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杜鹃

    来的人用黑风衣遮住全身，行踪鬼鬼祟祟，脸色很仓促，抱着一名孕妇进来。

    我为了慎重起见，与皇家医院认识的护士长取得了联系，听她说两个婴儿都掉了标志，已经重新附上了。

    孩子是无辜的……

    我回忆着送走两位母亲时的情景，首先是送上了身体欠佳的夫人，之后那名情妇抱着自己的孩子上了车，最后由护理员抱着夫人的孩子上车。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那位丈夫又来到，他的脸色比之前还要焦急和难看，并警告我，接下来的事情不可外传。

    标志难道就是那个时候掉下来的吗？

    ——孩子啊，如果你不幸成为了姐姐，请你体谅，一名大人的赎罪心情。

    婴儿成功诞下了，是个很温顺的女孩子，一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气管堵住了，但很快有了睡着的呼吸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告诉别人，连丈夫都不敢说。

    我拜托那位先生，让他等前面的母子平静后再去对话，他同时也深深低头拜托我，绝对别让情人与妻子见面。

    在那之后不久，夫人的情况恶化了，感冒以及分娩，大大降低了她的体质。幸好这时候假期已过，孩子也最好接受一次精密的检查，那位丈夫联系了皇家医院，拜托他们来检查。

    不过，那位情人，应该知道对方的身份……

    在整理接近完成的时候，来帮忙的人向我报告说，捡到了标记。那是孩子出生的时候，附在手腕上的名字标记，她交给我说，标记掉在了地上。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至少比收养一人，抛弃一人的结果来得好。

    后来的夫人在来之前似乎得了感冒，为了让孩子不受感染，暂且不能跟孩子见面，很可怜。

    这位夫人的情况要比上一位来得好，想来在怀孕期间得到了良好的照顾，直到凌晨，平安生下了孩子，同样是个女婴，而且更为健康，更加有精神，哭得很有力气。

    中途有人过来通知，在耳边轻轻说了一句，那位丈夫脸色一变，交代了两句话，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不过大人们的婚姻道德，与即将诞生的小生命无关，孩子们是无辜，我的天职就是要全力救出这些孩子，让他们出生在世上。

    虽然关键时候被“抛弃”，但这位夫人很冷静，情绪没有因此而受到干扰，这让我松了一口气。分娩的开始阶段用了很久，破水后阵痛会很难熬，但她没有失去意识，那无声忍耐的样子，让人感受到她作为人母的意志。

    不知怎么的，我感到全身汗毛直立。

    我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我知道这样很对不起那名孩子，可是我无法做出选择。

    我猜，将来她会成为一名伟大的女骑士，毕竟她是正妻的女儿，会得到良好的教育。

    我向神灵期待，希望能这两名孩子都能健康地成长。

    情人和妻子在同一天分娩，真是讽刺。

    标记因为用纸做的，所以想弄断会很容易。

    因为不知情，夫人并不知道隔壁的，就是自己丈夫的情人，只以为是同一天诞生的孕妇，双方谈得很投缘。

    是搬运的时候弄断的吗，还是孩子淘气扯的呢？

    十二月二十四日半夜，我正要和丈夫孩子一起庆祝平安夜，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虽然有些扫兴，但是我的工作容不得怠慢，缓上半刻就可能出人命，因此，丈夫和孩子都很理解我，并安慰我不必着急回来，明天一样可以庆祝。

    二十年的医师生涯，让我没有对这种鬼祟行为感到惊讶，我甚至当场可以确定，这是一名丈夫和他的情妇，而且还是一名有身份的大人物。

    几天之后。这次是护士长联系的我，她说与夫人一起送来的那位女性扔下孩子离开了医院，不知去向。

    我想，我可以亲自去一趟，通过辨认两名女婴的小腿，确认猜测是否成真。

    另外，那名女性是情妇的身份，也被夫人知道了，现在正和丈夫激烈争吵中。

    新投入开发的私人用魔导悬浮车到了，这是子爵以上才能享有的待遇，我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对方的身份，接着夫人就这样躺着被抬到车内。

    后面又送进来一名女性，同样是孕妇，同样即将分娩——这位才是真正的妻子。刚才那位丈夫匆匆离开，就是接到了消息。

    可是，情妇的孩子无辜，夫人的孩子难道就是活该？她本该可以享受到无微不至的亲情，结果却要用私生子的身份活下去，对她来说难道就是公平？

    然而，可能是早产的原因，小腿似乎有些异常，这种异常很难从外表看出来，因为我长期接生过婴儿，才有了不确定的判断。

    我将这个忧虑告诉了那位母亲，她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悲伤，可很快就掩去不见，真是一名坚强的人。

    平安夜大家都休息了，我找不到人手，而且这种事也不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我拜托家人帮忙，煮开水。

    与我的不安相反，这位情人母亲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观察着自己孩子的情况，温柔地抱着孩子哄着。

    这位夫人早于预产期就开始阵痛，羊水似乎也破了，据说是跌了一跤，导致要早产。

    她笑着安慰我，说从到了医院母亲就没放下孩子，所以不可能弄错，说我太过于担心了。

    之后，听到伯爵大人与夫人的争论结果，决定要同时收养两名孩子，我松了一口气。

    诊所突然安静下来了，孩子哭闹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我和丈夫回想起发生的事情，觉得巧合得如戏剧一样。

    我擦去她的汗水，说着鼓励的话语，紧握着她的手，除此之外什么也办不到。

    最后，我决定将所有内容封存起来，在我死去之后，寄到那名孩子手上，这样也许能带给她改变命运的机会。

    我答应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我想起她看向孩子时的温柔表情，觉得难以相信，我衷心祈愿，自己感到的不安不会成为现实。

    分娩完毕，母亲们因为体力耗尽失去了意识，终于得到了一时的休息。为了检查新生婴儿们，我把她们暂且带进别的房间，虽然很想把她们放在母亲身边，但现在有很多必须要做的事。

    那名女性会是抛下孩子，不管不顾的母亲吗？

    这时，另一个女性也抱着孩子乘了上去，她说自己也觉得不舒服，那位夫人觉得双方谈话很投缘，又是头一天分娩，于是很高兴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如果原来还会出于血亲，对私生子加以照拂，被识破后，会不会直接抛弃到孤儿院？

    可是，我又犹豫了，假如猜测是真的，那么被掉包的女婴会怎么办？大人们会不会将对她母亲的仇恨转移到她的身上？会不会将识破计谋后的愤怒也一并转移？

    我不敢去确认真相，只能是欺骗自己，一切都是多虑，事实上根本没有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