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条蛇
蔺禓递给克罗克自己的卧室门钥匙,扬着笑脸:“床头柜抽屉里有充电宝和充电器数据线,衣柜里挂着几件冬装大衣和白色的毛线围脖,笔记本电脑在书桌上,旁边有我记的论文资料。现在麻烦你全为我取来吧。”
克罗克对于她表面礼貌、实际上毫不客气地指派自己跑腿,只是付之一笑,接过门钥匙,依言帮她将东西拿过来。
如此的通融,也不知安娜·约克打给蒂珂局长的那通电话和局长大人对克罗克私下里暗示关照蔺禓,起了多大的作用,还是克罗克单纯觉得此人温文可爱,本着警察的职责,内心起了对受害者的怜悯之心,令人不得而知。
“我住了一个多月的高级公寓,头一次听说这里闹蛇灾的,下次不会闹鼠患吧?”蔺禓接过克罗克贴心装好衣物的塑料袋,半是戏谑,半是打探地说,“我可不希望下次见到你时,我已经躺在解剖台上,法医正在检查我被极北蝰咬的伤口呢。”
克罗克随口而出:“你放心好了,那条蛇已经被妥善处置。况且,我们的警员地毯式搜索屋内的边边角角,连下水道都没放过,没有发现极北蝰或它的蛇蛋。”
蔺禓接着说:“所以,极北蝰从哪里爬出来的,总不能是顺着门缝溜进来的吧?”
“门缝太窄,那是不可能……”
克罗克神色一顿。她方才不暇思索地急着打消蔺禓对房屋安全的顾虑,本该对外人保密的案件信息探口而出,待她觉悟过来已然为时已晚。
“那么就是人为带进来的喽?”蔺禓妆似心直口快地说。
夏洛特默契地跟着她的话头,说了一句:“莫玖没有收养宠物蛇的习惯吧?”
“我从来见过这间房子有一条蛇的存在。”蔺禓快速补充道,“不过是我住院之后的事儿也说不准,也许是她和梅达想吃蛇羹了呢。”
“噗,要是案情如此简单,单单是一起‘违规豢养危险动物反遭攻击主人致死’的案子,那我的工作就轻松多了。”克罗克被她一句玩笑话逗乐了,本来警惕的心情松弛了些。她看看客厅背景墙上的挂钟,反客为主似地下逐客令说:“时间不早了,该了解的情况我已经了解清楚。蛇的来源,只能等莫玖小姐苏醒过来再说吧——以及其它勘验工作尚未结束,因此,案发现场还需要封闭一段时日,委屈芭娜小姐另择住处,给你造成的麻烦,不好意思。”
“我想知道莫玖被送到哪个医院?”蔺禓淡淡道。她对克罗克绵里藏针的态度不以为意,好像早在预料之中一般。
“圣玛丽医院。”克罗克毫不拖泥带水地说。就算自己不说,旁边那位无姓氏的夏洛特小姐也会为她查到的。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消息也没必要藏着掖着。
蔺禓薄唇微启,正想再套点什么话,一句耳熟的母语音调传来,叫她的小心脏一哆嗦,跟一辆兰博基尼轧过似的。
“小裳,去哪了你?!”林志远中气十足地冲蔺禓耳提面命道,“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上,担心得我一宿没睡!”
“刚知道,克罗克刚刚告诉我的。你们也太小题大做,我也老大不小了,还能被人拐卖了不成……”
蔺禓看着姑姑林志远向来喜欢打扮得精致的妆容之下浮现出疲倦的暗淡,心底没来由地生出一丝愧疚感。
她心虚似地说话声越来越小:“我就是在医院里太无聊,想约朋友一起出去玩玩而已嘛。”
林志远一夜的担忧全憋成一肚子火气,全然不顾克罗克和夏洛特在场,直接发飙说:“出去不知道给家里打电话知会一声呀?!”
“本来打算给您打电话来着……”蔺禓想起宋芷萱告知她“无痛喜当妈”和“调查案子”这几件糟心事,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只好避重就轻地说:“和夏洛特接风庆祝她无罪释放玩得太晚,累得我倒头就睡到她酒吧里了。第二天一大早,克罗克打电话通知我说,梅达和莫玖出大事了,我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接受询问。还没顾得上给您回电话。”
听了这般解释,林志远脸色奇迹般地恢复如常,放过蔺禓一马,转而跟克罗克打起了交道,大意不单单过问一下安娜·约克名下房产里发生的惨案,含蓄地搞打了一下克罗克,蔺禓中毒案什么时候能结案,当然提的是蒂珂局长的名头。
克罗克讪笑着应付,她敢打赌蔺禓和林志远肯定是一家人,若不然狐假虎威的架势怎么就如出一辙。
夏洛特偷偷地给蔺禓竖了个大拇指,做了个口型用中文说:“千年老狐狸。”
蔺禓回首温和一笑,也做了个口型:“你要小心别被我吃了。”
夏洛特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像在示意:“你尽管放马过来吧。”
蔺禓又是一笑,桃花眸里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
克罗克再三保证结案报告在二月初就会通知,林志远才领着她侄女和一大堆行李打道回府。
临别时,蔺禓特意瞒着林志远和夏洛特咬耳朵说:“那个记者,你出力帮我约出来,我出钱把事摆平。”
夏洛特无言以对地看着她,出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想着这一出,这是多大的仇呀?
……
伦敦市中心街道车流涌动,林志远的那辆墨绿色的捷豹x type旅行车,在拥堵的机动车道上蠕蠕前行。
“这车不错啊,姑姑,和英国女王的爱车是同款。买的有年头了吧?”
蔺禓打量着车里的内饰,抚摸着座椅上价值不菲的皮革坐垫套,啧啧称赞道。
“这车是安娜在十年前送给我的三十周岁生日礼物,具体是什么牌子不知道。我对这些不感冒,安娜倒是热衷于收藏复古的老爷车。”
安娜和她互相送的礼物多如牛毛,这仅是相识数十载漫长流川的长河岁月里的一簇小浪花,若非蔺禓偶然提及,这簇浪花的来源早已淹没在记忆深处,被新的记忆浪花所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