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不同于精灵，人族无论做什么都有一套严密的等级划分，大陆的两种力量派别也在内。

    需要天赋的魔法使，和几乎不需要天赋的剑士。

    精灵继承了光明之神对生命的热爱，也继承了充沛于白昼间的光明元素，他们天生就是杰出的光明法师。只不过比起用法杖吟唱咒语，他们觉得直接拿起刀剑抡人更有成就感。

    打开木箱，一彩一透明两枚石头躺在箱底的红布上，前者是为魔法准备的，后者则是剑盾。

    碧洛迪丝将手放到透明的那颗上，一束金色的光芒从石头的底部升起，很快就占据了整整一半的空间。

    见习剑士，初级剑士，中级剑士，高级剑士，大剑士和圣剑士，属于她的等级是中级剑士，只差一步就能成为在人类帝国间颇受尊敬的高级剑士。

    紧接着是魔法。

    晶石上的彩光逐条褪去，最后只剩下了代表光明的银白，说明她体内的光明元素最为充盈。和她那无数的兄弟姐妹们一样。

    两枚印记分别出现在她的左右手背上，阔剑和魔法阵，印记的颜色则代表着她的等级。

    不太习惯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东西，碧洛迪丝接过了艾莉娜递过来的皮质手套，将它们遮盖了起来。

    一个小小的金属圆球等在外面，女精灵挥手示意它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为她准备的包裹。

    这项环节本该由长辈完成，但碧洛迪丝的父母早已回归尘土，艾瑞斯今天又不肯出席，于是便落在了艾莉娜身上。

    她陪伴着这个注定要离开他们的妹妹走出宫殿，走上祭祀诸神的高台。

    艾瑞迪斯的精灵们在下面注视着，将要随碧洛迪丝踏上旅程的四人则等在“剑盾”的前方。

    “光明，战争，生命，智慧，爱情，秩序，审判，诸神在上——”艾莉娜张开双臂，昂首遥望着神国所在的方向，向那些曾经创造了这片土地，创造了他们的神明高呼：“我无意冒犯您的尊名，请聆听我最虔诚的呼唤。”

    精灵们在她的祷词中蹲下身，两个半兽人也跪到了一边，和那位才见面就让他们感到害怕的半精灵一起。

    “艾尔里安的后代将于今日追随无数先辈，踏上荆棘与荣耀之途。愿摩丝迪尔的圣光照亮迷雾，愿阿斯奈特的光辉与她同在，愿黑暗不会困住她的双脚，愿谎言不会堵塞她的双耳，愿恐惧不束缚她的双手，愿财富不会蒙蔽她的双眼；愿她常胜无败，愿她荣耀加身，诸神赐福。”

    “诸神赐福。”精灵们齐声高呼，天空飘下了七片枫叶，青翠浓绿。

    它们轻轻地落在艾莉娜的脚下，尤利安悄悄望着那些锋利的棱角，又偷偷地看了眼台下的精灵们，将眼前的场景和母亲口中的故事联系到一起。

    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只能从母亲的话语间想象“父亲”的模样，想象那个父亲生活的应许之地。

    流淌着蜜与酒的年轻之地，告别所有灰暗和死亡，精灵的故乡。

    “她将在枫树红七次之前归来。”

    艾莉娜站在原处目送着碧洛迪丝和恩格尔他们离去，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渐渐被苍郁的树丛掩盖，最后连风中都不再有她所熟悉的气息。

    她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兄长的宫殿上。

    这座建筑就和它的主人一样，冰冷，孤傲。

    她走到了紧闭的宫殿前，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进去。

    因为要照顾整支小队的速度，碧洛迪丝他们直到太阳落下，才抵达精灵领地的边缘，晨昏河畔。

    两头低阶魔兽趁着天黑在河边喝水，它们已经进化出了初步的神智，察觉到草丛的动静后警觉地扭过身，有力的四蹄本能地朝前迈了一步，以为来的是定居在附近的精灵。

    作为一个强大的种族，精灵在弱肉强食的落月森林中处于上位，除了被困在深渊里的玛伊雅弥和一些特殊情况，几乎没有魔兽会来轻易打扰他们。

    空气中没有那股精灵独有的气息，两只犀牛一般的魔兽踟蹰着，最终血液里的好斗占了上风，朝草丛发动了进攻。

    冷冽的剑光在暮色里一闪而过，碧洛迪丝和恩格尔解决了它们，只在一瞬间。

    “四足角兽。”见多识广的精灵叫出了它们被人类赋予的名字，“大多都只有一二阶，普通的初级剑士就能对付。”

    他用一把小刀切开了魔兽的后颈，从那儿掏出了灰扑扑的魔晶。

    人族的三个帝国各有货币，只有魔晶是硬通货，甚至某些东西只有它才可以买到。

    “劣质魔晶。”碧洛迪丝也剥出了一颗，同样的颜色，认真看里面还沉淀着各种杂质。

    它们不如路边鲜艳点的石子抢眼，握在手里却有着水晶般的触感，清凉但不冰凉，像握着一捧泉中的水。晶体的表面也没有污渍，尽管它们生长在血与肉中。

    低阶魔兽体内的晶石很小，碧洛迪丝将自己的那颗放到了包裹中，和艾莉娜为她准备的一大堆中等魔晶一起。

    高等太显眼，低等太垃圾，劣质上不了台面，这些是她在自己的收藏里翻了许久才找出来的，全部。

    碧洛迪丝不太舍得用它们，反正小队出森林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应该可以攒下不少。

