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番外之程序
番外之程序
程序卧室的床头柜有只兔子公仔,装在亚克力收藏盒里,多年过去,一尘不染。
他常常想起那个普通的夏末,第一次遇见尹尔思,在c市欢乐谷。他那时候还是个被称一声“程老板”的纨绔子弟。
他过的和大多富二代差不多,古人说饱暖思□□,在他看来周围的圈子都是一样的靡烂,在这种环境里立足,洁身自好根本就是挑战不可能。
不过他有个发小叫余文嘉,那是个例外,但程序一直觉得他心理挺变态,不搞则已一搞绝对惊人,不如像他一样当个正常男人,对女人,学校里的追一追,外面的玩一玩,心理上过足暖昧上头的瘾,生理上过足一夜春宵的瘾,你情我愿的事情,都图个开心。
他不是不想好好谈个恋爱,难,也烦。
找个人管着自己干嘛。程家独子,不能说一出生就在罗马,但至少在同一起跑线上,别人是跑步,他是坐火箭。
那段时间他在追一个c市本地的网红,数额不菲的一笔转账过去终于换得了女神的一句“周末你陪我去欢乐谷吧”,他揉了揉脖子心想终于他妈的约到了,截了个图发群里,一群人祝他“出入平安”。
周六那天天气很好,有太阳,却不晒。程序脑后别了副gm墨镜,lv短袖纪梵希破洞裤往身上一套踩了双麦昆,人模狗样的形象一下就出来了。为了追女神他还特意搞了条克罗心的项链和手链,手表从宇舶换成了绿水鬼,其实内心憋屈的不得了,他好歹算个有点品位的,为了个女人硬生生打扮成暴发户了。
暴发户程老板开着暴发户标配兰博基尼盖拉多带女神到了欢乐谷,女神很矜持,不玩项目只拍照,从车上拍到了车下最后拍到了欢乐谷的主题餐厅。程序许久没来过欢乐谷,看到大摆锤云霄飞车那些心痒地不行,却只能陪在女神身边当人形atm。他心想不能功亏一篑啊,硬是忍下心中那股追求刺激的冲动劲了。过了会女神说想吃桃子味的哈根达斯,他从善如流地去帮她买。
店铺排队的人很多,站在他前面的是个小姑娘,一头洋娃娃似的长卷发上别了两枚白色蕾丝发卡,穿了件prada的黑色背带裙,内搭是一件娃娃领的白衬衫,白色短袜拉到脚踝,鞋子是prada的乐福鞋。整体来讲看不出年龄,但这个打扮肯定是个00后,还是个挺矜贵的小公主。
程序看她一直一个人低头玩手机,心想居然还有人跟他一样惨一个人来排队。她显然很不喜欢排队,打开手机划拉两下又关上左顾右盼,打开手机又划拉两下再环顾四周的动作重复了不知多少遍。
程序看笑了。
排了半天终于排到他们,她要了两盒,恰巧,那是最后两盒。他倒无所谓,只是有点头疼一会过去该怎么交差,店员对着排队的人群大声说抱歉,他看到她拿着两盒哈根达斯站在那里,微张着嘴,手足无措。
是他抢到最后两盒都要乐死了,这小姑娘无措什么。他摇摇头,心想傻白甜一个。
有小孩开始哭闹,大人蹲下来心疼地哄,程序听到那位母亲的话:“不哭不哭,那个姐姐是坏人……”
他嘴角抽了抽,这什么妈。
她显然没听到,愣了会看到小孩在哭,扬起个笑脸明显就是要去哄人。
孩子的母亲突然抬头对着她抱怨了一句:“小孩哭成这样你一个大人还不知道将就下,尊老爱幼没人教过吗。”小孩边哭边喊,“坏人,姐姐是坏人……”
程序嗤一下就笑了,看到她听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傻白甜铁定要去哄人道歉。他觉得没意思,更没闲工夫管这种闲事,正想迈开脚步,就看见傻白甜冷笑了一声,对一大一小两人道:“是哈,您这面相看年龄也比我大了好几轮了,怎么不知道爱幼呢,您这儿子在我出生的时候离受精卵还差十几年吧,怎么不知道尊老呢。”
声音带着糯糯的鼻音,说的话可一点不糯。程序挑挑眉,小家伙还有两副面孔。
那位母亲“噌”的一下站起来,破口大骂:“小姑娘一个家教都去哪儿了?怎么说话呢你,啊?你父母没教过你什么叫礼貌吗?……”一段话骂得极难听,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八卦地指指点点。
她抓了抓头发,满脸苦闷:“你继续骂,多丢点人。”说完转身就走,程序看到小姑娘转身的一瞬间眼圈就红了,飞快地用指尖抹了下眼角,闷闷地看手机,若无其事。
孩子的母亲飞奔过来抓住她的头发:“给我道歉!”
程序那天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手比脑子快。
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擒住孩子母亲的手腕了。两个女人同样震惊地看着他,他定了定神,把这个帅耍了下去,对妇人笑了笑,手上加重了力道:“这我女朋友,有什么事跟我谈。”不客气地一甩,另一只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带着她转身就走。
身后有的孩子的哭喊和妇人的怒骂,还有安保控场的声音,他给女神发微信,让她打个车自己回去,他有事脱不开身,紧接着的一句“爱你宝宝”已经变成了红色感叹号。他没觉得有什么,反而心情挺愉悦,拉着她到了人比较少的角落,才终于放开她。
她张着嘴,还是那副一愣一愣的样子。他一笑,戏谑道:“你不说点什么啊?”
“啊,谢谢你……”她扫视了他一眼,憋了句,“雷□□。”
“……”
“你刚刚是不是排在我后面的?不好意思啊抢了你的冰淇凌还麻烦你帮我解围。”她伸手递过两盒哈根达斯,“这个就当做我的谢礼吧,谢谢你了。”
他没接,听完这彬彬有礼的谢辞后摸着下巴问:“你一个人来玩?”
“啊……是。”
她回答的小心翼翼,程序不知道为什么看不得她这一副样子的很,觉得她刚刚那副怼人的样子可爱得多。他知道自己很欠抽,但他实在忍不了:“我也一个人,不如我们作个伴吧。”
“……”
她缓慢地往后退了一步,陪笑道:“算了吧哈哈,我性格比较孤僻。”
“我刚才看到你哭了。”
“啊?”
他勾勾唇,笑得挺欠:“我还以为你会反手给她一巴掌呢,结果是转过背就偷偷哭,啧,小姑娘。”
“……我那是生理泪水。”
“挺委屈吧小姑娘?”
“我跟你很熟吗。”
程序悠然自得:“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在古代你是要以身相许的。”
她沉默了会,深吸一口气,像是在控制自己别冲动:“恩人您好,第一,这是21世纪;第二,我身体健全;第三,我拥有可以报警的智能手机。您看这个回答您还满意吗?”
这才对嘛。他满意地敲了敲她的脑袋:“挺满意的,那你不用以身相许了,陪我玩玩逛逛。”
她目瞪口呆:“你对每个人都这么自来熟吗?!”
“对呀。”他一笑,“我脸皮厚。你放心,我不是坏人。”
“我只能肯定脸皮厚的那句。”她叹了口气。
程序愉悦的很,知道她是放下戒心了,搂小弟一样地把她一搂,她嘴角抽了抽拿下他的手:“男女授受不亲,我们真的不熟。”
他跟没听到似的,又把她捞了过来搭上她的肩:“别动。我就好奇了你至于这么防着我吗?”
她果然没动了,很无语地说了句:“搁谁谁不防。”说罢又扫了他一眼”你一看就是个渣男。”
“……”话没错,但他听着怎么那么不舒服呢。“你哪里看出来我是个渣男的?”他受伤道。
“渣男都这样穿。”她道,“我都能猜到你衣柜里有哪些单品了。”
程序那个憋屈啊,你以为他想穿成这样啊,又不服气道,“你懂什么,这叫奢潮。”
她白他一眼:“行,雷锋叔叔。”
他弹了下她脑门:“我有名字的哈,我叫程序。”
她一下子就愣住了:“哪个程序?”
他对这种表情太熟悉了,二十多年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是这种表情,他也如同走流程般对她道:“就是你想的那个程序。”
“噗。”不如所料,她一下就笑了,“你是不是有个兄弟叫程度?”
“……我爸叫程度。”
“哗。”她眼睛一亮,“没猜错的话你爸爸肯定是个很大气很有度的人。”
……话是没错,可这也太双标了。
“你怎么不夸我是个很自律很有序的人呢。”
她摇摇头:“没看出来。”
程序抹了把脑门上的汗:“你叫什么?”
