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弧线
蒋琪已经擦干了脸端杯热水坐在墙边的长条椅上，嘟着嘴看垂头丧气的陆文龙：“陈阿姨，真是我爸妈叫他送我回家的！”
商业街晚上稍微热闹一点，但是小县城也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十点不到，几乎都收摊了，只有几个挑担的小吃还在营业，蒋天放毫不见外的买了四碗汤圆，叫陆文龙跟自己一人两碗端着上楼，口中还得意的传经送道：“男人呢，就是要体贴一点，晚上夜宵吃了老婆心情才会好……”这是真把陆文龙当成女婿来传授经验了。
坐在女儿的床边，伸手轻轻的抚摸女儿微带波浪的长发，在这个大多数女生还面黄肌瘦，头发蓬乱的时光年代，爱美的母亲就已经偷偷教女儿把头发稍微弄得有点起伏，知道什么叫美……
下了班，陆文龙抓紧时间就提着球棍往学校跑，就算只有五次了，也要尽量做好，让客户满意。所以在舞蹈教室门口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以后，他就站在这边等蒋琪走过来，提前转身，一起朝校门外走去。
蒋琪继续嘟嘴：“都来这里了，还威胁什么啊？您通知了我爸妈吧，待会儿他们来了就知道了，让他坐起来吧，别蹲在那里了……”
可他刚拉着衣袖要帮忙擦一下，蒋琪就一下跳开！
“我真的明白！我就是来晚了，谁叫你们是小学同学，谁叫你们是一个班的，谁叫……谁叫你可以为了她被打得头破血流，我真的明白，我不掺和了，行不行！可是你起码得明白是怎么回事！就知道钱钱钱！你不知道我很不好受么！”
陆文龙偷偷看一眼蒋琪，只好低着头跟在一家三口背后走，蒋琪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没出声……
师咏琪看看一脸无辜样的陆文龙，接过汤圆放在桌子上，拉过他坐下：“怎么回事儿？这几天小琪的情绪都不好。”
陆文龙真没小姑娘想得这么多，对苏文瑾的感情也还是在温馨的关怀呵护阶段，听着语不成调的絮叨，真的傻傻的就那么看着，今天又没什么月色，只有昏暗的路灯，陆文龙一脸抽抽地看着面前的小美女，似乎应该找点什么给帮忙擦擦？眼泪鼻涕一大把呢……
蒋琪是真的没情绪解释：“我不高兴！”任凭她母亲怎么问，她都是这句！
师咏琪笑笑：“那我就姑且说小龙的那个算吧……”感到怀里的女儿哼了一声，笑着继续：“其实初恋的成功率很低的，特别是还这么早，可变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其实我觉得吧……这样其实很好，你就远远地看着他，了解他，关注他，你没发现小龙身上有很多东西和你的同学不一样么，到底是好是坏你都不知道，如果你跟他太近，估计你是看不清楚的，站远点，反而能看得很清楚，你说呢？”
派出所在上次接到了蒋天放报案以后还是加强了联防队在这边巡逻的，听见哭哭啼啼的跑步声几道雪亮的手电筒刷的一下就照过来……
眼睛已经略微有点红肿的蒋琪抬头，好委屈：“他……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怎么说得出口？陆文龙一阵挠头：“真没什么……以……以后我不送蒋同学回家了……”然后看蒋天放去厨房找小勺，就跳起来抓过门边的球棍，拉开门就跑了，只是临出门还是没忘了给师咏琪深深的行了个礼，这家人对他真的很好，只是无福消受……
这状态不行，陆文龙还是提着球棍跟在后面跑！
师咏琪看看莫名其妙拿着几个小勺站在厨房门口的丈夫，叹口气：“唉……我还是去看看我们的小公主吧……”
羞恼之下又哇的哭起来，掉头继续跑！
一脸的泪水鼻涕泛着光：“我要忘掉你！就当没认识你！我才不要你同情我！我今天留下来就是等着给你说再见的！以后都不要再见了！”
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尽量让自己变得成熟一点，体面的给自己一个离开的姿态，可从昨晚听见父母调笑开始沮丧的心情，上午感觉被两个人撵开的郁闷，再加上现在一腔情思空诉说的感觉，让蒋小妹终于爆发了……
说完就转身拉着书包带开始转身跑！
陆文龙侧眼看了一下，为难：“我……我们一般不退钱的……”
陆文龙愣了一下，看看路灯大声喊：“反了！反了！那边是学校！”
