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回来了
回到古华亭已是酉时。
这几日奔波忙碌，营地里又多有不便，每次都是匆匆擦洗，这会儿回到古华亭的内院，才觉得身上有些粘腻难忍。
青容让冬芹在浴房里准备了整整两大桶热水，浴桶温热舒适，她躺在里面只觉得浑身惬意，不知不觉就泡了快半个多时辰，还是在冬芹的催促下才出了浴桶。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回到屋里，才觉得饥肠辘辘。
鹿口镇的羌民多以羊肉为食，她吃不惯羊肉和酥油茶，只有馕饼合她的胃口，初次吃的时候还觉得新奇好吃，几天下来，也兴致缺然，再也吃不下了。
伙房的厨子是从京城带来的，这会看到一桌子熟悉的菜肴，胃口大动，一连吃了两碗饭。
放下筷箸，冬芹怀里揣着几封信进屋里，递给她。
青容接过来看了看，一封是哥哥的，另一封是京城寄来的，信头没写名字。
她先拆了哥哥的信，信中提到张士均已启程去甘州，而他被擢升了渭州刺史，等到州务忙完一阵，就会去甘州看她。
青容笑了笑，内心里替哥哥高兴。
她拿起那封没有信头的信，展开，字迹如铁画银钩，不过寥寥几句，问她克瘴一事的进展。
信尾的落款，是陆象先。
她有些诧异，随后又很快想明白了，她是圣上钦点的克瘴医官，来了这么久，确实应该回文到京城呈述进展。
陆象先是在提醒她。
事不宜迟，青容让冬芹取来了纸笔，立马给陆象先写了封回信，如实呈报了瘴病的状况。
末了，她在信尾还提到了宛和羌族的群体性腹病，希望他能想办法拨动些医者和药物给这些异域部落，以安边陲。
青容合衣躺到床榻上，一夜好眠。
接下来两日，青容没再出门，而是独自留在书房里翻看医书，宛和羌族的腹病，还有那些孩童的黑色牙齿，实在过于怪异，她隐隐觉得是同当地的环境有关。
连着查阅了数十本医书，终于在一本秘匮药方中找到了类似的病案。
说的是古南楚有一个叫乌啼县的地方，世代被头疾困扰，男女老少自幼年起就有轻微的头痛之症，随着年纪增长头痛会愈发严重，直至难以忍受，许多人不过而立就会死去，而活着的人也因头疾而饱含痛苦。
后来，官府在离乌啼县不远的老尔山发现了矿藏，这才解开了头疾的病因，原来是老尔山的矿藏融入了河道，致使乌蹄县民日常饮用的河水产生了毒性，引发头疾。
放下医书，青容的神色有些凝重。
她想起那日在鹿口镇喝的清水，那股怪味或许就是因为河水里掺了些别的东西。
鹿口镇的河道是汵河的支流，若是说河水有问题，或许，就是汵河的源头有某种特殊的山石或矿藏含有毒性。
若要弄清楚是什么毒，还得去汵河源头看看才能知晓。
想起那日在野松林里，看到银崖谷地动山摇、雷石滚滚的模样，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不行，她不想让他再去冒险了。
青容放下手中的医书，轻晃了晃脑袋，也不一定就是河水的原因，或许只是她多想。
她坐在书房，冬芹推门而入，“女郎，索斛花都晒得差不多了 。”
青容应声，“留下一些，其他都装进药箱，送到军所去吧。”
冬芹应声。
“等等”，她思索了片刻，“还是我亲自去吧。”
青容冬芹备下马车。
在鹿口镇连着骑了几天马，她手脚都有些酸痛，回到甘州城，便想着躲回懒。
马车驶出半个多时辰，到了军所大营。
军所门前多匹人马，为首的正是韩烨。
韩烨看到青容，迎了上来，“阿容，你怎么来了？在鹿口镇累着了，你该多休息两日。”
青容脸微红，总觉得他说的累意有所指，“我过来送药。”
她探头看了眼人马的方向。
“这是在做什么？”
韩烨答：“这几日城里有庙会，军所得派些人守着。”
青容抬眼，面露疑惑问道：“庙会？”
韩烨笑出声，道：“看来你来这儿这么久，都没怎么上街过吧，连甘州一年一次的庙会节都不知道。”
青容愣了片刻，她好像是还没上过街，每日只往来于军所而已。
目送着韩烨策马离开，青容步入军所，路过营房时，瞧见一个兵士蹲在帐前干呕。
青容走近，才发现蹲在地上的人竟是穆回，她开口道：“穆回，你怎么了？”
穆回抬头，看清来人是青容，“沈姐姐，你怎么来了？”
随后解释道：“喝了那克瘴病的药汤，有些干呕。”
青容微楞，想起那日陆珉好似也抱怨过药汤太苦，“这么难喝吗？”
穆回苦笑着，猛地点了点头。
穆回陪着她到了医官大帐，问医官讨来了一碗药汤，看着浓得发黑的药汤，她皱了皱眉，深吸口气，端起药碗抿了一下，只一口，苦劲上涌，她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
竟这么难喝。
穆回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大笑起来，“是不是苦得很？还得一日喝三大碗，别说多痛苦了。”
青容沉思了会，突然想起了在渭州村落里吃过的馎饦，将药草混入面皮里，当做汤水食用。
“若是做成吃食，加些旁的香料呢？”
穆回摸摸头，“那大抵能好点吧。”
青容回忆着那馎饦的做法，同冬芹说了一遍，让她问军所借用伙房，将花根花茎做成馎饦面汤。
她坐在医官大帐里，边等着馎饦，边翻阅病案，忽而听到帐外传来人声重重，好似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起身走过去，掀帘看了一眼。
一队兵马行步匆匆，为首的男子宽肩窄腰，一袭猎猎长袍，可不正是韩昭。
他回来了。
想到他那日在城门下的放肆行径，她轻抿下唇，放下帘帐。
韩昭早已看见了她，不过片刻，便掀了帘帐进来，帐中只有她一人。
他走近她身侧，青容听到他的脚步声，只作专心看书的模样，不理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