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梦回雨巷
夜很静，人也很静。
李卓青二十一岁，眉眼细柔，却自有股清淡凉意，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盯着我的眼睛没有挪开半分，似乎是想通过我半睁着的双眸看透心里所想的事情。她脸上的微笑就像是清澈的水，又凉，又柔。
“本来想去投稿的，可是没想到，我把画的照片刚刚寄出去，就爆发了丧尸。我爸妈就开始带着我跑，他们在路上都没了……”说着说着她有点哽咽，我静静的等着她平复心情。
那个时候的她才只有十八岁，虽然知道自己快死了，但却依旧坚强的相信自己的病能够被治好。
“你今天怎么了？看上去好像有心事。”
“现在心情有点乱，不想去见他，等以后吧，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去见他。”
“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听他的？”
我好奇的问出这句话以后就觉得自己有些白痴了，医院里所有人为什么要听他的，这还不简单吗，想想我自己不就知道了。当初在凤高，他们所有人不也都听我的吗。这需要理由吗？需要吗？
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那群可爱的家人和朋友，那群一起在天台上喝酒撒泼的兄弟，那个陪伴我走过一个寒暑的女人，那些为我担忧在我背后顶着我上前的战友。
窗外飘着雪，很冷，窗户关的很紧，所以很暖。
丧尸爆发到现在，我的命运，什么时候握在自己手里过？每次发生的事情，发生的危机，都像是被|操控着一样进入我的命中，从来没问过我同不同意。他们的死，他们的离去，不都是被踏于足下的命运吗。
“所以你就来到了这个医院里面？”我问了声。
许久之后她才重新开口，“爸妈没了以后，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我不能放弃啊，爸妈为了我都已经没了，就算我那个时候快死了，我也不能让丧尸吃掉我啊。”
我静静的听她说下去。
微微苦笑，昨天的时候，我在窗口一直站着，站到了傍晚，很多时候我都想冲下去找吴蕴斐道个歉，可最后我躺到了床上没有下去。不是害怕也不是不敢，只是觉得一个道歉弥补不了我对她的亏欠。
我没想到她会用捡这个字。
夜色迷惘，我站在打开的窗前，耳边一直回响着李卓青说的那番话。
今天的月亮很远，不知道是不是又到十五了。
“什么时候算时机成熟？”郭义扬问道。
“因为郭医生救过我们所有人啊。”
……
虽然自己已经明白，可李卓青还是认真的解释道：
我好奇问道：“怎么拉的？”
“不清楚。”
“他就在病房里面，你不想去看看他吗？”
李卓青脸上一直有着微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回忆道：“在三年前，也就是丧尸爆发的两年前，我就已经得了癌症，而且还是晚期。那个时候我爸妈带着我去了上海的大医院，想要治我的病……”
说着她嗤笑出声，“你知道吗，刚刚开始画的时候，我连最基本的都不会，后来我才开始在网上学，跟着初中在画画的同学学，终于画出了一副属于我自己的作品。”
李卓青抿着嘴巴点头。
她抹掉眼角的眼泪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被郭医生捡回来以后，郭医生就问我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我就把自己的情况跟他全都说了一遍。然后他就说有可能可以治好我，只要给他时间。我不知道为什么，很相信他的话，然后就开始等。”
但我还是忍不住问道：“郭义扬是怎么救的你？”
“怎么救的？”我好奇问道。
李卓青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反而郑重其事的说道：“郭医生他纠结吗？他好像从来没为了什么事情纠结过，他是个很厉害的一声，我们医院里的所有人都听他的。”
郭义扬裹着大衣走到医院底楼的走廊上，看着前面依靠在黑暗中抽着烟的男人。
他们一家人去了上海以后，就开始了各种各样痛苦的治疗，化疗，吃药，输液，每天都躺在那张白色的病床上面，就像我现在所躺的一样。她没有喊过痛，也没有任何的怨言，就这样坚强的撑下去。
“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挺有趣的。”
我一怔，“救过你们所有人？”
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被踏于足下的，如果你还没有力量去反抗它，那就先睡会儿，睡醒了，总会有力气的。我总是忍不住回想去那座小镇的傍晚，灯光燃成的篝火，我站在石桥边，雨巷里，还有时光短促又漫长的风中，我仿佛帮你看到了整个世界。
