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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牙给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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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双十一,邬语说要和我一起等待零点大开杀戒。距离零点还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候我被她一通电话吵醒了。

    “你家门铃快被我按烂了,再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我认命地去开门。

    她着装隆重妆容精致地站在门口,很鄙夷地看了我一眼:“银耳,你好歹现在是个有对象的人,怎么那么不修边幅呢。”

    “是我在和他谈恋要,不是蝙蝠在和他谈恋爱。”我转身打了个哈欠就去沙发窝着了。

    她警惕地观望了眼四周:“没有男人吧?”

    我都懒地理她了:“你想要我可以叫。”

    “哎呀别。”她跑来和我挨在一起。

    “现在才八点,少女。”我说,“早上八点,离零点还有整整十六个小时。”

    “我知道啊,所以我晚上不准备过来了。”她笑咪咪地说,“占用一个有对象的人的夜晚时间就等于谋财害命,鲁迅说的呀。”

    “……你记错了,可能是周迅说的。”

    “哎呀管他王迅周迅的,你先帮我看看衣服,然后再帮我挑一下哪些可以不买。”她点开淘宝,“来吧,以你的独特审美帮我取舍取舍。”

    这话听着怎么听怎么不像夸人,我忍住揍她的冲动接过她的手机翻开购物车,哇,怎么形容呢,真就是小刀插屁股,开了眼了。

    “这个包我记得你有一个啊。”

    “那个是大号的,太压身高了,这个是小号的。”

    “你为什么要买一个五百块钱的马桶刷?”

    “因为我家马桶一万多啊。”

    “那这个桌布呢,两千五,你疯了还是它疯了。”

    “你看这满印的logo,铺桌上多有品味啊,别人一进来就会觉得我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不,别人只会以为你是个暴发户。

    再看下去我眼睛要瞎了,于是及时给出专业的意见:“都买了吧。”

    她羞郝地看了我一眼,“我一个月资只有这个数。”说罢比了个手势。

    我不可思议地道:“请向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让你将这些东西加入购物车吗?”

    她眉头皱成八字,可怜兮兮地说:“银耳~”

    我听出了点弦外之音:“叔叔阿姨呢?”

    “我好意思啃老吗二十多岁了……”

    我拍了拍她的肩:“所以你是要啃友吗。“

    她眨了眨眼睛。

    我吸了口气:“你才大四,家里不会给你断生活费吧。”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给花完了……”

    败家子啊败家子。

    邬语的父母与我父母私交甚好,两对私交好的父母私底下总会聊一些天,为人父母嘛,话题总离不开家庭和孩子。四个人这么多年来不知联合发明研究了多少教育方法,小时候差点没把我的俩给搞死。

    但无论什么教育信条都离不开那一句亘古不变的真理:穷养儿富养女。这就导致自从我上大学慢慢尝试经济独立后越来越珍惜口袋里的每一分钱,没想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英雄竟在我身边。

    我想起曾经惊奇地发现从小到大,教英语的老师似乎都是最年轻最潮流也是最漂亮的。邬语的存在让我在这条定论上再加了一条:最败家的。

    我认命的点开支付宝帐户在她面前晃晃:“五千块,再多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她狗腿地笑道:“么么达爱你哦~”

    我低头转账,心想过年回b市看我在你爸妈面前怎么讹你。思及此我心情都好了许多,看邬语犹如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羊,愉悦地多转了两百,凑了个五千二给她。

    “银耳我爱你哦~”她满脸感动的样子,几分钟之后我刷到她的朋友圈。

    “闺蜜胜男友呜呜qwq”。配图是我的转帐截图。

    “你还是快点谈个对象吧。”我惊恐道。

    她眼珠子一转:“你和余文嘉怎么复合的?”

    我想了想,把起因经过结尾向她简略地说了一遍。

    她一拍手:“妙哉啊,这么说我也有一半功劳。”

    我心说其实是你的傻气的功劳,于是慈祥地拍了拍她的肩。

    “不过你还要回公司吗,闲言碎语不好处理吧。”

    我也是正在纠结这个问题。那天的事情确实保不齐有旁观的人嘴碎说出去,况且我还有一个周就走了,其实没有什么再呆下去的必要。

    “给自己休个假好好谈场恋爱吧,余文嘉主动那么久,你怎么不给人家点甜头。”她用手肘推了推我。

    我汗颜,心想昨天让他亲了两次还不够给甜头的吗。

    “你快收拾收拾吧。”她看着我的鸡窝头摇了摇头,“我得回去备课了,哎,人民教师苦啊。”

    我把她送出去,在她临走时送了一句话:“人民有你这个教师是人民苦。”

    她气得折返回来踢了我屁股一脚。

    -

    洗漱收拾完已经快十点。

    拿起手机想给余文嘉发个早上好,但估摸着他现在还没醒,万一会醒了向我“为什么起那么早”,我总不可能回一句“被人啃了”,于是放下手机,想着中午过后给他发一句问候。

    a市的冬天越来越冷了,我打开窗想观望一眼楼下,却被突然的冷风刺了—脸。

    我赶紧闭了窗户。

    原想点外卖将早餐应付过去,但难得周未起那么早,我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早餐是生命美学的开场白,我前两天刷到了一个法式吐司的教程,今天正好试一试。吐司泡完牛奶后用黄油煎至两面金黄,我顺便煮了点牛奶。十分钟之后吐司出锅,牛奶也沸腾了。我做作地摆了个盘,掏出手机拍了张照准备一会发给余文嘉。

    抱着期待的心情尝了一口,吐司十分软嫩多汁。我愉悦地喝了口热牛奶,二者交融差点没把人给腻死。

    我沉默地看了它们一眼,秉着不浪费的精神一口一口艰难地给吃完了,想给余文嘉发照片分享的念头也被打消。

    想了想还是给他发过去一句“早安。”

    没想到他的消息回的异常快。

    “起这么早?”

