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金榜题名
正月里，林白基本没有出门做客，甚至没有给长辈拜年，对他来说，时间就是分数，他要争分夺秒地查漏补缺，把没有搞懂的知识点逐一搞懂，把失去的时间尽量补回来。
二月底就开学了，三月初便迎来了第一次高考模拟考。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成绩一出来，连林白自己都不敢相信，六门科目，三门都是全班第一。分别是历史、地理和数学，历史的单科成绩是全县第一，全市第三。
那天发试卷的时候，佘老师很是激动，对林白说：“高考争取全市第一哈，你有这个实力的！”
这么优秀的成绩，班主任姚老师没有表扬，他拼命表扬了小蔡同学，小蔡同学的总分比林白少了五分。
可姚老师说：“这次考试，蔡辉同学表现优异，发挥稳定！他上课认真听讲，作业按时完成，几乎所有任课老师都赞不绝口，你们应当以他为榜样，好好学习，不负青春，不负韶华！”
那天林白很生气，同桌的张悦同学早就看出来了，等姚老师走后，他悄悄地推了推林白，转头问道：“哎——还生气啊？”
“我不生气，有什么好气的？”林白故作镇定，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要骗我了！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可知道？姚老师为什么要表扬蔡辉吗？”随即显得神秘兮兮的样子。
“为什么？”林白突然紧张起来，同时也有一种强烈的好奇感。
“蔡辉的爸妈请姚老师吃饭了！我亲眼所见，就在他家的饭馆门口！推推搡搡的！”林白突然明白了，小蔡家是开酒店的，而且是四星级大酒店，好像叫什么“好悦来大酒店”，这个几乎全班的同学都知道。
而且班里的女生也特别喜欢亲近他，因为他是人见人爱的“富二代”。
林白恍然大悟地朝张悦看了一眼，张悦轻声地说：“明白就好！人家可是富二代，俗话说得好：‘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姚老师又吃又拿，岂不要表示表示？”
林白很无奈，晚上回到家，就把书包重重地往床上一扔，“这是什么世道？天下乌鸦一般黑！”随口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林建国感到莫名其妙，放下手中正要补的轮胎，把书包从床上拿起来，放到门口破旧的沙发上，然后问林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天下没有一个好人，尤其没有一个好班主任！我明明比他考得好，他却拼命表扬第二名，我的名字提都没提一下！”林白顿时怒不可遏，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
“哎——算了，白啊！我们没钱请老师吃饭——对不起哈——都是爸无能！现在我们一家子能够吃饱穿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有闲钱请客送礼？你——要靠自己，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爸爸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的，也总有一天会让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刮目相看的！”
林建国耐心劝慰着林白。
第二天上午，姚老师又将全班同学的座位进行了调整，特意安排林白和蔡辉一起坐，据说这也是蔡辉爸妈的意思，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因为林白的成绩好，可以和蔡辉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一起考个好大学。
那天张悦又不悦了，林白中午在食堂遇到他，他酸溜溜地说：“你现在算是攀上高枝了！和富二代一起飞黄腾达了！”
林白也是一肚子苦水，他根本不想和蔡辉一起坐，现在反而被张悦误解。
“做人真的好难！有口难辩真的好痛苦！”林白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和蔡辉同桌，竞争也变得白热化了，每次考试，两人都相差无几。林白的地理和数学比他好，他的英语和政治比林白好，两人是各有所长，各有千秋。