“我那个时候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而且在之后修养的一个月里面，我也真的感觉自己彻底好了，前所未有的好。从三年前开始我就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从来没有想过再过下去，可是郭医生重新给了我生命，他真的把我给治好了。”
“结果在等了一个月后，我就不行了，当我闭上眼睛意识全都没有之后，我以为我要死了。”
郭义扬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有什么好吓着的，只要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不就完了。”
“今天你怎么来这么早？”我问道。
醒来已经第四天了，在昨天下午知晓了吴蕴斐也在这里后，整颗心像是被鞭子抽过一样乱糟糟的。郭义扬在说完了该说的话以后，就离开病房留下我一人不知所措。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相信你。”
“什么话？”
“治了差不多两年以后，医生就让我们回家了，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救了，回了家以后肯定就是慢慢的等死。可是我不想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没了，我想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点东西，所以我就开始画画。”
男人把烟头丢在雪地里，厚厚的积雪被溶出了一个洞。
原来，在三年前的时候，李卓青发现自己患上了骨癌，而且还是晚期，虽然知道已经没法救治，但一家人始终都没有放弃治疗的机会。
她摇头，“没有，我走着走着就昏倒在路上了。然后我醒来以后就已经在这家医院里面，当时就是郭医生把我从路边捡了回来。”
她笑了，笑的很开心。
我长着嘴巴微愣，转而嗤笑道：“郭义扬还真是……纠结。”
抽着烟的男人转过身，抬头看了眼开着窗户的病房，说道：“我怕吓着他。”
郭义扬撇着反光的白雪，“这是你的事情又不是我的事情，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已经算是不错了，干嘛还要帮你忙？”
李卓青看我脸色不对，转移话题说道：“你今天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情吗？郭医生跟我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
“郭医生昨天吩咐我让我今天早点过来，看看你会不会做什么傻事。”李卓青笑了声，在她看来，郭医生的话有些好笑，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怎么会做傻事呢。
她盯着窗外看不清的风雪，开口道：“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被踏于足下的，如果你还没有力量去反抗它，那就先睡会儿，睡醒了，总会有力气的。我总是忍不住回想去那座小镇的傍晚，灯光燃成的篝火，我站在石桥边，雨巷里，还有时光短促又漫长的风中，我仿佛帮你看到了整个世界。”
我没有什么神色，抬眼和她对视，习惯性的微微一笑。
“我曾经在没力气去反抗命运的时候，睡过很久很久，后来我醒了，我决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这片世界的所有风景。”
……
她说的很平静，不像是真的，可是从她的双眸当中我看到了那种坚强的神色，仿佛是在骄傲当初自己能够撑过那段痛苦的过程。
李卓青继续说道：“你肯定觉得很假对不对，癌症晚期怎么可能被治好呢。”
都已经没了，消失的一干二净。
“什么事情？”
男人摇头，“你不懂，当初我变成丧尸的时候他就在一旁看着，还是我要求他把我绑在路边的护栏上的。如果让他现在突然见到我，估计会把他给吓死。他原来胆子就小，经不起吓。”
郭义扬还没说话，男人就继续说下去，“你怎么不把我已经活过来的事情跟他说一说？”
“当初丧尸没爆发前，我的一个初中同学给我写过一篇叫做《梦回雨巷》的文章，我很喜欢里面的一段话，因为那段话真的很适合我。”
“后来，在我昏迷了一个月后，就醒了过来，然后郭医生看着我说：你的癌症已经好了。”她颔首盯着我。
这句开头语我好像在龙族那本小说上看到过，不过无所谓了，这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不是吗。
呼出一口气，在微风中散去。
命运这种东西，生来就是被踏于足下的……
李卓青嘟着嘴想了想，说道：“别人的我不清楚，而且我也不好说。我自己嘛，也是被郭医生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所以我很相信他，也很佩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