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2章 前因后果
“父皇！”远处的苏莎不顾一切的冲了过来。魔龙皇帝恼怒一指她：“不许过来，否则我没有你这个女儿！”
直到他用和平常不相上下的速度出现在了虚空马车前，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上一次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暗中实验过，这里的力量对自己的斗气没有压制作用。
眨眼之间，西恩从一个冷静缜密的将军，便化成了一个慈祥的父亲。
盖亚怔在当场，前前后后种种串联起来，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盖亚的眼睛再一次湿润了。父亲很想抱抱自己的儿子，可是为了儿子的安全，他却只能拼命地压抑自己的感情，还要装出对儿子冷漠、残忍，这其实不是对盖亚的残忍，而真正是对西恩的残忍！
“啪啪啪！”
“安德森，这是他应该做的。”西恩说道。老安德森看了看西恩，苦笑一下摇了摇头，一松手，任凭盖亚跪下去，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盖亚冷冷的看着魔龙皇帝，轻轻摇头：“不，我要提他杀了你。”
“轰、轰、轰……”
难怪自己的运气一直这么好，原来不是自己的运气，而是一直有人暗中安排的。
魔龙皇帝一拍手中的巨剑，一道鲜艳的赤红色斗气呼啸而出，射进了盖亚的斗气光芒之中，却在一瞬间就被霸道的兵性斗气融化。魔龙皇帝冷笑一声：“果然是高等级斗气。”
“老安德森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他原本是初阶金徽骑将，有望在有生之年成为封号强者，但是为了你，他服用了剧毒药剂，不但限制了自己的力量，还改变了自己的容貌，我为他安排了战场假死，他改头换面，照顾你十六年！现在，虽然毒性解了，可是他的容貌回不来了，力量也只能恢复到中阶银徽骑将的水准了。”
“其实在你九岁的时候，我和安德森已经暗中用幻象魔法骗你喝过一次活人血，你没有觉醒本族的技能，我后来逼你，只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是想安排你去格陵兰。”
西恩反倒一笑，张开双臂用力一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儿子，你不知道每一次看到你，我有多想这样做……”
西恩又一次闭口不言。弗朗西斯在一旁催促道：“大哥，都到这会儿了，你就说出来吧。”老安德森突然走到了盖亚面前，脸上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少爷，跟我回家吧。”
魔龙皇帝一扬眉毛：“掩饰？招募雇佣兵吗？”
盖亚茫然得看看老安德森，后者满眼泪水，却含笑看着盖亚。
“在你去之前，我已经暗中扫灭了冻土荒原上的盗匪团。等你十八岁的时候，莫多小镇会因为一场兵患毁于一旦，这一切都会成就格陵兰成为新的补给点。这就是第一条路。”
魔龙皇帝冷哼一声：“怎么，被你父亲感动了，准备替他死？”
“哼，他暗中谋逆，不用你陷害，已经罪该万死！能用他引你钻进圈套，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一时间信心大起，他觉得自己有能力帮助父亲，杀死这个斗了几十年的对手！
“劳拉也是你派来的？”盖亚问道。
盖亚恍然：难怪那一次之后，劳拉反应古怪，在她的心中，她就是自己的父亲的部下，为主人的儿子献身，只是当时的一种需要而已，她是在履行自己的职责。
西恩平淡道：“我杀骁九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他买了那块皓晶矿石。”西恩溺爱的看了一眼身边的盖亚：“这孩子还是年轻，不明白这样一块皓晶矿石，会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没有买到矿石的人不会去找骁九，而回去找他，因为既然有了第一块，就有可能会有第二块、第三块。但是，如果骁九死了，第一块失踪，所有的人都会关注已经初现，但是突然没了主儿的第一块矿石，都会去寻找第一块，而不会有人注意我的孩子了。”
盖亚一愣，老安德森却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愿，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拽着他来到了西恩面前。魔龙皇帝似乎胸有成竹，一直冷眼旁观。
