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沙漠之船
徐文不敢跑了，再跑下去真怕碰见什么被切成碎片。
但他也不敢停下，后面那什么追上来的速度太快了，一转头回顾感觉都快蹭上头皮，那汽笛声不像是听见的，像是在自己颅内共鸣。
在浓密的雾气中徐文就是一个摸象的盲人。
眼前是一块生锈的铁皮，铁皮还破口了，口子里面黑洞洞的，气流穿过，发出细细嗦嗦的声响，像婴儿啼哭。
铁皮延展，在雾气中看不清全局。
但从更加浓烈的海腥味和铁皮上的一些海草印记，徐文猜测这是一艘巨船。
“咔嗒。”
一道明亮的有些发黄的灯光打了下来，笼罩着徐文。
徐文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仰起头寻觅灯光来源的时候都能听见骨骼摩擦的咔咔声。
逆着光能看见一道瘦瘦高高的人影，站在灯前，周身似乎还有长长的缓慢移动的影子。
应该是个人吧？徐文并不确定。说不定是个骷髅？或者什么半人半鱼的畸形物种？
大灯下的那个黑影吹起了口哨。
熟悉的腔调与旋律让徐文的浑身的血液开始恢复流动。
那个欠兮兮带着调侃的恶心称呼也变得温馨：“哟，小文文，落单啦？”
“易哥。”徐文简直热泪盈眶，天知道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碰见一个熟人是什么感受。
“上来坐。”易遥甩下根粗壮的麻绳给徐文爬。
徐文感激涕零地上了船，在甲板上左顾右盼，观察这艘船。
这是一艘老旧的……断船。
所谓断船就是它只有一半，另一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裂了，锋利的木板边缘翘起，想来这艘船原本还能更大。
这竟然是只有半截的断船，徐文都惊了。
就这么地坐在断船上快地跟什么一样翻过一座又一座沙丘，感官上十分离谱。
“你慢慢看，我回去开船。”易遥摆摆手，一手插兜，吊儿郎当地钻进危楼一样狭小破败的铁皮驾驶室，猛一拉门关门震下来不少蜘蛛网。
可怜的蜘蛛在甲板的上爬来爬去，寻找新的可以结网的地方。
桅杆也破破烂烂，还很肮，细看有暗红色的污渍，下面对着破烂打结的渔网腥臭扑鼻，和干巴巴的海草和小鱼的尸体纠葛成一团。
徐文被这破船冲击的脑瓜子嗡嗡的，纯属被熏的，连忙跟进驾驶室，易遥总不会亏待自己，那小子一贯图快活。
果然，进了驾驶室空气反而清新了不少，看起来刚打扫过 ，除了破一点还干净的很。
徐文呼吸着较为不呛鼻的空气，感觉脑子终于可以转动起来思考点事情。
首先，他搞不懂易遥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算之前说了他是来西北旅游，可是就这么巧旅到这块地来了。而且哥们你别太离谱，在沙漠上还搞了半艘船开。
可是万一他也有什么江湖身份呢？
徐文并不想怀疑易遥，而且他现在对世界的接受度可高了，什么离谱的事情他都能为这些事情找补，万一它们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呢？
人不能太死板。要有弹性的接受度。徐文如此开解自己。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其实很危险。
失去了自己的一套判断逻辑会让他的每一步都像碰运气。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搞了艘船？”徐文走在不平稳的驾驶室还是开口问道。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来西北玩啊，这个船嘛可以算是到此一游类的纪念品。”易遥一边单手开船，一边吃着吐司。
“吃吗，来一片。”易遥把吐司袋递给徐文。
“谢了。”徐文接过一片，还没来得及再问，就见易遥上下其手地掏口袋。
“唉，我东西呢？”易遥从上衣摸到裤子，最后从内衬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抖了抖递到徐文面前。
“好兄弟请利用你优秀的语文功底多给我吹一点彩虹屁。”
那是一张评价表。
人间书局剧情难度调解员的评价表。
“……没想到你官还大着呢。”徐文心下松了一口气，还好易遥没什么问题。
徐文接了评价表，又从背包里掏出支中性笔先全部勾选了满意，然后龙飞凤舞毫无灵魂地尬吹。
“不是，你啥事也没干我凭什么现在就给你好评？”
徐文写完后，甚至出于习惯写满后，重重把纸拍在易遥怀里，后知后觉哪里不对。
“哎呀，我的业务能力你放心。这不你提前写完，这活完了我好无缝衔接下一场嘛。”
易遥拿着纸欣赏了一下，徐文这文字功夫在拍马屁的时候格外顺眼。
“别的不说，你看我这代步工具找的就高人一等，让那些徒步的望尘莫及，是不是得给个大拇指。”
易遥将纸收好，展臂示意徐文好好看看这艘优异的船只。
“呵呵。”徐文冷笑着翻了个白眼，他妈的魂差点吓没。
人间好兄弟的代步工具那叫一个拉风，装逼，而你这叫什么？
装神弄鬼，趁早拉倒。
“对了。你们这次的目标是什么？”易遥看着雷达地图忽然问。
“……”徐文嘴皮子动了动，忍无可忍：“你跟我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我们开了这么久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往哪里去？”
“那怎么能？我这不找你确认确认。”易遥目光坚定：“我的业务能力你放心，零基础临场发挥是我的强项。”
“呵呵。”
徐文简直身心疲惫，虽然说易遥的实力他放心，可是这糟心玩意天天玩人心态喜欢逆风局。主打一个反差惊吓强当惊喜。
比方说以前做小组作业就是。
前期懒懒散散吊儿郎当不当回事，偏偏每次看不上队员做的自己要挑大梁，然后掐着上课前不多一分，不多一秒，有时候甚至就赶在上一组前完成ppt，然后上台即兴演讲。
你说这最后的高分拿着心里舒坦吗？那可真叫一个提心吊胆，心急如焚，肝胆俱裂，心如死灰，不知忧惧。
“安啦安啦。”易遥招了招手摸摸蛇头。黑色的巨蟒吐了吐鲜红的蛇信。
那是一条身躯盘绕着驾驶室，靠头的一截盘在椅子上正被易遥靠着的巨蟒，黑色的鳞片如同黑宝石，额头上一片红宝石一般的鳞片，眼睛是金色打底，绿色竖瞳。
之前光线太暗徐文一直默认这是类似电缆的东西，根本没太在意，现在突然知道真相感到一阵恶寒。
“……您的品味真是越来越独特了。”养的宠物都是这种款式了。
“过奖过奖。”易遥手指挠着蛇头，一本正经：“小乖确实很可爱。”
“……”
还小乖，您眼神真该治一治了。
“别跑偏话题，快告诉我你这次的任务是什么？”易遥把徐文手里的那袋吐司扯回来，自己继续吃。
“你先跟我说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到底知道多少？”徐文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冷静起来。
身处这个幽灵船一样的地方，狭小阴暗的驾驶室还盘旋着一条巨蟒，以及一个难以捉摸的朋友。
更远的四周是茫茫大雾和沙漠。
人类身处其中无力、无知、孤独，恐惧如苔藓滋生，麻痹思绪。
好想就这样不思考，顺着眼前所有的一切装聋作哑，假装万事太平。
只要不去质疑，不去询问，不去深挖，眼前的平静就不会打破，危机就可以晚一点反转。
只要不动声色就好了。
可是，不行啊。
徐文无奈地笑了笑，如果不搞清楚，就这样胆战心惊地假装不知道，像被猫玩弄的老鼠，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虽然说他对离谱事情的接受度提高了，但基本的疑心还是一直挥散不尽。
所以——
“易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