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关门打狗
云拾月定定看着眼前的男人,正是在邺城迎客楼门口遇到的那个“醉汉”,一个多月不见,他阴沉的脸上长满了细碎的胡茬。
慧心走上前挡在云拾月与醉汉中间,被他身上酸臭的酒气熏得胃里难受,伸手捂住鼻子,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看出来慧心嫌弃自己,醉汉不退反进,逼得慧心退了几步,他又伸出一双满是泥垢的大手,吓得慧心直接躲到云拾月身后。
云拾月尴尬地扯着嘴角笑了笑,朝醉汉拱手道:“咱们既然是萍水相逢,还是就此别过吧!”
“我们走!”她牵着慧心头也不回地朝玉华楼内走去,谁知没走几步就被醉汉追上来拦住。
“你这是什么意思?”云拾月挑眉看着他。
醉汉赖着个脸皮笑了笑:“别急着走啊!”随后,他摇了摇手里的酒葫芦,又摸了摸肚子,“我这里面的酒虫醒了,既然咱们如此有缘,不如姑娘就再请我喝一回酒吧!”
云拾月倒退几步,此刻有些懊悔昔日在邺城为何要多管闲事,如今被这么个无赖缠上。
“若我不愿,你又当如何?”
醉汉皱眉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抬眼看着她:“你真不愿请我喝酒啊?”
“不愿!”云拾月一口拒绝,拉着慧心绕开他大步朝玉华楼内进去。
再走进玉华楼,云拾月心中想起两件事,一是在二楼雅间遇到陆之觞撞破他的那些腌臜事,二是七夕那夜言鹤之带她在阁楼上看烟花吃炖牛肉,如今对这地方是又恨又爱。
“两位里边请!”伙计上前来迎人,这一次云拾月没再选择去楼上雅间,而是点了几个爱吃的菜在大堂里找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
坐了没多大会儿,就瞥见从远处走来一位粉蓝色薄纱长裙的姑娘,她刚一走进人群,便引起周围不少客人的注目。
她翩翩走到云拾月这边,朝她欠身行礼道:“不知姑娘可还记得我?”
云拾月起身拱手回礼,上下打量着她,恍然大悟道:“你是……芫花姑娘!”
“正是,”芫花盈盈笑着,又朝云拾月躬身行礼,“我是来谢姑娘那日舍身救我的大恩!”
云拾月忙朝她摆摆手,上前搀扶她站直身子,手刚碰到她的胳膊,便听她“嘶”地痛呼一声,向后一步躲开。
“你受伤了?”
抬头时对上云拾月一双疑惑的眼,芫花忙咧嘴笑了笑,眼神左右闪躲,避开她的问话,说道:“你们的饭菜还没来,我这就去后院替你们催催!”她转身疾步走开了。
云拾月沉下眼睑坐回凳子上不说话,慧心看出她有心事,问道:“小姐,怎么了?”
云拾月摇摇头,心里只是有些担心芫花,她一个舞姬,得罪了陆之觞那样的人,想必这段时间过得极不容易吧!
突然,慧心瞪大眼睛看着门口的方向,待看清正朝里面走来的几个人,吓得转身缩到桌子底下躲着,又拽了拽云拾月,示意她也一起来躲着。
云拾月疑惑地朝门口望去,脸色一下僵住,正要缩着身子躲下去,好死不死就与进来的那一群人中为首的一个对上眼。
那人正是陆之觞。
远远瞧着,他只觉得坐在角落桌子边的人有几分眼熟,旁边的魏国公家的公子魏子寰走近附在陆之觞耳边低语几句,他即刻大步朝云拾月所在的位置走来。
与陆之觞同行的,还有云紫月,见陆之觞没朝楼上走,反而朝往常他绝不会轻易涉足的大堂走去,她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跟过来一看,这边的桌子边坐着一个清瘦俊秀的小公子,那桌子下还躲着一个身着男装的。
“你胆子倒是不小,得罪了我还敢来此招摇,”陆之觞一脚踢开桌边的凳子,吓得隔壁桌的客人一下子从凳子上弹跳起来,“谁……”
骂人的话还未出口,在看清陆之觞等人后,那人立刻将话吞咽回肚子里,躬身退开了。
云拾月皱了皱眉头,暗自叹息:今日出门前就该听俞妈的,好好看看黄历,也不至于又在这儿遇到这个煞神。
她给自己到了一杯水,端起来微微抿了一口,又将杯子放下,抬眼看着陆之觞:“如今你我的婚事解除了,我瞧你小日子过得也不错,”她扫了一眼站在陆之觞身边的云紫月,“你我就做个陌生人不好吗?”
“干嘛还来招惹我?”云拾月抿唇自嘲地笑了笑,“难道小公爷是真的看上我了?”
“你!”陆之觞还没恼,云紫月已经走过来,抬手就要打人。
虽然云拾月穿着一身男装,脸上的妆容也遮掩去原本的一些模样,可她的声音,一听就能辨认出来。
云拾月闪身躲开了,云紫月还不肯罢休,再次抬起手,被云拾月泼过来的茶水弄花了脸。
自从上次在邺城街上被知州府的三个公子挟持,回来后她便在靴子里藏了一柄短刀,云紫月恼羞成怒扑过来时,正好撞上她将短刀抽出来,凌空胡乱挥了几下,吓得云紫月慌忙后退。
“都愣着做什么?”陆之觞瞪了一眼身后的小厮,“还不快将她抓起来!”
