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伤少年
唐弘绅给唐府上下都下了命令,周氏在祠堂思过的三个月里,除了送饭的丫鬟,谁都不可以去看她。
唐愉放心不下周氏,于是找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去祠堂想看看她。
祠堂大门紧锁,母女二人只能隔着窗户说上两句话。
周氏看到唐愉来了,先是忍不住哭诉了一番,随后又拿手绢擦了擦眼泪,恶狠狠地咬牙切齿道:“唐憬这个小贱人真是好手段,根本没有什么当堂对证,我派去的那两个人早就坠崖摔死了,她看死无对证,就和唐恪联合起来诈我……”
周氏越说越激动,言语辱骂中对唐憬的恨意简直到了极点。
唐愉静静地听着母亲的哭诉,神色阴郁,漂亮的凤眸中染上一层寒意:“母亲,你放心,他们加注在你身上的一切痛苦,总有一天,我会让唐憬尽数偿还!”
“看来唐恪也是彻底和我翻脸了,愉儿啊,为娘没能生个儿子撑腰,现在整个家里,我就你这一个倚靠了啊!”说着说着,周氏的眼泪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止不住地落下,“眼看着唐憬那个小贱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突然转了性子开始讨好老爷和老夫人,我铤而走险做这件事也是为了你,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为避免被人发现,唐愉不能久留,周氏又交代了她几句,她便赶忙离开了。
恰巧唐憬带着青萝去厨房找宵夜吃,二人迎面撞了个正着。唐憬看她鬼鬼祟祟的样子,一下子就猜到她刚刚去了哪里。
之前唐愉故意诬陷自己推她下水,现在周氏又雇凶绑架自己,她现在对这母女俩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了,而且估计这两人也已经恨毒了自己,所以她们现在完全处于敌对的关系了。
但唐憬又想起那日在栖云山上遇到的两个灰布衫歹人其实是冲唐愉来的,自己虽然不待见她,但好歹也算半个一家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明知道有人要害她,自己也做不到冷眼旁观、坐视不理。
于是就在唐愉要不动声色地与她擦肩而过时,唐憬还是出声叫住了她。
唐愉冷笑一声:“怎么,你要去父亲那里告我的状吗?”
唐憬没有理会她的话,而是对身后跟着的青萝道:“青萝,你先回去吧。”
等到青萝走后,她直截了当开口:“其实那日我在栖云山还遇到了第二批歹人,他们是冲你来的,可能来晚了一步,所以没有在朝露寺遇见你。你自己回想一下有没有得罪什么人,以后出门小心点。”
说完后,唐憬也未再和她废话,直接越过她身旁,回了房。
而唐愉听到唐憬的话,一时愣在了原地:原来竟还有人要绑架我?那人究竟又是谁?母亲差点害了她,她还会这么好心地来提醒自己?
乌云遮月,暗夜无边。
山中静谧无声,偶尔传来一两声嘶哑的乌鸦叫。
稀稀疏疏的林子里,一个身受重伤的少年正喘着粗气踉跄着朝前跑去。他身上雪白的衣袍已被刀剑划得破烂不堪,鲜血浸透衣衫染上了大片红色。
就在他强撑着一口气跑出树林后,前方却是一条死路,陡峭的悬崖就在脚下,此时他已经体力不支地半跪在了地上。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几个人手握长剑的黑衣人追了上来,将他半包围在了悬崖之上。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眼神一厉,举起利剑就朝他刺了过来。
少年站在崖边,带血的唇角勾出了一个冷笑,他将手中的剑插在地上,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此时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还未能招架住黑衣人的几个杀招,便又被刺中了肩膀。他一个踉跄,后脚不慎踏空,坠下了山崖。
几个黑衣人见状赶忙上前了几步,站在崖边低头朝崖下望去。
没有月光的暗夜里什么也看不清,漆黑的深渊好似能将一切吞没。
“我们要不要去崖下再查看一番?”