    我略囧地回了一句“健□□活,从我做起。”

    “行,别乱跑,晚上一起吃饭。”

    我心想这才早上他怎么就定了我晚上的时间了,又一想他白天大概在忙,虽然我不知道在忙什么。

    “嗯好。”我问复道。

    在沙发上躺着刷了半天手机视频,我感觉眼睛都快瞎了,想了想给一位熟识的高尔夫教练发了个消息起身换了套装备,准备去打球。

    临走时发了条仅余文嘉可见的朋友圈:一个人也挺好。

    发完后又觉得自己矫情的不得了,开是又删了。

    -

    约了下午的screengolf,简单来说就是面对一个电子模拟器,很适合青铜练习。a市有好几处露天的高尔夫球场,但与之相邻的也是a市最大的几处富人区。我没有胆量去资本面前丢脸,打室内高尔夫的话除了自己和教练没人知道你的水平有多菜,最重要的一点是,在这个寒冬腊月里,室内高尔夫有空调。

    一进门便看见我的教练从球室里出来,看见我惊喜地说了声“hello”。

    “嗨。”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越来越帅了啊。”

    他傲娇地笑道:“当然。”

    此人姓宋名彦黎,名字很有小说男主的味道,长相也是一副少女喜欢的男团脸,将近三十的年纪长得跟清纯大学生似的,遗憾的是这样一个优质男人却并不喜欢女人。

    “来这个球室吧,你自己先练一会儿,我一会来验收成果呦。”

    我点点头,一个人欢快地去球室关门当菜鸟了。过了一会宋彦黎进来,一洗刚才的散漫,语气严厉地如同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

    “肩膀放松,你是机器人吗。”

    “收杆动作要自然利落,你是在打球,不是在作秀。”

    “手不要太用力,挥杆要自然!自然!自然!”

    “好球!”

    “我收回刚才的话。”

    “……”

    我将球杆递给他,筋疲力竭地往椅子上一躺:“手要断了,你变脸怎么那么快啊。”

    他讶异地说:“那些男人就是喜欢我的严谨认真一丝不苟呀。哎,你们女人就是不懂我的魅力。”

    “……”

    他看了看我的成绩表,说:“去云湖打吧,外面出太阳了。”

    云湖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露天高夫球场,不必多言,也自然是a市房价最贵的一片区域之一。我惊恐地道:“你是要让我在资本面前自惭形秽一把然后激励我勤加练习吗。”

    “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谢谢你的提醒,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

    他扫视了我一眼:“没关系,你挺有云湖业主的气质的。”

    我欣喜道:“真的吗?”

    “嘴瓢了.我说的是挺有云湖保洁的气质的。”

    “……”

    “哎呀尔思我们是好姐妹呀我开玩笑的,别磨蹭了快走吧~”他一把揽过我的肩。

    “你下午没课吗?”

    “我今天本来就不上班啊,要不是你给我发消息我都不会来的。”

    “你那么好?”我深受感动。

    他一把放开了原本揽着我肩的手:“你不会不知道我休息日上课收费翻倍吧?转钱!”

    “……”

    我今天来这里就是个错误。

    -

    半个小时后我和宋彦黎一同出现在了云湖高尔夫。

    我抬头看了看高悬的太阳,心情也跟着愉悦了记来。冬日的阳光,黑夜的篝火,生日蛋糕上的蜡烛,所有关于光与热的东西,似乎总有股抚慰人心的力量,能够填满人心里的缝隙。

    我将羽绒外套脱下来递给宋彦黎:“我外套和你东西一起放,一会记得提醒我一下,不然我肯定要忘。”

    他做了个“ok”的手势,去休息室放东西。

    我望了一眼广阔的球场,没见着什么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宋彦黎出来时已经换了一副装备,修身的球服勾勤出他劲瘦的身型,我看了一会赞叹道:“我突然理解那些男的为什么喜欢你了。”

    他虽然瘦,但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瘦,举手之间可以明显看见肱二头肌隐隐发力,腿倒是很细,总的来说不单薄,但又没有什么明显的肌肉,我是个男人都有想把他按在身下的冲动。

    余文嘉的身材则不同,他的身材一看便知道是经年累月练出来的。俗话说适当健身吸引异性过度健身吸引同性,他不是那种每天吭哧吭哧练的如同牛蛙中的健美冠军一样的身材,恰好是吸引异性的那一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腹部不多不少六块肌,身体肌肉分布的均匀,尤其是手臂,起伏的线条总让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我忙止住接下来的思绪。

    太禽兽了尹尔思……

    我用手摸了摸脸,宋彦黎一脸嫌弃地说:“我知道我魅力很大,但你不至于这么把持不住吧。”又装作遗憾地鸣咽了两声,”我们没可能的,呜呜。”

    我用球杆往他膝盖上敲了一下。

    “诶我浑身都买了保险的哈!”他捂着膝盖跳着后退两步。我没理他,兀自挥杆击球。

    “说了要试挥试挥你怎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呢。”他一下子就严厉起来,用球杆重重地打了下我的腰。我十分怀疑他是在公报私仇。

    “知道了宋教练。”我看了一眼白色小球落下的地方,“不过我好像打的挺远的哎。”

    “洞在北方,你往西北打,好远哦好厉害。”

    “……”我忍气吞气地走过去打下一杆。

    他跟上来揽过找的肩:“不要生气嘛尔思,我对你温柔点你帮我找男人呗。”

    我“呵呵”了一声,心说这档子事怎么还轮上我了。他拿过我的球杆自信飞扬的说了一句“我给你做个示范”。瞬间敛了吊儿郎当,全神贯注地看着球利落地挥杆,只听清脆地一声响,白色小球以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飞越到果岭,他则以一个完善的收杆动作结尾。

    我情不自禁赞叹了一声”哇噻”。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帅爆了。”他潇酒地撩了下头发。

    我伸出一个大姆指:“你真是国家的栋梁。”

    他又揽住我,同我有说有笑地往落球处走。我正想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又一想他曾经说过的“女人脱光了躺我床上在我看来跟一只烤乳猪没什么区別,而目后者对我的吸引力更大”,于是也由得他去了。

    他同我讲他与各种奇葩前任的奇闻逸事,最好笑的是他讲以前网恋过一任,奔现后估计对方想给他留个好印象,于是两人一起去餐厅的时候地方很霸道邪魅地问服务员“要一份你们这里的招牌”,那个服务员一愣说“我们的招牌在外面挂着”,当时那个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听到这里笑得肚子都快抽筋了。上了球车一路说说笑笑,到了果岭下车时,却发现不远处站着三个人。

    两男一女,其中的两男,我还十分熟悉。

    他们背对着我们,余文嘉站在中间,旁边一位穿着紧身运动衣和运动短裤的辣妹在他一旁笑着对他说什么,周兴源在余文嘉的旁边凑了个脑袋过去,从侧面看也是满面笑容。

    我欣赏了一下辣妹的身材,凹凸有致曲线玲珑,露在外面的两条大长腿笔直修长,白皙又不乏肉感。今天虽说出了太阳,温度却远达不到可以穿短裤的程度,辣妹的腿都冻得都有些发紫。我在心里赞叹了一句“冬日战士”,携着宋彦黎转身就走。

