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雏鸟
荀令重要，但是和陆珏比，肯定是陆珏更重要。既然陆珏说头痛，岑听岚立刻没了等荀令醒来的心思，拉着陆珏的手就要走。少女的步子刚往外迈了一步，床上传来微弱的呼声：“娘……”
“你醒啦！”岑听岚大喜，松开陆珏的手转身走回去，果然，床上的少年已经睁开了眼睛，看着岑听岚的目光水汪汪的，像是受伤后求安慰的小兽。
看到岑听岚回到床边坐下，少年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呆滞：“这是哪里，敢问姑娘芳名？”好美的女孩，清纯而又明艳的面庞如夏日荷花，干净纯粹中带着动人心魄的颜色，荀令几乎以为，自己是已经死了，来到了天堂。可是，他一个穷书生，天堂，他配吗？
“这是我夫人，你漂流在江水中，被我夫人捡到，救了上船。”陆珏冷冷地声音从少女背后传过来，接着，陆珏温柔而又强势的将岑听岚拉到自己身后，低头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楚楚可怜的荀令，“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打听他人夫人的闺名，是不是有点儿失礼？”陆珏在京中呆的久了，面上总是带着三分笑意，即便这样，也让荀令清楚地觉察出这个男人对他有敌意。
不过，荀令凄然一笑，笑容就像被暴雨蹂躏过后的玫瑰花上染了一抹残阳，带着彩云易散的美艳：“公子说的是，原是在下不配。”
不是，怎么回事？岑听岚在陆珏背后愣了下，荀令这茶里茶气的是怎么回事？少女拽拽陆珏的衣袖：“陆郎，让我和他说两句话。”少女的声音柔软而又温和，听在荀令耳朵里如同天籁。
荀令看向岑听岚的目光带着缠绵的依恋，陆珏有些不悦，可是看到自己小姑娘的眼神，便又默默地让开，算了，这臭小子不懂事，但是媳妇还是值得相信的。
岑听岚站在床边，对少年眷恋的眼神视而不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所图但也不好接近一些：“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江水中？我听你昏迷中喊娘，你娘在哪里，需要我帮你吗？”
少年的眼睛如小鹿一般，水汪汪的看着岑听岚：“回小姐的话，在下荀令，滁州人士，往京中求学，不料路遇水匪，因为身无长物，被水匪打晕，丢入江中。”
哦，没有什么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岑听岚放心了，转头对陆珏道：“既然水匪祸患江上，剿了吧，正好把内河航运统起来，和外海航线连接起来。”
“好。”陆珏答应一声，“等下我让他们去办。”刚好，听听让他拿下整个江南，还差几个州郡，一起处理了。
荀令愕然看着这对年纪不大的男女，他们的衣着的确华贵，可是，就算是富家子弟，随随便便就要剿灭长江水匪，统筹内河航运，口气未免太大了吧？他一时间陷入对人生的怀疑中。
十六岁的荀令，不是那个经历了六年战争洗礼后坚毅沉稳的社稷谋士，还只是个慧极易夭的少年。此刻看少年一脸的懵，岑听岚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哎，荀令，你也别进京求学了，跟着我们吧，我夫君在吏部任职，你若愿意，给他当个亲随，到时候朝中大儒，你想找谁当老师都可以。”陆珏这张笑脸，比自己无忧郡主的名号都好用，才入京多久啊，国子监太学的几位大儒都被他混成了忘年交！
荀令没想到岑听岚忽然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眨了眨眼睛：“可是，在下想跟着小姐，以报小姐救命之恩。”少年的眼神干净而纯粹，仿佛秋日泉水，不染纤尘。
岑听岚一时有些懵，不是，怎么回事，陆珏的人，怎么反倒被自己截胡了？岑听岚捏捏眉心，有些头痛：“那个，荀令，我是个女子，不太适合身边带着外男。而且，你跟着他，更有前途啊，总比在后宅混好吧？”不能告诉他自己将来是要“谋朝篡位”的，这是陆珏的人，她不能和自己夫婿抢人。
容貌姣好的少年垂下头，声音都有些委屈：“小姐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小姐说什么，在下听什么。”
……岑听岚看着陆珏悄悄攥紧的拳头，连忙握住他的手，摇着他的手让他冷静，一面忽略荀令语气里四溢的茶香：“那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你就跟着我夫君，你若想跟哪位大儒求学，尽可告诉我夫君。”
少年垂头，鸦黑的羽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荀令谨记小姐教诲，定不辜负。”
……岑听岚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她教诲什么了，她——算了，她什么都不说了：“你先好好休息，等下会有人来照顾你，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陆郎，我们走吧。”
“嗯。”陆珏答应一声，握住少女的手往外走，快要迈出房间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对上床上少年的目光，忽然勾唇一笑，小子，和我斗，你还嫩着呢。
荀令看到了陆珏的笑容，垂下眼眸，这是小姐让他追随的人，他不能忤逆。
陆珏被岑听岚拉出房间，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我想揍他。”
“哎呀，他还是个孩子，你和他计较什么。”这是岑听岚的声音，少女的声音温温软软，好听得很，“他就是因为我救了他，所以对我比较依恋罢了，就好像刚出生的小鸟，会把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东西当成母亲一样。”
“那也不行，你是我的。”青年的声音清冷中带着些许委屈，“我……”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隐约还听得到少女安抚的声音。
“我知道，你放心，我只爱你，没有别人，唔……”少女的声音不见了，房间里安静下来，静的荀令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意识朦胧时那惊鸿一瞥的惊艳。雏鸟吗？或许吧。荀令自嘲的一笑，小姐有夫君了，而自己能做的，唯有听她的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