“银耳丝。”
“什么?”
她很有耐心地解释:“尹就是那个尹,尔是你字没有单人旁,思是思考的思。”
程序在脑海里把这三个字筛选出来再组合到一起,念了一遍,好笑道:“你这名字够拗口啊。”用方言念快了跟”一耳光”一样。
她懒得理他。
他又道:“有典故的吧?”
“嗯。”她跟只骄傲的公鸡似的,又道,“不过说了你也不懂。”
程序笑笑,没有再问。那时候的两个人都没有想到,很久后她会在另一个男人面前做自我介绍,不同的是,她迫不及待地和那人讲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诶,“她想起自己的哈根达斯,拿了一盒给他,“你帮我分担一盒吧。估计快化了。”
他没拒绝,接过了。冰淇凌小小一盒,放了那么久也不冰,两口就吃完了。他将包装扔进垃圾桶,发现她目瞪口呆地拿着还剩一大半的冰淇凌对他道:“你是猪吗?”
他拿过她的冰淇凌两口帮她解决完,搂着她朝大摆锤走:“不害怕大摆锤吧?”
她刚想对他吃自己冰淇淋的行为发起声讨,听见他的话扬起下巴道:“我当然不害怕了,你一会别吐了。”
程序哈哈一笑。
两人排了会队才上大摆锤,她坐在他旁边欲言又止了会,道:“你眼镜没取。”
程序一愣。他不近视啊?
她又补充道:“墨镜。”
他一下想起来,取下后脑勺的眼镜,想下去放已经来不及了,他干脆直接拿着。
她摇了摇头道:“我宣布你是我今年见到过的最装逼的人之一。”
他推了下她脑袋:“小孩子家家的,好好说话。”
她“嘁”了一声:“我二十—了。”
跟他同年?程序一下子就笑了,却没拆穿她。二十一,哄哄其他人还行,他什么女人没见过,面前这姑娘一看就是个没□□的,十八顶天了。
他觉得今天自己纯良的很,按照以往他听到“十八“内心绝对没想什么好的,况且这都什么年代了,没人会再去执着于什么“十八岁”“大学生”,随着社会的发展老板们的理想型在大学都有点难找,这事自然就往低龄化发展,他也从来不觉得十八是个多幼小的年纪,今天倒是纯良了一回,真正把面前这姑娘当个小妹妹看了。
她不知道他心中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晃着腿挺兴奋的样子。他看见她的裙子心里一紧,脱口而出:“卧槽,你穿的裙子玩什么大摆锤?!”
她一副“你以为我傻吗”的表情,撩起自己的裙子。他心都跳到嗓子眼。看到她裙子底下一条快到膝盖的牛仔短裤。
“……”他向她比了个大姆指,”有创意,叠穿大师。”
她用头绳扎紧裙子:“希望不会有人发现我叠穿大师的身份。”
他想起她刚才大刺刺撩裙子的样子,心里有点不舒服:“你一个女孩子,矜持点。”
她闭着眼睛懒懒道:“你看不惯把安全带解了呗。”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教育她,大摆锤就缓缓启动。他一个下赛道的当然对这种东西不害怕,转头看了眼她,紧闭着眼睛慷慨赴死的样子,逗她道:“你一会是不是要尖叫说谁谁谁我爱你。”
“你土不土啊。”她不客气地呛回来。
程序大笑,对她一会的反应好奇的不得了。结果全程下来她吭都没吭一声,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玩完了。
下来后她有些遗憾地说:“闭着眼睛都没感觉的,要不是我怕视网膜被风吹跑了我就睁眼了。”
程序被她逗笑,看到她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伸出手给她整理头发;“吹成鸟窝了。”
“你别动我刘海!”她捂着额头往后退,急急忙忙拨弄了两下,对他道:“弄好了吗?”
如果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她无疑有一副落地窗。干净透亮,看人的时候闪着光。程序俯身与她平视,凑近道:“我看看你视网膜还健在吗。”
她居然没躲,食指姆指撑开眼皮道:“你看看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程序觉得他该倾身吻住她。
他忍住冲动,定睛看她的眼睛。哇哦,果然看到了东西,是片美瞳。
“……”
好吧,这副落地窗是美颜过的。
“少戴美瞳,对眼睛不好。”他直男一个,一直对美瞳这种东西很不能理解,甚至觉得很吓人而且反人类。
“这不是美瞳,这是隐形眼镜。”她据理力争,“我近视。”
他心想这有什么区别吗,不都一样反人类,没跟她争,搂着她去玩过山车。欢乐谷的过山车很惊险,三道圈还有两道近乎垂直的俯冲,他对她道:“别逞强哈,玩不了就不玩。”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她翻翻白眼道。排队的过程百无聊赖,她起了个话题和他聊天:“你怎么一个人来欢乐谷?”
“失恋了,心情不好。”他随口胡谄。
她摇摇头,“啧”了一声:“怪不得。”
“嗯?”
“我觉着你这人肯定缺爱,否则不会干出那么多跟行为艺术一样的事情,”她道,“被甩了心情失落吧?来到你们曾经约会过的地方寻找回忆吧?看到我觉得惺惺相惜所以想一块抱团取暖吧?你太文艺了青年,我敬你是个艺术家才忍着没报警,要是我治愈了你受伤的心灵你别忘记把我写进书里。”说完感概地拍了拍他的肩。
程序第一次产生了想把她扔出去的想法。
但她这么认为也好,他搂她都搂得名正言顺了。
“那你呢,为什么一个人跑来欢乐谷玩?”
她不假思索道:“我朋友她们都要补课啊,我找不到人只能一个人了,今晚有电音节你不知道吗,有个rapper是嘉宾”
他自动砍了后半句,饶有兴趣地摸着下巴道:“二十一岁还要补课啊?”
“……”她睁大眼睛一下捂住嘴,半天憋了句“我和我的朋友是忘年交”。
程序笑了:“小屁孩。到底多大,说实话。”
她瞪他一眼,敷衍道:“三十,离异带俩孩子。”
他逮猫一样逮住她的后颈:“你是不是。”
她挣脱开,不情不愿道:“我和你又不熟……”
程序沉默了下,对她讲:“我以为你把我当成好朋友了。“语气失落的很。
尹尔思张了张嘴,眼里的愧疚被程序看得清清楚楚。他装作失望地看向别处,果不其然小姑娘拉了拉他的袖子,满脸苦恼:“你别生气嘛,我说就是了……但你别笑我。”
“嗯。”
她纠结了一下:“我还有半个月满十七了。”
“……”程序差点没站稳。
他居然在泡一个十六岁的妞,而且还没泡到?!
程序这人只是人比较渣,但还不是个人渣,立刻收敛了杂七杂八的心思,端正了一下立场,以一个哥哥的身份对她道:“好好学习,你看你同学都在补课你还跑出来疯玩,还惹是生非的,你爸妈不管你啊。”
她撇撇嘴:“你话真多。他们忙呗。”又道,”那你多大?”
“你猜猜。”程序饶有兴趣。
她想了想:“你一看就是小年轻。十八?”
他黑着脸:“我二十—了。”
她张大嘴巴重新扫视了他一遍,摇摇头道:“都二十一了,不应该啊。”
好吧,他这一身斩女装算是彻底对她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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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把欢乐谷的所有刺激项目玩了一遍已近傍晚,他提出带她去吃饭,却被她拒绝了。
“这里面有餐厅啊,我随便吃点就行了。”
他不由分说把她拐走:“话多。”
“神经病啊我有腿!”
程老极一路把人拐到了自己的暴发户盖拉多前,心想小姑娘不懂车这应该能唬住她了吧,没想到她很困扰地抓了抓头发,说:“之前我说你是今年我遇到过最装逼的人之一,我改变想法了,没有之一。”
“……”程老板很受伤。
她从包包里翻出口罩戴上,对他摊了摊手:“我不会开门。”
程序冷哼一声:“从车窗溜进去。”去给她开门。
她溜进去坐着,程序给她关上门,绕到主驾坐在她旁边。盖拉多猛的一声轰鸣,引得行人纷纷侧目。她低下头,有点咬牙切齿地道:“要是被我们学校的人看到说我被人包养那你就完了。”
程序抽了抽嘴角,心说谁没事包养一未成年,真是嫌命长还是怎么。但程老板的副驾坐过那么多女人,第一次有人满脸不情原地上他的车,内心多少有点挫败:“你不喜欢开超跑的男人啊?”