    我说白天忙什么呢,世界就是那么小。

    “你干嘛?”宋彦黎问。

    “我想吃饭了。”我说。

    刚走没两步身后就响起周兴源标志性的少年音:“思姐——”

    我想假装没听到,但我忘了旁边还有宋彦黎这么个猪队友。他停下脚步,我转头看他,他正回头往身后张望,一脸惊喜:“是不是有人叫你,这个声音好听诶。”

    身后有簌簌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由远及近。

    我认命地转身,可怕的是宋彦黎搂着我的姿势未变。

    周兴源一副看戏的表情快步走到我跟前,眼神在我和宋彦黎之间扫了一遍,玩味道:“思姐,你这也太让人惊喜了。”

    我没理他,余文嘉和辣妹并肩走过来,余文嘉的表情没什么波澜,眼神扫过我和宋彦黎,目光最后落在宋彦黎楼着我的手上,眼神陡然寒冷了几分。

    宋彦黎疑惑地偏头小声地问我:“你朋友吗。”

    ……大哥,你是感不到气氛的微妙吗。

    “她男朋友怎么没来。”余文嘉突然开口,视线转向宋彦黎。

    我双眼一瞪。

    太阴险了余文嘉,无论宋彦黎说什么都是妥妥地上套了。

    我刚想出言转移话题,但宋彦黎略带惊讶的声音已经响起:“她有男朋友?”

    “……”

    区区两句话,已经包含了无数信息。

    余文嘉脸色未变,我扫了一眼在他旁边无措的辣妹,笑道:“你知道他晚上要去干什么吗?”说完用下巴指了指余文嘉。

    辣妹怔了一下:“好像……约了人吃饭。”

    “约的谁呀?”我尽量笑得灿烂些。

    “没……没说,应该是朋友吧。”

    我笑得更灿烂了。

    朋友,好一个朋友。你以为只有你会套话吗。

    自古情侣有劈腿的,打架的,互捅的,我俩这种互绿的恰巧还被对方撞见的,实在不多见,实在是稀奇。

    “行,那你们玩,我们失陪了。”说完我便转身欲走。还没来得及迈步整个人就被一股力量拽了回去。等我反应过来,人已经在余文嘉怀里了。

    我挣扎了两下想挣脱,他抬手搂住我的脖子用臂弯卡住,言语间已经有些威胁的意味:“再动试试。”

    “……”

    我生怕他在大庭广众下猥琐欲为,于是不动了。

    周兴源一脸”你俩是来给我添堵的吗”的表情,说:“你们先聊我们先走了。“说完便催促着已经怔掉的辣妹和宋彦黎快走。

    宋彦黎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我和余文嘉,犹豫了下道:“尔思,你衣服还在我那里,我什么时候拿给你。”

    “……”

    兄弟,你真的不是来捣乱的吗。

    周兴源赶紧拖着他的手臂将他拉走了。

    辣妹回头望了眼我们,咬了咬下唇,也跟着他们走了。

    我看着她怅然若失的背影,有些酸溜溜地道:“身材真好啊。”

    余文嘉松开我,将手懒懒地搭在我肩上:“然后呢。”

    我继续酸溜溜:“真漂亮。”

    “嗯。”

    我酸地后槽牙都发软了:“你真有福气。”

    他瞥了我一眼,说了一句经典广告词:“你没事吧。”

    我脑海里迅速闪过一位知名女星的身影。

    “她是我故人,不熟,挺久没见了,今天碰到一起玩了两把,没和你说是我不对,对不起。”

    我没想到他会先道歉,也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道:“啊……好。”

    “她今天问我晚上有没有约,我没多想就回答了,没想到跟她说是和女朋友一起,是我的问题。“他的大姆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肩,仿佛在安慰一只发怒的仓鼠,“你不开心,可以拿我出气,但不要拿别的男人来气我,好不好?”

    我一愣。他以为我因为他和其他女人一起而找了个男的来气他?

    “不是不是,我不是气你,我和他就是……”说到这里我看到他脸色有些紧绷。

    “……普通的朋友。”他脸色缓和了下去。

    “普通朋友也不能搂着你。”他说,又补充道,“是个男的都不行。”

    “你还是先担心周兴源吧,”我说,“他不喜欢女的。”

    周兴源拖他走的时候他表情有多享受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余文嘉表情古怪起来,半晌说了句:“那也要保持距离。”

    我也觉得刚才那样好像的确有些过了,于是道:“好,我以后不会了。”

    他看了我半晌,道:“如果我们产生了矛盾,你可以任性,可以胡闹,可以生我的气,想怎么样都行,但不要表面装作无事,心里默默扣我的分。”

    我刚想打趣一句“我敢任性吗”,看到他认真严肃的脸色,默默将即将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以前的我遇到今天这种事会怎么样呢?我想了想。我会哭,会失望,会发在姐妹群里问该怎么办,会在他面前生闷气,会联想起从前的种种,让自己难受,也让他难受。

    我们都在成长,都在遗忘,都在重拾,都在改变。

    人生永远不会圆满,所以易经六十四卦,始“乾”而终“未济”,不是没有道理。

    “你也是,有什么事不要闷在心里,我们不是在打麻将,不需要分输赢。”我难得说一句正经话,看着他含笑答应道“好”,突然感觉有些不适应。欲击球将刚才的话题过渡下,挥杆击球的一瞬间,一块草皮带着泥飞了出去,白色小球往后三公分,一个倒三角形的坑突兀显眼。

    “……”

    如果尴尬癌可以治疗。

    余文嘉不轻不重不急不缓甚至略带疑惑的声者在身后响起:“你在锄地?”

    “……”

    他上来接过我手里的球杆,另一只牵住我,眸中有笑意,“走了。”

    “我先去把草皮钱给赔了……”

    “我解决。”

    他一路将已经懵掉的我牵了回去,宋彦黎正在大厅沙发上半躺着玩手机,看到我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你没事吧!”

