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神已死
用尽最后的生命力，施展出了奇迹之光，从养父的手掌中进入小唐宁的身体。
“根据调查，就算被故意揭破，你也不会自降身份。”
“不——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小唐宁一咬牙，拿出一瓶试验用的治疗药剂，在拔出那把匕首的瞬间，将药剂喷上去。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会这样？这种现象是……沾了别人的血，排斥反应！”
养父跺着法杖喝道：“七大罪是什么？现在给我回答！”
过去，已然被他舍弃。
这个小小的身影，已经彻底成为未来成熟版本的雏形，拥有一模一样的气质，不再有一丝违和感，看见的第一眼，就能辨认出，他就是唐宁。
惊惶中，他眼光一撇，看见了那把匕首——正是他第一次杀人后，来不及清洗就扔掉的那把匕首！
养父微笑着摇头：“在这个千罪之都，想要不去侵害他人的活下来，很难，很难，我若要求你这么做，就是要束缚你一辈子，无异于用道德害人……你的罪将由我来担下！”
“神已死。”
相比他的慌张，养父却是一脸的宁静，反过来安慰道：“这没有什么，我只是选择了回归主的怀抱……这个世界，有一人上天堂，就有一人下地狱，既然你我父子不能并肩前行，就让我在地狱仰望天堂吧。”
小唐宁心中一慌，明白对方可能是全部都知晓了，但是怀着侥幸的心理，小声道：“父亲，你怎么下床了，你的身体……”
萨瑟兰仰天大笑，忽然间，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可是，万一我不是萨瑟兰呢！”
可是，一会后，他的笑容僵住了。
并非寒冷的好似一块冰，而是纯粹的冷漠，宛如虚无，不在意其他任何事物，仿佛对所有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包括连自己活着的事情。
离开坟地的唐宁，拿着钱袋，来到一处娼妓馆，无视不断发出捉弄挑逗的娼妇，径直来到里面的一个座位，在那里坐着一个人，旁边都已清空，没有人敢靠近。
他看着插着匕首的胸口，一副想拔又不敢拔的模样。
“神啊，我求您，请救救我的父亲！我忏悔犯下的罪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没关系……就算恶魔也没关系，请救救我的父亲！拿走我的命也没有关系，求你们了……”
偷窃是罪，欺骗是罪，杀人是罪，这对一名长年受到父亲道德教育的孩童而言，是多大的心理负担？
“你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了吗？我平常是怎么教导你的？用偷来的食物展现你的孝心？我宁可被饿死，也绝不会吃这样得来的食物！”
他毫无顾恋的转过身，不再往后背后看上一眼。
“那是因为……”
他拿出一本光明圣典，似乎也要扔入火堆中，可是在甩手的中途却停了下来，重新握在手里，轻轻抚摸封面。
谁也不会去听他的哭诉，谁也不会去体谅他的苦衷，谁也不会去分担他的压力。
“根据调查，你拥有不屑于做这种事的气度。”
“不管我们怎么祈祷，神也不会回应我们的期待；不管我们怎么请求，神也不会给予我们的庇佑；不管我们怎么忏悔，神也不会在意我们的生死。既然是这样，我信仰你做什么？”
重重抬起的巴掌，轻轻的放在他的脑袋上，温柔的抚摸着。
电光火石间，寒芒一闪，鲜血飞溅。
养父摇着头，叹息道：“你这些天的改变我一直看在眼里，变得更加成熟，变得更加稳重。坦白说，你的进步深深的把我吸引着，因此，我一直没有揭穿你，亦不想揭穿你，因为我真的很想看着你不断不断的进步……我是一名不合格的父亲，只差少许就铸成一个足以后悔一生的大错。”
养父仍是摇头：“不，你没有错，因为你所有的错都被我担下了，不管以前、现在还是将来，你的错都将由我来背负，这是父亲留给你的最后礼物，从今以后，就算是神也不能惩罚你……”
小唐宁一遍又一遍的呼喊，一遍又一遍的施展治疗魔法，却尽是徒劳无功。
唐宁旁若无人的擦着手道：“真是卑微啊，不知道什么叫既视感吗？”
瞬间，鲜血染红了他的半张脸，但是脸上出现了一抹惊喜，因为那伤口正在快速的恢复。
他的脸上，出现了阿托莉丝非常熟悉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你……”异变的萨瑟兰捂着飙血的脖子连退数步，脖子上插着一把匕首。
“根据调查，你从来没有惩罚过十二岁以下的孩童。”
“一切都是我拖累了你，今天起我必须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从今以后，不会再成为你的负担……”
回头看看，这一路行来，只有一排走得歪歪扭扭的小脚印，形单影只。
