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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二十六、晃荡不安与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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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如胶似漆地度过三个月后,金诚研和我的感情开始出现下滑点。那天我和吴琼一起去参加了一场艺术展,因为我们都有作品展出,所以在参展的同时也去那里观赏别人的作品,希望可以交流经验。

    虽说如此期待着,但我们逛了很久也没有特别受启发,反而在一堆晦涩难懂的画作中感觉我们就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我见吴琼打哈欠,便嘲笑道:“你这不行啊,完全没艺术细胞。”

    “你能欣赏了那个?”他看向一副由混乱的色彩组成的画作,我打量片刻后摇摇头说:“我是不懂,不过你不一样啊,你不是科班出身吗?”

    “我学的是国画,国画可不兴抽象派。”他说着往电梯那边走去:“要不去三层看看?那边有水墨画。”

    往楼上走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个人站在画作前向观赏者介绍,便对吴琼说:“好逊哦……”

    吴琼听了几句他的介绍,挠挠后颈说:“人家说的不是头头是道?”

    “不同的人看到同一幅画会产生不同的理解吧,这样直接告诉看画的人一个固定的思路不就没意思了吗?”

    吴琼对我翻了个白眼,小声吐槽道:“你连自己的理解都没有,还看不惯人家介绍,真难伺候。”

    我没顾上因为吴琼的白眼而教训他,因为我突然被一个雕刻作品吸引了目光。虽然它也被装裱在墙上,但这确实不是用笔画出来的,正因为它是立体的,所以可以营造出从不同角度看到不同画面的效果。

    这面展墙上的一系列作品用的都是这一思路,还有一幅画是画在以某种规则折出的纸张上,因此同样达到了从不同角度看就不一样的效果。吴琼也被这组作品吸引了视线,端详片刻后低头看向墙上的名称标签。

    “《巴别塔》。”他点点头笑起来:“是圣经里的东西啊。人们想要建造通往天堂的高塔,上帝知道后就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因为彼此无法沟通,所以最后巴别塔没能建起来。”

    因为站的角度不同而看到了不同的画作,所以要这么命名吗?吴琼扭头问我:“你看得这么仔细,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要创作这种作品该怎么做。”我来回踱步,细细打量两张不同的画作,试图理解雕刻中的规律:“这种立体的雕刻是可以用在珠宝上的。”

    “对哦,不过珠宝首饰的体积有限,想做出这种效果很难吧?”他质疑道。

    “不试试怎么……”

    “吴琼老师!”一声呼唤打断了我们的交谈。我们循声望去,看到一个尚且年轻的男生兴冲冲地向我们跑来,说是大学生也不为过。我并不认识他,便一头雾水地看向吴琼,哪知道吴琼也显得很茫然。

    他立刻自我介绍道:“吴琼老师您好,我是郑川墨,我很喜欢您的国画作品。”

    吴琼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有点笨拙地挥挥手说:“川墨你好啊,谢谢你的夸奖,不过叫老师和您就太夸张了哈哈哈……”

    他虽然这么说,但我觉得他的心里已经在得意忘形地放烟花了。我别过脸偷偷笑了笑,在瞄到《巴别塔》底下的作者名后却收起笑容诧异道:“川墨……你是这组作品的作者?”

    “啊?嗯,我逛了一圈,想看看自己的作品受不受欢迎就过来了,没想到能遇到吴琼老师。”他嘿嘿一笑,两眼放光地看着吴琼说:“吴琼老师,我是从导师那里知道你的,他家挂着你的画呢,我看那幅画的第一眼就被它吸引了,导师还说你是他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

    “诶?是冷老师吗?”吴琼问。郑川墨点点头兴奋道:“是啊,我也是冷老师的学生!”

    “哇……那就是师弟!”吴琼对他露出亲近的笑,称赞道:“你的这组作品也很了不起啊,有这么厉害的师弟我也觉得很荣幸呢。”

    我有些惊讶地说:“你还在上大学,就被邀请来参加这个艺术展?”

