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可怜的人
看到知青点来人，李婶一边招呼一边让芬芬和柱子倒了几碗水出来。
“张知青，田知青你们来看青青？”
几个知青点头应是，便看向许青青：“许同志，我们回来晚了，才听到消息。”
“婶子，许同志毕竟是我们知青点的一员，她出事了我们自然得来看看！叨扰了！”
“没事没事，坐坐！”
许青青也让他们坐着：“多谢几位同志的关心，大队长已经把那流氓以及流氓的共犯抓住，公安同志们十分负责，认真。”
“想来这件事不出几天就会有结果，感谢你们的关心！”
“不必客气，同为下乡知青我们就是一家人！谁有困难大家都会搭把手，你可别见外！”
“是啊许同志，我们是团结的一家人，自然该关心你！”田木见张静表态，自然也出声。
说到这里，田木的脸上满是后怕：“也是我们的疏忽，怎么能让你们两个女同志自己去下河那边干活。”
虽然往年都是这么分配，也从来没出过意外，所以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他们两人是知青的负责人，自然心里有愧疚后怕。
田木负责男知青，张静是女知青那边的负责人。
她瞅了一眼身后畏畏缩缩的女同志，叹了口气：“也是我们没想太多，那些流氓往年安分守己，才让我们放松了警惕。”
即使以前也会闹出点什么，但从来都不敢对女同志下手。
不知怎的，那流氓今年竟然这么大胆！真是嫌命长！
躲在她身后低着头的女同志紧紧捏着她的衣角，感受到张静悄悄地鼓励，深吸了两口气才走出来。
黄心怡语气重重，含着难过：“许同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中途离开，才叫你受罪。”
她掏出口袋里皱皱巴巴，零零散散的钱，以及那几张票。
粮票上面还带着许多折痕，想来是反复打开又折起，十分珍惜。
许青青愕然，看了看她洗得发白的衣服和枯黄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一直和自己搭档上工的干活搭子。
又想起跟社员学习活计时，黄心怡的唯唯诺诺，和干活时的埋头苦干，心下唯有叹息。
“黄同志！这怎么能怪你？”
“人有三急，谁也憋不住！更何况你肚子不舒服就应该回去看看大夫！怎么能因为我不知道会不会遇到的意外就放弃？”
只是拉肚子还好，那要是肠胃炎怎么办？
难道一直叫黄心怡忍着疼痛跟自己上工吗？
“不要把什么事都怪在自己的头上……这件事和你无关。”
许青青盯着她瘦黄的脸，看她眉眼间放不开的忧愁，还有躲闪的眼神。
长年累月的饿着，让她的头发干枯杂黄分叉，消瘦的背微微驼下，还有那抬不起头来的模样，可不是短短一个月就能累出来。
这一看就知道黄心怡在家的时候没少挨骂，挨饿。
明明有个好名字……又不是招娣之类的，居然也过的辛苦。
黄心怡僵在原地，似乎没想到许青青还反过来安慰她。
李婶跟柱子他们也不好插嘴，毕竟这是许青青和知青点之间的事情，
大队的社员平白无故出声，可能会让许青青不好处理。
黄心怡张了张嘴，却没能组织出什么话，也只好懊恼垂下肩膀低着脑袋，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自己这张嘴，每次想说什么都无法准确说出，平白惹人误会，也无法反驳污蔑，活该被别人讨厌……
长年累月这么过来，黄心怡也失去和人交流的欲望，许久没有跟人沟通，让她的语言组织能力比常人差了一点。
许青青却不着急，轻轻拍她的手。
这位就是怯弱了点，人还不错。干活的时候，自己不愿意抱那些脏兮兮的猪草树枝，都是这位主动过去帮她。
看到张静带着她，就知道这位负责人也不错。
毕竟愿意带着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的人，也坏不到哪里去。
许青青拉着黄心怡的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着：“说来我还要感谢你，要不是因为你中途闹肚子回去，记分员又怎么会叫人过来呢？”
“记分员不叫人过来，那流氓要是等得急，肯定会朝我们两个柔弱的女同志下手！”
“咱们又没啥力气，虽然有两个人恐怕也打不过他！”
那王八犊子吃得又胖又高，真要打起来她们两个瘦弱的女同志可不是他的对手。
也怪自己起的早迷糊，忘记带刀了，不然哪能被他恶心的跳河。
许青青说得认真，神色自然带了点感激：“真的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黄心怡眼里泛着泪光，只感觉四肢都变得温暖。
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角度，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感谢，让她感觉自己也是被人需要的存在。
而不是……而不是只能为哥哥活着！
许青青拉起她的手，越说越激动：“我还没上门感谢你呢！你就上来看我了！”
“我真是好运，能和你这么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好同志一起上工！”
黄心怡被许青青一套又一套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都转不过弯了。
即使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也依旧看到了许青青脸上的认真。
也听出了许青青对自己的夸奖，她两眼泪汪汪地盯着许青青，似乎是找到了存在的意义：“我…我真的这么好吗？”
明明家里人常说自己是个吃白饭的，要不是哥哥还需要自己洗衣做饭干杂活，妈妈早就把自己卖掉了。
所以爸爸妈妈经常说自己要学会感恩，他们养了自己这个废物这么久，她得报恩。
哥哥也常说，要不是因为他，自己就被卖掉了。不好好干活，他也救不了她……
她看着许青青一脸的肯定又转头看向张静和田木，似乎在寻求肯定。
长期的打压和嫌弃，让她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只想被人肯定。
张静自然能猜到一二，不然也做不了女知青的负责人。
“是，许同志说得没错！”
“你勤快又善良，经常做好事不留名！我们都十分敬佩你！大家伙儿还说要向你学习！”
知青点一般没什么大事，但因为琐事也时常会爆发争吵。
黄心怡住下后，十分勤快地担起了一些琐事。
自留地经常是她帮忙浇水，每天准备熄灯前，她还要出去看知青院的大门上锁没有。
要是晚上下雨，她还会起来看衣服收起来没，还会帮他们把落在外面的东西都收进屋子里。
大家还是会有点小摩擦，但对于因为没钱住进乡亲们家里，只能挤一挤知青点，经常无助地张开手臂，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劝和的黄知青，众人都会不约而同地停下。
“因为你的勤劳坚强，我们知青点和谐了好多。”张静又补充了一句，让黄心怡的眼眸亮了起来。
张静心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是只负责管理知青们的生活、分配活计这么简单。
知青办的领导要求他们好好关注知青们的精神状态，可不要因为疲劳、不适应等等各种各样的因素而引发大的争吵。
人在上火的时候什么事都能做出来，这些都是经历悲惨教训而得出来的经验。
这黄心怡刚来时，成天低着头缩在众人看不见的角落，说话声跟蚊子似的，众人碰她，她就抖几抖，叫她好不头疼。
生怕哪天就给这个胆子没土豆大的娃吓破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