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 等待
格瓦拉沉默了良久，轻声说道：“拉斐尔，你真的成熟了！”
“应该差不多了？什么意思？”格瓦拉问道。
“我知道，你不想让茱莉亚受到伤害。”格瓦拉凝视着韩进：“但我想不通，你为什么总是关心摩信科、萨斯欧、还有纪伯伦、茱莉亚这些人，而对盖尔总管，却那么的苛刻？！要知道，盖尔总管现在和将来对你的帮助，将远远超过他们！”
“杰狄斯身为未来教廷的领袖，仅仅能影响他是远远不够的，但杰狄斯又是一个无法被他人左右的信徒，否则……当初尼古拉也不会杀他了。”韩进微笑道：“听杰狄斯说，以前只有教宗，在第三代教宗掌管教廷期间，教廷的实力空前膨胀，甚至可以干涉国王的任免，这才诞生了教皇，教权也凌驾在王权之上了。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只希望杰狄斯不要再玩什么王者之王的闹剧。”
格瓦拉露出苦笑，韩进说得不错，他确实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韩进真的能与仙妮尔走到一起，而精灵族也接纳了韩进，那他只能悄然退隐了。
韩进陷入沉默，他仅仅是想和格瓦拉交流，但进程不由他控制，格瓦拉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了，而且，格瓦拉的话也有自己的道理。
“一个称谓罢了，又能代表什么？”
“我们所谈论的这些，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结果是什么？仙妮尔变了，你也变了！”格瓦拉说道：“有的人热爱鲜花，有的人却热爱黄灿灿的金币，人们总是认为前者高雅，后者俗不可耐，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多少区别，把一个热爱鲜花的人饿上几天，扔到大街上，他立即就会疯狂的热爱上金币。”
“您这……有些强词夺理了。”韩进苦笑道。
“因为权势、力量、财富始终被控制在少数人手中，但这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格瓦拉嘴角露出略带讥讽的笑意：“灵魂之美不可证明！权势、力量、财富无法伪装，稍一试探就会露出马脚，而一个再无耻、再猥琐的人也可以伪装成一个好人，在这方面，所有的人都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呵呵……与其说人们喜欢灵魂之美，不如说他们在追求一种绝对的公平。”
“是一种魔法阵。”韩进一笑，对那些山地战士说道：“你们把箱子搬下去吧，搬到我的房间里去。”
“再说雅琳娜，为什么跟着你？因为你不止救了她，也让她感受到了你的力量！还有纪伯伦、茱莉亚、温斯顿和撒克逊那些人，他们又为什么选择信赖你？”格瓦拉缓缓说道：“和你感情最深的，应该是斯蒂尔伯格了，可是……你有很多秘密不能对他说吧？说了之后又会怎么样？”
“我怎么能和您相比呢？”韩进耸了耸肩膀：“听说您年轻的时候有十多个妻子……”话没说完，韩进急忙闭上嘴，格瓦拉的妻子和孩子们都死在银色飞马军团手中，就像仙妮尔是他的隐痛一样，他不应该提起这些。
“你说你不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但你又凭什么认为盖尔总管一定会冷漠无情呢？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聚集在你身边，你接纳了别人，却把盖尔总管拒之门外，从头到尾没有给他一点机会，你心里始终在堤防着他。”
格瓦拉没有插话，静静地看着韩进。
“你自己斟酌吧，但不要过于伤害雅琳娜，她是一个好女孩。”格瓦拉轻叹一声：“至少在我眼里，她要比仙妮尔好得多。”
“是的，我把舞台空出来，让三位信仰坚定的圣骑士大人尽情表演，也让杰狄斯自由选择。”韩进淡淡地说道：“我会耐心地等着他们做出选择，就算明天就能找到绮丽和希尔娜，我也不会回来，现在天寒地冻，精灵族无法发动进攻，正是我们进行内部整合的好时候，这样虽然有些危险，但总强过将来被人在背后捅上一刀。”
“我曾经以为，权力可以给我予取予夺的资格，现在才发现，我错了。走得越高，需要顾忌的事情就越多，越是身不由己，我总是要在这些与那些之间，因利害关系做出抉择，杰狄斯……也是和我一样的。”韩进缓缓说道：“教廷已经被尼古拉毁掉了，三位圣骑士带着由幸存的祭司们组成的祭祀团，千里迢迢赶到这里，目地是什么？当然是要重建教廷！而杰狄斯就是教皇独一无二的人选！呵呵……他们是要重塑教廷以往的荣耀，还是能按照杰狄斯的想法，趁机革除陈弊、建立一个崭新的教廷，这不但影响着我们的现在，也影响着我们的未来！”
“我……”
“杰狄斯？”格瓦拉皱了皱眉：“拉斐尔，我觉得……杰狄斯对你、或者对我们，已经算是很包容了。”
“呵呵……”韩进笑了笑：“所以在这个时候，我需要盖尔总管的友情。”
“本来我不想说的，但已经谈了这么多……我也只能继续说了。”格瓦拉眼中露出一缕沧桑之色：“你说盖尔总管是因为你的实力与地位，才故意拉拢你、交好你，可这个世界上有无缘无故、无怨无悔的付出么？”
