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迦楼
梵宗沉声问道:“那你可知晓,你一旦没了舍利,就会立刻死去?”
迦楼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反而坦然处之。
在一千多年前,迦楼本是中原草原上一个普通的女子,丈夫放牧,她则带着一对儿女料理家务,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可是有一日,原本晴朗的天空,霎时乌云密布,没有打雷,没有下雨,一朵几欲滴墨的黑云笼罩大地,草原一时之间,伸手不见五指。
众人惶恐不已,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不多时,数道金光穿透黑云,将黑云似是分解成无数黑气,在空中变淡,流动,消散,同时伴随着黑云而出的,还有几十个闪着五彩光芒的珠子,各自飞散,其中一颗,就径直飞进了迦楼的身体里!
迦楼并无感到任何不适,便渐渐得不将其放在心上。可直到丈夫老去,儿女成年,迦楼的容颜没有丝毫变化,迦楼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了长生不老的能力。
当自己的孩子和她看起来如同姐妹,迦楼这才敢肯定自己已经长生不老。
起初,迦楼还非常欣喜,可当自己的孩子年迈,老去之时,她的身边开始变得孤独,她时常一人站在草原上,一待就是一天,思考人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慢慢的,这个草原上没有她爱的人,牵挂的人,甚至认识的人!她开始南下,走过许多地方,也认识了许多的人,甚至拥有过几个爱人。
可终究没有逃脱轮回,从相识的欣喜,相爱的甜蜜,生子的喜悦,再到一老一少的差距,最后生离死别的痛苦,以及儿女老去与离开。
重复了一次又一次,迦楼终于在这无限的轮回中崩溃,看破红尘。
直到二十年前,听闻佛教能够使人超脱轮回,跳脱苦楚,迦楼便一路向北,准备前往佛教的发源地,迦毗罗卫国。
路上遇到一心向迦毗罗卫国求佛的慧觉大师,以及初次带队,想要打通两国商贸来往的苏力坦。
连同苏力坦带的商队,一行十三人初次踏进沙漠,踏上前往迦毗罗卫国的路程。直到一行人在楼兰国歇脚的时候,才发现了楼兰国的异常。
商队十人尽数被引进楼兰深处,就连苏力坦,也差点被幻声吸引走!幸亏慧觉大师身上的灭谛舍利,才将苏力坦从幻声中拉回。
这时,迦楼才知道她体内的珠子,是一颗名为菩提的舍利。
迦楼本想让慧觉大师将她体内的舍利取出来,但是一听取出舍利便会丧命,迦楼犹豫了!
慧觉大师却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切随缘!”
准备离开楼兰之时,却蓦然听到一声婴儿啼哭之声。几人寻了许久,才发现楼兰深处,居然有一尊佛塔,七层,却只有十多尺高。
佛塔通体漆黑,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经文。迦楼一个女人,最是心软,全然不顾未知的危险,俯身前去,将那婴孩抱了出来。孩子刚出塔,那佛塔便急速缩小,变成婴孩的拳头大小。
苏力坦还未成家,迦楼又一心向佛,不愿再有亲情牵绊,孩子自然是连同佛塔一同交给了慧觉大师。
“这孩子本身便颇具佛缘,由我带回通天寺,乃上上之选!”慧觉大师便将孩子带在了身边,直至从迦毗罗卫国返回中原。
但是迦楼没想到,年轻气盛的苏力坦在见到迦楼第一眼,便彻底沦陷了!他喜欢迦楼那种超脱、看淡一切的眸光,能够抚平他心中的戾气与不安。
迦楼早已在多段感情中看破红尘,哪里还会再与苏力坦有什么结果呢?可苏力坦是执拗的,每每带领商队来了迦毗罗卫国,都会来菩提伽耶看望迦楼。
甚至为了能够每每顺利通过沙漠楼兰,特意将慧觉大师身上的灭谛舍利讨要了来,只为能够穿行沙漠,见到迦楼。
慧觉大师又怎会不知苏力坦的心思?只不过是为着中原与迦毗罗卫国的商贸互通,也或许料到了今日,便将灭谛舍利送给了苏力坦!
迦楼在菩提伽耶待了二十年,早已看透生死,对于世间也不再留恋。
我看向梵宗,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慧觉大师在楼兰捡到的那个孩子,就是楼兰国王安规回归本元的模样,也就是如今的梵宗!
“迦楼,你不可以!”苏力坦推门而入,试图阻止迦楼!
迦楼轻叹口气,捻动佛珠,眼神看向梵宗:“苏力坦,放下执念吧!如今那孩子已然来到我们跟前,是时候将舍利交还给慧觉大师了!”
“迦楼,我不要你死!你不能死!”苏力坦的声音很粗犷,此时却忍不住带了些许颤音,就连那大胡子都在微微颤抖,深邃的眸子里聚满泪水。
“苏力坦,我心意已决!你莫要再说!”迦楼脸色一沉,显然心意已决!
苏力坦最是了解迦楼,见她如此,却又不敢再言语,憋着的一肚子气,只得对着梵宗发泄:“早知道,就不带你们来了!”
我眉头一皱,忍不住道:“苏力坦!世界上没有后悔药!若有,我相信慧觉大师也不会再将灭谛舍利给你!”
梵宗此时心中甚是复杂,苏力坦如今这般说,我心下十分不喜。迦楼一心想要取出菩提舍利,而灭谛舍利本就是慧觉大师的,他苏力坦又凭什么不允?凭什么不给?
“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苏力坦彻底暴走,上前一步指着我的额头怒吼!
“你干什么?”詹梦泽见苏力坦这么不客气,上前直接将我挡在身后。
梵宗见状,直接伸手将苏力坦的手指狠狠掰向一旁:“苏力坦,这里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迦楼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声音冷冷道:“你若还是这般蛮横,我死后,尸体都不会让你知晓在何处!”
苏力坦如冰水浇身,惨笑道:“好,很好!一直是我自作多情了!”说罢,转身离去,只是背影多了几分落寞!
迦楼眼眶发红,眸中闪过不忍,遂瞥向一边。我想,迦楼也是动过心的吧?这么个糙汉子,人生短短几十年,却用了二十年默默守护着她,身为一个女人,怎能不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