如果是良性竞争，那也就罢了，可蔡辉同学经常会耍一些小手段，小阴谋。
比如上次数学考试，蔡辉明明比林白少了五分，他却偷偷把答案改了一下，说老师批错了，又叫老师加了五分，硬是追平了。
所以林白觉得蔡辉的行为很阴险，没有张悦诚实，这样的朋友也不可深交。
当然，优秀同学的身上也是有诸多优点的，比如勤奋、自律等等。蔡辉的好学和努力，也鞭策着林白。
蔡辉和林白都是通校生，可为了节省时间，中午都不回家。于是蔡辉约林白一起去外面的公园看书。
这公园就在学校的西边，中午特别的安静，除了有学生在里面偷偷约会谈恋爱之外，几乎见不到什么人。
对于蔡辉这样的邀请，林白还是欣然接受的，毕竟是学习嘛，有个伴也好！
于是他们一起在食堂吃好饭，拿着复习资料就匆匆往公园的凉亭赶。
他俩有时候是做作业，有时候是背书，觉得累了，就躺在凉亭的石板椅子上睡上十分钟。
对着蓝蓝的天空，林白常常憧憬着外面大都市的美好，他好想考上公费的大学，然后来到大城市，成为众人羡慕的“天之骄子”。
这种美好的期待，也激励着林白度过了最最艰难的考前三个月。
离七月七日的全国高考越来越近了，大约是七月一日这一天，天气异常的炎热，同班的小魏同学跟他说：“今天太热啦，我们下午去游泳吧？顺便放松一下，解解暑！”
林白也正有此意，教室里连吊扇都没有，一坐下来，全身都长痱子。
后来蔡辉同学也去了，一共去了九位男生。同行的路上，小魏偷偷告诉林白：“恭喜你啊！你已经入围名单了！”
“什么名单？”林白很纳闷。
“校长已经把你列入今年能够考上大学的学生名单里了！我们班一共才五个人，你是前三名！”小魏是教师子女，消息比一般的同学要灵通许多。
听到这个消息，林白感到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下午大家玩得很开心，可一回到教室却傻眼了，他们看见班主任和英语老师正站在教室门口，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谁叫你们去游泳的？擅自旷课——要严肃批评、处分！”班主任姚老师很生气的样子，边上的英语老师也很生气，因为林白他们旷得正是他的英语课，这样无故旷课，对他显得尤其不尊重。
那天回家的路上，一位邻居的大妈远远地看到了林白，就跑过来问：“听说你已经考上大学了？”林白满脸疑惑。
“谁说的？高考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说我录取了？”此时林白更加感到压力山大了，他甚至不想多辩解！
马上要高考了，周边一切的负面信息都是一种干扰，林白要学会淡化处理，才能摆正心态，迎接高考。
高考那天，正是盛夏时节，林建国问：“今天要我送你去吗？”
林白摇摇头，说：“不要这样大动干戈，还是自然一点好！像平时那样就好！”
林白是骑着自行车一个人去考试的，就像平时一样。考场就在食堂的边上，食堂里的自来水都是深井水，林白带了毛巾，就拿毛巾在水龙头上冲了把脸。
冰冰的冷水滑过他的脸庞，在这个炎热的夏季，简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爽快！
第一门考的是语文，作文题目是《尝试》。这题目，对林白而言，感到异常的亲切。
去年休学在家，暑假里尝试着卖冷饮，仿佛发生在昨日。他便二话没说，一气呵成，把这段经历写在了高考作文里。
作文结尾，他还大发感叹：“生活是何其的艰难，尤其对于我们这种来自社会底层的家庭，简直就像在夹缝中生存。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够考上大学，就一定要珍惜学习的机会，他日得展翅，飞向九重天——”
下午考的是地理，这是林白的强项。下午三点开考，林白是二点半左右到的，已经有一群同学围在各个考场的门口了。
班长周君看到林白，就向其它班的考生介绍说：“这是我们班的学霸，叫林白！”此话一出，众人都注视起林白来，眼神中流露出敬佩羡慕的神情，这让林白倍感尴尬。
随即，周君问林白：“你上午考语文，有没有在试卷上涂划？”
“阅读题，我好像是划线的！”林白一边回忆一边回答。
“那完了，你已经零分了！这叫故意标记，一定会零分处理！我也涂划了，大家都零分了！”周君说完，表现出一脸的叹息。
此时的林白有点懵，想问下老师，加以确认。
可地理科马上就要开考了，到哪儿去问老师呢？
