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白头
这厢，林静、慕莲和孟楠三个人叠罗汉似的掉到了一片柔软的地上。孟楠落地后立刻挣扎起身，以免压伤两个人。林静趴在慕莲身上，稍微缓了一缓，而后往旁边一滚。
被泰山压顶无法呼吸的慕莲觉得自己胸肺都有濒临爆炸的趋势，挣扎着抬起头，双手撑地，姿势不怎么优美的想要爬起来。手中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惊。“地上这是什么？”
林静摸了一下，“好像是动物的毛皮。”
这个地下室中仅有通过一扇小窗投入的一点点光线，让人看不真切这里的全貌。隐约可以看到地上扔着大块的毛皮，有些时间久一些，皮质部分已萎缩发黑，有些看起来还比较新，特别是身下的这块，感觉刚扔在这儿没多久。
孟楠检查了一下毛皮的形状，略带疑惑的问：“会蜕皮的动物，一般不是不长毛吗？”
“你的意思是，这看起来像是动物褪下的皮？”慕莲问道。
“是的，看起来感觉各个部位都有。”孟楠边在地上扒拉边说。
林静唰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剑说，“有东西在附近。”
另外两人也警惕起来，检视四周。
一个微弱的呼吸从耳后传来，孟楠猛然转向身后，拔剑横劈。蓦然看到一个浑身是毛的球状庞然大物轻盈的向后一跳，看来庞大的身躯并没有影响它的灵活度。
它从嘴里吐出一个什么东西，向三人喷射过来。三人纵身跳开，一看那地上，被喷射出来的竟是半条腐烂的人类的胳膊。慕莲眉头紧皱，被它恶心到了。见过凶残的，没见过不仅凶残还这么恶心的。
没等他们做出反应，毛球继续它的单方面攻击，接连又有腿，脚，头，被逐一喷射过来。
林静感觉忍无可忍了，吼道：“再这样下去人都要拼出来了！恶心死姐姐了！”言罢，施展轻功猛扑上前，斜身刺向大毛球。“看你消化不好，我来带你活动筋骨消化一下！”林静挑衅道。
慕莲和孟楠都没想到她的剑法如此彪悍，没有大多数女子所用剑法的花花腔调，她招招目的明确，直取对方性命。毛球几个躲闪不及，被刺了两剑，遂大怒。一声啸鸣，咬住林静横劈过来的剑，用力把剑咬成了两段。
慕莲和孟楠冲了上来，两面夹击。毛球一个飞身跳起朝慕莲冲了过去，并当空吐了一大口粘液。林静大喊：“小心！”并把身侧的慕莲推开。部分粘液落在了林静的背部，一股强烈的灼伤感从背部传了上来，她脱力跌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孟楠从毛球的后面一剑把它捅了个对穿。毛球带着剑跌落在地，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一震颤抖过后一动不动的死去了，就像一只被串在架子上的烤乳猪。
慕莲把剑丢在一边，扶起地上的林静，“林小姐，你还好吗？”
林静痛到浑身冒汗，说不出话来，慕莲略带愧疚地说：“我带你来的，我一定带你出去。我们这就离开。”说着，他背起林静，拾起剑，缓缓往前走。
一边的孟楠把剑从烤乳猪身上拔了出来，又在它身上蹭了两下，把乌七八糟的血迹蹭蹭干净，这才插回剑鞘跟上慕莲的步伐。
另外一边，笑笑和严泽两人完全被一片黑暗所吞没。紧张的笑笑紧紧的抓住严泽的胳膊，害怕他也消失在黑暗中。严泽拍拍她说，“不要怕，你有带什么照明的东西吗？”严泽身上只带有火折子，但在这陌生密闭的空间，他不想轻易点火。
笑笑想了想，在包裹里摸索了几下，然后掏出一个皮球大小的夜明珠。
“……”
严泽一脸木然的看着这和灯一样亮的夜明珠，怀疑笑笑把自己的家底都带来了。
黑暗的空间瞬间被照亮，这是一间完全密闭的石室，无门无窗。墙边躺着两具骷髅。“这应该是之前被困在这里的人。”说着，笑笑朝他们打了个招呼：“前辈好。”
严泽无奈心想，“这丫头怕不是吓傻了。”他走到屋子的边缘，开始观察这间石室的墙壁构造，时不时摸摸这里，拍拍那里。笑笑一手抱着一个球大的夜明珠，一手紧紧的抓住严泽的袖子，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
“你是在摸什么啊”笑笑疑惑的问。
“机关阵法讲究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看这里不像是个密闭不可出的密室，应该有出去的方法。”严泽一脸肯定的给出专业答复，一看就很靠谱的样子。
话虽这么说，但他在石室里快兜了十圈，也没有找到任何出去的方法。笑笑从刚开始的信心满满逐渐发展为接受被困现实，“你说，我们会步这两位前辈的后尘吗？会不会一不小心按到哪里然后满屋子放毒气啊……”笑笑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严泽不断在墙上敲敲打打的手停顿了一下，再继续时动作稍稍带有一些凝滞。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会有句古话叫做“沉默是金”。