“是!”三、四个小厮低头应了一声,朝云拾月围了过去。
眼看着寡不敌众就要被小厮抓住,云拾月一边挥着手里的短刀,一边高声喊着:“你还不现身吗?”
众人微微一凛,戒备地回头看了看四周,陆之觞也左右看了看,实在没见到什么人,一脚踢在一个小厮屁股上,吼道:“看你怂的,连个姑娘都抓不住吗?”
忽然,身后飞来一个凳子,正好砸在那个即将抓住云拾月的小厮背上,众人立即回头,不知何时人群中多了一个身着墨色长衫身形高挑的男子。
“言……”一直猫在陆之觞身后的魏子寰吓得当即腿软,幸好扶住身旁的小厮才勉强站稳,俯身拱手,“言侯爷!”
原本还围在此处的客人们本想留下来看个热闹,听到魏子寰说出“言侯爷”三个字,全都脸色大变,或当场伏下行礼,或退朝一边躲起来,无人敢直视他。
围着云拾月的几个小厮哆哆嗦嗦退朝一边,陆之觞却丝毫不畏惧,直挺挺站在原地,叫嚣着:“我不过是来找我未来的小姨子叙叙旧,难道言侯爷连这个也要管?”
陆之觞言外之意,入秋之后他就要娶云紫月过门,与云拾月迟早都是一家人。
言鹤之冷哼一声,一脚将旁边的一张桌子踢了翻过来,一手搭在一条桌腿上,用力一拽,便将桌腿掰了下来。
“小姨子……叙旧?”言鹤之薄唇冷笑,“本侯只看到你在玉华楼欺负良家女子。”
而后又高声对其他人说道:“与此事无关的,现在立刻离开!”
他话影刚落,楼上楼下的客人忙不迭地朝玉华楼外跑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玉华楼就只剩言鹤之、云拾月、云紫月与陆之觞带来的那档子人。
玉华楼的掌柜和伙计全都躲在后院,一起留在后院的,还有琼翎公主和……那个浑身邋遢的醉汉。
“这是怎么了?”醉汉还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有些好奇地想要去前面看热闹,被琼翎的婢女拦住。
琼翎:“若你还想留在这儿,就给我安分些。”
“噢!”醉汉强忍着心中的好奇心,闷闷地退了回去。
大堂这边,言鹤之拎着卸下来的一条桌子腿逼得陆之觞步步后退,颤颤巍巍问道:“你想做什么?”
“关门、打狗!”言鹤之。
云拾月朝他走过来,抓住他握着桌子腿的手,朝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言鹤之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放心,我有分寸!”
而后看了一眼楼上,说道:“你先上去,我一会儿就来!”
云拾月点点头,朝从桌子下钻出来的慧心招招手,带着她朝楼上走去。
来到二楼,经过一间雅间时,云拾月看到门开着,里面有五、六个年轻的姑娘站在窗边,其中一个就是芫花。
云拾月与慧心一前一后走进去,姑娘们听到动静纷纷回头,脸上布满泪痕,怯生生地打量着云拾月。
芫花站出来说道:“别怕,她就是从陆之觞手底下救过我的那位姑娘!”
这时,楼下传来男人吃痛大叫的声音,云拾月跑到窗边看下去,言鹤之正抡着桌子腿追着陆之觞以及跟在他身旁的那一众公子哥打,下手稳准狠,却不伤及人的要害,但又能让他们感受到钻心的痛。
几个公子哥儿们仓惶朝门口逃去,却被言鹤之追上来一脚踢了将房门重新关上,而后对着那些人又是一顿棍棒。
云紫月早已被言鹤之的架势吓得躲在桌子下面,掩着嘴不敢哭喊出声。
云拾月皱眉看着大堂里的一切,心里有些担忧,若是言鹤之因此而得罪了这些公子哥们背后的家族,这……
这时,背后传来一阵似笑似哭的声音,云拾月回过头去,芫花一脸疯魔地看着大堂里那些被打得四散逃窜的公子哥儿们,恨恨地说道:“是老天爷终于开眼,听到我对他们的诅咒了吗?”
其他姑娘们紧紧相拥在一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看得云拾月与慧心也忍不住动容,想跟着大哭一场。
芫花满脸的苦涩地笑着:“果然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云拾月走过去握住她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伸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满是心疼地看着她问道:“你还好吗?”
又一串眼泪夺眶而出,芫花冲着云拾月咧嘴笑了笑,颤颤巍巍将自己的衣袖挽了起来,云拾月与慧心垂眼看了,由不得心上一惊。
雪白的手臂上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中间参杂着不少咬痕,血珠不断溢出来,还有一些血肉模糊的伤口,似是被利器割伤的旧伤上又添了新伤。
芫花又走到其他姑娘身边,也将她们山上的外衫扒开露出她们肩膀上、背上血迹斑斑的伤痕。
“姑娘有所不知,我们都是好人家的姑娘,在这玉华楼想要凭借一技之长赚些银子养家糊口,偏偏遇上了楼下的那些个畜|牲,他们自己不是人,也不把我们当人看,日|日|来此作践我们……”
芫花话还未说完,旁边的姑娘们已经哭得哽咽不止。
云拾月回头看着窗外的大堂,目光落在言鹤之的身上,他满身戾气狠厉地扫视着那些嗷嗷乱嚎的公子哥们,下手丝毫不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