“这跟超跑没关系,我喜欢陈冠希那种,他骑二八大杠我也喜欢。”她满脸粉红泡泡道。
程序脑袋落下几根黑线:“人家小孩都能打酱油了。”
她推他一把:“你快走行不行别在这丢人了。”
“……”
-
丢人的程老板开着丢人的车请尹尔思吃了顿必胜客,当然这是她自己要求的。
程序带过女人去过各种米其林黑珍珠餐厅,带人来吃必胜客还是头一遭。他看着她埋头吃饭的样子觉得跟带了个女儿一样,新奇的不行。
饭毕她拿着手机对他道:“多少钱我转你吧,你收款码给我一下。你别拒绝,你拒绝了我就觉得我欠你的。”
程老板顺她的意没拒绝,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她无语了一会,还是扫了码加了好友,把钱给他转了过去。
“你买的的通票吗,那你回去玩吧,天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她收回手机道。
“没事儿,我送你回家。”
“我不是本地人……”
“没事,我送你去机场。”
“……”
程序看她一副无话可说的样子就愉悦的不行:“不是本地人?那你是哪里人,不是本地人可以住酒店啊。”
“我b市的……”邻市,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没事,我送你回家。”
她沉默了下:“你确定要开你那台兰博基尼上高速?”
“……”
程序抚了抚额,最后还是帮她叫了辆商务车。
送她上车前他忽然有些不舍,伸手抱了抱她。
她没拒绝,挺认真地回抱,对他道:“我觉得你人挺好的,别灰心,失恋了可以再找,我看你这样子就觉得你这人应该挺缺爱的,肯定孤独到了一个程度才会找一个陌生人陪你玩欢乐谷,没事,你以后有什么烦恼都可以给我说,虽然我大概率只能给你出点馊主意……我以后有空来c市都会来找你玩的,你加油,振作起来。”说完推开他,眼睛里写满了“陌生人,加油。”
程序哭笑不得的说了句“好”,她从包里翻出来一只兔子公仔,递给他道:“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还请我吃饭,还照顾了我一路,虽然可能是因为我年纪小觉得我可怜才这样,但还是谢谢你了。这个是我今天在欢乐谷买的,你不介意的话就当作我们的友情信物吧。”
他接过,挑挑眉道:“谁说我是可怜你才对你好?”
她挠挠头:“诶都无所谓啦……”
他揉了揉她的头:“我是把你当朋友,身份对等的那种朋友。”
他编的瞎话自己都不信,却看到她眼睛亮亮的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讲“真的吗”,他笑着点头,目光里她眸子闪着光,对他说“程序,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这是个只字片语便能推断出性格的小姑娘,这样的女孩处于幼稚和成熟的交点,往往都会活得很累,人都被搅得不明不白。
她最后和他挥手说再见,临走前对他眨了个眼,捂着嘴笑。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对至尊宝的一个眨眼被人津津乐道了许多年,程序当年也迷得不行,有段时间还拿那张图片当了头像。
面前的女孩灵气生动的一个眨眼,让他一下子怔在原地,心都漏跳半拍。
他拿着她的兔子公仔目送她远去,万花丛中过叶叶都沾身的程公子,此刻的心情比至尊宝还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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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程老板做了个很重要的决定,在尹尔思回去后他郑重地给她发消息:我当你干爹吧。
太他妈乖了真的,饶是女人堆里混的程序都有点受不了,见色不能起当老婆的意就只能起当女儿的意了。
他都想好了,认她当干女儿那他下半辈子可以放心大胆的玩了,平常对她好点等到他晚年她还能给他养个老送个终……
对面沉默了下,最后发来了c市精神病院的联系电话。程序也知道这事做得不靠谱,改口道:“那我当你干哥哥行不行?”
她回复:“你是精神小伙吗还认哥哥认妹妹的……”
程序烦躁地抓抓脑袋。直言,那你别离开我行不行。
又道有我在没人可以动你,我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底气。
对面久久地没回,程序也没着急,估计她都被感动地稀里哗啦的。
果不其然她发来一句“谢谢你”,简单三个字却概括了她心中所有的想法。程序看着自己发的那句“那你别离开我行不行”,唇角一翘。
二十多年,第一次交付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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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这人做人做事半真半假,笑里藏刀都是常规操作,导致他无论做什么别人都不会太当真,比如尹尔思就从来不相信他说的鬼话。
偶尔程序给她发“你说咱俩以后会不会在一起”“我真的挺喜欢你的”“尔思么么哒”之类的话她一概视为他抽风,三两句话就跟他怼回来了。程序都想象得到她在屏幕前抽着嘴角一脸无语地回复他的样子,自己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来。
他有次不经意地问她“你真把我当朋友啊。”她翻了个白眼说:“我把你当儿子。”程序看着她的头顶,心中苦笑了下。
她是真把他当朋友。一点杂质都不掺的那种,朋友。
没事,她还小。程序这样安慰自己,还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计划蓝图:先和她当朋友互相了解,让她离不开自己,等时机成熟跟她挑明,由量变到质变,简直perfect。
程序这样想着,心情大好。小女孩的未来已经被他预定下了,他就不信还能有男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跟他程序抢人。
两个人见面的次数不多,每次见面他就带她去什么天文馆美术馆博物馆,一纨绔子弟硬生生变成了个艺术家。
他陪她过了十七岁生日,又参加了她的成人礼。他送给她的17岁生日礼物是自己的学术论文,她第一次对他露出崇拜的表情。她成人那天他在宴会上高调送了她一枚一生只能送一人的戒指,在场的嘉宾都哗然,她父母都对他露出探究的表情,她穿着奶白色的小礼服笑容款款地收下,优雅矜贵,在宴会结束后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道:“你神经啊大哥,这一生只能送一个人的,我怎么对你未来老婆交代。”他心想这说的什么鬼话,忍着没说“老子未来老婆就是你”,笑着对她道“送她别的呗。”
她想了想对他说:“也对,你送你未来老婆的肯定是海瑞温斯顿什么的,这牌子你也看不上,那我收下喽。”扬了扬手,满面笑容。
程序看着她笑,自己也笑了,没有告诉她,那是婚戒。
在不久后他的二十二岁生日,她送了他一只价值同戒指相当的积木熊。他知道这是回礼,可总觉得,欠一点还一点,她真是一点缝隙都没给他留。
他总是安慰自己,她还小。他相信她不会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就这样谋算着,步步为营,带她认识自己的朋友,带她融入自己的生活,当然是向上向善孝老爱亲的那一面生活。
周围人只当他认了个妹妹,但程序的黑历史摆在那,有人忍不住开两句男人的玩笑,行事作风一向走表里不一笑里藏刀路线的程老板立马翻脸,真的是立马。
但说到底这还是他自个欠下的债,怨不得别人想入非非。程序想了想决定先易后难,他身边有个朋友绝对不是那一类猥琐的混蛋,倒也不是人多高尚,只是他根本懒得去管别人的事。
他那个朋友叫余文嘉,是他唯一一个,既能当酒肉朋友又能当知心朋友的兄弟。
程序想得很美好,追妻计划还差最后的关键一步了,带她见自己的朋友。让她正式被刻画进自己的生命中让大家都知道,这是他护着的女人,c市炮王………不是,c市海王要上岸了。
他知道如果她被冠上”程序喜欢的女人”的标签那迎来的将是什么样的目光和打量,所以他就这样带她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不挑明关系,只是护着。
别人未必懂,但他相信余文嘉懂。
他真的很开心。这基本是一桩板上钉钉的感情,不可能会有人半路截胡,唯一的阻碍是尹尔思自己。但他有这个自信,他能让她喜欢上他。
她离不开他,就是他最大的底气,来日方长,他和她慢慢耗。
程序学理工出身,高中时没学过什么叫“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不知道,事物是运动的。
他根本不认为余文嘉会对尹尔思感兴趣。余文嘉那个人眼高于顶,看着什么都敢玩玩得又特别疯,实际上眼光挑剔的不得了,脾气阴晴不定。以他的性子,碰到那种跟他玩心计玩欲擒故纵的女人他还有空跟看二傻子似的看人表演,看完了还有闲心挂着个斯文的笑让人打道回府。碰到尹尔思这种三句话里两句话都在呛他的他估计能直接把她提起来扔了,再要么就是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话过去能把尹尔思气得把他提起来扔了。程序还暗戳戳想过他俩万一不合他得怎么劝架。
可他实在算错了。人不是一块钢板,人是有血有肉的生物,有情绪,有思想,大脑控制行动,情感理智共存。人是会变的。
他没想到尹尔思在一脸无语地将搭讪的男人打发走后,转头看到余文嘉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时,她脸颇微红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挠挠头,哪里有半分刚才的盛气凌人,连眉目间的骄横都是为了伪装感情而硬挤出来的。他更没想到余文嘉私心布下了一切,几乎是在以一个成熟男人的色彩诱惑她,在原本生命的终点,一眼望得到边的世界里,因为她延展了生命的长度和广度,就是这样病态又狠厉的手法,将她捆绑进自己的后半生,她留他生,她走他亡。
简而言之,程序完全没想到这两人属于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这是余文嘉的作风。万事万物,他不争不抢,淡然静漠看上的,不惜一切,步步为营,隐野蛮与疯狂于温和克制,深意自在一股淡笑中,不知道他对你笑的时候,想了多少种折磨人的方法,也不动手,给足余地与空间,敛了笑后,便是跪地求饶也逃不开的血腥。
但他还是没舍得以一个成年人的方式对付她。他一直对她温和,温和的很认真。按道理来说他日常对人都不咸不淡的,这才是他正常的样子,只有认真起来对付人,温和才是给人最后的尊重和提醒。他向她吹响了战争的号角,却迟迟不肯出兵。
程序在余文嘉几次对她的示好和包容中,终于发现了事情不对动。程序也不是好惹的,看似戏谑的试探,笑着几句话抛过去,阴冷锋利自在其中了。
他真的有一点想杀人。他算是明白捉奸在床的滋味了,用电视剧里的台词,他真的恨不得杀了这对狗男女。
搞你妈什么东西,自己看上的人被兄弟给撬了?