    “没事就吃滑滑梅。”我说。

    他看了一眼余文嘉,又看了一眼我,遗憾地说:“刚才那个男人走了,你们有他微信吗,推我一下。”

    “……你这么饥不择食吗。”

    他惊讶地看着我,下巴朝余文嘉抬了抬:“要不是他说这个人是你男朋友,我已经对他下手了。”

    我惊恐地拉着余文嘉往后退了一步:“能同时被我们两个人视作情敌,你也是不容易。”

    他嫌弃地望了我一眼:“谁对你这枯树枝身材有兴趣。”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便被余文嘉面无表情地拉进了休息室。他反手关门,宋彦黎“记得推微信——”的呼喊被“嘭”的一声隔绝在门外。

    余文嘉锁上门,转过身时表情终于有了一丝裂纹:“你这都是些什么朋友。”

    “你别害怕,该害怕的人是我。“我几乎要垂泪了,“不仅得防女人,还要防男人,我怎么那么命苦呢,呜呜。”

    他冷淡地看着我演戏,过了一会终于憋不住唇边一抹笑,过来揉了揉我的头:“怎么那么可爱呢。”

    我看到他含笑的眼,突然想起从前我问他“为什么在不熟的人面前总是没表情”,他反问道“既然不熟那还要摆什么表情”,当时我不理解,现在却惊觉,他是把自己生动有情的那一面留给了最亲近的人。

    我近几日才发现余文嘉笑起来眼尾是有些眼纹的,细细的两三条汇在一起,顺着眼形轮廓的曲线向上挑,原本就璀璨的笑眼平添了几分勾人的意味,唇边还有两道浅浅的笑弧。这个男人好看成这样,连笑都仿佛是私心给了人一份感情,让人心念震颤。

    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一个男人用情的样子,竟是这样眩天感地。

    我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抬手抱住了他。

    “我看到那个女生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一下子就堵住了,其实我知道你们没什么的,我也觉得我不该干涉你的交友自由,我应该大气一点,不该让你感受到压力或者被束缚,可是……算了我不想可是了,你都快烦死我了余文嘉,我太脆弱了,我感觉我就是一片海苔……”

    “你能同我说这么多,我很高兴。”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是我的错小海苔,不生气了。”

    “我没生气。”我闷闷道。

    “但你发朋友圈暗示我。”

    我一下子推开他:“什么朋友圈?”

    他慢悠悠地点开手机相册,在我面前晃了晃——正是我那条“一个人也挺好”的朋友圈截图。

    我都快羞愧死了:“原来你看到了啊。”

    他反问:“不就是发给我看的吗。”

    话虽没错,但女人作为世界上最难解的生物,心思是总是迂回曲折的,简直就是生来的矛盾体。

    我摸了摸脸:“太幼稚了,请你忘记这件事。”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发这样的一条朋友圈,嗯?”

    我被他上扬的尾音弄得晕乎乎的,一晕就容易满嘴跑火车:“因为你没有24小时陪在我身边。”

    “行。”他往沙发上一坐,“明白了。”

    我看到他一脸琢磨不透的样子,忙摆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他笑笑:“知道了。”伸手拿过迷你吧台的一瓶矿泉水,灌了一口。

    我发现他喝水有一个特点,喜欢将手肘微微抬起来,喝个矿泉水都有股同人推杯换盏的精致在里头。

    球场定制的矿泉水容量不大,在他手里有点像大号口服液,他硬是没浪费两口灌完将瓶子扔进垃圾桶,我默默地为他点了个赞。

    他起身道:“我去换个衣服,等我一下。”

    “嗯好。”

    我应了声好后他才转身进了更衣室。我随手拿了本茶几上的杂志翻了翻,讲财经的,读了两页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发现是收拾好的余文嘉。

    “走吧,去吃饭。”

    我将杂志放回原位,起身道:“在这儿吗。”

    球场内有一家很著名的黑珍珠餐厅,来云湖高尔夫的人一半是为了打球还有一半则是为了过来吃饭。我略期待地想余文嘉这么浪漫的吗,不会还有烛光晚宴,特聘主厨,私人定制,神秘惊喜什么的吧。

    “吃火锅。”他出声打破我的幻想。

    “……哦。”我垂下头,突然发现吃火锅似乎更令人兴奋,又抬起头喜道:“走吧!”

    若说有什么美食能统一代表区域文化,那一定是火锅。各省人文不同,喜好不同。由此发展出了各式的牛油锅,菌汤锅,番茄锅,中药锅,牛瘪锅,菊花锅,十全大补锅,听说全国各式的锅底就有217种,令人咂舌。

    蘸碟也分出了个花样,有人喜爱传统的蒜泥小米辣加香油,有人没了麻酱便觉得火锅少了灵魂,有人不懂其中奥妙便喜欢什么都加点……

    只有中国人能将“吃”这种简单的机体活动,演变成一种文化,逢人招呼,第一句话必定是“吃饭了吗”,表达感谢,最好的谢礼便是“我请你搓一顿”。

    我站在路边等余文嘉开车过来,amg从地下车库拐出来在我面前稳稳停下,我犹豫了一秒,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余文嘉左手手肘靠在方向盘上,转头对我道:“真拿我当滴滴司机了。”

    “我累了,后面好休息点嘛。”我颓废地一躺,躺成了一条咸鱼,“余师傅,开车。”

    他眉头一皱:“坐前面来。”

    “……哦。”我迫于淫威绕到前面坐去了。

    “安全带。”

    我惊讶道:“按照套路不是应该你过来帮我系我以为你要亲我然后紧张地闭上眼结果发现你只是帮我系了个安全带而已我非常羞愤然后你突然就亲过来了吗?”

    他嗤笑了下:“好,满足你。”说罢便作势要倾身覆上来。

    “诶——“我伸手将他挡在了一臂外,“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说完麻利地系好安全带。

    余文嘉面露欣慰:“这才是女主人的位置。”

    我喜道:“以后这就是我的专属位置了吗?”

    他支着手饶有兴味道:“不止这儿,你想把哪儿变成专属都行。”

    包括房产证和保险受益人吗。我阴暗地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两根女人的长头发什么的,哼哼。”

    余文嘉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我看到他一脸坦荡的样子,心里”咯噔”一声,脱口而出道:“不会是有男人的短发吧!?”

