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凭你也配
回到厢房,丫鬟春桃替她脱去发钗珠环。
“小姐,刚才我还以为夫人又想将亲事赖在您身上呢,好险好险。”
“不过大小姐怎么像是转了性子,居然会主动下嫁那个穷书生。”
自从姜雪晴她娘扶正后,她便事事都要和姜望舒争抢。
大到声名才学,小到首饰衣裳。
只要是姜望舒有的,姜雪晴也要有。
现在突然转了性,倒叫人不由得多想。
姜望舒看着铜镜中那张年轻了十岁的脸,轻笑附和:“可能因为她想当状元夫人吧。”
春桃不解,“大小姐怎么会笃定那温言初会中状元啊?”
自古科举之路艰险,谁不是过五关斩六将。
不到最后的殿试。
谁敢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中状元。
姜望舒抿唇,浅浅一笑:“我瞎猜的,谁知道呢。”
春桃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不由得一愣,她从未见过小姐这副模样。
像是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
春桃将屋里的窗子开了道缝儿。
春意裹挟着凉风丝丝缕缕的吹了进来。
倒叫姜望舒清醒了几分。
她低头端详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手。
这双手,还没有因为日日为温言初操持家务、整理书稿,而变得粗糙丑陋,指节肿大
看着妆镜里那张还稍显稚嫩却已然初具迤逦的容颜。
现在的她,还是户部侍郎家的嫡出的三小姐。
春桃在一旁瞧着,虽然觉得姑娘的行为有些奇怪,但还是忍着没吭声。
“您可要小憩一会,传膳了我叫您。”
“不必。”姜望舒正想拒绝,突然想起什么又改口说:“算了,你伺候我更衣吧,我躺会。”
上辈子,温言初进入内阁后,姜雪晴眼里才看见他。
直到两人珠胎暗结,姜雪晴被处死前,看到的都是温家的富贵荣华。
所以重生后才会这么着急抢这门婚事。
姜望舒冷哼一声,她的好姐姐还真以为温家是什么好去处呢?
姜雪晴眼里只看得到日后权倾朝野的温言初。
却看不到在他风光无限之前,都是她这个糟糠妻一点点的替他铺路。
姜望舒褪去外衫,只穿着里衣躺在床榻上闭眼假寐。
耳边却突然传来一阵丫鬟的嬉闹。
“呀!小姐你回来了。”
春桃小声喝止:“绿竹,小姐睡了,你别吵。”
“小姐才不会怪罪我呢。”绿竹不以为意,“小姐你说是不是。”
听到熟悉的声音,姜望舒下意识的攥紧了手中的锦被。
缓缓睁眼。
一个穿着艳丽,满头珠翠,长相娇俏的少女,没规矩的倚靠在她床榻边。
下人是没资格上主子的床榻的,就连靠近都要跪着。
可这丫头却有恃无恐的坐在上面,一脸的得意。
绿竹见没得到回应,有些纳闷的抬头去看,直直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
吓得她心里颤了颤。
姜望舒冷着脸没说话。
绿竹有些尴尬,讪讪一笑,就要伸手去扯姜望舒的胳膊,“姑娘,你怎么这么看着我,可是谁欺负你了?”
没等绿竹碰到自己,姜望舒直接一脚,将她从木榻上踹了下去。
绿竹被踹的摔到了地上,她“哎呦”一声,竟然来了脾气,“姑娘为什么踹我?”
姜望舒向来和她最亲近,也最信任她,别说坐在床榻边,就是和她共睡一张床榻的事情,也是有过的。
“春桃,让她安静些,吵得我头疼。”
春桃闻言,像是终于逮到机会,应和一声,直接上去扇了绿竹一巴掌。
绿竹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瞪着春桃,“你这个贱人,你敢打我!”
剩余下人面面相觑,心里都生出疑惑,三小姐平时和绿竹最为亲近,今天这是怎么了?
姜望舒冷冷开口:“你一个下人,不自称奴婢,张口闭口的自称我,还敢上主子的床榻,我让春桃打你打错了?”