他满眼泪水，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束手束脚，唯唯诺诺的站在父亲的面前，那种神态没有一丝的作伪。
虚空马车没有撞在西恩的身上，盖亚拦在了他的面前。没有人看清楚盖亚是怎么冲过来素。
苏莎迟疑一下，魔龙皇帝脸色一变：“怎么，你连父皇的话都不听了！”苏莎一哆嗦，还是走了过去。
盖亚脚步沉重，走到安德森身边，正要跪下去，老安德森却一把抱住他：“少爷，不用，不用。”
盖亚冷漠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回应。苏莎被他的眼神一扫，冰冷的目光刀子一样从她的心上割了过去，苏莎一低头，泪如雨下。
盖亚看了看凯文，还好自己当初没有一时冲动干掉他。凯文冲他咧嘴一笑。
西恩伸手一指那个黑影：“有他们在，你至少能在格陵兰安全的生活一辈子。”
深渊之中，冈格罗家族的战士力量全部被压制，斗气光芒暗淡无比，勉勉强强稳住身形没有继续下坠，却在暗龙卫的连番攻击之中人数迅速减少。
“哼！”魔龙皇帝冷哼一声，虚空马车撞向了盖亚。
黑影一动，嗯了一声。
西恩一愣，迅即大怒：“不行，快滚开！”
盖亚在离开帝都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在未来等待他的会是这样一个真相。那一瞬间，他明白了一个父爱深沉似海的父亲，为了儿子殚精竭虑，不惜一切的安排和照顾。
西恩看了盖亚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神色：“很让我欣慰的是，你没有选择第一条路，你另有际遇，走上了第二条路。”
一片黄色光芒之中，几十架虚空马车出现，魔龙皇帝早有准备，深渊之中回荡着他骄傲的大笑声：“哈哈哈，西恩，你没有想到我还有这样的安排吧，哈哈哈，今天，你们冈格罗家族，最精锐的力量，全部要埋骨于此。”
“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的母亲是你外公最疼爱的小女儿。可是，你出生就不能修炼任何力量。我们不可能保护你一辈子，那就只有一个选择，让我们的敌人认定，你对于我们，没有任何价值，他们就不会用你来威胁我们，可这不是为了我们，而是为了你的安全。”
他又看了盖亚一眼，一笑：“本来这个计划运作起来还有困难，家族已经没有那么多钱了，不过，谁让我有个好儿子，一天时间就凑出了三千八百万金币。”他的眼中，满是自豪的光芒。
“那茱莉……”
西恩回头看了自己的亲卫团一眼，笑了笑又说道：“本来我的计划，这样的磨刀石还有好几块，不过时间却已经来不及了。”
盖亚刚才只是一门心思的想要救西恩，他看的出来，西恩根本抵挡不住虚空马车的一次撞击，所以不要命的冲了上来，挡住了虚空马车。
“我以魔龙族帝王的名义发誓，叛乱者必将受到王朝世世代代的惩罚！”皇帝大喝一声，一剑击碎了那块魔晶石。
西恩冷笑一声：“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还有什么翻盘的手段吗！”
经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盖亚和苏莎都已经缓过劲来，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局面。西恩的目光落在盖亚的身上，那严峻坚硬的眼神，和盖亚的目光一触，冰河解冻一般的出现了一丝松动，松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快，慈祥的目光终于撞破了表面的冰封，毫无保留、不加掩饰的倾泻出来。
盖亚微微一笑，劈手一道十五米长的金黄色斗气光芒，狠狠砸在了魔龙皇帝的虚空马车上。
当时的那种心态，他不曾对任何人说，包括安德森在内。没有人知道他曾经是那么的想要在父亲当面证明他错了，错的多么离谱。正因如此，他似乎可以躲避别人对自己的批评，可是他没办法躲避自己的内心。
“我也知道这样的破绽可能会让你觉察，不过我也有办法掩饰。”
“我这说么，当然就是有的。”魔龙皇帝阴笑一声，猛然一挥手，身边大理石地面上插着的巨剑叮的一声跳进了他的手中。皇帝挥剑在地上一画，左手裹着赤红色的斗气光芒凌空一抓，巨剑刚才在地上画出的一个圆圈之中，大理石迅速碎裂。他随手一甩，圆圈内的大理石一粒不剩的全都被抽走，露出一个黑洞。
盖亚猛然清醒过来，一声怒吼银光冲天而起，一瞬间在虚空之中叠加了六道剑招——这是他自从上一次晋级以来，第一次使用魔斗术，竟然轻而易举的就叠加了六重剑招，让他不由得有些意外。
盖亚大吃一惊，猛然望向远处的站在虚空马车上的苏莎。苏莎一个哆嗦，连忙解释：“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不会在乎西恩的生死……”
