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番外一(1)
作者有话要说:</br>本番外为徐向屿和周涵的番外,采用了第三人称视角,篇幅较长,请小可爱们酌情观看~
徐向屿在上了初中之后越来越发现自己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徐向屿上的八中属于市里最普通的一批公立中学,他是按照学区被分到那里的。其实原本他父母想让他进一所更好的私立学校,这事情是交给他父亲来做的。那时徐向屿的父亲是个普通的公务员,最后也没找通关系,于是徐向屿还是去了公立学校。
徐向屿母亲为此没少数落他父亲,不过都是背着徐向屿。她知道八中不是好学校,她是家庭主妇,打徐向屿一出生就把自己的心思全放在自己儿子身上。平时和其他妈妈聊天时,她已经在心里把市里的中学分出三六九等,八中的风评并不好,一想到徐向屿要去那里上学她就总不放心。
晚上两口子躺在床上说的也是这件事,徐向屿爸爸洗漱后蹭到她身边想脱她的衣服,她却一脚蹬开他质问道:“嘟嘟上学的事儿你就当没发生了?”
“那个……那个也是没办法嘛……”他心虚地搂住被子说:“谁知道我们主任也找的那个人,我总不能和他争吧……”
徐向屿妈妈用枕头往他头上砸,虽然动作凶狠,但说话时仍然压低了声音:“那你就让嘟嘟去上八中?听说那里面的孩子都不好……”
“老婆我错了……”他道着歉缠上来抱住她,柔声安慰道:“但是八中也没那么坏吧?我倒觉得嘟嘟上公立也挺好的,上私立学校多累啊,一天就是学习。”
“而且嘟嘟是个好孩子,肯定也会跟好孩子一起玩的。”他自信地笑了笑。
“你想的倒挺好……”她郁闷地叹了口气:“反正我是不放心。”
他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继续安慰道:“咱们要相信嘟嘟可以出淤泥而不染。”
她听到这句话却更来气,连着踢了他几脚,气急败坏道:“你还知道是淤泥!”
徐向屿爸爸被踹下床,委屈地趴在床边叫道:“老婆……”
“别跟我说话,烦死了,你自己去另一张床上睡。”她愤懑地钻进被子里,没再说话。
虽说晚上不欢而散,但到了徐向屿上学的那天早晨,两个人还是笑容满面地坐在一起吃早餐,对徐向屿畅想初中生活的美好。
徐向屿却问:“你们是不是要感情破裂了?”
“何出此言?”徐向屿爸爸问。
徐向屿吃着妈妈给煎的爱心状鸡蛋缓缓道:“昨天晚上你们不是分开睡了吗?”
徐向屿爸爸立刻向徐向屿倾吐自己的委屈:“是啊,嘟嘟,你妈要抛弃我了,你得救救我……”
“什么?你在这里装什么无辜?”徐向屿妈妈重重把另一个爱心煎蛋放在他面前,转头对徐向屿说:“你别听你爸鬼扯了,赶紧吃饭,别迟到了。”
徐向屿却和爸爸一样投给妈妈可怜兮兮的眼神:“妈妈,你不要生爸爸的气了嘛……”
徐向屿妈妈看着他们两个,感觉他们好像一只大狗和一只小狗,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于是放软语气无奈道:“赶紧吃饭啦……”
“好。”大狗和小狗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专心致志地吃起她做的精致早餐。她看着他们,突然有一种幸福感,心中关于学校的担忧也稍微减少了些。
但在徐向屿出门前,她还是不放心地穿好衣服跟上来:“嘟嘟,第一天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徐向屿对她笑了笑:“我知道路,学校也不远。”
“但是……”
“哎呀,嘟嘟都长大了,你别老跟着他了,多来关心关心我嘛。”徐向屿爸爸说着走到她身边,她轻哼一声,却还是帮他整理好领带:“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有什么好关心的?”
徐向屿出门前看到爸爸弯腰亲了妈妈一下,傻笑两声后快速下了楼。
初中会是怎么样的呢?徐向屿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哼着歌加快脚步。
但是所有美好都被徐向屿在八中第一天的所见所闻打破了。
八中的学校环境并不是很好,徐向屿上着有些狭窄的楼梯寻到自己的教室,走廊里充斥着学生们的噪音,吵得徐向屿皱起眉头。
看见有几个孩子趴在地上闹成一团,衣服都滚得脏兮兮的,穿着干净衣服的徐向屿略显厌恶地快步从他们身边走开。进了教室也和外面一样吵,他的同学们看起来一个比一个幼稚,都凑在一起聊动画片里演了什么,或者玩一些徐向屿觉得小学生才玩的游戏。
徐向屿找到一个座位默默坐下,只觉得自己的脑仁都被吵得嗡嗡作响。他无奈地捂住耳朵,低头却发现课桌上写着一些骂人的脏话。
徐向屿在心里吐槽:这里是动物园吧。
同学们在徐向屿眼中十分幼稚,老师也让他感到无语。
上语文课时,老师偶尔会分不清平翘舌音。徐向屿在底下听到她读错课文,便心想:麻烦把舌头捋直再来上课吧。
数学课上明明很简单的知识,老师看底下的学生们都一副一知半解的表情,只得一遍又一遍地讲解,直到徐向屿都开始犯困。他看着同桌困惑的表情,心里也泛起困惑,当然不是因为搞不懂数学问题,而是奇怪他们这样的智商是怎么上到初中的。
英语老师念单词时的发音和徐向屿在外国电影中听到的发音有天壤之别,徐向屿听着老师别扭的口音,感觉像吃麻婆豆腐酱配牛排一样奇怪。
终于熬到放学,徐向屿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头顶原本湛蓝的天都阴沉下来。
——初中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徐向屿的神色立刻从忧郁转变为开心。他母亲听到开门声,连忙跑过来问:“怎么样?初中好玩吗?”
“超好玩!”徐向屿放下书包,兴致勃勃地跟妈妈讲起一天的趣事:“我的同学们都特别活泼,又活泼又单纯,应该很好相处。老师也很照顾我们的感受,一定要让我们学会了所有知识才会往下讲呢。”
徐向屿母亲见他笑得很明媚,原本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些,便笑道:“这么好呀?”