可所有人看到的都是“程序的好朋友尹尔思喜欢余文嘉,余文嘉对她也蛮有意思的”,包括程序自己。主动权不在程序,不在余文嘉,而在尹尔思。
程序喜欢她又如何。她喜欢的是余文嘉,那程序,就是插足的外人。
在余文嘉对他说完“都是朋友”后,程序笑了。
带着一点自嘲。
他知道从此刻开始,自己便己经输了。余文嘉有好兴致,给他留足了余地与尊重。
他有时也会想他和余文嘉相比,输在哪儿了?再一想,当他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就已经一败涂地了。
余文嘉不会想这种问题。
余文嘉有原则,有底线,爱起一个人来,也爱得更干净。
什么博弈,什么竞争,什么朋友,他知道自己已经毫无可能,可即使是忍受着他喜欢的小姑娘的眼里全是另一个男人的痛楚,他也想抓紧最后的时间,好好陪在她身边。
那天他实在忍不住干了次坏事,还被余文嘉撞见了。那一脚到身上是钻心的痛楚,余文嘉没下狠手,他知道,他痛的是心。
余文嘉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程序知道从此以后,他或许和她就再无瓜葛了。
后来的一晚余文嘉找他喝酒,几杯烈酒下肚,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明了了。
程序撑着额头看了会余文嘉,笑了:“咱俩认识多久了?”
余文嘉半眯着眼睛想了想:“二十年?”
是有二十年了。他们上幼儿园就是同班同学,小时候余文嘉家里一吵架程序妈妈就抱余文嘉去他们家。
“都二十年了。”程序笑笑,“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认识的时间和感情能成正比,可我真拿你当兄弟。”
余文嘉没说话。
程序摆了摆手,看不得他这幅样子,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后道:“我以后会跟她划清界限,再无瓜葛。”
“你这是在让她伤心。”余文嘉蹙眉,脸上总算有了点情绪。
程序一下子就笑了:“余文嘉,你不会当了这么段时间的翩翩君子就觉得自己改邪归正了吧,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你能容忍自己女人身边有个什么‘男闺蜜’,还是喜欢她的那种?”
余文嘉点燃一支烟,沉默着。
“你不用想那么多,这是我自己的感情,我自己了断,跟你没关系,你别觉得对不起我。”程序说,“倘若她真肯为我哭一次,其实也值。”
他笑起来:“我滚回去做程老板了,余师,我出局。”
出局就是和这个人彻底断开关系了,无论什么关系。余文嘉让他别删她联系方式,其实程序知道,是因为如果尹尔思问起余文嘉,余文嘉没办法解释。
程序以为再怎么样都能等到她的挽留,或者泪水。可是没有,她很开心,仿佛失去了一个朋友对她来说没有影响。
程序终于明白为什么连余文嘉在她面前都会不自信。小孩的感情,永远不缺你一个。她有好多人爱,他在或不在都不影响。
他闭上眼,眼睛涨的酸疼。
如果这是他的报应,他宁愿自己出身平凡,普普通通。
可是从来都没有如果,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程序当回了程老板,可声色犬马都不能让他忘记尹尔思,那个他喜欢的小姑娘。每回程序想起都会觉得好笑,为什么这种事情会轮上他?在余文嘉和尹尔思在一起之前,程序几乎就不会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两个都是自己亲近的人,怎么能就瞎凑到一起了?
而且他连反对的理由都没有。小孩的喜欢大过一切,她喜欢谁,就是谁对。
不过程序的伤心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他就发现不止他,连余文嘉都治不了这个小姑娘。程序那时候其实真的抱着点幸灾乐祸的心理,搂着漂亮妹妹去余文嘉面前炫耀的时候心里暗暗地爽,爽完了他的心情其实跟余文嘉也差不多。
他不是不知道余文嘉谈个恋爱把自己搞得像在cosplay,邻家哥哥、知心兄长、温柔学长、暖心师长、私人管家一套全部齐活儿。余文嘉这种人干这种事情就好比林黛玉倒拔垂杨柳,已经不是违和不违和的问题,是会不会要了卿命的问题了。
程序一方面想如果是他他会怎么样,一方面看见余文嘉这样也实打实地替他难受。余文嘉找他喝了几次酒,只字未提自己的感情问题,程序却看出了他心里的那股难受劲儿。一问他吧他还嘴硬,反正就是秉持着一个“我的感情我做主,指手画脚妈入土”的原则,坚决不透露自己的一丁点感情问题。程序本来挺心疼他,看他这幅样子那点心疼瞬间烟消云散,觉得这人难受真是自己作的。
余文嘉很快把感情作到了尽头。
那晚余文嘉其实没叫他,是余文嘉身边那堆人怕余文嘉出事才把他叫过来的。
是啊,余文嘉和程序的关系,就是大家都知道只有程序才劝得动余文嘉。多好。
程序过去,也没劝,陪余文嘉一起喝。他知道余文嘉难受,情敌难受按理来说他该爽的不行,可他也一样难受。
知道小女孩伤人有多厉害,所以他理解他。
余文嘉和尹尔思的感情,谁错了吗?谁都没有错。他们都用着自己的方式去热烈的爱着对方,错的是年龄,差距,三观。
他要维系感情,必然会牺牲她。他不愿让他受到任何伤害,那感情自然就分崩离析。
就好像电视剧里男主因为耽误自己耽误女主前程而对女主说分手,他不爱吗,爱的。可是他的爱会毁了她。
对,会毁了她。
程序心里一寒,恐惧一层层涌上来。
余文嘉崩溃过后,谁也不知道他会干什么。
他为她伪装了多少,克制的痛苦就反噬了他多少。他之前是为她满打满算的考虑,可之后呢?