小唐宁咬着嘴唇，噙着泪水道：“才不是，父亲才不是负担！有您在，我才能一直坚持到现在。”
燃烧的火焰，将最后一丝情感烧成灰烬……
渐渐冰冷的身体，伴随着渐渐微弱的声音，最终失去了所有力气，合上了双眼，嘴角却是挂着一幅祝福的笑容。
小唐宁急中生智，刚想解释：“我……”
一人默默站在火堆前，看着冲天的火光以及滚滚的浓烟，无言。
“哦，原来是你从我这里偷走了东西……小家伙眼神不错，我很中意。”萨瑟兰对桌子上的钱袋看都不看一眼，相应的，他似乎对唐宁的兴趣要更浓厚一些。
他没有依靠任何人，也从没有抱怨过命运，面对残忍的现实，用小小的肩膀支撑起两个人的命运。
跳跃的火焰倒映着红光，吞噬着一代伟人的身体，似乎是觉得燃料很满意，焰苗又向上高涨了几分。
小唐宁浑身一抖，知道再也隐瞒不下去，于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暴食、贪婪、懒惰、愤怒、骄傲、淫欲和嫉妒。”
“还给你。”
被养父抱在怀中，感受着许久不曾体会过的温暖，小唐宁一直忍耐着的情绪全部爆发了，将近一年的偷窃生涯，总是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在外面害怕被人抓住，在家里害怕被养父察觉，可是他的委屈能跟谁说？
“……我不答应，我不会让你下地狱的，我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伤口停止了恢复，而且周围的皮肤变得漆黑，同时开始溃烂。
“你现在来自首，就不怕我将你杀掉？”
他满头大汗，道：“这个是……”
萨瑟兰的兴趣更加浓厚了：“你说出这话，就不怕我破例一回。”
“我能责怪你吗？我有什么资格责怪你？身为人父，不能成为教育孩子的榜样，反而成为孩子的负担，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责怪别人的资格。”
养父愤怒的抬起了手，小唐宁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解释，也不敢闪躲，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里，等着巴掌打下来。
“父亲，不要说了，我从来不觉得你是负担。我保证，从今天起会听你的话，不再去偷东西，不再干坏事。”
小唐宁狠狠地扯下脖子上的天使吊坠，甩手扔入火堆中，吃到了从没有尝过的东西，火焰似乎又高涨了几分。
“今日起，神不再是神，仅仅是一件工具。”
“特意将这种事说出来，装得有恃无恐，说不定，为了你这句话，我会故意自降身份呢？”
养父身体微不可见的一抖，却是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抚摸小唐宁的脑袋，听他嚎啕大哭，发泄着一直堆积在心中，不敢对别人言的痛苦。
那段温馨的记忆，将会永远冰封在最深处。
“你去干什么了？”
唐宁将钱袋扔在了桌子上，坐在桌子旁的人正是不堕深渊的首领萨瑟兰，之前为了偷东西而进行的调查，早就知道了对方的作息习惯。
小唐宁察觉到了异常，手心中有一股湿润的感觉，连忙低头看去，一幕令他魂飞胆战的画面——养父的胸口擦着一把匕首！
“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无比的悔恨涌上心头，小唐宁一边流泪一边道歉。
小唐宁试图利用体内可怜的魔力，施展光明魔法治疗伤势，然而散能领域的存在，令他的魔法刚刚出现一道白光，就立刻散去，连止血的作用都起不到。
对神的祈求也好，对魔的呼喊也好，治疗魔法的也好，全部没能得到回应。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唐宁是幸运的，他不需要去考虑这个令无数人纠结的问题，因为他有一个完美的借口——必须照顾养父。
平淡的吐出三个字，给神明判了死刑。
养父只是睁开了眼，就吓得他不敢将话说下去。
于是，在不知名的空间里，有一本书动弹了几下，似乎受到了感召，却又很快回归平静。
哪怕体内的魔力用竭，他仍坚持着使用魔法，光系没了用水系，水系没了用风系，直到最后整个人昏迷过去。
是抱着道德而死，还是抱着罪孽而活？
但是，什么也没有。
“我去圣堂那边询问过了，他们都说没有见过你。”
“孩子……记住，不要憎恨任何人……谁都没有错，仇恨不会带给你幸福。”
……
突兀的变化，人手突然变成野兽的爪子，向着唐宁狠狠抓去。
“不，我不要你的礼物，我只要你活下来！神啊，什么惩罚都没关系，请一定要救我的父亲，他明明没做错任何事，不该受到任何惩罚！”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