“太棒了!我已经准备好要征服他们了!”徐向屿眼中发出期待的光。
徐向屿妈妈见他如此兴奋,自然十分高兴,晚饭都做得丰盛了许多。可是她到了晚上又想起之前听到的关于八中的消息,总觉得那学校不该有徐向屿说的那么好,便问徐向屿爸爸:“老公,你说嘟嘟会不会在骗咱们啊?”
他原本已经要睡着了,听到她的话后迷迷糊糊地睁眼问:“骗什么?”
“就是学校的事啊。”她翻过身,略显困惑地皱起眉头:“八中真的是他说的那样吗?”
他想了想这件事,而后笑道:“嘟嘟没跟咱们说过谎吧。”
“那倒也是……”她点点头,片刻后又攥紧被子说:“可我还是有点怕他是怕我担心才那么说……”
“好啦,你别再想那么多了,赶紧睡觉吧。”他安慰道。
徐向屿母亲沉吟片刻,继续道:“他还说……他要征服他们?”
“征服?”徐向屿父亲品味着这个词,噗嗤一声笑出来:“听起来还蛮宏伟的嘛。”
她沉思道:“可是这样一想,感觉嘟嘟有点……觉得他可以比老师们和同学们高一层?”
“会不会其实在他眼里,老师和同学都不太好啊?”她猛地起身问。
徐向屿父亲思索片刻,点点头说:“有道理啊,我有时间找他谈谈吧。”
徐向屿确实不想让母亲担心他。他在上学之前其实知道他的妈妈不太喜欢这所学校,如果他再表现出不喜欢,她必定会在心里结一个疙瘩,他不希望母亲总为他担心。
徐向屿的小名叫嘟嘟,因为他小时候很胖,上了初中的他虽然比小时候长开了些,但仍然有些发胖,个头儿也不算高,只有一米六出头,皮肤还有点黑,外貌看上去极其普通。
但徐向屿妈妈仍然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男孩。徐向屿刚出生时有十三斤,因为体型太大,她受了很大的罪才把他生出来,那时她还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好在最后她还是平安生出了徐向屿,虽说刚出生的徐向屿长得绝不好看,胖胖的肉都皱在一起,可她怎么看怎么喜欢,还取了“嘟嘟”这样可爱的小名。
剖腹产手术在她的肚子上留下了一道明显的疤痕,徐向屿长大后看到那道疤,好奇地问过它的来历。他的父母便跟他讲起生他那天的痛苦经历,徐向屿这才知道原来妈妈为了他的诞生付出了那么多。
从那天起,徐向屿就下定决心要保护好他的妈妈,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妈妈因为他而受伤了。
八中的环境虽然让他有些水土不服,但他的适应能力也很强。同学们在他眼里幼稚又野蛮,他便习惯独来独往,老师们上课节奏慢,他便听懂了就做自己想做的事。
如此一来,虽说徐向屿自己按照这个步调在八中生活得还算自在,但在老师和同学眼里,他逐渐变成一个不合群的人。
同学们觉得他一个朋友也没有,是个很奇怪的人,偶尔聚在一起的时候会奚落他。徐向屿只觉得和又笨又坏的人交朋友还不如不交,也懒得理会他们。
老师们见他在课上经常看没用的课外书,要不就是走神或者睡觉,自然把他当成差生来处理,动不动就让他写检讨、罚站。徐向屿对此类惩罚保持厚脸皮的态度,写检讨就应付地抄一篇,罚站就偷偷溜走去玩,反正不听老师的话。
不过这种情况到了第一次期中考试后发生了变化。
第一次期中考试后,班主任拿着成绩单走进教室开始宣布排名。徐向屿还在看漫画书,却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被第一个念出来:“徐向屿,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同学们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他,而他猛地从漫画书上抬头,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老师不是叫自己回答问题。
老师没像平时那样没收他的漫画书,只对他笑眯眯道:“徐向屿,你考得很不错,继续保持哦。”
于是徐向屿的“不合群”变成了“特立独行”。从此他哪怕上课没认真听讲,老师也不会轻易批评他,同学们也不敢再在背地里说他的坏话。
那天徐向屿拿着自己的成绩单,像报告战争胜利的信使一样飞快跑回家,兴高采烈地向他妈妈展示:“妈,我考了年级第一哦!”
“哇,我们嘟嘟这么厉害啊!”徐向屿的母亲端详着成绩单,露出满意的微笑:“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徐向屿的父亲也夸赞道:“都说了嘟嘟没问题嘛。”
徐向屿嘿嘿笑了两声,高举起自己的成绩单自豪道:“这就是征服!”
徐向屿的爸爸拿起手边的白开水起哄道:“为征服干杯!”
他妈妈见老公和儿子又闹起来,无奈地笑了笑,不过见徐向屿心情也好成绩也好,她便对他在八中上学这件事更安心了些。
徐向屿的好成绩并非偶然,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后,他还是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甚至和年级第二有十几分的差距。
班里的第二名和第三名见他总是考第一,心里泛起酸气,便在背地里说他作弊。班里的同学也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把那些话说给徐向屿听,徐向屿只觉得他们很无聊,不过原本他还会给他们讲题,那之后他便再也不理会他们。
第二名和第三名心有不甘,执着地说徐向屿一定在考试时作了弊,徐向屿的好胜心被他们彻底激发,于是他提议:“好啊,那就比赛做卷子咯。就在同学们眼皮底下做,我总不可能作弊吧?”
第二名和第三名答应道:“比就比!”
擂台上的鼓声敲响,裁判宣布:“武林大会开始!今天是攻擂战,我们的擂主是——天下第一的徐向屿大侠!”
徐向屿穿着轻裘缓带,手握一把银白宝剑,翩翩走上擂台。台下发出赞叹声:
“那就是天下第一的徐大侠吗?原来还这么年轻!”