程序今晚第一次见余文嘉流眼泪,他从来没见过他流眼泪。余文嘉因为尹尔思改变了自己太多,可这些改变都在无形中标好了代价,不是余文嘉的代价,是尹尔思的代价,只是暂时由余文嘉替她受着了。
暂时的意思是,如果余文嘉有一天受不了了,她是要还的。
他的爱真的会毁了她。
程序让余文嘉卡座上的人转场,消费他包,没过多久,整个卡座只剩他们两个人。
程序来的晚,虽说陪余文嘉喝了,但喝的少,脑子还是清醒的。余文嘉埋着脑袋,昏昏沉沉。程序正想该不该一脚把他踹醒跟他好好谈一谈,一脚还没来得及出去,一个女人一脸惊喜地来到他们卡座上向他打招呼,他懵了,酒吧闹成这样他也听不见那女的在讲什么,女人凑到他耳边大声说“我是赵瑶年你不记得了吗”,他才反应过来。
赵瑶年,余文嘉前女友,在他们读高中时就已经是闻名全校的风云人物。那个年代比现在朴实的多,但这位姐就已经赶上了时尚的潮流,基本上算是学校的女神级别人物。就这样一个风云人物高中那会追余文嘉追的轰轰烈烈,就算是现在,随便去问一个他们高中校友,也绝对记得“赵瑶年喜欢余文嘉”这段八卦。
没有人知道余文嘉怎么想的,连程序也不知道。有时候他们几个在余文嘉面前开他和赵瑶年的玩笑,他也没什么反应。有人提起赵瑶年的八卦,他也没反应。当时大家都猜测余文嘉是不是玩什么欲擒故纵,程序去问余文嘉,余文嘉说关我什么事。
赵瑶年追到第三个月快接近学期期末的时候余文嘉答应了,当时全校都沸腾了,还有学妹专门给他们写同人小说。程序稀奇的很问余文嘉怎么突然答应了,余文嘉说不知道。
没过多久他们就分手了,据说是赵瑶年把余文嘉甩了。此事又在学校里引起轩然大波,程序又去问余文嘉怎么回事,余文嘉说大概是吧。
程序气笑了,妈的余文嘉谈场恋爱自己都谈不明白,他还跟个老妈子似的四处操心。直到后来毕业了一个自称赵瑶年闺蜜的人在校园论坛里曝光赵瑶年,说什么高中三年经常借钱不还占别人小便宜特别不讲卫生,好胜心很强爱慕虚荣,追余文嘉是因为在室友面前吹了牛说什么男人都能拿下,结果余文嘉甩都不甩她。她好胜心上来了死缠烂打,后面没办法直接在实验楼的空教室给余文嘉跪下了才逼得余文嘉答应。第二个版本是她想在空教室给余文嘉口,被拒绝后威胁余文嘉猥亵才逼得余文嘉答应。后面分手确实是赵瑶年提的,她高中还没毕业就在外面傍上了大款,跟余文嘉在一起的时候一直跟那大款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把余文嘉绿了之后就把他甩了,真的非常前卫。
此事让整个校园彻底沸腾了。学校是很著名的私立高中,那个朴实无华的年代能进去读书的家里好歹也算根正苗红,基本没怎么发生过这么惊天动地的大八卦,结果这八卦一来就来的这么震撼,校园里谈论的最多的就是“余文嘉好可怜,赵瑶年好贱”此类的话题,程序做梦都没想到能吃到余文嘉的瓜,去问余文嘉真假,余文嘉脑袋都要炸了,揉着太阳穴送了他一句“你信啊?”
程序想了想,真信。别人不知道可他知道,余文嘉哪里是这么容易被人威胁到的一个人。估计他也看出来赵瑶年心里怎么想的,对付这种极度虚荣的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应了她,当她想要的东西走出橱窗,光环也就随之消失了。这时候不用你开口,她自己都会先一步把你甩了。之前余文嘉说什么“不知道”,“大概是”,都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给赵瑶年留一点身为女生的面子罢了。
这么多年过去,这位传奇人物居然又出现在了现实生活中。
程序对她没什么好脸色,听完她的自我介绍就淡淡应了声,没想到对方居然就坐他旁边不动了,一脸兴奋地问他“那是余文嘉吗,他怎么了?”程序快被她烦死,送了一句“我这有点事情要处理你离开一下可以吗”,赵瑶年愣了愣有些不服地就走开了,程序心里一把火,等她走后直接往余文嘉腰上踹了一脚,想让他醒醒看看现在的情况,妈的前女友都找上门来了。
一脚过去,余文嘉顺势倒进沙发里,毫无动静。
程序傻了。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声尖叫,赵瑶年他妈的居然折返回来了,过去抱住余文嘉声泪俱下:“你怎么这样对他啊!……”
程序真的想给她再来一脚。
余文嘉这时候迷迷糊糊地叫了句年年,什么都没干,就叫了几声年年,赵瑶年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兴奋起来了。她一脸惊喜地望向程序,程序当时真的是想把她拖出去撂了,吼了句“对他忘不了你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老子棒打鸳鸯可以了吧,你能不能滚?”
赵瑶年又是兴奋又是恐惧,咬着下唇楚楚可怜地抱着余文嘉,一副贤妻样,孟姜女看了都自愧不如。程序冷笑一声,拖了余文嘉就走,赵瑶年像只哈巴狗一样一路尾随着他们出去,程序忍无可忍拿起手机将拨了110的界面给她看:“赵女士,请你自重。”
赵瑶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道:“你们在一起了?”
“……”
程序气笑了,真他妈是被气笑的。
“他喜欢我为什么你要拦着?”泪眼依旧那么婆娑。
程序把余文嘉推给她:“你男人你照顾,老子管不了了。”迈出去几步又折返回来,把烂醉的男人和泪眼婆娑的女人送回家。余文嘉你他妈自己惹的麻烦出了事自己担,老子不管了。
说是不管,回了余文嘉的家程序还是忙前忙后。赵瑶年抱着余文嘉坐在沙发上什么也不干,就抱着,程序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奇葩的女人,冷笑了一声给他们俩来了个合影,准备等余文嘉清醒的时候给他一个大惊喜,后半辈子都拿这个来嘲笑他,拍完后对赵瑶年吼道“你别干坐着行不行给他量体温!”他从来不对女人动粗,今天是真想扇死她,哪个大款被她傍上真他妈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赵瑶年急急忙忙给余文嘉量体温,可那手伸进去的动作明显不对劲,程序看笑了。他一条条记着呢,明天一五一十讲给余文嘉听,他不信膈应不死余文嘉。
余文嘉的手机摆在茶几上,一直有消息弹出来。程序拿过他的手机,用脚趾都猜得到密码是尹尔思的生日。解锁成功后一百多条陌生电话的短信,看的程序呼吸一滞。
她原来也会这样求人吗。放弃一个小公主的骄傲和矜贵,甚至尊严和底线,这么卑微而低下地求人。
程序想起他离开她的时候,她似乎一点反应也没有。
原来小孩的爱是可以这样卑微的。
程序忽然又想起之前的那句话。
余文嘉的爱会毁了她。
果然。余文嘉只是这样,就已经把她毁的差不多了。倘若真的到了余文嘉承受不了的那一天,她真的会被彻底毁掉。
赵瑶年问他:“谁在给他发消息啊。”语气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势。
程序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抽了,把手机扔给她,说:“他前女友,一直缠着,你帮他回了。”抽出余文嘉的体温计,高烧。
程序顿时就慌了,看到赵瑶年还他妈在那回消息一声怒吼过去“把他送医院啊你愣着干嘛?!”赵瑶年撇撇嘴还挺不乐意。
送余文嘉到医院,洗胃,打点滴,办理住院。程序筋疲力尽,看到赵瑶年还在捣鼓着余文嘉手机火冒三丈,把手机抽回来一看,什么消息,什么陌生号码,都没了。
“你发什么了?”
“就让她别缠着了呗,可能我语气太温柔了,她劝不动。”赵瑶年摇了摇头,满脸可惜。
“消息记录呢?”
“余文嘉看着多烦心,我删了。”她叹了口气,“真的很难缠啊,我心也软,你自己让她断了这念头吧,果断一点,长痛不如短痛。”
程序揉了揉额头:“你可以走了。”
赵瑶年瞪大眼睛:“为什么?!余文嘉还没有醒……”
“你一定是要我动手是吧?”程序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客气了,妈的这辈子没遇到过这么难缠的。
赵瑶年咬了咬下唇,眼睛又婆娑起来了,不甘地说了句:“你们都会遭报应的。”转身就走。
这句话像一句邪恶的诅咒,程序愣住了。
他看着余文嘉的手机,想起赵瑶年说的“长痛不如短痛”。他不知道赵瑶年发了什么,如果今晚没把这个事情解决好,以后就都没有机会解决了。
怎么解决呢,长痛还是短痛。
余文嘉的爱会毁了她啊。
程序在医院走廊里坐了很久,打开手机看到相册里那张原本用来膈应余文嘉的照片。
会遭报应吗。
那就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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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没想到报应来的那么快。邬语的电话来的火急火燎,他一接就迎来了一阵带着哭腔的哀求:“余文嘉呢,你把电话给余文嘉,我没有他电话,快一点,快一点好不好我求求你,银耳进医院了,余文嘉跟她说了分手,她从楼梯上摔下来了真的很严重真的,你让余文嘉过来一趟好不好……”
程序后来已经听不清她在讲什么。当时是凌晨三点,他从c市赶到b市,半个小时的车程,扣了六分。
邬语看到他立刻扑到他眼前问“余文嘉呢”,程序喉咙干涩,不知道怎么回答,在邬语看来就是“说了不太好”。
“你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余文嘉跟她说了些什么吗?真的,我都不敢相信那是余文嘉能说出来的话,我真的不相信。如果余文嘉有什么苦衷,你让他过来把话说清楚……”
“余文嘉说什么了?”