    “……”

    “哈哈,我的意思是你的……你的短发……”

    他右手移到中控台,车窗缓缓降下,突如其来的冷风吹了我个措手不及。

    “清醒点没。”他神色如常,车窗又缓缓升起。

    我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也太冷血了……”

    他神色一凛,抬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摸了摸我的头:“不欺负你了,记得按时吃药。”

    他不说我都快忘了吃药这一回事,但还是答应道:“哦好。”心想他怎么知道我要吃药。

    他不置可否,发动汽车。云湖离市中有一段距离,他开得不快不慢,车内温暖的令人昏昏欲睡。我悄悄打了个哈欠,找到座椅调节调了个适合睡觉的位置,将外套帽子盖上,抱着手浅眠。

    因为睡的很浅,迷迷糊糊能感觉到汽车驶入隧道时突然降临的黑暗以及驶出隧道时突然的明亮。我被刺激的有点烦,将外套帽子往前拽点遮住眼睛,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余文嘉的副驾体验感实在是非常好,车内若有似无的淡香伴随着入眠,行驶过程很平稳,睡的迷迷蒙蒙时似乎感觉到余文嘉放了首钢琴曲,曲调轻柔。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周身又遁入一片黑暗。有人捏了捏我的脸说“起床了”,睁开眼,睡眼惺松间发现四周是个地下停车场,车内紫蓝色的氛围灯烘出了个意乱情迷的调调,我迷迷糊糊地疑惑了下,没去多想,揉了揉眼睛道:“到了么……“伸手去拉车门,拉了两下没拉开。

    “诶这锁上了……”我说着转头看余文嘉,话音未落便被人搂了过去堵住了唇。

    他吻得凶狠且急切,车内空调没关,本就高的温度架不住两人一亲热,我只感觉浑身都快烧起来般,烫得要命。余文嘉一只手搂着我脖子另一只手还有空去脱我外套,我伸手去拦根本拦不住,倒是自己触碰到他坚实滚烫的小臂肌肉时一个脸红,手就跟被烧着似的缩回去了。

    脱吧,姐今天穿了三件。我暗戳戳的想,居然有些暗爽。

    显然余文嘉也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脱我衣服的一只手钻了个空子便伸了进去。我一激灵想往后躲,却又被他按了回来。

    安静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燥热暖昧的空气,令人目眩神迷的氛围灯,简直集齐了行作奸犯科之事的天时地利人和。谁能想到地下车库里停着的这辆内敛沉稳的amggt63s里,竟是这样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我看不清余文嘉的脸,只听得到他越来越沉重又极为克制的呼吸声,荷尔蒙在湿热的空气中跳舞,催化人的□□,瓦解人的意志。手不安分到了一个程度,我实在承受不了这样的撩拨,抱着他喘了两口气。

    他吻我脖颈的动作一顿。

    “去后面。”他哑声道。

    我很悚然,一下子清醒过来,忙推开他道:“不不不,你清醒一点……“说未说完被他拉进了怀里,又是一个他凶狠绵长的吻。

    “乖,去后面……“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湿热的鼻息扫过耳下的皮肤,像是羽毛扫过心尖,勾得人心痒难耐。

    我在理智出走的瞬间拉起了心中的警戒线,想推开他发现根本推不动。我都快哭了:“同志清醒一点!中国人不搞中国人……”

    或许是那声激昂的“同志“太有号召力,余文嘉真的慢慢放开了我。紫蓝色氛围灯投射在他的眼里,浓浓一片化不开的□□。

    我避开他的视线,垂着头整理衣服,有些无措。

    我没见过这样的余文嘉。世间男男女女大都逃不开一个“欲”字,人有七情六欲,他是男人不是和尚,贪嗔痴恨爱恶欲缠身再正常不过。但他很克制,至少在我看来,他到现在也还是一个克制的状态。

    克制的意思是,其他人的放纵,等于他的收敛。

    这样一个男人在身边,无论身心都好像是被人压了一头,捉摸不透他的感觉让人心慌。

    一双青筋突出的手屈着指节,替我整理凌乱的衣服,将散乱的碎发替我拨到耳后。我悄悄抬眸看了眼他,眉眼低垂,带了点道不明的落寞,温顺的像只无害的动物,全然不见方才的攻略性。

    “有点热……”我忍不住道。

    他顿了顿,手移到中控台关闭空调,开了他那边的窗。地下停车场一年四季都如冰窖一般,冷流迅速涌进来,他支着手倚在窗边,像是欲将自己吹清醒,替我挡了涌入的冷空气。

    我戳了戳他:“你小心着凉。”

    他转过头,对我笑笑,关上窗。

    “一路上你不和我说话,心情都要差点。”

    我一愣:“我在睡觉啊,总不能和你说梦话吧。”

    “没关系,你已经补偿了。”

    我脸一红,迅速捂住嘴:“你怎么那么阴险啊,每次就挑在我不清醒的时候亲我,要么就出其不意搞偷袭,狐狸都没你会算计。”

    他一下就笑出声来了,拿下我捂住嘴的手却没说话,表情愉悦起来。

    我看了眼时间,居然马上快到饭点了:“我们不是要去吃饭吗。”

    他颔首道:“嗯,下车。”

    我又一瘫:“你好凶啊余文嘉。”

    “……“他挑挑眉,拉开车门长腿一迈,走到我这边拉开车门。我眉开眼笑地刚想说“谢谢你哦”,整个人就被他给捞了起来。

    “……呃?”

    我趴在他胸口,大眼瞪小眼。

    “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吗。”我推开他抱怨道。

    他没说话,“懒得和你讲道理“这几个字只差没刻在脸上,手却向我伸了过来。我立刻低头看手机,假装没看见似的往前迈步:“走吧。”心里暗搓搓地爽得不行。

    刚迈了两步便被余文嘉擒住了手腕,一只手拿掉我手机收进他外套口袋,擒住我手腕的那只手滑下来牵住我。

    “走路不要看手机。”他睨我一眼。

    “你把手机还给我。”我反抗道。

    “听话就还给你。”反抗无效。

    我做出吃了软骨散般虚弱无力的样子赖在原地,余文嘉硬是用他强大的臂力把我架走了。

    进了直达电梯我迅速恢复正常,以免电梯门打开别人看到我们俩以为是什么智障女友和她不离不弃的男朋友。

    瞥见电梯楼层的上方一行烫金的logo牌:sn天地。我记得这块是新开发的商圈,以强硬高明的营销手段吸引了众多一线品牌入驻,网络上各种营销号炒作称什么a市消费风向标,我正想着有哪些餐饮店开在这边,电梯门便徐徐打开,一家火锅店在寸土寸金的sn天地横霸了两层,招牌醒目显眼;焱府。

    我一拍脑门,很担忧地对余文嘉讲:“我们等号得等到半夜吧。”

    焱府火锅在a市算得上是赫赫有名,开业之初以急风骤雨之势席卷网络,各类美食达人百万网红纷纷过来打卡,由此带动它火爆的人气。这家火锅店最令人称道的是它的装修和服务,我从未见过一家火锅店像它一样办出了一种高级娱乐会所的气质,金碧辉煌又充满科技感,至于服务更是可以量身定制,可浮夸可清静。

    最重要的是这家火锅店非常懂得贴近群众的道理,不仅走阳春白雪路线也走下里巴人路线,线上线下推出了多种实惠的大众喜闻乐见的套餐,开业不过几个月,已经荣登a市各类美食榜榜首,店门口更是每天人满为患。