魔龙皇帝一声狞笑：“好呀，我给你这个机会！”说话间，却催动脚下的虚空马车，楔形的龙皇赤炎体斗气，在虚空马车的黄光掩护之下，钻向了盖亚的身体。
“带公主离开这里！”魔龙皇帝冷冷下令。
“这……”盖亚一张口，西恩摆摆手：“去吧，先谢谢安德森，其它的事情，我都会慢慢告诉你，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
虚空马车客串了撞城锤。
西恩伸手拍了拍盖亚的肩膀，动作很生疏，却能让人感觉到他心中的慈爱。
“很好。”魔龙皇帝点点头，又看向了西恩：“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露出破绽要杀骁九？还接连露出两个破绽——之后又嫁祸给大王子？”
苏莎刚才还在为盖亚担心，现在却又为自己的父亲担心起来，忍不住喊道：“盖亚，不要啊……”
他面前一层层的金黄色斗气涌现出来，将虚空马车死死地顶在了身前五米处。
“那又怎样？”西恩昂然道：“就算你觉察到了不对劲，也已经来不及了。”
“西恩，你有个好儿子，我也有个好女儿。如果不是苏莎暗中查明了你的野心，我可能真的就被你那一招雇佣兵策略蒙骗了，五千万金币，好大的手笔！”
“咚！”
“格陵兰是早就为你准备好的。”
弗朗西斯插口道：“大哥还严令我，在你去格陵兰之前，不能多给你钱，所以我只能装成一个把钱都花在女人身上的穷叔叔，哈哈哈。”
盖亚又看向那个黑影：“你是刺客？你在矿坑里救过我一次，来帝都的路上，那一夜，那名封号强者突然退走，也是因为你在暗处吧？”
“儿……子，”这个称呼一样生疏：“你要记住，为了你的成长，有多少叔叔伯伯在暗中付出，这些人，你一个都不能忘记，他们对你的恩情，一定要铭记一辈子。”
他面容冷峻，只关心自己的家人，至于其他人的生死，哪怕是皇帝王子，也不放在心上。
他还背负着整个弥赛亚家族，在这种情势不明的情况下，是不能随便表态的。
西恩耸了耸肩膀：“要不然，你以为一个商业天才，会去格陵兰那种穷地方做小偷？还被人轻而易举的抓住了？”
“嘭！”
赤红色的斗气光罩被砸的光芒四溅，那些散佚出来的光芒一旦脱离了虚空马车的掩护，顿时在黑暗至终被捏成了一丝丝的红色丝线，并最终消失不见。
大地突然一抖，随着那块神秘魔晶石的碎裂，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地面上，一片诡异的能量从地面下冒了出来，地面大块大块的碎裂，露出下面无尽的黑暗深渊，一块块的巨石坠落下去，整个大殿轰然坍塌！
他张了张嘴，叹息一声，先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一边，将一直被冷落在角落里的巴顿·弥赛亚扶了起来。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岳父大人。”巴顿老头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回想一下当初离开帝都的那种愤懑心情，发疯的报复念头，盖亚突然觉得一阵无地自容的羞愧！
两名暗龙卫慢慢操纵着虚空马车要离开深渊，苏莎双臂微微一抖，两名暗龙卫险些抓不住她。苏莎突然惨笑一下，突然想到：自己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又该做什么呢呢？她停止了反抗，任由那两名暗龙卫，押解着她慢慢升了上去。
“如果你能在格陵兰崛起，阿伦多就会帮助你发现那座矿坑。其实早在十年之前我就知道那做矿坑了，我决定把它留给你。有了巨大的资金支援，你就能够一展宏图。”
魔渊位于皇宫内的那个井口，只是一个很小的出口，实际上下面的魔渊无边无尽，炸碎的这一块地面，立刻和那井口联合起来，大地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黑暗巨口，好像一头不可抵挡的巨兽，一吸之下，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掉了进去。
意外归意外，六重叠加的魔斗剑技却依旧凝成一道粗达八米的银白色光柱，从黑暗的虚空之中直降下来，狠狠的砸在了虚空马车上。
魔龙皇帝点点头：“你处心积虑安排了几十年，如果不是因为你一连露出两个破绽，今晚的赢家，可能真的会是你。”
魔龙皇帝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不可能！”
皇帝摆摆手：“我只是很奇怪，以你的性格，是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的。”
西恩也看出来了，盖亚现在是家族唯一的希望了，周围的那些虚空马车，来回穿梭，那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心腹接二连三的被杀。西恩心痛不已，大呼道：“儿子，不要再让他拖延时间了！”