“我前面的这具身体，还有一个不可见的灵魂，两个组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你啊，拉斐尔！这里面包涵着很多东西，例如你的相貌、你的思想、你的阅历、你的是非观、你的判断、你的学识、你的力量等等。因为你有着非凡的潜力、从而看好你的盖尔总管，与那些因为你的相貌、地位、力量而暗中爱慕你的女奴，并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是！”山地战士们答应一声，搬起箱子走向了楼梯。
“那是因为……”
“还是让他们在里面呆着吧，这对他们都有好处。”韩进露出苦笑。
“你的看法……有些幼稚，也有些偏激。”格瓦拉摇了摇头：“什么才是一个完整的拉斐尔？”
这是诛心之言，这一次轮到韩进陷入了沉默，半晌才开口回道：“您知道的，我不是那种冷漠无情的人。”
“如果我没有今天的实力和地位，盖尔总管会多看我一眼么？”韩进淡淡地说道。
“我是想说，因为你的力量还有难以估量的潜力，获得了别人的重视，这很正常，你本应该感到荣耀才对，不要敌视盖尔总管。虽然我不了解他，但……看他对雅琳娜的态度，他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老人，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愿望与守护。”格瓦拉轻声道：“至少你要给他一个机会，让他走近你。”
韩进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个世界就像潜伏着无数暗流的大江大湖，以前听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明白什么意思，但那不是真正的明白，有些事情，只有自已经历过、煎熬过，才能真正懂得。”
韩进刚想说话，格瓦拉挥手道：“你们先下去！”
“能代表的东西太多了。”韩进缓缓说道：“是教皇还是教宗，代表着所有信徒们的意志、目标、理想和欲望，也证明着杰狄斯对信徒们的约束力、控制力。何况……我不能一下子把杰狄斯逼到退步可退的境地，心急是不行的，只要他能退一步，以后我自然有办法让他退第二步、第三步，当然，我会给他相应的补偿。”
韩进缓缓站起身，格瓦拉犹豫了一下，看得出来，他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韩进注意到了格瓦拉的表情，回头笑道：“您还有事？”
“她喜欢你是因为你能给她一个未来！当然，也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格瓦拉笑了笑：“灵魂之美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改变？真的不会变么？”
“谁敢勉强你呢？”格瓦拉笑了起来：“我知道，你说的是雅琳娜，但……你可以拒绝她！记住，现在是盖尔总管有求于我们，而不是我们有求于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所罗门大公爵因年轻时四处征战，受了不少伤，目前的身体状态很不好，尽管他还不到五十岁，否则盖尔总管不会这么急着为所罗门大公爵的后人寻求庇护。”
“还没听明白？”格瓦拉显得有些无奈：“盖尔总管第一个选择的，是最快捷、最稳固的办法，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其他办法了。你啊……在另一些事情上，你已经变得非常精明了，可一旦涉及到男女之间的问题，你就笨得不可救药。”
“我知道盖尔总管想做什么，也许他能把自己掩饰得很好，但雅琳娜不行，露出了太多的痕迹。”
“说客？他还不配。”格瓦拉摇了摇头：“我只是希望你注意一下，至少也要把持公平，这些事情与我无关，我也看出你对盖尔总管的戒心了，你真以为盖尔总管什么都不知道？”
韩进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您与我之间也是有矛盾的，例如说，仙妮尔代表的精灵族。”韩进笑了笑：“那个时候我还不太懂事，不过……我之所以始终没有察觉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主要原因在于您已经准备付出牺牲了，不是么？”
“从十七岁到现在，还不满三年，你已经成了大陆上最年轻的领主！”格瓦拉笑了笑：“你拥有如此超卓的能力，我真是无法想象，你在前十七年里，为什么会一直默默无闻？！迪斯马克这个人还算是很开明的，知道重视人才、爱护人才，其实……你早就应该成为领主府的贵宾了。”
“我？”格瓦拉愣了愣。