    “是啊。”他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在我听来反而是一直夸耀,而后他好奇地打量着我问:“您是谁呢?和吴琼老师走在一起,一定也是很厉害的人吧。”

    “他是我的助理小跟班!”吴琼搂住我的肩膀哈哈笑了两声,我拍开他的手冷漠道:“人家跟你客气几句你就真的找不着北了?”

    吴琼委屈地揉揉被我拍开的手,撇着嘴介绍:“好啦……他是贺舒泽,是珠宝设计师,和咱们也是校友哦。”

    “哦……抱歉,因为我平时不关注珠宝设计,所以不认识您。”他对我笑着微微鞠躬,我也立刻回他一个鞠躬,摇摇头说:“别这么说,我没有什么名气。”

    他有些困惑地问:“不过这里有展出珠宝吗?怎么我没看见?”

    “我提交的是一幅画,叫《轨迹》。”我说。

    “啊,那幅画我有印象,虽然构图很简单,但是画面的比例却恰到好处,反而能抓住人的眼球。”他笑着评价道。

    其实那幅画是我在受到邀请后随便画的,既没什么意义也没费太大功夫,没想到竟然还被录用了。大概是场地太大,主办方需要几幅凑数的画的缘故。我想着这些,耸耸肩惭愧道:“我上大学后就没有系统地学习过绘画,所以没有什么技巧,和你的作品比起来实在太粗制滥造了。”

    他摇着头笑道:“不是的,哪怕是凭感觉随意一画,只要能画出优秀的画面比例,也是一种可贵的天赋啊。”

    “一开始不是夸我吗?怎么忽然转成夸他了啊……”吴琼在旁边不满地说了一句,而后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拉起郑川墨说:“学弟,他觉得你这组作品挺好的,想知道你这个效果是怎么做出来的,你跟他讲讲呗?”

    他听了吴琼的话,激动地看向我问:“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我的画?”

    我因为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而笑出来:“是啊,很喜欢。”

    “那我必须得跟你讲这是怎么做出来的啊!走,咱们坐到一层说。”

    “在创作之前,脑袋里需要确定角度a和角度b,相应的是要想出来画面a和画面b,虽然是两幅不同的画,但因为要把它们融入到一个作品中,就需要找到它们在空间上的共同点。”郑川墨在白纸上给我画起样图,全神贯注地讲解道:“像这样,在角度a里的树,可能在角度b里是组成另一个物体的一部分……”

    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稍微讲讲技巧,却没想到他讲的颇为复杂,专心致志地讲了一个小时,让我有一种重返专业课的错觉。以至于后面我听得有些走神,只看着他完全投入的模样感慨:大学生真好,每天纯靠爱好干着这些想干的事情,完全不用考虑挣钱的因素。

    “总而言之,大致就是这样了。”他讲完后长舒一口气,我则愣愣地问:“大……大致?”

    “是啊,实际创作起来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的。”他颇为热情地拿出手机提议:“你可以加一下我的好友,如果遇到问题就来问我好了。”

    我加上他之后笑着跟他道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你是珠宝设计师,空间想象力肯定比我强多了。”

    “没有,我现在已经没自信雕刻出像你的作品一样的首饰了。”我听他说得嗓音都有些哑,只觉得过意不去,便问:“抱歉,就这样占用了你这么长时间……要不我请你去喝点东西吧?”

    他推脱几句,我提议道:“要不叫上吴琼一起?你们还可以聊聊冷老师。”

    “哎?”他顿时来了兴致,兴奋地点点头:“好啊好啊。”

    我随他笑了笑,正想打电话让吴琼下楼,拿出手机抬眼时却突然看到门口柱子旁边金诚研的身影。

    我发怔时,金诚研已经扭头走了。我莫名产生了一种慌乱的感觉,飞快对郑川墨说道:“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来有急事,吴琼应该在三楼的展区,我把他的电话发给你……”

    他见我手忙脚乱,疑惑地问我:“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去找他就好了,抱歉我先走了。”我说完立刻向金诚研离开的方向跑去。

    好在金诚研还没走远,我看到他的身影后加速跑上前抓住他的手,不待他开口便解释道:“他是吴琼的学弟,我今天刚认识,因为对他的作品很感兴趣就和他聊……”

    “你在说什么啊?”他回头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我,勾起嘴角问:“你以为我吃醋了?我就那么小心眼吗?”

