和他同桌,两个似乎之前都是四班的人,关系也挺熟的。

    秦可的同桌叫卓夏阳,是个大块头,为人刚毅木讷,身材高壮,浓眉大眼五官立体,符合传统的男性审美。

    他似乎很好问,就这半个上午已经问了秦可三道题目了。本来这也没什么,但两人不知怎么就在一道物理题上卡了思路,一来一去探讨了大半个大课间。

    今天分班第一天,学校不组织出操,再加上风和日丽阳光绚烂,余燃本来打算大课间美美地睡上半个小时,结果他趴了二十分钟,被前面两人的争论声吵得麻木不仁。

    但毕竟是休息时间,又不是专门给你睡觉的,余燃也不好让他们闭嘴。

    于是他皱起眉轻轻啧了一声,面容烦躁的脑袋从臂弯里抬了出来,他眯着眼直起身,越过课桌勾起了秦可桌面上的签字笔。

    秦可:???

    卓夏阳:???

    余燃单手抽过卓夏阳手里的草稿纸,眼睛略略瞟了一眼,然后在纸上圈圈画画起来。

    这道题是刚才上课老师留下的拓展题,余燃课上读了几遍心里早就有了思路,再加上刚刚半是清醒半是模糊地听了一阵,他此刻解得是尤其顺畅,嘴上也讲得简明扼要。

    秦可和卓夏阳都听呆了。

    余燃的语速很快,但吐字和思路很清晰明了,他们完全可以跟得上。不仅如此,余燃还精准地知道他们卡住的点和难点在哪,给他们做了重点的讲解。

    两人听余燃噼里啪啦地一阵输出,很快就听懂了。

    妈的,忽然感觉到降维碾压。

    两人恍惚间就要去谢谢余燃,但这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余燃的反问:“听懂了吗?”

    秦可卓夏阳连连点头。

    “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赶紧摇头。

    “那麻烦小声一点,我要睡觉了。”

    两人惶然地闭嘴点头。

    余燃满意地趴回了课桌上。

    秦可和卓夏阳两人对视了一眼,那被学习摧残得经年麻木的眼睛里爆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这大腿好粗好金好想抱啊。

    两人无声交换了意见,然后一致决定给未来的金大腿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

    周围刹那间安静了不少。

    秦可卓夏阳放轻了声音,沈迟则是自从余燃下课睡觉开始,整个人完全就是除躁静音的状态。

    他只在余燃倏然起身的时候偏了一下眼,静笑着看完了全程。其他时间里他都在翻书做题,宛如一场默剧。

    余燃也不知道沈迟为什么能如此沉默,不仅上课安静如鸡,下课也是不动如山。就连那点轻微的翻页声,落进耳朵里时也是舒柔催眠的白噪音。

    不事多,不没话找话,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宁静安详的氛围感。就算是之前还隐隐有些不得劲的余燃,现在也得承认这就是他理想中的同桌。

    余燃趴在桌上,本想着趁最后几分钟补一下觉,但早已没了睡意的他听着耳边时不时的翻页声思绪渐渐跑偏。

    这几年他的性格发生了挺大的变化,他逐渐开始厌烦别人的管束与影响。很多事情他不主动插手,他也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事。

    有人说他性格很差,多说了两句脸色就下沉。但余燃觉得自己性格压根没问题,是别人管得太宽了。

    他讨厌别人把手伸进他划下的圈子里。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余燃觉得自己就差把这几个字给刻脸上了。

    好在沈迟是个懂事理的,他起先还担心沈迟问这问那,拿些他不愿回答的问题来烦他。

    但没想到他居然对以往的一切都缄口不言,甚至让余燃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就只是出了一趟远门,经历了一个漫长难熬的旅行。

    等他回来后,齐安还是那个齐安,沈迟也还是那个沈迟。

    什么都没有变过。

    *

    余燃高估了自己。

    他最后还是在数学课上睡熟了。

    这不能怪他,刚刚大课间他没有补上觉,这缺少的睡眠被他在课上捞回来了。

    这数学老师看起来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学究,他讲课时尾调拉得很长,余燃感觉自己困倦的神经在被那声音拿着钝刀一下下磨着,最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啪”的一下,断了。

