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瓜子
快乐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不一会儿，在奶奶的故事中，昏黄的太阳在西边渲染了整个天际，也洒满了整片大地，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叽叽喳喳的，像是告诉我：天不早了，快回家吧。
我却婉拒了它们的好意，即使没有故事，我也想多待一会
。天色越来越暗，怕奶奶不放心，也不想看到奶奶佝偻着身子送我回家，心中虽十分不舍，却不得不走了。
在这昏黄的色调下，农民们扛着各种各样的农具，从田里回来，可我再也没有来时的心情，与他们打着招呼。心中有些想回学校了。在学校里，我可以得到两周的清静，即使面对升大学的压力，我也愿以高强度的学习来“稀释”着心里的烦恼。
……
到了胡同里，我偶然见到了大黄，这些年，我的好朋友也被岁月洗礼，从“小黄”成为了“大黄”，我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他闭着眼睛，一脸享受，疯狂的摇着尾巴向我示好。我往门里看了看，没见到小阎王的身影……
自从上了高中，处在不一样的学校，再加上学习紧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放假之后，我也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以至于我们的感情好像越来越淡了……
我唯一的朋友好像快被我弄丢了，想来自己还真是可笑，可能，自己本来就是孤独的命吧……
还好，李宽和小阎王一个学校，我也没有问过他在那过得好不好。
到了家里，爸爸屋里的灯熄着，我也习惯了那屋的灯不亮。回到妈妈这，她正嗑着过年买的瓜子看着电视，只是眼神有些涣散，电视上正播着广告，看来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电视上。
……
“妈，我回来了。”
我的话好似把她惊醒，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对我说：“饿不饿呀，儿子，我去给你煮面吧。”
“好。”我应了一句回去拿起遥控器，无聊的换着各种各样的电视台，把所有的台翻遍之后，都没有我想看的。我就起身关了电视机，进厨房里观摩起妈妈的厨艺。
不得不说，妈妈不说是高手，但绝对是老手。
切菜，起锅，烧油，葱姜蒜一倒，一气呵成。我暗暗记下了这些步骤，等着我有一天独自生活了，至少饿不了肚子。
菜还没好，一股香气就冒了出来，配菜虽简单，但香味十足。
看得我我默默地咽下了一口口水。
……
就在我入神之际，“砰”的一声，开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心中暗道不好，之前爸爸不会这样大力开门，今天一定是喝酒了。
果然，人还未见，一股难闻的酒味就迎面而来。
我面色僵硬，妈妈的脸上也堆满了愤怒，不过还是把注意力放到了炒菜煮面上。
“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
外面响起了电视机的声音，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不闹事就好，我实在受不了在过年时再闹一出了。
饭菜好了，妈妈旁若无人的把饭菜拿到了外屋，完全把爸爸无视了，只是脸色有点不自然。
我小心翼翼地做到了饭桌旁，拿起了筷子，边吃眼神边往爸爸那儿瞟，还好他的注意力在电视上，只是一阵阵的酒气让我感到恶心。因此这顿饭只能算草草了事。
我本以为这次“危机”就这么在双方的沉默中过去了，可没想到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
在妈妈端着碗去厨房的时候，忍不住白了爸爸一眼，这却成了两人之间的导火索。
“腾”的一声，爸爸从沙发上弹起，因为喝了酒，上身摇晃了一下，扶了一下桌子这才站稳。
我连忙起身，快步走到两人的中间，可还是晚了一步，爸爸一巴掌把妈妈手中的碗拍落，“啪”的一声，碎了一地。
我看着满地狼藉，心中也再次回想起了那时的噩梦。
爸爸骂了两句，往前走了两步，看样子要动手，我连忙拦住了他。
爸爸见到我拦住了他，手上的力量少了几分，红着眼睛看着我，嘴里哈出的酒气让我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没想到这么多年，再一次与爸爸相距这么近，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真是世事弄人啊。
爸爸猛的一拉，挣脱了我，他的身体却由于惯性，再加上喝酒后的平衡性不好，摔倒在了地上。他红着脸双手撑地想站起来，嘴里的口水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可怎样都站不起来。
看到这一幕，我不由得流下了眼泪。曾经那么高大伟岸的形象不知从何时开始崩塌，这种感觉，比失去了双亲还要难受，我好几次伸出手想要扶他起来，可听到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心中便把他的可怜转变成了丑恶！我擦干了眼泪，告诉自己，这个家的顶梁柱已经倒了，你要快快成长起来，让别人对你刮目相看！
……
这次，妈妈没有吵，更没有闹。只是拿出了电话，打给了舅舅，让他从城里开车过来，把我们接走，离开这个让人恶心的地方。
我看着仍在挣扎着爸爸，心最终还是软了下来，把他扶到了床上，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也没有刚才的气势，酒也好像醒了许多。我不知道为何，心中竟然出现了同情感，但我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抹杀，并告诉自己：这是他自作自受。而你，陈方，你无需心疼。
于是，我就边安慰着自己，边把目线移到了别处。
另一边，妈妈已经开始收拾起了行李，并督促我收拾自己的书本。我大部分的书本在学校里，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东西。很快的收拾好了之后，我走到了妈妈面前，问了我很久之前都想问的一个问题：“为什么爸爸会变成这样？”
妈妈放下了手上的衣物，站起身，拉着我的手说：“小方，不是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而是他本来就是这样。小方，你记住，你一定要记住，它已经给不了你什么了，妈妈的能力也有限，以后的路还长，你一定不要学你爸爸，抽烟喝酒，不务正业，路要靠你自己来走了……”
顿了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声音有些颤抖地接着说：“妈妈已经四十了，身体又不好，帮不了你太大的忙，这个路很难走，我知道的，但你一定要走下去，不要回头，更不要放弃，好吗？”
我早已泣不成声，只是重重的点着头……
……
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是舅舅来了，我们娘俩眼上的泪痕早已风干，拿着行李就往回走。
爸爸已经缓过神来，他没有阻止我们，妈妈已经出了门，而我却停在门口，我有预感，他一定会说些什么。
见他迟迟不开口，我失望的摇了摇头，就出了屋门，没走两步，就听到爸爸的声音：“小方，把这袋瓜子拿走吧。”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犹豫很久的话只是让我拿走瓜子，我回到了屋里，只见他翻箱倒柜的找着瓜子，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它。
他把那一袋瓜子递到了我的手里，便摆了摆手，示意我离开……
他的脸庞仍有些红润，半边脸还有没擦干净的泥土，我不知道他心中是何所想，呆呆的接过了那袋瓜子，心中却万般复杂。来到了外面，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呼吸着清凉的空气，心中却有些暖暖的，我想，他至少还是爱我的。
走在胡同里，我回过头来狠狠的回头看了一眼，擦干了眼上的泪水，上到了舅舅的小汽车上。
车内开着空调，与车外的气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我的心……却仍然冰凉……
车子已经发动，表哥手上转动的魔方是个稀奇东西，可我却提不起来任何兴趣。
我抱着一试的态度向后望去，透过车窗，有些驼背的身影站在了街口，昏暗的路灯抵不过夜的浓……苍天为砚，黑夜为墨，由爱执笔，在他的身影旁描出了一层轮廓，无尽的思绪涌上心头，回过头来，泪水已经布满了我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