“你不知道?”邬语红着眼睛,“银耳拿别人的手机发的短信,我匆匆看了一眼,没一条好听的。你告诉我,余文嘉是不是出事了?你肯定知道的,你不要告诉我他真的有了新的女朋友然后把银耳甩了,我不信。”
程序看着这个平日里有点缺心眼的女生,没有想到她正经起来可以这么清醒。
“我们不在一个层面,人是会变的。”程序对邬语苦笑,“你和银耳都太小了。”
邬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所以呢?银耳就活该成为余文嘉感情路上的牺牲品?‘没合适的
她补位,有合适的她走人’是吧?我这辈子最恶心的就是物化女生的人,你们这一堆人哪里来的脸?”
程序也在想,他哪里来的脸。
邬语的话匣子和泪匣子同时决堤,在一旁边骂边哭,哭得都喘不上气。程序安慰了她很久,送她回家后独自来医院,给因为工作抽不开时间的尹父尹母报平安,说尹尔思情况不是很严重,让他们放心。
程序就这样寸步不离地守着尹尔思,隔壁病床八十岁高龄老人的专业陪护都没这么上心。
邬语带来尹尔思的手机,等尹尔思醒后让她和余文嘉彻底说清楚。程序让邬语放心回学校上课,这里有他在。等邬语走后程序打开尹尔思的手机,锁屏壁纸是和余文嘉的合照,尹尔思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脸都快怼到屏幕上,余文嘉没有看镜头,而是在看尹尔思,满眼的柔情。
程序坐在椅子上,缓缓俯身,看着尹尔思没有生气的一张脸,他忽然抓住她冰冷的手,往脸上贴了贴。
那是一种在寒冷里寻找到了火把的贴法,他用她冰凉的手背缓缓地摩挲着自己的脸,仿佛是在给自己一种无形的慰藉。
我也很需要你啊。你救了别人,为什么不能救救我。
他放下她的手,轻轻地放进被子里盖好,打开她的手机,试密码,余文嘉的生日,不对。
程序又试了她和余文嘉在一起的纪念日,多可笑,这个日子他比当事人都记得清楚。
解锁成功,余文嘉的消息不停地跳出来,各式各样的道歉。
程序一条一条地看,眼睛发酸。
那么温柔的语气,不带一丝崩溃后的负面情绪,自己承受了所有的痛苦,予她的只有一片温存和煦。
程序深吸一口气,关闭手机放在床头柜。
尹尔思昏迷了三天,她醒的时候,程序在监督护士配药。其实他什么也看不懂,可总觉得自己看着要安心些。
听见她的呼叫铃的时候,程序悲喜交加。她苏醒的喜,即将失去她的悲。
她睡了三天,看上去还清瘦了点。她看他的眼睛不再是满眼的璀璨星光,而是淡漠和冷峻。
她是不是在想,我都那么烦你了,你怎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程序忍了心里的苦涩,同她开玩笑。她没听进去一句话,只是问,余文嘉呢。
程序避而不谈,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有意还是躲避,五五开吧,终于让尹尔思彻底心灰意冷。
如果尹尔思当时具有一种深涉社会的成熟眼光,她就会发现程序漏洞百出。可很遗憾,那个时候的她,太青葱。她太累了,累到想抛弃一切,累到想跟过去的一切说再见。
她让昔日好友来帮她了结这一切,殊不知这才是彻彻底底地同余文嘉走岔了路。
程序当时有一瞬间的怔愣。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东西。
他很清楚,如果真是他来了结,这两个人就真的没有可能了。
他之前的行为是想到余文嘉的爱会毁了她,可余文嘉的道歉他从头到尾看了一遍,他自愧不如。
可口头上的言语能代表什么呢。程序心里有另一个人跳出来颐指气使:余文嘉毁了她是早晚的事,你等着吧,她没多久就高考了,高中毕业一切都是未知数,你随便吧,反正别后悔。
程序终于找到个让自己舒服的答案:不后悔。
尹尔思手机里的软件杂七杂八,程序边拉黑删除余文嘉边将微信聊天记录截图发给自己,前前后后也花了近两个小时,尹尔思连怀疑都懒得怀疑。
他回家之后慢慢慢慢地整理,将所有的截图裁剪,拼接,整理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这项工作处理完,天已经蒙蒙亮。程序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看着电脑上整理好的文件,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被当事人打开。
似乎只有这样才不会让他后悔。他不是在给他们余地,是在给自己赎罪,是在躲避自己的责任,是等到未来的某一天真相大白时,他好给自己留点最后的尊严。
尹尔思很快活泼乱跳起来,余文嘉也很快像个没事人。程序知道他们心里都有伤,却不知道他们心里的伤有多重。
尹尔思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只是对他,还是对所有人。那种不同很细微,她照样和他说笑,照样和他打闹,前提是他主动。只要他不找她,她就不会去找他;他给她帮个忙,她会跟他道谢;他怎么样对她,她就怎么样对他。
他们从前从来不分你我,现在的关系,更像是一种浮于表面的塑料友情。她无论从言语和行为都在告诉他:随便怎么处,我不在乎,不欠你的就是了。
程序感到由衷的悲伤,转念又一想,她肯和他和好,已经很好了。
后来尹尔思自杀,程序不知道。是邬语偶然提起,他去问她,满心绝望地去问她。如果她是为了余文嘉,他立刻就可以把聊天记录发给她。可尹尔思只是笑着说,你有病啊,我又不是恋爱脑,为了个男人这样。当时我高考没考好跟家里面吵架了,心里又脆弱,就这样了。哎呀放心,我又不是傻的。
程序看了她半天,没看出伪装的痕迹,为自己也为她松了口气。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她笑着躲开了。
余文嘉颓废了半年也走上了正轨,准备去墨尔本锻炼自己。
一切都那么平和而美好,只要不去深挖,假装眼瞎,生活一帆风顺,万事如意。
余文嘉走的那天程序去送机,他知道余文嘉恐飞到底有多严重,担心他出事,程序念叨了一路,念到余文嘉揉着太阳穴说“你被夺舍了啊”他才住了嘴。
程序送到安检口止步,最后叮嘱了几句,余文嘉忽然对他道:“你和她断交的那段时间她很难过,每天躲着哭,觉得自己不够好才让你这样,我一直没跟你说。”看到程序怔愣的神色,余文嘉勾了勾唇,不是笑,是安慰还有心酸,拍了拍程序的肩,“照顾好她,拜托了。”
这是余文嘉对程序说的最后一句关于尹尔思的话。
程序终于慢慢明白,尹尔思这个人,失去过一次就是永远失去了。他主动离开过一次,让她伤心过一次,往后的时间无论他怎么弥补,他们都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她曾经在乎过他,那也是曾经了。同样的,如果余文嘉有一天忍不住回来找她,那他们是不是也不会有以后了?