“看起来真是气定神闲呢!根本不像来比武的,像是来吃茶的。”
徐向屿微微一笑,向两个走上台的人抱拳作揖:“承让。”
那两个走上台的人衣衫褴褛,步子也迈得颇为狂妄,看起来就是穷凶极恶之徒。裁判介绍道:“攻擂者就是这两位——无名侠士!”
那两个人对这样的介绍很不满意,怒气冲冲道:“为什么我们就是无名侠士啊!”
“你们的名字不重要。”徐向屿的唇角始终保持着一抹淡雅却不失冷峻的笑意,他轻拂过自己的剑柄,说话声音虽不大,其中蕴含的气势却足以震撼所有人的耳朵:“反正人们只会记住天下第一的人叫什么,你们若能打败我,再报上名号吧。”
那两个人愤愤不平地喊道:“凭什么我们叫什么就不重要!”
裁判宣布道:“好——那么守擂者是徐向屿大侠,攻擂者是什么就不重要两位少侠!比武开始!”
“我们的名字不叫那个啊!”两个人齐声抗议。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还在为名号之事而不平时,徐向屿已猛然拔剑出鞘,只见剑光闪烁,台下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攻擂者中已有一人颓然倒地。
“是传说中徐大侠的鸣剑一闪!”台下有人激动道:“这一招式极快,只是拔剑的一瞬就能把敌手击倒,也是徐大侠的绝技!今日能亲眼目睹真是三生有幸!”
剩下的一位攻擂者见同伴瞬间就败下阵来,顿时也两腿发软,没了气势。徐向屿轻笑两声,却突然收剑入鞘,看向他的眼中不无轻蔑之意:“看来和你们切磋,根本不需要用剑。”
“你……你真是岂有此理!竟轻视我们至此!”剩下的那人被徐向屿激起斗志,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拔剑向徐向屿冲去,没过两招却也被徐向屿轻松击倒在地。
徐向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倒地的二人,不疾不徐地整理好衣袖,对他们撂下一句话:“若是只有此等雕虫小技,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大张旗鼓地前来攻擂?真是可笑。”
裁判见那两人毫无还手之力,便宣布:“本次比武,守擂者胜!”
台下响起欢呼声,人们都投给徐向屿大侠敬佩的目光,而徐向屿只是淡然一笑,拂袖离去。
徐向屿想象着那样的场面,情不自禁憨笑出声。这时负责对答案的同学从他已经做完的卷子上抬头,有些诧异地说道:“徐向屿全做对了诶……”
而此时第二名和第三名还在冥思苦想地做最后一道大题。徐向屿敲敲他们的桌子笑道:“行了行了,你们别做了,反正我已经赢了。”
“真的,徐向屿真的没有作弊,我们都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点点头说。
“哇……做得又快又准,好厉害啊。”另一个女孩子也颇为羡慕地说。
徐向屿被她们夸得心花怒放,见第二名和第三名的脸色铁青,更觉得解气,便对那两个女生和善道:“你们以后有什么题不会都来问我!”
两个女孩子频频点头,对徐向屿笑道:“好!”
闫耀楠见徐向屿笑得春风得意,猛地踹了一脚身旁的凳子,不屑地白他一眼:“妈的,那个徐向屿在那儿装什么装呢?”
闫耀楠是初一年级里有名的混混,平时最爱欺负同学,他不仅认识高年级的混混,在班里也召集了一帮心术不正的同学天天为非作歹。老师也拿他们没办法,不管怎么教育他们都不见成效,最后索性对他们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闫耀楠的一个小弟原本也看不上徐向屿,见老大发怒,便立刻趁机站起来嘲讽徐向屿:“嘁,不就是考了第一吗?有什么好得意的?”
徐向屿听见他的话,翘起二郎腿昂头笑道:“我也没得意啊,考第一又怎样?反正是打败一群笨蛋,又不能说明我有多厉害。”
徐向屿尚处于年少轻狂的时候,觉得自己说出这番话时酷毙了。而在场的同学们却只觉得他现在这副狂妄的样子很欠揍,都不满地看着他,连刚才那两个帮他说话的女生也收起笑容。
闫耀楠见徐向屿把他小弟怼了回去,愈发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打了他小弟的脑袋一下,咬牙切齿道:“没用的东西!”
另一个小弟见闫耀楠发火,凑过来坏笑道:“老大,要不要治治他?”
闫耀楠冷哼一声:“得找个机会。”
徐向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得罪了班里的混混,放学回家的路上,他回忆着自己证明自己的情景,只觉得心情很好。可想到自己说出“打败一群笨蛋”这样的话,他又后知后觉地有些愧疚。
徐向屿郁闷地垂头走出几步,又仰起头心想:他们本来就是笨蛋,我又没说错。更何况是他们先对我不友善的,我只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一想到同学们都不跟他交朋友的情景,徐向屿便倔强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都是笨蛋。”
闫耀楠所期待的教训徐向屿的机会很快就来了。那天课间他和往常一样带着一群男生欺负起班里长得最漂亮的女生,堵住她不让她出教室。
徐向屿知道班里的男孩们最爱欺负她,他们都说喜欢她,因为她长得好看。徐向屿很看不上他们集体针对一个女孩子的行径,也不懂他们为什么觉得喜欢她就应该欺负她。他爸爸也喜欢他妈妈,但他从来都是很爱护她的。
徐向屿白了那群男生一眼,心想他们真够幼稚的。而后他低头继续在自己的本子上画小人,边画边认真构想:鸣剑一闪这样的名字是不是不太好听呢?作为天下第一的大侠,招式的名字应该更霸气一些吧……
那个女孩在他们的戏弄下急切地说:“你们走开,我要去上厕所。”
“我们就不走,你是不是要尿裤子啊?”闫耀楠哈哈大笑几声,其他男生起哄道:“尿裤子!尿裤子!”
女孩子在他们的叫喊声中涨红了脸,很快便哭泣起来。徐向屿见她实在可怜,心里冒出行侠仗义的想法,于是他起身上前,对那群男生说:“你们让她出去。”
闫耀楠见他自己送上门来找事情,笑得颇为嚣张:“凭什么?”