有些人天生乌鸦精附体，带着一张乌鸦嘴。
严泽再次敲到某个地方的时候，石室好死不死的又动了起来，一阵震耳欲聋令人不适的石板摩擦声后，四面墙往里缩了几寸。
房间变更小了。
“你说，会不会……”不待笑笑说完，严泽这次立马斩钉截铁回答到：“不会。”
又围着屋子转了五圈之后，笑笑感到百无聊赖。已经和这地上的尸体见了十几次面，连他们身上衣服的暗纹都看清楚了，心情也从害怕心慌发展到逐渐麻木。
再恐怖的东西，直面一百遍，大概都能歪歪头说一句‘这算什么’。
石室里真没什么可看的，放着一张乌鸦嘴不用白不用，笑笑开始强行聊天：“阿泽啊，你有想过你会怎么死吗？”
“……”一心找出口想要求生的严泽听到这样的问题，一阵无力感浮上心头。“这姑娘是吓傻了还是纯粹心大啊，这个时候，非要聊这种问题。不过，叫我，‘阿泽’？”
在这个鬼地方溜达几圈，果然能给人胆量。
不管心里怎么想，严泽还是认真回答道：“没有。”顿了顿，又说：“生前事还没考虑清楚，没顾得上思考身后事。”
笑笑也认真的点点头，好似平日里在严泽房里喝茶一样放松地说：“我希望自己七老八十的时候，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在睡梦中死去。但现在想来，要安安稳稳的活那么久，还是不太容易。”
严泽轻拍了两下死死扣在自己胳膊上的小手，低头看了看她说：“那就不该来这种拿命冒险的地方。是不是后悔了？”
笑笑摇摇头说：“那倒没有。如果不曾看过想看的风景，不曾感受过毕生难忘的体验，那和被困一隅又有什么分别。那样就画不出畅销画本了。”
说起这些，隔壁上的手放松了一些，严泽轻笑一声，问道：“你喜欢画画本？”
“嗯嗯，”笑笑用力的点了两下头，“我想要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好故事，画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人儿。”她眼神望向远方，一脸要展宏图谋大志的样子。
严泽大概是被乌鸦精的乌鸦嘴感染了，脱口问道：“如果你死在这里，有什么遗愿想让我帮你实现吗？”
乌鸦精一本正经的凝眉细思，而后抬手不太好意思的挠挠头说：“那就要麻烦你帮我把藏在床底下左侧第二块砖下的画本带走烧了。”
一心等着听严肃临终托付的严泽感到有些疑惑，只好问道：“为什么要烧了？死了也要看吗？”
笑笑面露难色地说：“嗯，就是不想留给别人看到……我只是不想毁了我一世英名。”
男孩严肃僵硬的脸愣了愣，而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又在这十尺见方的石室里兜了十几圈，严泽叹了口气，说：“如果我判断的没错，这个石室的机关只能从外部打开。想要从内部出去，应该只能靠蛮力。”扫了一眼这空空荡荡的屋子，除了两具帮不上忙的尸体，只剩一个石桌。
“蛮力的话，炸药可以吗？”笑笑抬头看着他，睁着两颗溜圆的眼睛，就像黑暗中放大了瞳孔的猫咪。
严泽眨了两下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还带了炸药！？”
“确实好像带了那么一点。”说着，笑笑一只胳膊伸进包裹里面摸索，就如百宝箱一般，从中掏出了一小捆炸药。
严泽把炸药拿手上掂了掂，认可地点头说：“我觉得你的梦想可以实现，并且床下的书也不用托付给我了。”言罢，便开始东敲敲西摸摸，寻找最适合炸的位置。
摆放好炸药之后，严泽把石桌挪到离炸药最远的位置，让笑笑躲在桌后。他点燃炸药后，几步跳到桌后同笑笑一起猫着腰躲了起来。
轰的一声，炸药把墙壁炸穿，碎石飞溅，整个石室内都弥漫着烟尘。笑笑抬头想要直起腰，才发现在炸药点燃的一瞬间，严泽就把她挡在了自己身下，飞起的碎石灰尘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笑笑看着他被灰尘染白了的头发，忍不住的抿嘴笑了起来，抬手轻拍他的头发，帮他掸掉灰尘，调笑道：“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头发白成这样，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或许是夜明珠在笑意盈盈的眼中映出了星光，又或许是拂在头顶的指尖太过轻柔，严泽觉得自己的心热乎乎的，就像泡在温水里一样。
他往后退了半步，左右晃头摆动着头发，像一只毛发湿了水的大狗一般，抖落头上的余灰，也抖落刚冒头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