    我和邬语曾慕名而来,下午取完号就去逛街,到了晚上十点打开手机查进度,发现前面还有几十桌,我俩双双被吓退。之后打电话去预约发现未来一周都已经排得满满当当,原想等它旺季过了再来尝尝,没想到它越办越红火队伍一天比一天长根本没有淡旺季,我俩望洋兴叹,断了这辈子在这里吃饭的念头。

    “不会。”余文嘉牵着我走出电梯,在店门口等号的众人纷纷侧目。我盘算了下他们到底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余文嘉,很悲哀地发现余文嘉的吸引力明显比我大得多。

    门口服务台站着的妹妹下意识地就想给我们取号,抬头看了一眼余文嘉猛得睁大眼睛,又看了看我,视线又转回余文嘉,嘴巴”yu”了半天没“yu”出来个什么,反而吸引来了群众探究的目光。

    余文嘉先开口道:“卡三带一下,我和我女朋友。”

    “好。”前台妹妹终于憋出了个字,”这边来。”

    门口等号的群众不可置信地望向我们,我汗颜,戳了戳余文嘉小声道:“你们飞行员知名度那么高吗。”

    他笑了笑没说话。

    我想了想有哪些名人姓“余”或“于”或“俞”又和余文嘉长得特别像的,搜索了半天发现无果。迈开脚步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句小声的”他是不是那个谁,那个什么电影的男主”,有人小声回应”不是啦一点也不像好不好……”

    我抹了把脑门上的汗。

    前台妹妹引我们到卡座三,余文嘉淡淡说了“谢谢,你先去忙”,她应了声便退出去了。我想到在外面苦等的人群,哀叹了一声:“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

    “叮”的一声,余文嘉将扫好码的手机递给我:“再强大的资本也不能在这里当天预约到一个包间。”顿了下又道,“实在特别强大的除外。”

    我惊恐道:“你不会为了和我吃个饭豪掷千金吧。”

    他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你叫尹菲特还是叫巴尔思。”

    我点好菜,将手机递给他:“尹菲特好听点,再说人家巴菲特也不吃火锅。”

    他看了一眼手机,又加了两个菜。

    “你吃得完吗,先说断后不乱,一会谁点的菜谁吃。”我坚定地同他撇开关系。

    “嗯,抢我碗里的毛肚的时候没见你立场这么分明。”

    我羞愧地将脸埋进碗里。

    从前和他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我和他还有程序经常去吃火锅,我那时候特别爱捉弄人,让余文嘉出去帮忙拿个甜点接个饮料等他回来碗里的食物基本上就没了。程序说我是饿死鬼投胎,倒是余文嘉自那之后总是拿个干净的小碗盛自己烫好的菜,像是引诱我来抢似的。程序每次看余文嘉多拿一个碗嘴角就直抽,说这样显得我更像个破庙里的气丐了,余文嘉就是那赈灾的余大善人,手上替我夹菜的动作却不肯停。

    年少的友谊真令人怀念啊,分量不比爱情轻。

    说来也奇怪,后来和余文嘉在起后,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数却少了很多。一是因为没有太多时间,更多的,是我做不到再像从前那样,在他面前大大咧咧无忧无虑了。

    《红楼梦》里讲林黛玉进贾府时“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肯轻易多说一话,多行一步路,惟恐被人耻笑了去”,何尝又不是每个用极强的自尊掩饰内心自卑的小女生的写照。

    “你不懂夺食的乐趣,别人碗里的才是最香的。”我说,“你把手机还给我。”

    他正脱了大衣放在置物架,听到我的话之后将我和他的手机一起拿出来,转身落座后将手机置于他旁边:“替你保管,吃饭不准玩手机。”

    我估算了一下抢夺成功的几率,结论是为零。

    “那你也把你手机给我。”我学着他的样子道,“吃饭不准玩手机。”

    他坦率地点点头,将他的手机推到我面前。我点了下屏幕,壁纸是系统默认,于是很没趣地撇了撇嘴。

    “密码没变。”他忽然开口道。

    “谁要看你手机。”我左滑进入相机,手机举高对准我和他,“比个耶。”

    他淡淡一扬唇,玉树临风之姿。我心里猛得一沉想起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按下快门,点开照片给他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破绽,笑道:“像不像潘金莲和武大郎。”

    他看了一眼道:“你像烧饼。”

    “……“我揪了他一把。

    又拍了两张后我将手机拿给他:“你投给我一下,手机密码六个六。”

    他抱着手没接:“说了密码没变。”

    我苦恼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怕窥见你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俗话说眼不见为净,我没那么傻,像以前一样爱干这样的事给自己不痛快。说到底要是当年我没翻他手机看到他和他前女友的合照,或许就没后来的那些事。

    他没说话,我更苦恼了,将手机收回来自己投送。解锁后跳出来的还是他系统默认的壁纸。他手机软件很多,集邮似的集齐了各个工商银行交通银行建设银行发展银行的图标,往下面就是日常的一些娱乐购物办公软件,翻页还有很多英文名的软件,总之很像个应用大全。

    我心想他不会被这些软件每天发来的各种通知烦死吗,下拉一看发现通知栏空空如也,反应过来他应该是给这些软件都设置成了免打扰。

    点开他相册选中刚才拍的那几张照片点击“隔空投送”,选择投送对象时发现对象栏里只有一个“年崽”。

    我抽了抽嘴角,将屏幕对向他:“这个人是我吗。”

    他正在摆弄我的手机,抬头看了一眼,淡淡应了声“嗯”。

    我不可置信地点击那个“年崽”:“你怎么这么……”

    他凛冽地望了我一眼,接受了我手机上的投送申请。

    “……可爱。”我违心道。

    “好听。”他淡淡道,打量了我一阵支着手勾了勾唇:“……崽崽。”

    我抖了两抖。

    “你刚刚拿我手机在鼓捣啥啊。”

    “转账。”

    “……”不说算了,想都是查男人。

    有人敲门,回头看,门口站着个可爱的送餐机器人,一个服务员妹妹帮着给我们上菜。

    我和余文嘉双双无言,沉默地看着服务员妹妹给我们上菜,到最后妹妹都有点手抖,说了句“祝您用餐愉快”就退出去了。

    我将鸭血下进还未开的锅,余文嘉将打好的蘸碟放到我面前,我尝了一口,对他竖了个大姆指——是我的口味。

    他笑了笑,给自己调蘸碟口味。我看到他往碗里舀了一大勺小米辣,不由得好奇道:“你这么嗜辣在澳洲的时候怎么过的?”