“她都说了,她要上厕所。”徐向屿皱眉道。
“那又怎样?我们就想看她尿裤子。”闫耀楠逼到徐向屿面前挑衅道:“你难道还要为了她和我们这么多人打架?”
徐向屿见跟他们说不通道理,干脆直接推开挡着门的男生,对女孩喊道:“你快出去!”
女孩感激地看了徐向屿一眼,而后飞快跑出门。男生们见徐向屿放跑了她,气势汹汹地围住徐向屿,闫耀楠露出耀武扬威的神情,揪住徐向屿的衣领问:“你就那么爱表现自己吗?”
徐向屿没像闫耀楠想象中的那样惧怕他们,他冷冷地盯着闫耀楠说:“是你们先欺负她,我看不惯你们这样。”
“巧了,我们也看不惯你!”闫耀楠说着挥拳想要打他,他却突然挣开闫耀楠的束缚,回身踹了闫耀楠一脚。
闫耀楠的几个小弟见他挨打,纷纷围上来想教训徐向屿。可徐向屿比他们想象的难对付许多,哪怕他们几个一起动手,徐向屿也能挨个挡住他们的攻击,他们打了半天也没把徐向屿怎样。
徐向屿闲的没事时学过一点格斗技巧,跟这几个打起架来毫无章法的混混过招还算绰绰有余。上课铃响起,他见他们无计可施,便对闫耀楠得意地笑道:“还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呢,原来也就这点水平,难怪只敢欺负女孩子!”
闫耀楠被他这么一嘲讽,只觉得面子挂不住,又扑上去想打他,老师却在这时推门而入,见教室里乱成一团,她狠狠敲了两下桌子,劈头盖脸先把班里的人骂了一通。
教室里安静下来后,她看向门口的男生们问:“你们几个怎么上课了还不坐到座位上?”
有好事者向老师告状:“老师,闫耀楠和徐向屿打架了!”
“是吗?”老师挑了挑眉,扔给他们两本字典:“反正这节课也是做卷子,你们顶着这个站走廊里去。”
徐向屿到了走廊后便把字典扔到地上,一屁股坐上去,把头扭向看不见闫耀楠的方向。闫耀楠也没在走廊里呆着,直接溜下楼不知玩什么去了。
徐向屿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无聊,便起身往窗外眺望。他趴在窗户上忧愁地叹息,后悔自己没有把画小人的本拿出来——他要把自己今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迹记录下来。
这样懊悔片刻,操场上的一个人影突然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背着书包,还一副学生的青涩模样,正抱着一摞作业本跟在初一年级的英语老师后面。徐向屿知道那是来他们学校实习的大学生,平时他也没注意过他,今天之所以被他吸引视线,是因为他的举动很滑稽。
操场上有上体育课的学生向他问好,他便突然停下脚步,红着脸低下头结结巴巴地打招呼:“你、你们好!”
徐向屿匪夷所思地望着他对学生毕恭毕敬的模样,喃喃道:“那个实习老师是来搞笑的吗?”
英语老师见跟着她的实习生落在后面,回头叫道:“小周,你过来。”
周涵连忙小跑过去,脸还因为刚才的事而微微发红:“老师,您有什么事?”
英语老师看着他这副温驯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用对他们那样,你是老师,得有气势才行啊。”
“哦……哦,对不起。”周涵略显羞涩地笑起来,小声说:“我就是有点不适应他们那样叫我。”
“那可不行,来这里你就不是学生了,要时刻记得自己是老师。”英语老师教导道:“别看这群孩子还小,也懂得欺软怕硬,你给他们好脸色,他们未必会好好回报你。”
“嗯……我知道了,谢谢老师。”周涵对英语老师笑了笑。
他一笑起来,五官便彻底失去棱角,只蕴含着满满的亲和力。英语老师看着他这张写满稚嫩的脸,无可奈何地笑道:“你知道什么了啊……我去开个会,你先回办公室吧。”
周涵抱紧作业本,乖巧地点点头。英语老师离开后,他走上狭窄的楼梯,回忆着刚才学生们叫他老师的样子,脸上始终带有一抹温和的微笑。
他已经来八中实习一周了,一开始他还有些无法接受这个学校简陋的环境,但他现在越来越能适应在这里的工作。他知道八中的学生比其他学校调皮一些,他刚来学校时看到涂鸦在走廊墙壁上的脏话,只觉得非常震惊,而现在和学生们接触一周,他发现这群学生比他想的要听话。
因为在上课时间,走廊里不像平时那样充斥着噪音,周涵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正盘算回办公室后做些什么,却突然看到前面有个学生坐在字典上,皱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周涵的脚步慢下来。他打量着那个孩子,犹豫片刻后走到他面前弯下腰问:“你怎么不去上课啊?”
徐向屿见刚才那个来搞笑的实习老师突然向他搭话,还是这种戳他痛处的话,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得更差。他心想:这个老师怕是故意来嘲讽我被罚站的,顿时板下脸说:“关你什么事?走廊里凉快,我想坐一会儿怎么了?”
他的语气冷淡,周涵听他说完这种奇葩理由后微微蹙起眉头,再开口声音却虚虚的,透出一股底气不足的感觉:“可是现在是上课时间……”
徐向屿只觉得这个老师抓着他被罚站这件倒霉的事不放非常烦人,便站起来态度恶劣道:“你怎么这么烦啊?你才比我大几岁,就来管着我?”
他刚站起来,却发现自己比周涵要矮一头还多,顿时觉得自己没了气势,于是又坐回去嘟囔:“反正我不把你当老师。”
周涵被他顶撞一通,杵在原地半天也没发话。他的神情中没有怒意,只有一丝不知所措的尴尬,这样看着徐向屿沉默片刻,他最终也没说出一句批评他的话,只是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后周涵叹了口气,忽然又觉得这里的学生可能也没他想的那么好。
徐向屿发现自从那天他帮助了那个女孩子之后,那个女孩子总喜欢盯着他,一开始徐向屿并不在意,但发现的次数多了后,徐向屿便觉得奇怪起来。
“你为什么老是看我?”一天徐向屿终于忍不住问她。
女孩听到他突然跟自己说话,脸有些发红,她笑着问:“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呀?”