    我见他确实不像生气,稍稍松了口气:“我见你突然走,所以以为……”

    他再次打断我说:“因为我想上厕所了。这里的卫生间在哪?”

    我领他去了卫生间,站在外面等他时回想着刚才他脸上的神情,在心里推敲片刻后仍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不太放心,便走进卫生间去找他,他正在洗手,我走到他身后再次解释:“吴琼可以作证,我和他真的才认识……”

    “贺舒泽。”他猛地抬手,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推到墙上,凑近我的脸问:“你至于吗?我都说了不在意,你还非要解释第二遍。”

    “不是我想解释第二遍,我是怕……”

    “那你着急忙慌地进来是想干什么?”他突然笑了一声,拽住我的手把我拉进隔间,而后把我按在马桶上。我还未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他便戏谑地笑道:“是想做这个吧?在公共卫生间口。”

    “你疯了吗?”我大脑混乱地想了一下卫生间里的情景,好在没有人,只是不知道隔间里有没有人。我有些恼怒地抬眼,压低声音说:“我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怎么了?那么着急地跑进来不是想向我解释,那肯定就是想干这个嘛。”他没听我的话,反而变本加厉地向前,抓住我的下巴制止我向后退去,语气变得冷淡了许多:“给我弄。”

    “金诚研,你别闹了……”我拍开他抓住我的手,猛地起身把他按在门板上:“你以为我迄今为止对你言听计从是因为打不过你吗?”

    他拍着我的肩膀想挣开我的束缚,我便干脆把他的两只手都箍住。他挣扎无果后,狠狠抬脚向我踩去:“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爱,但我不管对他说多少次他都只是充耳不闻。我皱起眉头,激动地凑上前通过亲吻堵住他没完没了的质疑。他在接吻片刻后慢慢不再挣扎,我却从他的唇舌间尝到一股苦涩的味道。

    我愣愣地起身,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后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看来他比我想的还在意这件事。

    他擦了两下眼泪,愤愤地盯着我问:“你用那种可怜人的眼神看我干什么?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吧?因为看到你和另一个男人坐在一起聊了几句就这么歇斯底里……”

    我摇摇头,把目光从他脸上错开,低声说:“我知道的,你是因为没安全感才这样。”

    “你知道?干嘛装出一副了解我的样子啊?”他冷笑两声,声音却依然哽咽:“我今天下了班就想来接你,我半个小时前到的……可是……”

    我抓住他的手温声哄道:“谢谢你,我真的只是向他请教而已,你来了直接告诉我,我就会去找你啊。”

    他甩开我的手,昂起头说:“你别解释了,我都说了不在意,我不至于那么没自信。”

    我看着他矛盾的举动,接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样静默片刻,我低下头吻了吻他哭红的眼睛,然后在他身前蹲下,按照他说的去做。

    他在我突如其来的动作下微微一颤,有些诧异地叫道:“贺舒泽……”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着自己的动作。这样动了片刻,我听到上面传来他的笑声:“真拘谨啊,完全不想发出声音的样子……”

    我原本想让他别说话了,但见他不再流泪,我也不再奢求什么,便没有停下,只想把他哄满意之后赶紧离开。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而后摸到我的脸颊,抬起我的下巴打量着我称赞道:“你的脸红透了,真好看……”

    我撇开眼睛,他轻声说:“这么难为情的话就停下吧。”

    我知道他虽然这会儿被哄得高兴了些,我要是停下他还不一定要闹什么情绪,所以并没听他的。他噗嗤一笑,揉着我的一缕头发说:“真是急着将功折罪呢……”

    我瞪向他:“我没有罪。”

    他在我说完后猛地呛了我一下,还露出很欠揍的坏笑:“我让你停了吗?”

    我报复性地增加了力度,他虽然刚才说着调戏我的话,但此刻却捂紧自己的嘴,把喉咙里的声音硬生生咽下去。

    他按住我的头,从捂嘴的指缝里透出有些颤抖的声音:“够了,就这样吧……”

    他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刚才哭出的泪,我看着他的双眼,反倒成为了不想停下的那一方。他的双腿不时便颤抖起来,我见他顺着门板往下滑落,立刻起身抱住他,轻轻抚摸起他还在发颤的后背。

    总觉得那时候拥抱了很久,直到他缓缓地蹭着我的脖颈悄声问:“东西呢?”