    “超市都有卖。”他往碗里倒香油,“不过味道都不太行,我那次过生日程序寄了箱国内的火锅底料和辣酱给我,我高兴了三天。”

    我动容道:“难得看你对什么东西上瘾。”

    “不算,一出生就刻进骨子里的东西,要说喜欢也不是多喜欢,只是离不开。”锅底沸腾了,他烫了片毛肚夹到我碗里,“尝尝,味道如何。”

    我尝了,确实比我以前所吃的火锅多了些特殊的香味,但具体有什么大不同也说不上来,总而言之,这就是一顿……普通的火锅。

    我不敢妄加评论,想了想,十分诚恳地说:“……资本的味道。”

    余文嘉凉飕飕地看了我一眼。我心想他必定不乐意自己掷重金吃的火锅被人这样评价,于是忙改口道:“好吃,非常好吃,你太有眼光了。”

    “你猜为什么?”

    要是邬语这样问我我必然想都不想便回答“因为加了地沟油呗”,但我面对的人是余文嘉,我必然不会口出这种狂言。况且一般这种提问方式的重点在于提问者而不是被提问者,我心想他是不是要在我面前炫一波关于火锅的味道或者历史的技,为了尊重他的发言权我于是又诚恳地发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是合伙人。”

    “……”果然不出我所料,真是被他给装到了。

    我提着一颗心给自己烫了片肥牛卷,怀着敬畏的心情吃下去:“不愧是你,刚才是我有眼无珠,真是太好吃了。”

    “我也觉得。”

    “……”

    他勾了勾唇道:“这些不归我管。周兴源的店,我投了点钱。”

    我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投的不是一家规模巨大的店,而是街角福彩的一注双色球,莫名其妙就想到了一句话:“我不在乎钱,我对钱没有兴趣……。”

    我愈加敬畏了:“那在网上买营销号炒作的人才是周兴源?太不要脸了。”

    “是我。”

    “哈哈,我的意思是,你真是市场运作的一把好手,资本世界的顶级玩家呀……”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酸梅汁,看傻子似的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摸了下鼻子:“那之前哪个女孩子怎么‘yu’了半天没‘yu’出来个什么,还有几个跟不认得你似的。”

    “负责这些的是店长,之前那个以前应该开会见过我,不知道怎么称呼。”

    “噢……”我夹了一个蒸饺,咬开是香菇玉米猪肉馅的,“哎,你到底还有多少身份,不会过不了多久就有一群保镖找到你说‘少爷,我们终于找到你了,童事长很想您’吧。”

    “确实还有几个身份,不过还没坐实。”他饶有兴味道。

    我想了想什么身份才能搭配”坐实”这个动词,最后只得出了个“罪名坐实”,于是瞪大眼睛道:“你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还没被抓吗。”

    “……我是说,和你有关的身份。”

    我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想到了一个词,“夫妻之实”,脸忽然有点烫,也没管他一脸的莫名其妙,埋头吃饭。

    一顿饭在我的想入非非和余文嘉的莫名其妙中结束。

    出门时发现门口等号的还是那一拨人,我跟他们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惋惜地摇摇头走了。

    “要不要再逛逛?”余文嘉问。

    我脑海里过了一遍在这里入驻的品牌,拒绝道:“不了。”

    一来我被邬语和宋彦黎坑的钱包瘦了一圈不止,二来有余文嘉在他肯定不会让我自己掏钱,但这么宰他我也过意不去。

    “那走吧。”

    我挽住他的手臂,感觉像考拉抱住了树,心里满满的安全感。电梯门打开,人有点多,看到我们愣了愣,笑着让了个位置,我有点不好意思地向他们道谢。余文嘉搂住我,也向大家微笑致意。

    电梯走走停停到达负一楼,我看到密密麻麻的车辆只觉得头晕眼花,余文嘉带着我穿行,变魔术般找到了他的车。

    我留下了些心理阴影,正思考到底坐前面还是后面。正当我进退两难正想象要不躺车顶时余文嘉替我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我摸了下鼻子,溜进去坐着了。

    他从容地绕到主驾,坐进来后转头对我讲:“想睡觉的话,后面有抱枕。”

    我赶忙摇了摇头:“我不想睡觉,我很精神。”

    他笑笑,发动汽车。驶出地下停车场时我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冬天的黑夜到的总是特别早,怪不得适合谈恋爱。

    我看着飞驰而过的繁华夜景,心中慨然。瞥见路牌时有点疑惑,转头对余文嘉道:“这不是我家的方向啊。”

    “这是我家的方向。”

    “啊?!”

    “你不是说我24小时没陪在你身边?”

    我欲哭无泪:“我开玩笑的啊……吃你一顿饭不于肉偿吧……”

    “本来没有这个想法的,如果你想,那也行……”

    “没有没有!我不想!”

    他勾勾唇,支着手单手开车。

    我还想为自己发一下声:“住你家不会很麻烦吗。”

    “女生需要的所有东西家里都有。”

    “哦。”我阴阳怪气道,“你真周到呀,很懂嘛。”

    他看了我一眼:“为你准备的。”

    我更阴阳怪气了:“原来你早就想把我拐回家了。”

    他倒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我担忧地往椅背一靠,“我怎么感觉我的人身安全很没有保障呢。”

    他把车往路边一停,我正疑惑时他反手解了安全带,“你猜对了。”说完就把我捞了过去。

    熟悉的姿势,熟悉的流程。

    我的人身安全啊啊啊!

    -

    到底余文嘉还是没对我的人身安全造成任何威胁,只是单纯的亲了亲嘴以示对我出言不逊的惩诫。

    我眉飞色舞地想这样的惩诫再多些呗,表面上还是装模作样地抱怨了下:“来的时候你嫌我不说话,现在又嫌我话太多,男人真难哄。”

    他捂住我的嘴把我一路拐回了家。

    进了家门他才放开我,在玄关处蹲下来给我换鞋。我看着脚上带着兔耳朵的粉色毛绒拖鞋心里软得不得了,踩着它在余文嘉这处江景大平层参观了一下,最后跑出来对他感慨一声下了结论,“有钱真好”。

    他换了身居家的ralphlauren驼色羊绒针织衫,胸前一个打马球的logo把他衬托的像个慵懒的贵族,硬是把一个中老年牌子穿出自己的味道来了,下身着一条运动长裤,裤腰的抽绳没系,垂垂地搭着。整个人褪去了在外的正经,一身散漫与随性浮了起来,虽说在我面前都没什么分别。

    “想睡哪儿自己挑。“他接了杯水往沙发上一坐。

    “你的卧室在哪里呀?”

