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桃花岛1
桃华影落飞神剑,碧海潮生按玉箫。
尹志平抬头看那匾额,念道,“试剑亭。”
王真仪笑道,“我问这是哪里,你却说这个。”
尹志平摊手道,“那边是听音洞,这边是紫竹林。巴掌大一个小岛,偏偏起这许多名字。这个岛主好不识羞。”
忽听一个女子清亮声音斥道,“谁在背后说我师父坏话?”
王真仪轻轻一笑,尹志平抬手搔头,脸上发热。
那说话女子从试剑亭后假山走出,手里却抱一把琵琶。王真仪见了又是一笑,低头忍住。尹志平见那女子十七八岁年纪,肤色微黑,容貌艳丽。恍惚有些眼熟,猛可里记起一人,脱口便道,“你莫不是梅超风?”
随即摇头苦笑,道,“你比她小了十岁,是我错认,眼拙莫怪。”
那女子横推琵琶,奇道,“你怎知我名字?谁告诉你的?”
尹志平大吃一惊,道,“难道你真是她?难道这里是桃花岛?”
梅超风怒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上的岛?这里道路如同迷宫,外人断难深入。难道你们从天上掉下来的?”
尹志平搔头不语,心想我们是一道闪电送来的。情知说也白说,还道他出言轻薄,只得苦笑。
王真仪上下打量她几眼,随口吟道,“十四五,闲抱琵琶寻。阶上簸钱阶下走。恁时相见早留心,何况到如今?”
梅超风脸色大变,双颊酡红,慢慢低头转身。
尹志平看她羞态,平添几分姿色,一头秀发披肩,中间长两边短,极黑极密极柔极顺,光滑润泽暗香袭人,不禁暗暗与王真仪比较。二人一白一黑,各自动人。正在遐想,忽听王真仪噗嗤一笑,尹志平被她识破,脸上发烧暗道惭愧。
不料梅超风恼羞成怒,斥道,“看招!”
一把琵琶竟用作兵器,劈面打来。
王真仪懂一点骑射功夫,若论起短兵相接撕夺截打,不免露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尹志平叫声误会,一步上前,挡在梅超风小臂下,那琵琶便落空。
忽听身后有人道,“师妹招数不要使老,攻他下盘!”
尹志平斜眼两旁瞥去,只见五六个男弟子已围在身后,手持兵器各怀敌意。梅超风果然旋风扫叶腿连环踢来,功夫已然不弱。尹志平喝声彩,有来有往,施展飘风落叶式避让,犹如脚不沾地。
王真仪笑道,“看你们好似对对子,过起招来好看的紧。文有文对,武有武对,原来功夫可以如此有趣。”
尹志平道,“那个自然。花有花语,招有招语。倘若我使一招苍松迎客,便是客气,你若回一招力劈华山,便显霸道了,不领我情。一句话不说,意思全在招式里头。”
王真仪偏头笑道,“那岂不是可以借了招数传情达意?”
尹志平道,“说的也是。两个人若有意思,又不好意思开口,有时会想出这种法子,意思意思。譬如我使一招投石问路,你回一招开门揖盗,便是对我没意思。我使一招弄玉吹箫,你回一招萧史乘龙,便是对我有意思。我使一招懒驴打滚,你回一招仰天长啸,这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王真仪呸了一声,道,“胡说,你才会学驴叫呢。”
梅超风却早忍不住,笑的花枝乱颤,一把琵琶倚作柱杖,按住胸口笑弯了腰。尹志平不料她严肃外表之下,竟是一副爽朗性格。那几个男弟子虽然不笑,却也不便横眉怒目了,齐看梅超风脸色。
内中有个大弟子年近三十,面相老成,却不出头理事,任由这个爱笑的师妹处理。梅超风笑罢,眼角犹带笑意,一指尹志平,沉声道,“不许再逗我笑。”
尹志平应了声是,深深一揖,半晌不起。
梅超风奇道,“却又作怪,弄什么鬼?”
尹志平诚意道,“姑娘救命之恩,我一直未报,寝食不安。今日有缘相见,姑娘可提一个要求,我便粉身碎骨也要做到。”
梅超风奇道,“我何曾救过你?何时何地?何人见证?”
尹志平一指陈玄风,道,“他也在场。”
陈玄风道,“这人失心疯了,小师妹莫理他这些疯话。”
尹志平道,“当时我身中寒毒,命在旦夕。是姑娘侠义心肠,虽然素不相识,仍旧出力替我攘除,还过气给我,这才活转。”
梅超风越听越奇,道,“我过气给你?我怎样过气给你?”
尹志平嗫嚅道,“便是,便是这样……”
还未伸手比划,已是面红耳赤。
陈玄风火冒三丈,大叫一声冲上,挥拳便要动手。梅超风看他一眼,陈玄风倒似怕她,那拳紧了几紧,终未落下。
尹志平低声道,“当时姑娘对他说道,我是救人,你若心里不舒服,便转过身别看。”
梅超风奇道,“就算我救人,他看了为何不舒服?”
王真仪指了陈玄风,笑道,“你问他去。”
梅超风看时,只见陈玄风一张脸紫胀通红,眷恋、关切、愤怒、嫉妒溢于言表,不由心里一动。随即哈哈大笑,道,“二师哥,多谢了。这份情意小妹心领了,只是这辈子你我没有缘分,不能在一起了。”
陈玄风如遭五雷轰顶,呆在当地,低声问道,“为什么?”
梅超风道,“我是要嫁师父的。”
众人皆惊。
梅超风幽然道,“我十岁被卖到财主家当奴婢,十二岁时,有一天正洗衣服,老爷意欲欺侮我,被太太发现,太太不去责怪老爷,反而抢过洗衣棒槌敲破我脑袋,还要挖我眼珠子。师父恰好经过,救下了我,还出钱买下我。我给师父磕头,要当他的奴婢。师父说我不是奴婢,是他徒弟,女徒弟。”
尹志平听了心酸。
梅超风又道,“奴婢也好,女徒弟也好,我已经打定主意,今生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终生服侍师父,报答他的大恩。”
陈玄风虎吼一声,“可是你们已有师徒名分,怎可乱伦悖德?”
梅超风扬起下巴,不屑道,“枉你跟随师父这些年,兀自冥顽不化。师父外号东邪,那些世俗礼法只能骗骗愚夫愚妇,怎能捆住我辈手脚?师徒名分便怎样?我偏要嫁他,谁管得着?”
陈玄风伤心失望难过愤怒已极,忽的看向尹志平,眼里冒火,叫道,“都是你这厮不好,今日与你拼了。”
梅超风既已说破,陈玄风再也不管不顾,扑过来一把揪住,便与尹志平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