林白在考场外作着剧烈的思想斗争，“120分的试卷，拿了个零分，这不是彻底完了吗？”林白后悔遇到周君，居然听到这么一个噩耗。
“那就一不做，二不休，下午的地理考好一点！加以弥补！”林白这样自我安慰着。
下午的天气，格外的炎热，考场里没有吊扇，更没空调，只有从冰库送来的两桶冰块，用于紧急降温。
地理试卷发下来，林白看了一眼，便胸有成竹了，因为他每道题都答得很顺。
监考老师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年轻女老师，考试中途，还拿林白的毛巾放在冰桶里拧了拧，林白便用冰毛巾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整个人就神清气爽起来，思考答题也更加顺畅了。
考试铃声一打，监考老师立马就收卷了。林白特意晚走了一步，走向正在清理试卷的美女老师，轻声地问：“老师，我上午在语文试卷上涂划了几个地方，会不会作零分处理？”
“那你是不是故意涂划的？”美女老师问道。
“不是故意的，只是为了阅读方便一点——”林白很焦急的样子。
“不是故意的，就没事，放心吧！”那美女老师始终没有抬头，和另一位男老师紧张地点着试卷的份数。
林白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
可是，晚上回到家，林白又开始担心起来了，周君的“你是零分”这句话，一直回旋在林白的耳旁，他甚至无法安心复习，无法耐心准备第二天的考试了。
吃好晚饭，林白便出门散步去了，他干脆不复习了，沿着护城河独自走了一圈，心情总算平复了许多。
就这样，三天的高考在紧张和忐忑不安中度过了。
7月10日的那天下午，学校通知所有的考生去学校领取标准答案，然后进行估分，为接下来的志愿填报作准备。
林白将答案领来，就把自己锁在家里，埋头估分！林白的记忆力是超群的，他还清晰地记得自己所有的答题情况。就在他校对最后一门英语的时候，有一位爸爸的朋友拼命敲门。
“林建国——林建国——”林白匆忙打开了外面的木门。那人交待了一句话，转身就要离开了。
“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注意听！”林白还沉浸在自己的估分世界里，完全没有听到他刚才讲的话。
“你是不是读书读呆了？当面讲，都没有听到？”那人火冒三丈，又重复了一遍，扭头便走，嘴里还喋喋不休：“千万不要读傻了，读傻了，即使考上大学也没用！”
林白只能苦笑，把他当作“白痴”！
那个年代，是先估分，然后出高考成绩，最后再填报志愿的。
等待成绩的过程是相当煎熬的，林白每天茶饭不思，魂不守舍的样子，脑子里不断地回忆着估分的情况。
“如果政治那个选对的选择题不改掉就好了，语文的作文不知能得几分？语文会不会真的是零分？”这些问题，他每天都会想好几遍，思绪相当杂乱。
大约过了二十来天，一位表叔骑着爷爷的自行车，来到了林白家。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林白考了全校应届第一名！总分480分，上了本科线！”
那天林白和爸妈都在，只有姐姐还在车站摆摊。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林白一跳三丈高。
林白的爸妈也是开心得合不拢嘴，反复地向表叔询问：“这消息可靠吗？”
“绝对可靠！是学校刚刚从市教育局打听来的消息！林白的爷爷叫我把消息火速传达给你们。”表叔拍着胸脯回答道。
“儿子好样的！争气！”林建国说着，一把抱起了林白。
第二天，学校就张榜了，林白带着爸爸、妈妈，还有姐姐兴冲冲地往学校赶，临走的时候，妈妈还特意去镜子前梳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换了一件像样的衣服。
的确是“金榜题名”，红红的榜单上，林白的名字排在文科应届第一排第一个。
“真是光宗耀祖，祖上积德！”林建国在看榜单的时候，来了一位工友，他的儿子也是今年参加高考，可惜榜上无名。
他羡慕地看着林建国，又赞许地看着林白，说了这么一句话，悻悻地离去了。
那天晚上，林白一家竟破天荒地去外面搓了一顿，林建国也是头一回喝醉了酒。
他今天真的特别的开心，儿子的成功，就是他最大的光荣。
在那一刻，林白似乎释放了所有的压力，也找到了身为男人的自尊和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