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大结局(2)
在西贝倒在地上的一刻,小飞爬了过去,他从我面前哭着爬了过去,就好像不会走路一样。他没有看我,也不再对我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过去给西贝松绑。我转身,开门,往楼下走,之后听到立本跟着我后面急促的脚步声。我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再流泪,我想起一个一直让我有些偏见的作家写的一句让我有些赞同的话,这些日子,我真的哭恶心了。这句话真的很代表我的心情,这几天流的眼泪让我浑身潮湿,快要把我淹没,庆幸的是到最后,我终于也把自己哭恶心了。我一直在想,就这样了,和小飞就这样了,和小飞也就这样了。最后的离别,都没有最后一句话,没想到最悲哀的不是和吉光的擦肩而过,没想到最悲哀的,竟然发生在现在。
屋里宁静的空气有些尴尬,立本在看着我,小飞在看着我,西贝也在看着我,他们三个人都在看着我。只是心情不同罢了。
在我和立本下车准备上楼的一瞬间,整个别墅区里灯光四射,我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些人是从哪个方向冲出来的,瞬间立本就被俘,我还想挣扎,也只是这个念想刚刚发起的时候,就被摁在了地上,我看到立本躺在地上不做丝毫动弹的样子,我看到控制立本的人也并不是警察,应该是部队里的战士,并且看着装应该是精英部队的战士,我终于妥协了,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终于还是在瞬间妥协了。因为我知道,立本的战友们到来了。同时,我还听到,婷婷在警车里撕心裂肺喊我的名字,我被摁在地上还是笑了,婷婷没事,就好。
在我出了西贝家门,立本便不再说话,并且一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对我说话。也许他对我也十分无语,或许他对我的想法和我对小飞的想法是一样的,也许真的也就这样了。下了楼,在一片黑暗中,我对立本说到,立本,你走吧,趁着夜路,远走高飞吧。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的往马路上走,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步,我觉得我的抑郁症已经无法再坚持治疗,不如和原明拼了,不如单纯的和原明拼了,不再为了谁,不再为了小飞,不再为婷婷,不再为了吉光,只是单纯的和原明拼了。唯一觉得对不起我的父母,我想他们这个时候,正如坐针毡,我想他们这个时候,比我还要万念俱灰。
我们终究还是迷失了自己,不光是小飞,包括金良,吉光,大刀,大刚,包括我,包括那些和我们一样也一直走在这样一条不归路上的人们。大家终究还是迷失了自己,在我做出决定的那一刻,我无法准确的了解自己的心态,我甚至不知道那时的自己到底还是不是自己,对于这个决定,我知道我一定会后悔,但一切就是这样鬼迷心窍,究竟是为了小飞,还是为了西贝,我也懒得再想,我只是知道,起码我没有为了自己,从小到大,我应该有底气这么说,不管为了谁,起码我没有为了自己。我不光没有为了自己。我甚至都没有为了婷婷。其实我和小飞一样,一样的恶劣,小飞为了西贝抛弃了我和婷婷,而我为了小飞和西贝抛弃了婷婷,婷婷是最大受害者,所以我和小飞一样,一样的恶劣,我和小飞一样,一样的像一条狗。我甚至比他更恶劣,更像一只狗。
一个月后。
只是,我改主意了。
当立本终于明白我是认真的时候,他不再说话,松开了西贝的胳膊,西贝身体一直都是软绵绵的,所以在立本松开她的那一刻,西贝倒在了地上,我想一直以冷暖自知的性格自居的西贝这次应该是真的害怕了,谁都会害怕,谁都不会永远露着一张牛逼的脸,谁也不会永远把自己藏在一个全封闭打不开的盔甲里。即便是西贝,她也和小飞一样,都有软肋。我想她从来没有见过我这个样子,我想她在几分钟之前一定觉得我会真的杀了她,即便我杀不了她,我也会带着她一起找原明交换人质,一旦事情有变,必定同归于尽。我不知她会不会感激小飞这最后一次对她的付出,这种放下所有尊严让人唾弃的付出还是成功的救了西贝的命。但我觉得,这一刻我或许不是为了小飞。我只是为了自己,但这同样这无关救赎。
我看着小飞,说到,小飞,你放心,既然你喊我敖杰哥,那你敖杰哥就认你这个小飞弟,你不用跪着,可以站起来了。小飞整个精神防线全面溃败,所以丝毫没有反应,还是抱着我的腿流眼泪。我实在恶心的看不下去,几乎没有通过大脑就甩下去一个耳光,这个耳光很重,和立本刚才那一脚的力度不相上下。小飞被扇倒在地,想再过去踹上两脚,还是停了下来,我连踹他都不想再踹了。我冲立本招招手,说到,立本,我们走。