    “啊……”我才反应过来,脸颊发热道:“刚才急着扶你,一不小心咽下去了……”

    他沉默半晌,而后伸手摸起我的头叹息道:“真够行的……”他从我怀里退出去,拿出一包湿巾递给我:“擦一下吧。”

    我擦嘴的时候一直盯着他通红的耳朵,在看到他的眼中又跌出一滴泪时,我微微有些诧异,但他不给我询问的时间便打开隔间的门,我也立刻跟出去。卫生间里还是没有人,我不敢看其他隔间的门有没有锁,只埋着头跟他快步走出去。

    走出卫生间后我犹豫片刻,而后走到他身侧抓住他的手问:“你还生气吗?”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我正想开口时,他抬眼对我笑道:“贺舒泽,你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办呢?”

    回家时我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一直在揣摩金诚研那句话背后蕴含着什么意思。我对他好为什么会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不知为何,我的脑袋里突然侵入那个名字:adonis。

    说起来,我迄今为止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是谁的。原以为自己不在意了,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仍会时不时想起它,这必然已经成为一个心结,甚至很有可能就是死结。

    上一次我看到他和他的同事有亲密动作和他吵架,他还说我小气,结果现在他不是也吃醋了……我想着这个有些委屈地垂眼,只觉得很疲惫,双腿因为长时间蹲着直到现在也有些发麻,好在金诚研还有些良心,主动提出今天他开车。

    我回想着他在最后掉出的那滴眼泪,不明白他那一刻想到了什么。难道是因为愧疚吗?因为我对他好而感到愧疚?

    我正不安地揣测时,他像是感应到了我的困惑,突然开口问:“你睡着了?”

    “嗯?没有。”我把头转向他回答。

    “哦,还以为你太累了呢。”他说。

    我不想再回想在卫生间里干的事,便简短地说了一句:“还好。”

    他无言地开了一会儿车,我能感到他在酝酿语言,片刻后他果然重新开口,却让我完全始料未及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同情我?”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不是说吗?我缺乏安全感啊,就因为那个同情我,可怜我,想对我好一点。”他没什么情绪地笑了笑:“不过也是啊,就因为今天那点鸡毛蒜皮的事反应那么大,实在是不可理喻啊……我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可就是改不了。”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本能地摇摇头:“我没有同情你。”

    “是吗?”他看了我一眼,笑着叹了一口气:“你就是心太软了……”

    “不是,我真的没有同情你,我对你好是因为我爱你啊。”我从座椅上坐直,直视着他认真道:“咱们在一起这么些年,难道是同情让我一直和你交往吗?”

    他看着前路不知想了些什么,再开口时语气变得有些倦怠:“这样啊……说的有道理。也许是因为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都在同情我,所以我才会那么想吧。都说我是私生子啊什么的,老师觉得我爸妈都不关心我,所以很照顾我,同学见每次放了学都是保姆接我也觉得我很孤单,就陪着我玩……”

    “向右!”我飞快帮他打了一下方向盘,这才避免撞上前面的行人。

    他在路边仓促地停下车后,惊魂未定地靠在座椅上喘息。我解开安全带抱住他,想到他刚才叙述的那些事,心里一阵阵地替他难受,便柔声安慰道:“别想那些了……我从来不觉得你可怜,我是被你的优秀吸引的。”

    他也回抱住我,他的力气很大,像溺水的人急于抓住一块浮木。他侧头在我面颊上落下细密的吻,轻声喃喃道:“贺舒泽,对不起……我也知道是我不对,但我改不了……对不起……”

    那是交往几年以来,金诚研第一次向我道歉。我之前一直以为他认为自己的任性是理所当然的,从没想过他觉得自己有错。然而他的道歉并没有让我产生类似于愉悦那样美好的心情,只让我产生了一种悲哀感——童年的经历根深蒂固地塑造了金诚研的性格,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

    那一刻我为我们之后仍然可能发生的一切争执而忧愁,却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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