程序那天第一次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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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文嘉去墨尔本的第一年,没有问过尹尔思的任何事情,程序跟他提过一次尹尔思考上a大了,余文嘉“嗯”了声,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尹尔思偶尔会提余文嘉,一提起来就咯咯笑,笑当初自己多傻,多幼稚。程序每次只是听,也不说话,只在一次尹尔思说“他和他女朋友小孩都有了吧,你别说,这对颜值挺高的,就是不知道小孩长什么样”后他沉默半晌回答“他们早分了”。尹尔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没有高兴,没有窃喜,很普通的惊讶,外加一点小遗憾。
尹尔思和余文嘉在这方面真的很像。你总想着他们是不是装作无谓,可永远看不出来他们究竟是不是无谓。连尹尔思,当初那个程序余文嘉一眼望得到底的尹尔思,也开始捉摸不定。
程序不想去猜了。他想,那就当作他们真的无谓吧。
一帆风顺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余文嘉第一次回国。程序当时在a市处理事情没赶得上余文嘉的接风宴,晚上去他家找他,发现余文嘉差点死在了自家的客厅。
程序送他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发疯,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晚来一步或者没来的后果,看似平和的一切表象在余文嘉吞药自杀后被彻底打破,程序心乱如麻,那些被他可以忽略的事实一点一点回到了他的脑中。
余文嘉怎么可能真的无所谓,程序看他认定过什么东西?少之又少。余文嘉曾经可以因为她自甘堕落,现在也可以因为她吞药自杀。
如果让他们的生活回归平静的代价是余文嘉的命,程序宁愿从一开始这个故事就不要开始,第一次遇见尹尔思的时候,他没有去帮她解围,而是转头就走。
程序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所有的一切,他坦白,无论什么后果,他的责任,他担,就算余文嘉要他的命他也给。
程序等着余文嘉醒,等的心酸而绝望。
在余文嘉醒之前,他等到了周兴源。
程序认识周兴源,但这个认识是属于听到过名字,了解对方的一些事情。富二代分很多种,也有外墙内墙,亲疏远近,阶层等级。周兴源,a市源融的少公子,这个富二代的等级跟程序他们就很不一样,高了不只一个阶级,这样的财团继承人必然不会是什么善类,可周兴源给程序的第一印象就是,呃,地主家的傻儿子。
牛高马大的身材,长了一张娃娃脸,说话也有点不太聪明的感觉。这种本身就存在极大矛盾的人,和余文嘉厮混在一起还真是不奇怪。
程序不会傻到真以为周兴源是个软柿子,第一次见面两个人眼神碰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味与探究。
“有空移步吗?”周兴源做了个“请”的手势。
程序笑笑,从善如流。他有预感,接下来等着他的不会是什么好事。
周兴源带他到医院一间空着的诊室,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扬起一张无害的娃娃脸,对他笑了笑。
“你是程序是吧。”
程序也笑了:”他怎么跟你讲我的。”
“他没怎么讲过你,就提到过一次,说你是他在国内最好的兄弟。”周兴源从包里摸出根电子烟抽了一口,小孩似的,“你知道呀,他忘性大,就记得这事了。”
程序挑挑眉没说话了。他现在没空去苦涩,无论周兴源说的是真是假他都不能去怀疑,面对这种人最忌的就是吃他的感情牌,无异于自己往坑里跳。
周兴源吐出一口老冰棍味的烟雾,整个人像是甜了一圈:“余文嘉这病我也不知道,但他得这病我也不奇怪。他什么都没说,但我什么都能查呀。”
程序始终挂着淡笑,知道这人是有备而来,却不明白他的目的。
周兴源支着手向他歪头笑,话锋一转:“你猜我查他的时候查到什么好玩的了?”
程序抬了抬手。
“其实吧,余文嘉要是只是原生家庭有问题,那也不算多惨。但最可怕的是什么,是他仅有的那些东西都背叛他啦。”周兴源笑嘻嘻地说,话里却自有一股阴冷,“被最好的兄弟算计分手,多精彩……”
程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表情有了一丝裂缝。
周兴源摆摆手,悠悠地叹了口气:“余文嘉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真相了,当年的事情很好查的,但凡余文嘉多个心眼都不会被蒙在鼓里。他当时不清醒,后来也拒绝面对那段过去,最重要的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所以他才一直被蒙到现在。我稍微在他旁边提醒那么一两句话,你信不信他就能立马翻出事情的原委?”
“那麻烦你了。”程序抱着手,只有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手部的颤抖,对周兴源扯出了一抹笑,“碰巧,我也想告诉他。”
“不不不,替人跑腿这种事我不感兴趣。”周兴源吸了一口电子雾化器,烟雾在鼻唇间回了个龙。他看着程序,满脸无害,“我不会告诉余文嘉。”
“他想查就查,想追就追,想放手就放手,我管不着。余文嘉需要时间来想清楚,可能明天就想清楚,可能三年,五年,十年,一辈子,都说不一定。所以你要搞清楚这样一个人对余文嘉的意义。你只是喜欢,但余文嘉不一样,他有病。我确实是道德绑架,但他也确实有病,你就不该插手。我这人帮亲不帮理,你有再多的苦衷都没用。那个女孩抛弃余文嘉是余文嘉活该,但你插手你就是你该死。”周兴源一躺,两只手搭在左右椅子靠背上,盯着程序,含笑的眸子藏着鹰一般的锐利。
程序绷着脸,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他听出周兴源话里的意思。当初就算没有他插手,余文嘉和尹尔思的感情也已经走到了分岔口。余文嘉需要这一段时间来想清楚自己的感情,可万一呢,万一余文嘉在岔路口遇见了其他人,那他就永远对不起余文嘉和尹尔思。
就算现在告诉余文嘉,也没有用,只会让他痛上加痛,继续挣扎在感情选择的苦海中。不说他就说尹尔思,她现在的脾气程序不是不知道,如果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误会,她大概率会认为他们几个人合起伙来玩她。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余文嘉想通了,他会自己用行动去化解他和他的小姑娘之间的坚冰。
这就是周兴源的意思。
如果有那么一天余文嘉回来了,那时候无论程序和尹尔思之间是什么关系,就算他们俩结婚了,也得离。
程序笑了,余文嘉交的这朋友是真他妈厉害,他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周兴源晃了晃手机:“我一个小时前联系过他父母,说余文嘉自杀未遂在医院,他爹说‘需要什么帮助请开口,我派律师过去’,他妈说‘不是未遂吗’,真精彩哈,你说是不是。”
“真这样说?”程序蹙起眉,脸上终于有了点情绪波动,骂了声,“牲口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周兴源嗤笑了一下,好像是因为程序的放松,他也不再是那副凌人的姿态:“余文嘉到墨尔本这么久,他家里连个电话都没打过。他刚到墨尔本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敢碰,去酒吧喝闷酒被一老外找茬,他估计发病了当时想弄死那老外,如果不是我在,他早就已经死在了异国的枪子儿底下了。”
“他心里一堆事但不说,我追着问他才告诉了我点他跟那女孩以前谈恋爱的事儿。他说他是一见钟情,我现在才发现他还是瞒了我,那时候他的病刚刚确诊,他不爱上这个小姑娘几乎是不可能,一句一见钟情就把私心的那一部分给瞒过去了。所以余文嘉需要时间来好好想,想自己的感情,你也有幸,逃脱了死罪。”
“一般人习以为常的感情,亲情友情爱情,他奢都奢望不来。如果不想清楚,他的爱情要纠结一辈子,他比那小姑娘都害怕自己的爱不纯粹,所以他痛苦。啊,友情也是,我因为帮他处理老外那事银行卡被冻了,我也烦借钱,随随便便将就着过了。余文嘉那时候负债,负的不少,三天两头往我这跑,跑来送钱,还是你根本察觉不到的那种,什么打牌故意输我之类的。要是哪天真相大白你觉得余文嘉会对你怎么样?揍你一顿还是搞你一顿?我敢说百分之百他什么都不会干,如果你不介意,还能继续当兄弟。”周兴源抬了抬眉毛,“当然,你也不可能不介意。”
“……”程序嘴巴动了动,喉咙发酸,再开口,声音已经有点哑,“我欠他的,没有办法。”又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在墨尔本,多照顾他一些。”笑了笑,二人对视的目光已经没有了对峙时的锋利。
男人之间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所有的意思。
程序走后,周兴源转手把电子烟扔进了垃圾桶。他一个人在诊室坐了很久,眼圈微微的红。
双相情感障碍。余文嘉啊,你真是会叫人为你心疼。
程序在余文嘉的病床边守着他醒,看到他睫毛翕动的时候,一股热流冲上心头,酸麻酸麻。
他和余文嘉认识二十年没闹过矛盾,没吵过架,没红过脸。就算是当初尹尔思的那件事他挨了余文嘉一脚,俩人回头也照样好。确实,余文嘉这种人很难跟人吵起来,有时候程序被他一句话噎住,噎的都要跳脚了结果看到余文嘉那张云淡风轻的脸,瞬间战斗欲全无。
程序有时候也暗暗地咬牙想怎么才能跟余文嘉打上一架,要说男人之间的恩怨,有时候打一架就可以了结,可他和余文嘉之间能有什么恩怨,就算他被余文嘉揍那也确实是他活该,根本找不到理由去还手,被余文嘉揍了他自己心里还舒服些。
现在程序是真想跟他打一架,把所有的事情全部痛痛快快地了结,让所有关于这场欺骗和感情的东西全部灰飞烟灭,让自己心里的负担能够被完全放下。他现在就好像被通缉了二十年为了逃罪去缅甸被逼着干了十年诈骗的杀人诈骗犯,被中国警察抓捕的那一刻不是恐惧,是欣慰,是一颗心终于落地的欣然。
可是不能,他没有这个资格。
余文嘉不知道醒来后收到的突如其然的那一拳,承载了多少心事的重量。他看着周兴源和程序,那么长的时间里第一次感受到浅浅的满足和幸福。而程序和周兴源表面满嘴跑火车,心里却酸的生疼。
第二天余文嘉就回了墨尔本,程序送机时听到余文嘉规划自己兴许会在澳洲结婚,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陌生,恍惚,似乎还不止。
从孩童,到少年,再到青年,他们陪伴对方经历过那么多岁月,一起学习过,玩闹过,堕落过,什么都规划过,除了结婚。
再顽皮的少年也终该懂事,他也该去找一找自己的幸福了。前提是,在余文嘉幸福之后。
一年过的飞快,仍旧是复制粘贴的一年,余文嘉依旧没有问过程序关于尹尔思的任何事情。程序不知道他的伤口是在愈合还是在溃烂,也不知道他在墨尔本是在遗忘还是在怀念。
尹尔思在a大上学,只有程序主动去找她两个人才会见上一面。见面的时候也不尴尬,很正常,该吃吃该喝喝该闹闹,看不出来尹尔思是不是渐渐厌了程序。程序有时候故意问“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啊”,尹尔思笑着回了几句话完美应对,完美的程序找不到破绽,可越是完美,他就越知道他们的友情已经如履薄冰。
有时候他也会戏想,自己是不是找了个siri。你找她吧,事无巨细她全部给你落到实处;你不找她吧,她就像死机了一样,更不可能主动来找你。
躲,是敏感的小女孩保护自己的盾牌,一块千疮百孔烂透了的盾牌。能躲一天是一天,能躲一年是一年,只要不把话说穿,躲一辈子都行。躲的多了,心都被这块腐朽的盾牌给毒麻木了。你对她好,她就会回想起你的那些不好,让自己别傻傻地被感动;你对她不好,她会拼命地想你的那些好,让自己别把错误往别人身上推,多反思自己。
程序不知道这些道理,他只是觉得难过,不知道如何是好。又想,假如有一天余文嘉回来了,尹尔思这样对他,他恐怕也会手足无措吧。
过年的时候余文嘉回国,程序照例提着酒去他家找他,一进门就打趣他,看来是没在澳洲骗到婚。余文嘉难得开怀一笑,两个人小酌了一晚,偶尔搭两句话,开口的次数都不频繁,内心却都舒心。
程序笑着碰了碰余文嘉的手臂:“这次多久走?”