“传奇故事里说，英雄们为了消灭邪恶，聚集在一起，他们一个个象初生的婴儿一般纯真简单，战斗时又像加持了狂化术的兽人般勇猛无比，就算要牺牲了，也毫不犹豫，为了正义，他们可以付出一切，好似他们有无数条生命可以随意挥霍……呵呵，实际上这么天真烂漫的人只能存在于故事中。”韩进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自己的长袍：“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就有争持，这无法避免，曲解人性、否认人性是一种最愚蠢的做法，如果……我们想消除、化解彼此之间的矛盾，只能在大与小之间做出取舍，甚至需要有人做出牺牲，就像您一样。”
韩进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他理解了格瓦拉的意思，就算拒绝雅琳娜，也不代表两方会破裂，当然，他要适时表达出友善。
“也所以，你才选择这个时候离开？”
“你当时为什么不拒绝？”格瓦拉问道。
韩进刚想说话，又一次被格瓦拉截断了：“是你相信仙妮尔不会变，还是仙妮尔相信你不会变？现在的拉斐尔和三年前的拉斐尔相比，真的没有变么？”
韩进沉默片刻，呵呵一笑：“实话实说吧，盖尔总管虽然总是在搞小动作，但我并不担心他，因为他的方式很柔和，也注意到了我的感受，我可以容忍他，与盖尔总管相比，我更担心的……是杰狄斯。”
斯蒂尔伯格、蜜莉恩等人都听傻了，见格瓦拉发了话，纷纷从楼梯处退到了船室中，甲板上只留下了韩进和格瓦拉两个人。
“因为盖尔总管说得很在理。”韩进淡淡地说道：“如果绮丽和希尔娜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我一个人很难照顾她们两个，我需要帮手。”
“您错了。”韩进摇了摇头：“至少灵魂之美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改变，我以前喜欢仙妮尔，不是因为她能保护我，也不是因为她拥有神之后裔的身份，是因为她让我感到温暖，而仙妮尔对我……”
“您在说什么？”韩进没听明白。
“您今天好像是为盖尔总管做说客。”韩进笑道。
“就因为这个？”格瓦拉有些不相信。
“为什么？”
“那么在将来呢？你还需要么？”
“我不想勉强我自己。”
“三位圣骑士整天和杰狄斯形影不离，经常进行密谈，他们在谈什么？”韩进眼中露出促狭的笑意：“在他们心目中，我应该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强者了，杀掉了几只巨龙，独自迎战龙骑士佛能和黄金巨龙菲拉贡，又先后干掉七个深渊恶魔，还杀死了扎古内德，血族远祖阿尔奎特也死在我的手里，有几个强者能拥有可以与我相比的战绩呢？所以……他们最顾忌的人就是我啊。”
“女奴？”韩进不由再次露出苦笑。
“先说一个你最不愿提起的人。”格瓦拉缓缓说道：“仙妮尔为什么会喜欢你？难道没有这方面的原因？？如果你真的是一个废物，身为神之后裔的仙妮尔也许会帮助你、照顾你，但绝不会喜欢上你，而且照顾你也仅仅是照顾一时，她必然会离开。再说摩信科和萨斯欧，没错，你和他们遇上时，只是一个破落贵族，你们开始相处得也很融洽，但这绝不是他们到现在依然跟随你的原因！摩信科有自己的强者之梦，萨斯欧的理想是游历整个大陆，如果你始终没有展示你的能力，你们……早就分开了！”
“你可以拒绝雅琳娜，但绝不能象现在这样故意疏远雅琳娜。”格瓦拉轻声道，好似完全没有把韩进刚才的话放在心里：“现在你是领主，你占据着主动！我和杰狄斯、盖尔总管的身份……差不多算是你的家将吧，与你相比，他更不想激怒你，你拒绝了雅琳娜，又表示出一定的善意，他自然要想办法提出新的建议，现在明白了？”
“刚才你说到了传奇故事，那么我们接着用故事做例子吧。”格瓦拉顿了顿：“在爱情故事里，总是强调善良、纯洁，或者说……是一种灵魂之美，又总是诋毁权势、力量、财富，而这种故事会获得很多人的共鸣，你知道为什么吗？”
“您的意思是……”韩进一愣。
韩进没有回答，只静静地听着。
“你明明拥有可以影响杰狄斯的实力，为什么要让他自由选择？”杰狄斯皱眉说道：“拉斐尔，你这么做……是把我们的战友推到敌对阵营里去啊。”
韩进不得不闭上嘴，这是他最大的破绽，怎么解释也无法自圆其说。
格瓦拉也知道自己的话太尖锐了，他轻叹一声，转移了话题：“对了，凯恩让我问你，纪伯伦虽然从没走出过魔法阵，但好像察觉到了外界的变化，他让我问你，该怎么办？难道一直把纪伯伦和茱莉亚关在里面？”
“盖尔总管他……你不要太……”格瓦拉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既要顾及内部的团结，又要顾及韩进的感受，可这两者之间明明存在着冲突，他很难做到两全。
“唉……”格瓦拉叹了口气。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探究你的秘密，我是想告诉你，你所拥有的一切，不管是外在的、还是内在的，都同样重要。”格瓦拉道：“当然，我不否认世界上有友情这个东西，如果你突然变得一无所有了，摩信科等人依然会像以前那样照顾你、帮助你，你们在长时间的磨难中孕育出了深厚的友情，呵呵……你一直重视他们、爱护他们，就是因为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