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差
燕飞羽举手投降:“别啊郡主,我也不知道他这么混账啊。”他无可奈何地说,“我想着大家都是同一科的进士,而且人家是头榜探花郎,就是想着给你的宴会增添些色彩,谁知道……”
“呸,探花而已,状元也没他这么猖狂。”岑听岚啐了一声,挑眉问道,“他这次在哪里任职?”
燕飞羽嗤笑一声,少年郎眉眼带着世家子弟独有的意气风发,笑着的道:“说起来有意思,探花啊,居然翰林院递补,郡主你说,他是不是得罪人了?”
岑听岚黑着的脸这才略有些缓和:“什么东西,看他这德行,想来也没少得罪人,这辈子他都别想递补上了。”
“这样是不是不妥啊,郡主?”一直站在一旁的陆珏轻声开口,神色中带着不忍,“到底是探花,也是有才能的,如此人才流落在外,恐怕是朝廷的损失。”人嘛,本来就是这般拜高踩低,如果这人真的有大才,陆珏也不是不能容人,但是前提是,这人不要再出现在郡主面前。
岑听岚闻言又开始心痛陆珏,这人,别人都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他还这样温软的性子,和前世那个杀伐决断、雷厉风行的帝王一点儿不像。不过也是啊,这时候他才几岁——他还是个清倌而已,惯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伏低做小。她仰头看着陆珏带着浅笑的脸,温声道:“陆郎不必这样想,朝廷中事,能做几篇好文章固然要紧,可是人情练达也是必不可少的。像那姓徐的小人一般,就算进了朝堂,恐怕很快就把人得罪光了,反而死的更快。不让他入朝,也算是保全了他一条狗命。”徐涛有什么才能,鸡鸣狗盗之徒罢了,呸。
“可是……”陆珏似是不忍,“哪怕是给他个八品九品的小官呢,好歹也给他个施展才华的机会,不然多可惜,探花郎啊。”他看着徐涛离开的方向,惋惜地说。
岑听岚到底不忍心看他这样黯然的神色,无奈地拉住他的手:“好啦,那让程萍去告诉爹爹,给他个文林郎,让他去翰林院校书吧。”她柔声哄他,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大手,“你不要在这些琐事上费心思,你如今是我的未婚夫婿,就享受得起别人的追捧敬奉,谁若是忤逆你,打死都没关系。”
燕飞羽再次被刷新了认知:郡主,居然真的维护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这话她都说过两次了。
陆珏勾唇一笑,灿若星辰:“好,我记住了,有郡主在,没人敢欺侮我,是不是呢,燕公子?“他歪头看着燕飞羽,笑得温柔和煦,不染霜雪。
燕飞羽打了个哆嗦,忙不迭点点头:“对,没人敢。”这家伙,不知道为何,燕飞羽总觉得陆珏这话里有话,真的是,好大一朵白莲花啊。
陆珏的目光从燕飞羽身上掠过,回到岑听岚脸上,多了些温柔缱绻:“郡主不是和几位小姐赏梅去了吗,怎么又来这里了?”
“还不是为了你。”岑听岚嗔道,芳容沁着毫不遮掩的喜欢,转头对付顺道,“伺候好姑爷,再有宵小欺负了姑爷,回去我扒了你的皮。”
陆珏笑得更加温和:“放心吧,没人欺负我,还有燕公子在呢。”他一面说,一面对燕飞羽道:“还要麻烦燕公子了。”
燕飞羽又打了个哆嗦,扯出一抹苦笑:“好说,包在我身上,保准不让人再欺负了陆公子。”
岑听岚这才满意的离开,陆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眼神浓稠的仿佛化不开的蜜糖。
而另一边,徐涛被康宁像赶丧家犬一样打出清江池,厚重地朱红色大门在他身后冷冷地关闭,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大门外是他落魄的现实,大门里是他曾经唾手可得、可是如今混进去也会被驱逐出的天堂。
徐涛身上原本不算新但是整洁的衣服变得脏乱残破,那些侍卫虽然没有下死手,但是个个都是折磨人的好手,知道怎么打让人痛的要死还留不下证据。徐涛原本为了见无忧郡主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还特意佩了个从文心斋买的香囊。此刻香囊也不知道丢到了哪里,衣服上也扯碎了几处,屁股上还多了个黑乎乎的大脚印,不知道是哪个侍卫踹的。他站在门口,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眼底猩红一片,几乎要沁出血来:这一切本来都该是他的,该是他徐涛的!上辈子,他高中后官拜户部,无忧郡主也是在清江池为他大摆筵席庆贺,那天,他都就像是受百鸟恭维的孔雀,得意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想当初,想当初,无忧郡主为了讨好他,哪一年不得各种理由给他办十几个宴会啊,三年时间,这种荣光他享受过无数次!
可是如今,他只能站在门外看着。那个颜若桃李的少女身边站了旁人,那原本该属于自己的宴会也归了旁人!那个贱民,他怎么敢,怎么敢抢夺原属于他的人生!徐涛紧紧攥着拳头,越发坚定了自己心底的想法:他要将无忧郡主抢回来,无忧郡主应该是爱他的,也必须是他的!
他就这样站在清江池外许久,久到路旁的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了,徐涛才将目光从那绝不会再为他打开的朱漆大门上挪开,一步步往家里挪去:没有了官职、失去了无忧郡主的爱慕,他现在一无所有,连摸到上辈子的边角都不可能。徐涛紧紧攥着拳头,已经开始谋划自己到底该做什么,才能将无忧郡主从那个下贱的灾星手里夺回来!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先找个地方吃口饭吧。徐涛揉揉自己饿的饥肠辘辘的肚子,眼底的阴霾更重了:不就是个占着自己位置的贱民吗,早晚弄死他!徐涛一边想着,一边找了个路边的面摊坐下,吆喝道:“小二,点菜!”
面摊老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忙碌着煮面,闻言不屑地哼了一声:“什么小二,我这摊子小,用不着,就只有鸡丝面阳春面,客人要什么直说就是!”
徐涛这才意识到,这不过是个路边的小面摊,而不是自己从前去惯的第一楼、摘星阁,没那么多精致。他顿时又泄气了:“一碗鸡丝面。”
“鸡丝面十文,客官,我这摊子小,赊不起账,烦劳您先给钱。”老板上下打量了一遍,先笑呵呵的把他之后可能的路先给堵上了。
徐涛把全身所有口袋都翻了过来,总共凑了八枚铜钱!他尴尬地抬头:“老板,八枚铜钱行不行,我就这点儿钱了。”
摊主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到底还是心善,叹了口气:“晦气,本来就没多少赚,罢了,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