可是刚刚走出校门，走在静谧的石板路上，并肩略微靠后一点的蒋琪就主动开口：“嗯……明天开始，我就不跳到这么晚了，你不用来送了。”其实真不是太艰难，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应该是跳舞太累了的原因，小美女使劲的告诫自己！
一出派出所，陆文龙就想跑，早有防备的蒋天放提着他的球棍扬扬：“乖乖的跟我回去！”
还是双手死死抓住自己肩膀前的书包背带，伴随着不停外涌的泪花，蒋琪终于开始一口气不停歇的开始宣泄：“不退钱！谁要你退钱了！不要你送了！你知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每天只练舞到七点半，每天等你到这个时候你说我是为什么！”
在晚间暗暗的街道上，传出好远……
大松一口气的师咏琪又真有点惊讶！
她是真觉得，这样给女儿上一课，才是受益终身的，比真的谈一场恋爱还值得。
师咏琪小声问女儿：“怎么回事儿？他们说你在前面哭，他在后面追？”这剧情也太离奇了吧？
蒋琪的嘴角慢慢的挂上了一点弧线……
蒋琪泪眼婆娑的一看，可不是！
无论陆文龙怎么解释，蒋琪如何辩解，倒霉的小子还是给带到了派出所，被勒令蹲在墙角，球棍和书包都被收缴了，所幸自从有了球棍，陆文龙就不再喜欢在书包里携带橡胶棍钉锤之类的东西了，所以一脸老实相的他倒是没有被上铐子，百无聊赖的蹲在墙角，头都不准抬！
成绩很好的蒋小妹早就没有流泪了，眼睛有点明亮的想尽量睁大，可惜刚才实在哭得厉害，让眼睛有点肿……
也许是这轻柔的动作让蒋琪感到了一阵慰藉，微微地抬起头，一下扎在母亲怀里，转移战场，认认真真的哭了一场！
陆文龙完全给吼呆住了，双手死死抓住球棍的两头，无意识的把球棍在手里扭着摩挲，眼睛看着面前昏暗夜色中模糊的小姑娘。
陈阿姨就是那个邻居的爱人，在派出所当指导员，皱眉：“小琪，真的不是他威胁你？”
无良的母亲还在轻言细语：“大家就简单的往来，你静静地看着他的状况……总会有变化吧？我还就不相信了，谁家的姑娘，有我们琪琪这么好？说不定啊，没过两天……”
也许就是这种暗暗的夜色助长了蒋琪野草般乱长的情绪，有点肆无忌惮的发泄：“爸妈……呃……都很喜欢你……呃……好像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呃……事情！”还在抽泣的小美女不停的打嗝，也不管了，自顾自的絮絮叨叨：“爸爸说……以后相馆都是你的，不不想读书就不读书，我继续念下去，我也想多学学知识上个好大学，可你不念书，我陪你也没什么……我都想过，可是相逢恨晚的道理我也明白，我真的明白……我都这样了，把一张脸皮抹下来放在包包里，你还是一窍不通，你说我该怎么想，你起码给我个笑脸啊，就知道钱！你就和蒋天放一样！只知道钱！”
师咏琪调整一下姿势，把女儿抱在怀里，摸摸她的头发，组织了一下话语：“这个算是初恋吧？”
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坏小子拿着球棍追在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背后一样！
听完女儿絮絮叨叨支离破碎的叙述，师咏琪才发现自己还真的是把这些小孩子看得太简单了！
可看看一脸懵懂带着渴望盯着自己的女儿，师咏琪还是忍不住笑了：“哪有这么复杂，哪里值得哭得这样？”
师咏琪也不催，拿枕巾帮忙擦汗，直到女儿慢慢转缓抽泣，才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说么，帮你清理一下？”一贯她都是女儿的好姐姐，和风细雨的风格更是让女儿完全继承了过去。
蒋琪赶紧摇头：“哪有！不是的！根本就没有开始！”
只是家里安了电话的蒋天放和师咏琪很快就过来了，看看端着热水杯，脸上还犹有泪痕的女儿，再看看一脸晦气相蹲在墙角的陆文龙，两口子哭笑不得，赶紧签字作保，把两个孩子领回家去。
然后两颊挂泪的小姑娘索性就哇的一声哭起来！
蒋琪有点不好意思，揉揉自己的眼睛：“真的很想哭，很不高兴嘛……”
骄傲的小美女终究还是骄傲的，乞求的东西是不会要的，只想尽量高傲的仰着头离开！
陆文龙埋着头瓮声瓮气：“没事儿……”
小姑娘哼一声，转过身不和他说话，陈指导员有点好奇的打量一下两个小朋友，派出所看到的稀奇古怪事情多了，小年轻黑灯瞎火被他们逮住的也不少，这俩……
心情原本就不好的蒋琪听了却更是觉得一阵气苦，进了家门就闷声钻进自己房间趴到床上闷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