    老师讲了半节课后就分出时间给他们做题。

    不得不说,教特优班就是舒坦,上课纪律良好,学生还一点就通。

    数学老师李宏达心里万分欣慰,他走下讲台,看着埋头做题的学生们,时不时走过去指点一二。

    沈迟做题很少分心,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李宏达已经从那边的最后一排绕过来了。

    他内心警铃大作,连忙动动手肘提醒旁边睡得正酣的余燃。

    然而余燃无动于衷,睡得雷打不动。

    李宏达的目光下一秒落在了余燃身上。

    “这位同学。”他的眉头一皱,抬手敲上余燃的桌角,面色严肃地训斥:“我的课是给你来睡觉的吗?”

    余燃幽幽转醒,他眯着眼看着眼前模糊的面容,恍惚间还以为是在北城高中睡觉被逮住了,于是自觉拿起了书,走出了教室。

    沈迟:?

    李宏达:……

    他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呢。

    过了两秒,像是梦游一样晃去教室外罚站的那人连忙走了回来,他坐回位置上,诚恳地朝李宏达认错:“对不起老师,睡迷糊了。”

    一时间,班上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同学们想笑又不敢笑,只有少数几个憋不住的漏出了“噗嗤”的笑音,又赶紧咽回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李宏达黑着一张脸,对余燃的印象已经降到了冰点。

    “老师,我叫余燃。”

    余燃两个字似乎有着神奇的魔法,话音刚落,就见李宏达的脸色忽然收敛住了,变成了一副平和的模样。

    “这次先记你一笔,下次再发现那就要罚你上讲台写题了。”李宏达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很轻松就饶过了余燃,甚至嘴上说的下一次惩罚也只是让余燃上台做题而已。

    余燃乖巧点头,心里止不住地惊讶。

    他的名字原来这么好用吗?

    “快做题。”李宏达的语气似乎都轻了不少,他说完就若无其事地走开去看别的同学的做题情况了。

    余燃拿起笔,发现这张课前发下的小卷在他睡前就已经写完了。

    他扯了扯嘴角,顿觉无趣。

    他还没没想到要做些什么,胳膊忽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点了一下,他侧脸望去,发现沈迟拿着笔指着小卷上的最后一题问:“我这题写的太复杂了一些,能给我讲讲你的解法吗?”

    余燃抻直脖子望了眼沈迟写的解题过程,那思路和他的不同,确实有些绕。

    “你这不行,过程和思路太拖沓了,都快绕成一团球了。”余燃下意识评价了一句。

    说完他顿了顿,抬眼扫了下沈迟的面色。

    沈迟并没有露出尴尬或是气闷的表情,不止,他的眼睛还微微地弯着,那狭长的柳叶眼尾显了两分淡淡的笑纹。

    “嗯,你说得对,所以我没再继续往下算了。”

    余燃轻咳一声,有鼻子有眼地给他讲着:“其实你这思路也不是不行,再算四五步也能出来。况且写出这过程需要很缜密的逻辑思维,你能及时止损换另一个方法也很不错了。”

    他把自己的小卷翻了个面,露出了他的答案。

    比起沈迟那密密麻麻的过程,余燃的显然精炼简便了许多。

    “前面的步骤都大差不差,就是这儿,得走另一条路......”余燃又拿出草稿纸唰唰写了起来。

    余燃一面写一面讲,沈迟专注听着偶尔出声问一两句。

    沈迟的理解能力很强,听完就顿悟了。他立即执笔在小卷上另起一行,运用这个方法自己做了一遍。

    余燃倍感欣慰,他曾经教过很多同学,但大多数都没办法很快理解透彻,因此他得不厌其烦地讲上两三遍,甚至五六遍。

    不像沈迟,听一次就通了。

    下课铃响了,李宏达把小卷收了上来。

    与此同时,全班同学也一齐“哗啦”地起身,余燃一片茫然,搞不清是什么状况。

    “体育课。”沈迟见他发愣,提醒了一句。

    “噢。”余燃反应过来,他压根没记课表,上什么课就是什么。

    他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塞进桌肚里,然后跟着大部队去了操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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