徐向屿没体会到她俏皮的语气中所蕴含的意味,一脸困惑道:“你每天老是盯着我,别说我了,全班都知道。”
“呀!你真是的……”女孩的脸变得更红,她趴到桌子上捂住脸:“你真是笨!”
徐向屿一听她说自己笨,顿时不高兴起来,冷下脸对她说:“你都考不过我,凭什么说我笨?以后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跟我说,别老是看我。”
他离开之后,女孩撅着嘴抬起头,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过了几天,徐向屿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了一个信封,上面画着一个桃心,桃心上面写着女孩子的名字。
徐向屿拿起信封端详片刻,而后把信封拿给女孩。
女孩见他来找自己,满怀期待地望着他,却没想到他把拆都没拆开的信封直接递还给她,面无表情道:“你把东西落在我这里了。”
女孩呆呆地拿着信封,等徐向屿要回座位时才想起来说:“这……这不是我落下的!”
“那上面都写着你的名字呢。”徐向屿说。
女孩涨红了脸:“那个是……”
旁边的同学都看不下去了,对徐向屿解释:“那个是她给你的情书。”
如此一来,班里同学的注意力都被他们两人吸引——班里最漂亮的女孩子给徐向屿写了情书,所有人都好奇徐向屿会作何反应。
闫耀楠看到这一幕则恨得牙痒痒,不仅是他,所有喜欢那个女孩的男生都用颇具敌意的目光注视着徐向屿。徐向屿并未理会周围男生的虎视眈眈,听到这是情书的消息后也没表现出欣喜,只是显得有些疑惑:“你都没和我说过几句话,为什么给我写情书?”
女孩见形势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便坦白道:“我……虽然我没有跟你说过几句话,但是我喜欢你!”
班里的同学听到她表白,纷纷开始起哄。徐向屿在起哄声中静静地望着女孩,片刻后开口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女孩脸上的红晕顿时褪去,教室里也有一瞬的寂静。等同学们又哄闹起来时,女孩皱起眉头问:“你不喜欢我,为什么那天要帮我?”
徐向屿回想了一下那天的事,而后语气平淡道:“我只是觉得他们太过分了而已。”
女孩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她走近徐向屿,心有不甘地把情书塞进他手里,强硬道:“我不管,你必须喜欢我,你必须和我在一起!”
徐向屿一脸莫名地问:“为什么?”
“那么多人都喜欢我,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女孩趾高气扬道:“你肯定是在骗人!”
徐向屿听她这么说,顿时觉得她很可笑,反叛的情绪也彻底涌上来。他淡漠地说了一句“我就是不喜欢你”,而后把女孩的情书扔到地上,转身回了座位。
女孩看着掉在地上的情书,眼眶立马有些泛红,上课之后她也一直趴在桌子上啜泣。
徐向屿旁边的同学悄声对他说:“你惹女孩子哭了诶……”
徐向屿低着头没吭声。他觉得自己没做错,那个女孩说的话本来就很好笑,凭什么非要他喜欢她呢?根本是她无理取闹,所以他没什么好愧疚的。
虽说心里是这么想的,但那天徐向屿一直都很郁郁寡欢。放学后他刚出校门,闫耀楠突然从他身前跳出,拦住了他的去路。
“喂!咱们决斗吧!”闫耀楠开口就是愤愤的语气。
徐向屿知道他是无聊的人,没理会他,继续向前走去。闫耀楠却执着地挡在他面前,往他的肩膀上推了一把:“你竟然敢碰我的女人,你脑子有问题吧!”
徐向屿思考了一瞬所谓“我的女人”是指谁,以闫耀楠的德性大概就是给他写情书的女生,他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话怎么这么搞笑啊?杂志中间那页的笑话没你写的我不看。”
闫耀楠听到他嘲讽自己,愈发气不打一出来,猛地举拳向徐向屿打去。徐向屿灵巧地躲开他,轻蔑道:“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上次那是……我肚子疼着呢!这次我状态很好,一定可以战胜你!”闫耀楠指着徐向屿的鼻子大喊:“你输了之后就离她远一点!”
徐向屿只觉得很冤枉,便试图让他认清现实:“我一直都离她很远啊,是她老要跟我说话。”
他的解释落在闫耀楠耳中就是一种洋洋自得的炫耀,闫耀楠不再说废话,扑上去就要打他。徐向屿见他气势汹汹,便全力应战,哪知他并无长进,还是很快就被撂倒在地。
闫耀楠不甘心地瞪着徐向屿,徐向屿叹息道:“你打赢了我又能怎么样?你天天欺负她,她还是讨厌你。”
闫耀楠最讨厌徐向屿这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等徐向屿走后,他握紧拳头骂了一句脏话,阴森森地望着徐向屿的背影喃喃:“早晚有天要教训你。”
女孩并没有轻易放弃,那天之后她每天都会来找徐向屿,把情书放在他的桌子上,徐向屿则总是把情书还给她。终于有一天她气急败坏道:“你就收下能怎么样?”
徐向屿看着那封已经皱皱巴巴的情书,终于把它夹进自己的课本里。女孩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却抬头问:“我收下这个,你以后能别再来烦我了吗?”
“我……我烦你?”女孩不可置信道:“你竟然觉得我在烦你?”
“难道不是吗?”徐向屿一想到老是挑事的闫耀楠就觉得烦躁,他皱起眉头,挥手示意她往一旁站一站:“你挡到光了。”
“徐向屿!你太过分了!”女孩怒吼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盼着我跟他们说话,你还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明明是你过分吧!”徐向屿忍无可忍,站起来对女孩喊:“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我不喜欢你!你老缠着我我也不会喜欢你!有很多男生跟你说话我也不会喜欢你!我也不会为了让其他人羡慕我就和你在一起!”