上一世,就是绿竹在她身边各种挑拨离间,不仅一直说温言初对自己情根深种。
还帮云氏一起算计她。
绿竹不服气,“姑娘在外面受了气,也不能撒在我们这些下人的头上吧。”
春桃直接开口,指着鼻子骂她,“你个贱蹄子怎么说话呢,姑娘也是你能编排的!”
“我和姑娘说话,关你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盘子菜了。”
姜望舒冷声开口:“都闭嘴!绿竹,你早上干嘛去了?”
记得上一世,她一大早就被叫去正厅,可怎么都找不到绿竹的身影。
绿竹一下懵了,她早上自然是被叫去了大夫人院子里,可她又不能说,便随意扯了个谎,“姑娘,我早上肚子不舒服,就在自己屋子里休息了一会,这不好了立马就过来伺候你了。”
姜望舒淡淡瞥了她一眼,环视一圈屋里的下人,开口问:“你们谁和绿竹一个屋子,她早上到底在不在?”
绿竹仗着三小姐性子软,面皮薄,在这院子里耀武扬威习惯了,自然得罪了不少人。
一个有些微胖的小丫鬟走上前,她看了绿竹一眼, 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跪在地上,磕头道:“小姐,绿竹姐姐说谎,她分明一大早就出去了。”
小丫鬟和绿竹住一个屋,平时没少被她欺负,这一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绿竹伸手就要去打她,“你这贱丫头胡说!”
小丫鬟害怕的脖子一缩。
“以后你就是我身边的二等丫鬟。”姜望舒的话落下。
绿竹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不敢置信的扭头去看榻上之人。
这还是以前那个胆小怯懦的三小姐吗?
小丫鬟喜极而泣,原本以为自己说完会被绿竹整死,没想到三小姐居然还给她升了职。
“起来吧,你记住,以后这个院子里,除非是我的命令,否则谁都不能打你。”
这话不仅是说给她听的,更是说给所有人听的!
姜望舒要让这些丫鬟明白,从今天开始,谁才是这个院子里的主子!
小丫鬟连忙磕头谢恩。
说罢,姜望舒低头瞧了一眼绿竹,她头上戴着的一只和她极不相称的八宝攒金钗。
她讥讽一笑,自己上辈子还真是眼盲心瞎,这贼都偷到自己眼皮子底下了,她还无知无觉。
“绿竹,你可知错?”姜望舒说完,示意春桃扶自己起来。
绿竹昂着头,梗着脖子大声说:“我奴婢也是为了小姐好,听说那温家公子今日上门提亲,姑娘难道不好奇?”
“哦?你倒是说说,怎么就为我好了?”
见姜望舒感兴趣,绿竹眼里露出一抹鄙夷,但很快便被得意取代。
“听闻那温公子长相俊美,人品贵重,这样好的儿郎才配的上姑娘。”
见姜望舒没说话,绿竹大着胆子继续道。
“姑娘,富贵虽好可真情难得,更何况温家本来就和咱们有婚约,何不顺水推舟。”
姜望舒听着,却只想笑,绿竹的这番话和上一世一模一样,可偏偏她上一世还真的相信了。
她想起白日里,自己刚用来忽悠姜雪晴的话。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姜望舒抬手拿起放在炕几上的茶盅,细细吹去浮沫送到嘴边。
“你可知和温家定下亲事的,是我大姐姐?”
绿竹后背一紧,一股难言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她头埋的更低。
“绿竹,你说这些,是在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吗?”
妹妹抢姐姐的未婚夫,这事要是传出去,姜望舒的名声也算是毁了。
“奴婢不敢!”绿竹急忙跪下磕头,心中惊疑不定。
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和她预想中的不一样!
姜望舒这个蠢货难道不应该表现出对温言初很好奇的样子吗?
她这副冷淡的样子,让她怎么继续说下面的话?
