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封闭

    “你还真是坚持不懈。”

    夏非晚莞尔：“当然。”

    见裴以延又一言不发了，夏非晚还想开口调戏几句，就被校医打断了，“一天三顿，胶囊每次两粒，冲剂每次一包，其他的都写明白着呢，还有忌荤忌辣，吃清淡的，这应该都知道啊。”

    “嗯，谢谢您。”

    夏非晚站了起来，不适感还是很重，他瞄了一眼裴以延，心叹裴以延就真的只是“陪”他看病的，因为这期间他都一直笔直地站着，也不主动开口，就很称职地在当一个安静的陪同者。

    夏非晚也没不高兴，付了医药费后往外走时，还悄悄地向他靠近，就差将整个身子贴在裴以延的身上了，裴以延转头看他，挑眉道：“很难受？”

    “那当然，头晕脚浮眼冒花，一个妥妥的病号呢。”

    “不就淋了雨。”

    “是啊，不就淋了个雨……”

    说着，夏非晚抬眼看了看裴以延，裴以延依旧没太多表情，但他却毫不怀疑地在他的脸上看出了“真娇贵”三个字，他摇头笑了笑，真想告诉他他身体没那么娇弱的。

    但是他没有说，甚至想趁着这个机会开揩个油……

    于是他直接抬手搭在了裴以延的肩上，裴以延警告性地撇了他一眼，夏非晚却笑得更开了，不仅不把手放下来，还将身体又往裴以延的方向倾了倾，并且先发制人：“真的不行了，我是真难受，都有点想吐了，你让我靠着走，大好人。”

    说完后没听见裴以延的回话，夏非晚心里就当作他默认了。

    时节已在夏末，但依然闷热，尤其还是雨后不久，远处的云层依稀有了白亮的边沿，那是一抹微弱的光，从这里望去，就像是光被云层藏了起来。

    不知道云层包裹光是什么感觉，反正裴以延可以确定他现在身上有股不自然的燥热，他又看了眼靠在他身上的夏非晚，皱眉心想：真麻烦。

    另一条路上，有几个男生刚从小卖部买了水出来，一个瘦的跟猴的男生驼着背向另一个正在喝水的黑t恤男说话：“杰哥，那不是夏非晚么，他旁边那个就是现在名气还挺大的转校生，他俩什么时候……”

    黑t恤男睨了一眼另一条路上越走越远的两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其中一个身子歪到另一个身上，看上去很亲密。

    将手中的水一口气喝完，陈杰方冷哼一声，“夏非晚？死基佬一个，真tm恶心。”

    裴以延将夏非晚送回了一班，夏非晚一到座位就趴在了桌上，“大好人，劳烦借一杯水，谢谢啦。”

    裴以延先没说话，拿了夏非晚的杯子给他接了热水，“好好吃药吧。”

    这么不冷不热地说完，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要做的了，裴以延就想转身回自己班。

    “哎”，夏非晚抬起了头，像他之前来问裴以延好友时一样，手晃了晃手机，“别忘了加回我。”回答夏非晚的是一个离去的背影。

    “唉。”夏非晚叹了叹气，将冲剂倒在杯里，冲开后抿了一口，刚皱了下眉头，手机就提示有新消息传来，他打开一看，见那个星云图的头像又重新出现在了列表，瞬间夏非晚的眉头就舒散开了，于是又喝了一口药，点评道：

    “这不挺甜的，就是太烫。”

    另一边，裴以延坐在教室里，班上已经有好几个同学了，因为自由解散后，体育老师也没要求再集合，有些同学就直接回教室了。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就收起了。

    放在桌面上的语文书中，又多了张新的纸条：

    我不能保留你的波浪，我只能保留你的足印在我心底。

    裴以延知道这句话的来源，是泰戈尔的诗《我不能保留你的波浪》，自从前几天他删了夏非晚，夏非晚就每天递一些颇有点婉转优美的情诗，实则却像是在暗暗怨诉他什么。

    这回他又重新加上了夏非晚，觉得按照夏非晚的性格，指不定又要开始“兴风作浪”，其实他也一直这样，只不过这几天他兴的“风”惨兮兮的，作的“浪”也软绵绵的，裴以延这里的好几张唯美忧伤的诗句就足以证明。

    静想一番，他觉得夏非晚有点麻烦，也觉得他做的事很麻烦。这几天他有时会想夏非晚那天为什么说追他，明明在这之前，他们没接触过几次。他向来是不会主动关注什么事的，在感情方面更是如此，硬要让他说的话，他觉得喜欢应该是挺重要的。

    他想起以前有人跟他说谈恋爱就是玩，当时的他并没表态，但现在他会不禁想，夏非晚是真的喜欢他才追的吗，会不会也是抱着玩玩的心态？

    从小父母就很少陪伴在他身边，以至于他要比同龄人成熟很多，所以遇到什么事情，他都总会往深一点的方面想。但同时也慢慢冷淡了下来。对事对人都不热切，于是逐渐给自己结了一层冰壳，别人只能接触到裹在冰壳里的裴以延，如何也感受不到真正的裴以延。

    他就像是在自我封闭。

    但是终归，自我封闭的人封闭不了别人。那冷硬坚固的外壳也许都将会在一簇簇烈火的炙烤下瓦解消融。

    最终，裴以延沉默地将纸条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