女孩在他面前发了很久的愣,而后她哭着说:“你……你……”
最终她号啕大哭着跑出教室,徐向屿见她反应如此夸张,也有些发怔。不过很快他就回过神,撇着嘴坐回凳子上。
他心里想着:这些人太幼稚了,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喜欢不是欺负,也不是纠缠,像他爸爸妈妈那样相互欣赏才叫喜欢。
班里的同学们看到这一幕,都显得有些同情那个女生。男生们更是私下议论起徐向屿:“徐向屿好无情啊,竟然那样拒绝她。”
“他就是那样的,考了第一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哼,最讨厌这种自大的人了。”
徐向屿感受到了周围同学对他的敌意,还无意间看到有一个同学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他的心里泛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难受地皱皱眉头,趴在桌子上装作浑然不觉地往他的本子上画小人。
过了一会儿,班长过来跟徐向屿说:“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班长就是上次和他比赛的第二名,徐向屿看着他憋笑的表情就知道老师叫他准没好事。果然,进了办公室他便看到被他惹哭的女孩子一脸委屈地站在老师身边,老师见他进来,板着脸问:“你怎么欺负她了?”
徐向屿看了一眼她哭肿的双眼,而后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我没欺负她。”
“你欺负了!”女孩愤愤地跺了一下脚:“你骂我,没人喜欢……呜呜……”
老师皱起眉头问徐向屿:“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呢?”
徐向屿见她冤枉他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心里顿时又窜起一股火气,他赌气道:“我又没说错,你这么不讲道理,谁会喜欢你?”
女孩抽噎着辩解道:“好多男生……都喜欢我呢!”
徐向屿冷笑一声:“他们那叫喜欢吗?”
“我不管,反正你要喜欢我!”女孩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蛮不讲理地喊道。
“你是公主吗?我必须要听你的话?”徐向屿彻底没了耐心,把头扭向看不见女孩的那一边。
扭过头后,他看到旁边的办公椅上坐着一个正捂嘴偷笑的人。他见那人笑得颇为愉悦,心里的怒火又被添了一把柴。他最讨厌这种看热闹看得幸灾乐祸的人。
周涵发现徐向屿怒气冲冲地瞪向自己,嘴角的笑瞬间凝固。他飞快低下头,继续批改起手头的作业。
老师听明白了徐向屿和女生之间的争执后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说:“你们还这么小,别一天到晚想着喜不喜欢的事,好好学习才是正事。”
从办公室里出来后,徐向屿的眼前又闪过那个实习老师憋笑的脸——
他被嘲笑了。
徐向屿颇为愤懑地想:那个实习老师凭什么笑话他?之前就在走廊里嘲讽他,现在又笑话他,他只是想着那个实习老师的脸都觉得来气。
等他回到座位上,却因为课桌上多出的涂鸦而怔住。
桌面上不知被谁贴了一张血腥的图片,旁边还用记号笔写着:你完蛋了。
徐向屿审视着桌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用动脑子也知道这是闫耀楠那帮人做出的事。他一脸冷漠地把桌子擦干净,周围有同学从他身旁路过都好奇地望着他桌上多出的涂鸦,却无一人关心他。
徐向屿把桌子擦干净后抬头看向班里各自扎堆的同学,突然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起已经完全被这个集体隔绝在外。
“你们班那个年级第一,今天也太好笑了,”英语老师对徐向屿的班主任说:“竟然和女孩为喜不喜欢的争执。”
班主任听了她的话后随她笑起来,摇摇头说:“现在的孩子啊……不过他是不太爱学习,平时也吊儿郎当的,不听话。”
她“啧啧”两声:“全凭脑子好呗。”
“我倒是不太喜欢他,上次他在我课上看漫画,我没收了他的书他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批评他的时候他也漫不经心的。”语文老师加入了她们的话题,如此评论道。
班主任点头表示赞同:“那孩子有时候是挺傲慢的,好像考了第一就开始目中无人了。”
“小小年纪就这样,长大了还了得。”英语老师叹息一声,转过身对她身旁的周涵说:“小周,别批作业了,该吃午饭了。”
周涵从作业本上抬头,对英语老师温和一笑:“老师,我马上就批完了。”
他边批着作业边听办公室里的老师们聊天,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和女孩子争执的男生是年级第一。他点点头心想:还挺厉害的。
“小周可真乖,又认真又努力,要是学校也分给我一个这样的实习生就好了。”语文老师笑眯眯地望着周涵夸赞道。
周涵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睛抿起嘴笑了笑。
“是吧?我们小周看起来很靠谱的。”英语老师看着周涵老实又羞涩的样子,忽然问:“你有女朋友吗?”
周涵摇了摇头:“没呢。”
“哎呀,那好棒啊。”英语老师转头看向语文老师,兴致勃勃道:“你女儿不是和他差不多大吗?要不要和他认识认识?”
“啊……那个……”周涵有些诧异地抬头,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用了,谢谢老师。”
“怎么了?”英语老师疑惑地问。
语文老师打量着周涵发红的脸颊,轻声笑道:“难道说心里已经有人了?”
“我……呃……”周涵听到她这句话后脸变得更红,英语老师见他变得有些局促,便帮他打哈哈道:“大学生嘛,有个喜欢的人很正常啦。”
“哎呦,能让小周喜欢,那个女孩很有福气嘛。”语文老师笑着八卦道:“是同学吗?”
“是……高中时候认识的。”周涵简短地答着,嘴角浮现出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那也蛮久的了诶,怎么还没在一起?”语文老师问。
周涵一时陷入沉默,笑容里带上几分迷茫。英语老师替他答道:“行了,你课备完了没,就来八卦人家的事。”
老师们不一会儿便聊起其他的话题,周涵却仍然久久地出着神。他手中的红笔在作业本上悬停半晌,而后才重新画起对勾。
待他真正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批错了,连忙在对勾上画了一个叉。
等周涵批完作业,已经过了十二点。他去食堂拿餐盒时,饭菜都所剩无几,他有些失落地端着简陋的餐盒走出食堂,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起。
他接上电话,听到那边的声音后,他原本阴郁的神色瞬间变得明媚起来。挂断电话后他飞快抱着餐盒往校门跑去,哪怕烈日炎炎,他跑得满头大汗也依然满心欢喜。
等跑到校门口看到站在那里等他的贺舒泽,周涵的脸上洋溢出喜悦,他挥着手叫道:“贺舒泽!”