还不等绿竹想出对策,姜望舒便直接发难。
“不敢?”姜望舒起身,走到绿竹的面前,将她头上的那根格外显眼的金钗取下来,拿在手中把玩:“连我的首饰你都敢堂而皇之的戴在自己头上,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这根金钗还是她娘在世的时候替她打的,通身都用细小的宝石点缀,价值连城。
前世,绿竹也戴过这只金钗,她说喜欢,姜望舒便傻傻送给了她,还夸她好看。
现在一想,上辈子的自己还真是蠢!
一个下人不经过主子允许,偷拿主子的首饰,就是直接打死都不为过。
“姑娘,奴婢只是瞧着好看,这才借来戴戴,姑娘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姜望舒看着绿竹一身的派头,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的笑。
一个丫鬟,穿的料子都快赶上府里主子的用度了,偷拿主子的首饰,竟然说是借的。
“来人!”姜望舒直接开口:“把绿竹拖出去打二十个板子,打完找个人牙子发卖出去!”
绿竹以为姜望舒只是说笑,跪着不动。
这院子里几乎都是云氏安排过来的人,谁敢动她。
见四周没人动,姜望舒视线幽幽的扫了一眼周围伺候的下人。
“怎么,我使唤不动你们?”那双澄澈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极快的冷意。
房嬷嬷被她瞪得心里发虚,颤着声音:“姑娘,绿竹好歹跟了您这么多年,这说发卖就发卖,是不是”
姜望舒红唇轻启,却字字珠玑。
“嬷嬷,你是母亲留给我的老人,我平常敬重你,但我要的是能做事的奴才,而不是说教的长辈,你可明白?”
上一世母亲过世后,云氏便将母亲给她留下的忠仆,从她身边打发了出去。
不是故意调去庄子上,就是贬到伙房。
唯一留下的房嬷嬷,也是个面慈心软的,总想着得过且过。
想到这里,姜望舒也明白过来云氏为何如此安排。
无非就是想将她养成废人一个,还要落下个慈母的名声。
房嬷嬷一愣,像是从未曾见过小姐这般凌厉的模样,没敢在耽搁,叫着一旁的小丫鬟,绑了绿竹就要往外拖。
“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伺候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绿竹跪地痛哭,不停地挣扎。
姜望舒却纹丝不动。
上辈子她偏听偏信,被绿竹挑唆着远离春桃亲近她。
可那些令她缠绵病榻的毒药,就是绿竹一碗一碗喂给她的。
若不是重活一次,她又怎会知晓,自己最信任的贴身丫鬟,居然一直存着给温言初做姨娘的心思。
见求饶没用,绿竹也是发了狠。
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要见夫人,你不能就这么发卖我,我的身契在夫人手里,我要见夫人”
姜望舒觉得聒噪,在她挣扎间,朝着她浅浅一笑。
“你可知,今天在正厅,姜雪晴主动揽下和那温家的婚事,你猜猜,你背后的主子还会不会管你这个无关紧要的眼线。”
绿竹闻言,惊的连挣扎都忘了,房嬷嬷见状,直接掏出一块汗巾塞进她嘴里,硬是将人拖拽了出去。
只是这次的动作麻利了不少。
她虽然心善却不是傻子。
原以为是小姐任性要处置绿竹,她还生了几分同情,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个背主弃义的贱丫头!
压根就不值得怜惜。
房嬷嬷拖着绿竹刚到院子里,就听闻一阵呵斥。
“青天白日的,在这拉拉扯扯吵什么,仔细你们的皮!”
云氏身边的田嬷嬷直接闯进了望春居。
绿竹见机,直接挣脱了房嬷嬷的束缚,一把扯掉了口中的汗巾,张嘴哭诉道:“田嬷嬷救我,三小姐要发卖了我!”
田嬷嬷闻言蹙眉,语气不善的盯着从卧房缓缓走出来的姜望舒。
“三小姐能否解释一下,为何要发卖了绿竹?”
“解释?”姜望舒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闪过一抹嘲讽,“我凭什么要给一个奴才解释?”
她红唇轻启,眼里皆是属于上位者的凌厉。
“就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