“他身受重伤,又掉到这山崖之下,想来绝无活命的机会。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复命吧。”
于是几人收起兵器,转身离去。
或许是老天有意相助,少年坠崖之后摔到一个歪脖子老树上缓冲了一下,随后又摔落到了山涧的溪水之中,陷入了昏迷,身体随水流向山下漂去。
漆黑的夜晚,天空阴云密布,黑沉沉地笼罩着乌压压的大地,卷着沙土的寒风在他耳边呼啸而过。随着一声雷鸣,暴雨骤然倾落……
前夜刚下过一场大雨,翌日清晨天气已然放晴,清新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泥土的芬芳气息。
趁着春光正好,唐恪和唐憬兄妹二人打算一起出门踏青。唐恪也想让妹妹出去散散心,早点走出上次的阴霾。
他们来到郊外的一片山涧之中,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甚是让人心旷神怡。
二人找了一个给行人避雨的凉亭坐下,唐恪从马车上取出了唐憬送他的那支玉笛。
“大哥,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唐憬看到玉笛两眼放光,惊喜不已。
“这不是想找机会让妹妹鉴赏一下你大哥的笛吹得如何。”唐恪勾了勾唇角,挑眉道,“你是不知道,上次三殿下让我吹笛,我想着你曾说过要当我的第一个听众,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我愣是坚持一个音调都没吹给他听!”
唐憬闻言心中暗暗偷笑,原来沐云廷也有听不到的时候。
笛音响起,声音袅袅,婉转悠扬,时而如清泉般清冽,时而又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动听,令人心神宁静……
一曲吹罢,唐憬已然听得如痴如醉,深陷其中。
她冲唐恪竖起了大拇指:“大哥,你这也太厉害了吧,真是深藏不露!”
“过奖过奖,你大哥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唐憬又缠着唐恪连吹了两首曲子才算作罢。
站在一旁侍候的青萝和紫筠看着他们兄妹二人如此亲近,心中不禁感慨,想当初她们没少担心自家姑娘早晚会和大公子关系出现裂痕,现下看着他们如此,便也算放下心来。
中午休息之际,唐憬看到不远处从山涧中流淌出来的清澈溪水,瞬间玩心大发。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她就脱了鞋袜,赤着脚去小溪中踩水玩。
冰凉的溪水没过雪白的脚腕,唐憬踩着脚底滑溜溜的鹅卵石,甚是舒服。
看着站在溪边的青萝和紫筠,唐憬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唇角微弯,不动声色走到二人面前,然后猛然舀起一捧水朝二人泼去。
两个小丫头都没反应过来,猝不及防衣裙上溅上了一些水。
得逞的唐憬站在溪水里,双手叉腰笑得弯下腰去,还大言不惭地开始挑衅两个人。
青萝和紫筠也不再客气,站在溪边弯腰掬水开始反击。坐在亭中喝茶的唐恪就静静看着几个小姑娘欢声笑语地打成一片。
玩嗨了的唐憬踩在水里后退着躲避青萝和紫筠的攻击,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
她一个没站稳后仰摔去,感觉身下硌到了什么东西。她正要翻过身去看看是什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刹那间,唐憬全身僵硬,失声尖叫:“啊——大哥救我!”
旁边的青萝和紫筠原本要去扶唐憬起来,突然看到这一幕也都吓得当场呆住。
唐恪听到呼救,三步并做两步飞奔到溪边:“怎么了阿憬?”
唐憬颤抖着手指着躺在溪水里的那个人:“大哥,这、这……这里有一个死人!”
唐恪将惊魂未定的唐憬扶到一边,然后自己蹲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说道:“还有气息。”
这时唐憬稳了稳心神,也大着胆子蹲下来查看。她用手绢擦了擦那人脸上的血污,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便出现在了她的眼前,看样子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唐恪见他双颊有些不正常的红,便探了探他的额头,果然滚烫,他推测道:“看样子他应该是从上游被冲到这里来的,昨夜又下了大雨,怕是淋了一夜雨,现在有些发热。”
既然他还有气息,便不能见死不救。于是他们就将这个少年抬上马车,暂时带回了唐府,还替他请了一位大夫。
少年被安置在后院一间闲置的偏房内,老大夫替他号脉良久,又仔细检查了他身上的其他伤口,最后摇了摇头。
“这个人伤得实在太重了,他身上的几处骨折倒是好治,难的是有好几处刀剑伤已经形成伤寒,再加上他还受了风寒,导致他高热不退,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唐憬知道大夫口中的伤寒就是指现代的伤口感染,古代没有抗生素,也没有无菌的条件,所以一旦伤口感染,可以说是不治之症。
唐恪见大夫也束手无策,便拍了拍唐憬的肩膀,安慰她已经尽力了,随后将大夫送出了门。
唐憬看着躺在床上伤痕累累的瘦弱少年,心中难过不已。他还那么年轻,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不过和自己年纪一般大,自己却要就这样看着他一点点失去呼吸,慢慢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