贺舒泽望见他出来,便也向他跑去。彼时正是放学时间,校门口全是往出走的学生,因此逆着人群向自己跑来的贺舒泽在周涵眼中便分外显眼起来。
贺舒泽跑到他面前时,他露出心满意足的笑,贺舒泽也笑得很高兴。两人傻笑着对视片刻,周涵才问:“你怎么突然来了啊?”
“我放假了嘛,一放假我就想先来找你。”贺舒泽笑得仍带几分傻气:“给你一个惊喜!”
周涵也随他笑着点点头:“确实是惊喜,你吃午饭了吗?”
“吃了,你呢?”
“我打算吃呢,咱们找一个阴凉的地方坐一下,现在好热啊。”周涵提议道。
贺舒泽望着头顶香樟树投下的巨大阴影,眯起眼睛欣赏起在树叶间跳跃闪烁的阳光:“八中虽然挺破的,但还有这么大的树嘛……”
周涵打开餐盒,学着贺舒泽抬头看起头纵横交错的树枝,片刻后不着痕迹地把目光移到贺舒泽脸上:“你知道八中很破啊?”
贺舒泽的面颊上被透过树叶的阳光印上几块光斑,其中一束光刚好打在他的眼睛上。平时看起来是深棕色的眼睛,在光线的照射下呈现出清透的质感,像一块美丽却低调的宝石。长长的睫毛也承载着光线,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浓密的阴影。周涵只是看着他五官中的一隅也略微有些陶醉,他出神地望着贺舒泽,呆呆地往自己嘴里递菜,却没注意到油滴落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上学的时候就知道啊,八中里的学生大部分都是混混什么的……不过没想到硬件设施也这么破。”贺舒泽低头看见周涵餐盒里简陋的饭菜,皱了皱眉:“给你们吃的都是什么啊?”
周涵吃着青菜,嘿嘿一笑:“大概是喂兔子的吧。”
贺舒泽看着周涵五官间浮现出的柔和笑意,有一种他确实是只小兔子的感觉,郁闷的心情因这样的联想而有所好转。他起身提议道:“我陪你出去吃吧。”
“不了,”周涵抓住贺舒泽的手,把他拉回座椅上:“下午还要早点进班呢,来不及的。”
“这么辛苦?”贺舒泽担忧地问:“该不会是你的指导老师压榨你吧?”
周涵摇摇头:“没有,她对我很好。”
纵使周涵安慰了这么多句话,贺舒泽也还是有些替周涵觉得委屈:“怎么把你分到这种学校来啊?”
周涵知道贺舒泽是在担心自己,傻笑两声后说:“这里也挺好的,没那么坏。”
“你的要求太低了。”贺舒泽看着周涵温顺的神情,反而更为忧虑:“这里的学生不会欺负你吧?”
“欺负倒不至于,我带的还是初一的孩子呢。”周涵说着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不过确实是不太听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管他们。”
贺舒泽一把搂住周涵的肩膀,眯起眼睛问:“哪个学生不听话?你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周涵在他突如其来的搂抱下猛地怔住,过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被贺舒泽手臂缠过的脖子有些发痒。他回过神,红着脸慌忙从他胳膊底下钻出来:“真是的……你也是混混吗?”
“怎么了?有时候以暴制暴才管用。”贺舒泽收回手臂,沉默片刻后又开口叮嘱道:“你就来这里实习几天而已,管不了学生也别硬要管,要保护好自己。”
周涵听着贺舒泽难得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和他讲话,从中愈发体会到他的关心,便满足地点头应道:“我会的。”
“是不是再带个防身的武器比较好啊?”贺舒泽盘算道:“在口袋里装一瓶辣椒水什么的……”
周涵无奈地说:“不至于吧……”
贺舒泽摇摇头,认真地看着周涵说:“这下晚上我都会来接你的,就在校门口等你。”
周涵听到他说这句话,感觉自己的脸又变热了些。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暗自在心中回味许久听到这句话的一瞬感到的欣喜——若是别人对他说这句话,他必定要因为害怕麻烦别人而拒绝,但是贺舒泽的好意他便能心安理得地照单全收。
周涵觉得原本味如嚼蜡的饭菜都变得好吃起来,他很快就要把餐盒里的菜吃完,又怕贺舒泽发觉到他的脸红,于是望着太阳叹息道:“今天好热啊……”
“可不是嘛。”贺舒泽帮周涵扇了一会儿风,而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周涵说了一句“你等我一下”便跑走了。
周涵坐在椅子上等了片刻,远远看到贺舒泽跑回来,手里拿着两根棒冰。
“哇……”周涵接过贺舒泽递来的棒冰,愉悦地笑起来:“谢谢你。”
还是他最喜欢的桃子味。周涵这样想着,心情变得更好,他掰开棒冰分给贺舒泽一半,两人一人一半地吃着棒冰,树上传来阵阵蝉鸣声。
“像回到高中那会儿一样呢。”周涵颇为珍惜地轻轻舔着棒冰,舌尖被一种又凉又甜的感觉包裹,他觉得棒冰比平时更甜了一些。
“是哦。”贺舒泽笑着看向周涵。周涵不像他一样习惯咬着吃棒冰,而是慢慢地吮吸棒冰的开口处。他凝视着从周涵手里的棒冰上滴下的水,略微有些出神。
“呃……”贺舒泽猛地把目光从周涵脸上拔下来,垂下眼睛微微皱眉,而后他长舒一口气,把棒冰贴在脸上喃喃:“好香啊……”
“嗯?”周涵吸着棒冰略显疑惑地转头,贺舒泽指指头上的树解释:“樟树的香味。”
“有吗?”周涵嗅了嗅空气。
贺舒泽笑得有些无奈:“你闻惯了吧……”
片刻后他却又若有所思地望向周涵的侧脸,他的面部轮廓在光线照射下显眼起来,却并不凌厉,明明已经二十岁出头了,脸颊还有点婴儿肥。他五官的线条也颇为柔和,贺舒泽发现周涵的长相和高中时相比并无太大变化,他的眉宇之间仍然蕴含着稚气,双眸里一直盛着清澈的光,宛若让人看一眼便能在炎炎夏日中宁静下来的清泉。
周涵的长相并不出挑,贺舒泽却独独觉得他的眼睛好看,尤其是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原本下垂的眼尾微微上挑,令他的眼部线条更为柔和,眼尾修长的上睫毛还会垂到下眼睑上,配合着隆起得恰到好处的卧蚕,总让人觉得他极易亲近。像是在林间遇到一只小鹿,递给它食物时它会流露出的眼神。周涵的眼睛只要带上笑意便彻底失了戒备,只剩下满满的乖巧与温驯。
贺舒泽想象着自己走在温暖的樟树林间,递给小鹿一根棒冰,小鹿便凑过来投给他柔软目光的情景,不由深吸一口气,闻到阳光下的香樟气息后笑得更为满足。
因为中午和贺舒泽待的时间久了些,下午周涵进班时有些匆忙。他慌慌张张地找来凳子坐在教室后边,看了一眼表后拿出笔记本,这才发现教室里的学生们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他。他发觉到自己是第一次来这个班听课,于是对他们露出友善的微笑:“你们好啊,我是实习老师。”
“实习老师?”一个学生问。
“就是只待几天就走的老师啦,你真笨!”另一个学生说。
“不可以这样说同学哦。”周涵对那个学生说完这句话便和善地笑道:“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和其他人的兴致盎然不同,徐向屿静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心想:还说不能那样说同学,装得挺和蔼,早上不是刚嘲笑了他?