    “最里面那间。”

    “那除了那间我睡哪儿都行。”

    他笑了:“行。”用下巴指了指又道,“右边那间次卧是给你准备的,有独立卫生间。”

    我深受感动:“好呀,那我去了,晚安,谢谢余老板款待。”

    他颔首,我一溜烟跑进了次卧。

    虽说是次卧但空间很大,180度的落地窗虽说看不到江景,但看夜景还是绝佳的。我拉开柜门,从头到脚一系列都有,甚至还有贴身衣物和卫生巾。

    我摸了摸脸,心想他怎么知道我的尺码,一看全是最小码。

    “……”

    舒舒服服地去洗了个澡,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比自己家里都要惬意许多。打开投影点了部经典综艺《天天向上》,然后缩进被窝里认复地玩手机。

    点开微信就看到了余文嘉的朋友圈。两张配图,一张是今天我和他的合照,还有一张居然是他的偷拍,照片里的我正在他的副驾驶睡觉,只露了个侧脸,睡得十分安详。

    文案只有三个字:带小孩。

    我义愤填膺地给他发消息:你怎么偷拍我啊!虽然拍得还挺好看的。又说:你下次发朋友圈记得给我说一声,我修一修图。[害羞]

    他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嗯”。

    我对他这种直男回复方式早已已为常,也懒得管他,点开朋友圈时发现周兴源在那条朋友圈下面评论了一句”我被同性恋纠缠你们却背着我偷偷约会?!”

    我笑得差点没背生气去,给他私发了一句”你怎么被他纠缠的,说说看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一会他回复道:我本来是想替余师收拾他的,结果发现他眼神越看越不对劲,开口就问我“可以给个微信吗?”,老子都快被吓死了甩了句“微信给你我用什么”就跑了……

    这两个都是些什么人才。我心想,又有些期待地说:你怎么不给人家一个机会。

    他说:老子喜欢女的!女的![微笑]

    又说:要是我是个gay你和余师还能有今天?

    所言极是啊,我不敢再开他和宋彦黎的玩笑了。

    敲门声响起,余文嘉淡淡的声音传来,“热了牛奶,出来喝。”

    我屁颠颠地跑去开门,余文嘉拿着一杯牛奶,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我警惕地低头审视了一遍自己,穿的是余文嘉准备的毛绒睡衣,上衣下裤十分保守,于是放了心,胆子都大了起来。

    我接过牛奶,眉开眼笑道:“谢谢你呦。”说着就要关门。

    他抬手挡住门,眼神望向投影:“你放的什么?”

    我也回头望了眼道:“《天天向上》呀。”

    他侧身进来,在我的目瞪口呆下慢慢踱到床边坐下,抱着手倚在床头。

    “你干什么?”

    “看《天天向上》。”

    “……你房间里不可以看吗。”

    “我房间不舒服。”

    “……”我指了下一旁的单人沙发,那儿去。”

    他没有拒绝,慢悠悠地到单人沙发上坐着了。

    我将热牛奶喝了一半,心满意足地躺床上拉过被子盖上,侧身背对着余文嘉玩手机。我将今天的合照发给邬语,收到她的“滚”字之后开心的不行,笑得床都在抖。

    所以余文嘉拉开被子躺到我身边我是没有感觉到的,待感觉到有人从背后抱住我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你干嘛……”

    他像只巨型犬一样在我后颈处流连:“睡觉。”

    我宽面条泪:“我说了不和你一起睡的。”

    “谁告诉你我心须得睡主卧的。”他将箍得紧了些,”这是我家,我想睡哪儿睡哪儿。”

    我突然想起很久之前邬语说他是个心机boy,当时我还十分不以为然,现在看邬语真是高瞻远嘱啊……

    “我们是单纯的睡觉吗,素的那种?”我转头问。

    他一脸“你太天真了”的表情:“你想睡荤的?”

    “不想。“我翻身面对他往他怀里拱了拱,“我喜欢这样,有人睡在身边,很幸福。”

    一个人在家时我总是爱将家里弄得灯火通明,还要放点喜剧节目营造出很热闹的感觉,其实不是害怕黑,而是害怕孤独。

    一个人睡觉多可怕啊,一个人在黑漆漆的一方空间里,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无助,焦虑,绝望犹如漆黑的潭水向人涌来,可如果身边躺了个喜欢的人,便仿佛在湍急的潭水中抱住了一根浮木,即使看幽深的潭水,也觉得有些“如鸣佩环”的意境了。

    他在我身边,我获救了。

    他抱着我坐起来了一点,伸手拿遥控器关了投影,对将床头剩下的一半温热的牛奶一点一点喂我喝下,最后放我去洗漱。整个过程一言不发,眉目间却尽是快泛滥的柔情。

    我洗漱完从浴室里探出了个脑袋出来,看到余文嘉正倚在床头一条腿屈着,懒懒散散地拿着手机打字。抬头看到我,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嗯?”

    我摸了摸脸,一言不发地关了门,去盥洗台进行睡前护肤。他准备的这些护肤品我再熟悉不过,心想他也没问过我怎么知道我常用这些的,又反应过来似乎这些东西就在我家洗手台上摆着,不由得心里一软。

    有心者不用教,无心者教不会,爱从来都不是挂在口头,而是在行动,在细节。

    门口轻微一声响,有从背后环抱住我。我看到镜子中余文嘉半眯着眼下巴摩挲我头顶的样子,有些恶趣味地将手上多余的水乳拍到他脸上。

    “你怎么不敲门啊。”我转身揉他的脸,装模作样的抱怨了一句。

    “拍脸的声音那么大,不知道的以为你在扇人。”他直视着镜子,懒懒道。

    我使劲地捏了捏他的脸。他垂眸看我,目光深沉。

    我先他一步环住他的颈项,踮脚吻他,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扣住我后脑勺回吻,两个人的呼吸逐渐都有些不稳时他将我抱坐上洗手台,近身吻得更深,我情不自禁抬腿环住他的腰,羞赧伴着冲动一点点瓦解理智。

    情与欲,相伴相生。有欲不一定有情,有情却一定伴随着欲,喜欢一个人,就是情不自禁地想同对方亲近,好像掉进了一床棉花糖做成的软被,满心快溢出来的欢喜,恨不得翻身打十个滚,即使快陷进去,也还是感觉轻飘飘的。

    呜呜,我的人身安全,还是即将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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