刚出了小区的大门,立本开着一辆本田到我身边,这应该是他刚才转身离开时偷来的,他打开驾驶室玻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我说,立本,你不用担心我,你走吧,快走吧,能走多远走多远。我本以为这句话说完,立本会一脚油门下去,小日本车发出坚强的引擎声,自此立本绝尘而去,永不再见。只是立本仍旧不说话,跟在后面,我终于愤怒,转身疯狂的用拳头砸挡风玻璃,边砸边冲立本喊,滚,别再跟着我,给我滚,给我赶紧滚。立本沉默着下了车,打开了车门。然后继续看着我,这种状态他一直坚持到了最后,这让我遭受的打击更加剧烈,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那时的立本,到最后都不给我一句话。
我最终还是选择上了车,因为我真的没有了别的办法,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路上警车和出租车的数量基本上一致,立本不再躲避任何事物,把车开向大路,一路没有刹车,飞驰到婷婷的别墅区。
立本硬生生的从地上把西贝拽起来,就像拽一个行李包,开始往门口拖,小飞趴在沙发一边,还是没有站起来,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如果我和立本真的想绑架西贝,小飞是没有任何办法能拦住的。
这一天早晨六点半我起床洗脸,洗完脸排队上厕所,厕所就在床铺旁边的一个角落,所以这时整个屋子会非常腥臭,之后整理自己的内务,七点半伴随着还没有彻底消散的腥臭味开饭,八点唱纪律歌,八点半点名,九点按次序在后院放风,之后回到床边做拉花,十点的时候专案组过来提审,这一天光提审我就来了五个人,连专案组的组长都亲自上阵,并且穿着很正式,他对我说,敖杰,你知道么,安金良涉及到云南和缅甸多处杀人贩毒案,卷宗已经被递到了公安厅,早些时候他已经被押回了云南。我面无表情,摇摇头,说到,我不知道。组长说,敖杰,金良的命已经保不住了,小飞现在也涉及到两起谋杀案,你的兄弟大刚已经告诉了我们所有的事情,你再这样顽固下去,只会加重你的刑期,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我看着他,说到,我只参与了上山村的火拼,306国道的抢劫,和绑架西贝这三个案子,我做的,我都承认了,其余的,我都不知道。专案组的组长还是不温不火,抽了颗烟,之后挥手让左右的几个手下出去,之后轻声对我说,敖杰,我已经通知看守所的人关了这个屋的监控,实话实说,其实你身上的案子并不重,和金良吉光小飞比你的事并不算什么,上面已经有人给你打招呼,只要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有立功的表现,你很快就能出来的。我难道会害你么?我呵呵笑,说到,大队长,谢谢你帮我,其实我知道是谁在为我求情,也知道你不会害我,我还知道大刚已经有了立功表现,但是我除了自己的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可以去问小飞,可以去问大刀,可以去问吉光,问谁都可以,或许他们还可以说出一些我身上没有交代的事情。说完之后顿时冷了场,大队长不再说话,两个人在铁窗里外抽烟,一根烟快抽完的时候,我叹了一口气,说到,大队长,我想除了大刚之外,他们都没有立功表现,甚至连小飞都没有,对么?大队长看着我,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又无奈的点点头。
我说,立本,放下人,我们走。第一声立本并没有听见,只是往门口拽西贝。但是小飞已经抬起了头。我说,立本,放下人,我们走。立本终于听清楚我在说什么,但还是问道,敖杰哥,你说什么?我第三次重复到,立本,放下人,我们走。
当生命以这样一种姿态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始终难以接受,始终感到困惑,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起来在走着,却始终困在原地,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起来活着,内心却早已死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还在爱着,却注定了分离,不知道有多少人笑着,却满含泪滴。没有人会告诉我们,该去向何处,到最后还是搞不明白,生命究竟变为何物,想要继续苟活就必须找个强硬的借口,又有多少人能展翅高飞,自始至终保持着愤怒。这么多年来,不知道有多少次荣耀,都会让你倍感屈辱,不知道有多少次狂喜,带给你的却备受痛楚,不知有多少次幸福,依旧让你心如刀绞,剩下的那些灿烂,终究也伴随着失魂落魄,究竟决定放弃然后找个理由随波逐流,还是勇敢前行挣脱牢笼,这是个谜题,苟延残喘还是展翅高飞,随波逐流还是勇敢前行,这是一个谜题,关于如何存在的谜题。(——汪峰《存在》,向这首歌致敬)
很多年后在我想起这一天所发生的一切时,想起这一切中小飞的摸样时,想起小飞喊我敖杰哥时,想起小飞喊我敖杰哥时流露出女人般无奈和绝望的眼神时,想起从他这种女人般无奈和绝望的眼神中流出的眼泪时,我都会感觉十分恍惚,一切就像是没发生过,而一切又在那么真实的发生,一切让人觉得虚无缥缈,一切又如此的赤|裸裸。到最后,我们每个人,其实都穿着皇帝的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