    除了魔晶，艾莉娜还在包裹里放了几卷魔法卷轴，应付突发情况用的；用野兽皮毛做的卷盖铺，驱逐魔兽的药粉；简单的炼金器具和一点炼金材料，以及一罐艾瑞迪斯的泥土。

    精灵有锻造武器的传统。因此，手中的长剑是碧洛迪丝前段时间自己铸造的，月长石、龙晶和金刚石，在精灵中最流行的材料。

    剑身的颜色是不起眼的灰黑，为了掩饰那些在人类间十分珍贵的矿石。不过要不是铸造时艾莉娜一再提醒，她差点就把剑柄处的矿物换成了黄金。

    金灿灿的多好看。觉得自己上辈子就是一条黄金矿脉的小财迷心想道。

    小队在距离河边十米的地方安营过夜。

    两个半兽人搭帐篷，恩格尔迅速去四周巡视了一圈，并沿路洒下驱赶魔兽的粉末，回来时手里又多了几颗劣质魔晶。

    他将它们交给了碧洛迪丝，按照雇佣兵的规矩，小队的所得都应该交给领导者保管，最后再进行分配。

    一支由两名剑士和三位魔法师组成的佣兵小队，这就是他们伪装出来的身份。

    伊斯和伊娜都有学习魔法的天赋，再加上他们的兽体并不如虎、狮、豹一类的强悍，所以艾莉娜找来了几名擅长魔法的精灵对两人进行了紧急培训，总算让他们在测试时获得了“见习魔法师”的印记。

    其中妹妹的天赋要高一些，元素也是更适合战斗的“火”，那几位精灵说只要勤加练习，至少可以达到中级的水平；哥哥体内的元素则是木和水，两者难分上下，既可以说一样的好，也可以说一样的……不太精通。

    他适合成为一位治愈师。

    至于尤利安，这个艾莉娜不肯再说更多信息的半精灵，光明与黑暗并存，最终走哪条路在于他自己的选择。

    女精灵将尤利西斯留在艾瑞迪斯的东西都转交给了他，一套见证过西大陆漫长战争的银白色盔甲，一套有些破损的马鞍，几本书籍，一些自己制造出来的卷轴，和一封写给领主的信。

    因为东西太多，艾莉娜又送了个可以储存物品的吊坠给他，当做自己这个长辈的赠礼。

    她没有说太多有关尤利西斯的事，对方已经被艾瑞斯从精灵的土地驱逐，是一个再也无法回来的变节者。

    他们是陌生人。

    半兽人为帐篷的具体选址纠结了好一会儿，恩格尔回来时才刚刚搭好。他们的过去在遭遇在东大陆很常见，一出生就被买走，从来没见过自己的父母；稍微长大了点被再次转手，和一群同样凄惨的同族关在狭小昏暗的地下室，等待最终的买家来挑选。但他俩长得不算出色，也不能去角斗场赚金币，拖到过了适合出手的岁数便被拉到城中的市场随便卖掉。

    当知道买下自己的是死灵法师时，两个半兽人都吓坏了。这类法师的可谓“恶名远扬”，不被魔法工会承认不说，还经常用兽类、半兽人乃至人类做实验。

    所以，他们很感激救了自己的艾瑞斯和艾莉娜，特别是在知道他们能有机会回到圣山后。

    西方的圣山是每个半兽人都梦寐以求的神圣之地，伊斯和伊娜从年长的半兽人口中听过，那儿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土地，是智慧之神的恩赐。

    两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加入试炼小队的事，训练时也十分用心，唯恐精灵嫌弃他们太过弱小而反悔。

    小心地将铺盖卷放好，伊娜出来便看见了紫色眼睛的女精灵，对方脸上的绿叶图案在魔法的作用下隐藏，尖尖的双耳也幻化成了圆圆的模样。就是外表过于出色了点外，而精灵对于他们那得到过爱神赞美的长相习以为常，完全没想过遮掩。

    半兽人见过容貌美丽的同族被许多双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审视，她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尊敬的萝丝殿下。

    “大人。”她在碧洛迪丝看过来时低头，艾莉娜殿下说过他们是自由的，无须行礼。但三位殿下都是救了他们的恩人，对待恩人自然是要满怀尊敬。

    碧洛迪丝马上就纠正了半兽人对自己的称呼，雇佣兵间的叫“大人”可不常见，就像没有人类会把边上的河流称作“晨昏河”一样。她想让伊娜叫自己的名字，萝丝，玫瑰花的意思，三大帝国中和她重名的少女也许有三千还不止。

    半兽人惊恐地摇头，仍是垂着眼睛，说：“您是我和哥哥的救命恩人。”

    又坚持了几次，见半兽人仍是不肯改口，碧洛迪丝苦恼道：“那就‘队长’吧，听着没那么突兀。”

    “队长。”伊娜从善如流。

    一路都没有吭声的半精灵将两人间的对话听在耳中，眼睛却一直没离开手上的书籍。

    羊皮纸记录着另一块大陆的故事，阿斯奈特、世界之冕、极北之渊……都是他父亲亲自踏足过的地方。

    再翻过一夜，几行歪歪扭扭的咒语挤在文字间，像麦田里惹人厌烦的杂草，又像乱石堆里显露出点光芒的钻石。

    尤利安将这个长长的咒语默念了几遍，磕磕巴巴，有许多的字词他都不认识，更有几个奇怪的符号。

    想了想，他撕下了这一页，单独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