而且周涵还坐在了他旁边,这让他更为不满。他默默把自己的凳子往远离周涵的地方挪了挪,在心里嘀咕自己真够倒霉,偏偏今天轮到他坐最后一排,要和这个实习老师坐在一起。
周涵听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自己,笑得带上几分无措,他提醒道:“要上课了,大家安静一下。”
并没有学生听他的话,他们还是七嘴八舌地问着:“老师,你是大学生吗?”
“是啊,我也和你们一样还是学生呢……”周涵温柔地答道。
“老师,今天你来上课吗?”
周涵立刻摇摇头:“不,我还不上课呢。”
“老师,你是处男吗?”
周涵听到突然有人问他这种奇怪的问题,耳根顿时红起来,一时之间结巴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问问题的调皮学生见他这样,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起来,连带着班里很多人都笑起来。
周涵在他们的笑声中感到自己恐怕真如贺舒泽所说,难以招架这帮学生,不由低下头攥紧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徐向屿没有和班里的人一起笑,只是一如既往地觉得他们很无聊。他瞟了一眼周涵,不明白他为什么保持沉默——还低眉顺眼的,一副要被人欺负的样子,看着就让人心烦。如果是他这样被人嘲笑,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而是要以牙还牙。
若是别人笑倒也罢了,但徐向屿突然看见闫耀楠也笑得兴高采烈,顿时觉得十分不爽,便猛地站起来敲了几下桌子:“笑什么笑?怎么跟老师说话呢?”
不仅教室里的学生被他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得噤声,连周涵也被身旁突然站起的学生吓了一跳。他怔怔地转头看向徐向屿,而后听到教室里有学生略带不满道:“噫,真不愧是好学生呢……”
徐向屿瞪向那个说他的同学,凶狠道:“你没听见快上课了?给我闭嘴!”
那个学生知道徐向屿是闫耀楠也打不过的人,听到他恶狠狠地讲话,心里也有些发怵,便没再说话。
教室里恢复了安静。徐向屿轻哼一声,坐回椅子上,然后他看到周涵向他投来感激的目光。
“看什么看?我又没帮你,就是看他们不爽而已。”徐向屿淡漠地说了一句就转回头开始干自己的事情,周涵的笑容僵在脸上,愣了一会儿才把目光从徐向屿身上收回。
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想:真是一群蛮横的学生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管他们……
徐向屿认为英语课属于不需要听的课,上课之后便和往常一样看起课外书。若是平时他必然看得很专心致志,可今天多出来一个实习老师坐在他旁边,他的注意力就变得难以集中起来。
真是碍事……徐向屿在心里抱怨一句,没好气地瞟了一眼周涵。周涵正认真地听老师讲课,还时不时地往笔记本上写东西,徐向屿都不明白这样的课有什么好做笔记的。他觉得周涵和这所学校的其他老师一样无聊。
周涵虽然认真做着笔记,却也敏锐地感到徐向屿投来的视线,他刚抬头看向徐向屿,徐向屿便飞快把目光从他身上收回。
周涵望着他手里的课外书,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不听课。徐向屿用余光感到周涵一直朝他这边看,觉得他八成是要纠正他不听课的行为,顿时感到很烦,于是又瞪向周涵。
他强硬的目光刚和周涵的目光相触,周涵就迅速败下阵来,转眼去看黑板。见周涵终于把注意力重新放在老师身上,徐向屿撑起头心想:还算有点眼色。
他低下头继续看课外书,可看了一会儿还是感到有一股很异样的感觉围绕着他。他心不在焉地读着书中的文字思索片刻,发现这种异样感觉的源头大致是一种陌生的香味。
之前徐向屿从未在教室里闻到过这样的气味,这是一种很淡的香味,虽然存在得并不刻意,但也不容忽略,大概是从干净的衣服上自然而然散发出的洗衣液的香味。要说香味的源头,必定是之前从未来过这个教室的实习老师。徐向屿默默把视线再次移到周涵身上,他打量着周涵穿的白衬衫,有些好奇他用的是什么洗衣液。
徐向屿刚冒出“这是个很干净的人”的想法,便立刻把它从脑袋里掐断。他没有忘记这个实习老师嘲讽过他两次的事,无论如何他都和其他老师一样,没什么值得欣赏的地方。
看不进去书,徐向屿的思绪便陷进自己的小世界里去。他开始想象天下第一的徐向屿大侠已经称霸武林多年,人们自然尊敬他,但更多的是嫉妒和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