“我才回来你就要赶我走了。”余文嘉眼睛一眯,支着手看他。
程序大笑:“就是舍不得你走啊,巴不得你多留一会。”
余文嘉和他碰了个杯,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酒:“不走了。”
程序一愣,随即又了然道:“决定回来了?”
“嗯。”余文嘉说得很随意,“我今后会在a市发展。”
程序定定地看着酒杯里的琥珀色液体,笑道:“不愧是你啊,余文嘉。”
余文嘉颔首:“毕竟,在澳洲没骗到婚。”
“要是她结婚了怎么办?”
余文嘉跟看什么一样看着程序,好笑道:“二十二岁结婚,你不如杀了她。”
“所以你也明白她什么性格,那你过去是要她命啊。”程序的语气忽然就重了起来,看到余文嘉晦涩不明的眼神,他才反应过来,笑着糊弄了句玩笑,“不是,说真的,我就好奇她要是结婚了你怎么办。”把人家老公给干掉?
程序以为余文嘉会说“这个假设不存在”,没想到余文嘉半晌冒了句,“我祝她幸福。”
程序一下子就笑出声了,虎口撑着半边额头笑的身体一颤一颤:“余文嘉,你跟哥说说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心里笑了没。”
余文嘉没表情地瞧了他两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喝了口酒,语气轻松:“她幸福就是了,无论和谁。”
程序肯定地点头:“正常人都这么想。”说罢意犹未尽地看向余文嘉。
余文嘉知道这人拐着弯骂他不正常,摊了摊手拿他没办法,继续喝自己的酒,听到程序低低地说:“我又该台前转幕后了,在她面前多说两句我的好话。”说罢拍了拍余文嘉的肩。
余文嘉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碰了碰杯,饮下这三年来的爱恨情愁。
今晚一过,故事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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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序卸下心里包袱的日子比预想中晚了半年,他心想余文嘉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就是不问他,没胆子探余文嘉的口风就只能探尹尔思的口风,发现人根本连面都没见过。他心下一惊不知道余文嘉在搞什么名堂,心里更慌了。九月份他到a市办点事,说好的台前转幕后,却还是忍不住给尹尔思发了消息,她回的依旧很正常,看不出来一丝对好友冷落她半年的愤怒。程序心里堵,脑子抽了跟余文嘉说住他那,余文嘉答应的很爽快,结果一天没回来过。程序发消息问他,他说忙。
不知道是在忙恋爱,还是忙工作。
程序没住几天就走了,怕哪天开门看到的不是余文嘉而是尹尔思时,自己会忍不住一拳给余文嘉迎上去。
他走没多久,在一天晚上收到余文嘉的消息,只有两个字:解释。
终于。那么多情绪纠结在一起只有两个字可以讲,终于。
跟余文嘉很好解释,一句“我干的,没想伤害你,但还是伤害了,我对不起你,是真的对不起”就可以把一切说清楚。他此刻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被警察抓捕的老通缉犯,抓自己的警察还是自己的亲兄弟。通缉犯想到自己今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心情都舒畅起来,而警察那么无辜,却要承受抓捕兄弟那种钻心的疼痛。
在这件事上他对不起余文嘉,从头至尾。
再然后余文嘉就没有回消息了,程序把整理好的聊天记录发给他,说:这个发给尹尔思。
他终于轻松了,却轻松的不太开心。
程序想此刻余文嘉在想什么呢,觉得他应该一个人抽了一晚上的烟。
可他想不出任何可以赎罪的方法了。他对余文嘉说“以后只要你开口,我无条件帮你”,其实也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对余文嘉来说没有任何作用。果然,余文嘉没有回。程序那晚喝了很多酒,喝完酒一个人在房间里,放任了自己哭出声。
够了,那么多年,那么多负担,那么多责任,他一并担了,什么后果,他都承受,除此之外,他承受不起更多了。当初他年轻,以为这只是小事,甚至以为自己做的是对事,可如今一环绕一环一圈套一圈的债才让他幡然醒悟,自己错的离谱,自己永远欠余文嘉和尹尔思,自己的债就算抵上下辈子都还不完。
他真的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了。
程序好的不学,倒在尹尔思那里学会了躲。哭过一场他照样过他的日子,什么都别去想,什么都别去讲,你不说,我不提,都别找,就这样,都挺好。
过了段时间,程序的朋友圈多出了个爱秀恩爱的人,这种人程序一般都当狗,可没想到这次的狗居然是一年半载见不到几次朋友圈的余文嘉。
程序说不清楚自己是受虐心理还是什么,明明看不得,有事没事却总要点进余文嘉朋友圈里走走逛逛。
尹尔思在余文嘉的镜头下挺傻的,很像一个残障女友,程序每次却看的会心一笑。
这才是她最真实最可爱的样子啊,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看到。
程序想起他和尹尔思刚认识的时候,她也跟这差不多,只不过对余文嘉,她的态度要更娇软一点吧。
程序想到这自己都想笑,恐怕给尹尔思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像对他一样在余文嘉面前造次。
他又想到,余文嘉说“她幸福就是了,无论和谁”时他反讽的那一句“正常人都这么想”,如今想来,真是这个道理。
他到底和余文嘉不一样。她幸福就好了,无论和谁,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很开心。毕竟,他不能给她这样的幸福。更恰当一点,能给她这样的幸福的人,不是他。
另程序更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尹尔思找他问当年的事情。他那时才知道余文嘉没有告诉尹尔思真相,谁知道尹尔思居然碰到了赵瑶年。赵瑶年那德行,能在别人身上找优越感的事情她铁定一件都不会放过。
程序那股消停好久的歉疚感又跑出来作祟,不过这次比上次轻松了太多了。他不知道尹尔思会怎么想,尹尔思那心眼也想不到哪去,只是余文嘉没告诉她他们二人却在一起那么久,程序是没有想到的。
周兴源曾经就说过余文嘉会用自己的行动去化解他和他的小姑娘之间的坚冰。这个行动不需要借助回忆从前的感情带来的短暂新鲜感,也不需要借助论谁对谁错谁付出更多从而让对方自愧不如的歉疚感,他孤身一人,细节当软化剂,真诚当必杀技,一颗真心敢付出,有幸对方敢接,他们俩,天造地设,活该幸福。
余文嘉真的可以,程序心服口服。
那晚他到阳台吹风吹到半夜,回房间时打了个喷嚏,给余文嘉发消息:结婚了给我说,我好随份子钱。
余文嘉没回,他那晚却仍旧睡了个好觉。第二天醒来,发现余文嘉回了消息:当伴郎也行。
程序笑了起来,看着那条消息笑了很久,那些晦暗似乎都在他的笑声下,守得云开见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