“她是个意外。”西恩说道：“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剿灭了她的仇人，如果你愿意，这一次回去，就不会再看到她了。这场交易很公平。”
“轰……”
盖亚点了点头，接连二三的事件让他的大脑应接不暇，神色也有些茫然。
“盖亚，你可知道你外公为什么从来没有去看你？”西恩自问自答：“因为他和我都明白，我们对你的关心，只会造成对你的危险。”
西恩一挥手：“你记住，安德森也是你的父亲，他和我一样爱你，去给他磕个头吧。”
“杀！”魔龙皇帝双足微微一顿，脚下的虚空马车划出一道残影，撞向了摇摇晃晃的西恩。巨剑凌空一划，虚空马车前方立刻多了一层赤红色的斗气光罩，光罩成楔形，前端锋利。
西恩摇摇晃晃的冲了上来，伸手想要推开盖亚：“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盖亚纹丝不动，西恩却摇摇晃晃的飘向了一边去。盖亚看了他一眼：“这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情。”
西恩突然明白过来，魔龙皇帝炸碎了地面，露出了下面的魔渊，魔渊之中有特殊的诡异力量限制斗气和魔法，就算他是封号职业者，也不能在魔渊之中全力施展。
西恩双臂张开，手中湛蓝色的长枪虚空遥指魔龙皇帝，可惜自己的身形都摇摇摆摆，站都站不稳：“你明知道我是在陷害大王子，你却还是将他杀了。好狠毒的心肠，竟然牺牲自己的亲生儿子引我入彀！而你，也可以在事后向外宣布，是我害死了大王子，那些普通贵族就不会指责你没有罪名妄自加害王朝功臣……”
“瓦尔德他们的家族聚集了万人大军围剿格陵兰，你是故意发出血杀令，实际上是为了保护格陵兰。”
盖亚看着魔龙皇帝，哂笑道：“看起来，我可以随意使用斗气，你却不能离开虚空马车，你的实力确实比我强大，不过现在，大家扯平了。”
“哼。”西恩冷哼一声：“大王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盖亚得罪了他，早晚大王子会报复的，我索性都替他解决了。”
“父亲！”盖亚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放声喊出了这句话，随之扑在西恩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滋……”
“斯特朗、阿伦多，都是我提前安排在那里的。他们的能力虽然只是中等偏上，但是帮助你治理好格陵兰不成问题。还有他……”
西恩顿了一下，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可是，每一个父亲还是都希望自己的还能有出息。所以，格陵兰我也有第二手准备。如果你默默无闻下去，他们会帮助你将格陵兰建设成为一个冒险者补给点，让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
西恩和魔龙皇帝之间的恩怨，两人并没有说出来，不过盖亚上一世看过了太多的历史剧和小说，这些君臣之间的勾心斗角恩怨纠葛，恐怕上溯几辈子也说不清楚。他无需知道君臣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亏欠西恩的太多，自己必须为他做点什么。
一阵刺耳的掌声响起，魔龙皇帝带着一丝嘲讽的目光看着父子两人：“多么感人的一出父子想认。”他朝苏莎招了招手：“好了，你可以回来了。”
魔龙皇帝听完，点了点头：“说的倒是没错。但是，你为什么又露出一个破绽，嫁祸给大王子？”
大殿完全崩塌，地面沉陷，露出下面恐怖的深渊。
苏莎浑身巨震，魔龙皇帝一挥手：“拿下公主！”站在苏莎背后的暗龙卫只服从皇帝陛下的命令，二话不说左右一架，铁爪一样的双手扣住了苏莎的双臂。
一声闷响，远处在另外一架虚空马车上的苏莎撕心裂肺的一声惊叫：“盖亚——”
“不好，是魔渊！”
洞底，一颗红色的晶莹魔晶石一闪一闪，如同星辰一般。
西恩道：“不错，让你相信，我确实是在南荒苦战，而且我私下里带走了亲卫团，前线冈格罗家族的军队实力大减，雇佣军赶过去，正好弥补了军队的削弱，就算有什么变故，前线的军队也能应付的过来。”
西恩微笑着点点头：“凯文是派去磨炼你的，他的实力，比你表现出来的实力只高出一点点，正好可以作为你提升实力的磨刀石。”
一股深深的羞愧瞬间击垮了他的所有骄傲和自恃，猛然之间，在无边无际的羞愧、悔恨、忏悔之余，他却觉得自己真是太幸运了，没有想到在这一世，他还能遇到一个这样深爱着自己的父亲！
淡黄色和银色的光芒水花一般四溅飞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