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白刀进红刀出
何当归努力回想幻梦中高审君跟朱权的那一战，朱权远远不是高审君的对手，却知道他的很多弱点，攻其不备。于是她对着空中的孟瑄高喊，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喊出来。
然后，记忆，铺天盖地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
紫衣人的面纱除去后，正是宁王朱权。他已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清儿？你又调皮出来玩？”热乎乎的东西开口说话了。
何当归看出刚才高审君被她一声“老贼”给激怒，对孟瑄的攻势立刻就减弱了。她想为孟瑄制造机会，所以故意骂得很难听，高审君果然火冒三丈。
她全身散发着寒意和杀意，美丽的双眸中有掩不住的煞气，显得分外陌生。
“你居然有胆子顶撞本相？”高审君怒问。
“小逸，你冷静下，其实我……”孟瑄试图挽回。
孟瑄的面色变得前所未有的难看，讷讷问：“你，记起了从前所有的事？”他一直希望她记起来一切，但现在却前所未有的紧张。
高审君将她丢在麦田里，用难听的嘶嘶声说：“别想逃跑，你只是人质，乖乖听话就没事，若歹心逃跑，本相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们来到郊外的一所农舍，何当归料到高审君会封阻她的穴道，然后拿她去做什么事。于是她先一步说：“我要如厕。”
那是他作法收集游魂制成的粉末，游魂中留有几分生机，所以能有起死回生的奇效，只是收集不易，而且不让游魂去投胎转世，是伤一件阴鹜的事。齐玄余信中说，他身为出家之人，利用家传道法迫害其他生灵，触怒上天，因此他齐姓满门都不长寿。
何当归摘下脸谱，察看上面沾着的粉末，发现跟齐玄余为人治伤的粉末很像。想起齐玄余临行前的那封留书，里面解释过他光速愈合伤口的秘密。不是因为他的针灸手法高明，而是全靠那些粉末。
何当归冷冷道：“随便你怎么想，我懒得跟你争辩，总之我不想再看见你。我的郡主府将在月底竣工，到时我会搬去那里住，再递上和离书一封，你我就再无瓜葛。”
孟瑄立刻补上两掌，彻底结果了这名天下第一武功高手的性命。但是等高审君从空中落下，现出他后面的人时，孟瑄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因为手握刀柄的不是他以为的援军，却是浴血修罗一般的何当归！
“啊？高审君？在哪里？”孟瑄戴着麦秸编的草帽，一脸迷茫，好像刚睡醒的样子。
孟瑄明白何当归的苦心，于是一阵暴风骤雨的攻击，意图将高审君一击毙命。只是，受了伤的高审君身处绝境，就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爪牙比平时更加锋利致命。孟瑄攻大于守，几招下来，手臂被对方的爪牙抓得鲜血淋漓，情况十分危急。
“你不服气？觉得自己不该打？”何当归咄咄逼人地盯着他。
何当归钻进高高的麦丛中，冷冷道：“你我的能力天差地别，我多长四条腿也跑不过你，你又何必担忧？倒是你，麻烦离远一些，本郡主不喜欢被别人听见声音。”
何当归背转过身，冷笑道：“为什么？你用药褫夺了我记忆，让我变成傻子，变成你的玩偶时，你可问过自己为什么？孟瑄，我对你太失望了，永远都不能原谅你。你走吧，我不想跟你同路！”
孟瑄沉默地站立一刻，然后找到了他心目中的“正确答案”。
“别跟我说那些荒诞不经的事！”何当归粗鲁地打断他，“你下药之前，甚至都没跟我商量过一声，你分明就把我当成一件所有物，一件没有感情的东西。对我做下这样的事，我以后都无法再相信你，你滚，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段晓楼——是不是因为段晓楼？你声称无法原谅我，目的是想要离开我，跟他在一起，是么？”
何当归回头往天上一指，还来不及说话，黑蝙蝠一样的高审君从天而降，手持钢刀劈下来。孟瑄一瞬间恢复清明，低喝一声“找地方藏起来！”其人冲天而上，空手跟高审君纠缠在一起。
孟瑄在何当归的指挥下占了上风，但因为记挂她的安危而分神，一时不能制服高审君。突然，他感觉到了高审君身上迸发的强烈杀意，却不是冲着自己来的，连忙大喝：“清儿快逃！往北行一里就有援兵，快！”
“你说什么？这是为什么？”孟瑄大惊失色。刚才她还说愿跟他同生共死，现在却说一刀两断！
这张黄色脸谱后面镌着三个小字：耿炳秀。
孟瑄在背后张开掌心，让风吹干手心里的汗意，高手之争，半招就决定了胜负生死。他一旦失手，连带何当归都要死，这令他前所未有的紧张。
何当归不肯丢下孟瑄一人，摇头道：“要走一起走，孟瑄，杀了这个老贼，我们一起离开！”
“清儿，你……”孟瑄迟疑地开口，不知该如何询问。她竟然有勇气提刀杀人，其凌厉果断，不逊于一流高手。
“死老贼！不要脸的老东西！”
高审君似乎觉得跟一个女人争吵是件丢脸的事，拂袖走远。
她熊熊燃烧经脉中的真气，将学自天下第一轻功高手常诺的迷踪步法施展出来，在麦田中全速狂奔。
地上传来清脆的叫骂声，“元朝都覆灭了几十上百年了，你还自称‘本相’，真是好不要脸！你一生都戴着面具，就像一条阴沟里的老鼠，一辈子不见天日，你和宁王都是老鼠！”
何当归反唇相讥：“难道你对自己的能力没有信心，觉得自己的轻功不如我这小丫头？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请阁下在此地等待吧。”
狂奔途中，她脚下踩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向前跌倒，跌进了一个热乎乎东西里。
何当归联系从前的各种线索，发现了一个最明显不过的真相，耿炳秀，就是三年前那罗府里的刺客！
何当归听出是孟瑄的声音，惊喜地揪着他的衣领，猛力摇晃道：“高审君要杀我，孟瑄快救我！”
高审君很快发现她逃跑，顾不上惊诧于她的神速，他暴喝一声，从空中追了过来，只一会儿功夫就撵了上来。何当归知道自己低估了高审君的能力，不论他受伤到何种程度，都不是能被她耍得团团转的角色。
关于前世的她，关于幻梦中的所见所闻，关于负心薄幸的宁王朱权，这些痛苦的回忆席卷而来。这些让何当归周身麻木，瑟瑟发抖，高审君以为她是害怕了，发出一声冷笑。
说时迟那时快，一柄钢刀从看不见的角落切入，干脆利落地从背后刺进高审君的心脏，黑衣被染红。
看来，是这些粉末的效力，帮她找回了那一段黑暗的记忆。现在她遭到两世仇人高审君的绑架，高审君大概是打算拿她换孟瑄和段晓楼的钥匙，她不能坐以待毙，高审君是重伤的人，她却体力充沛。不搏，就一点机会都没有！
何当归的应答，是回身便甩了他一个巴掌，“啪！”清脆而响亮，不留余地。
等他走远之后，何当归出其不意起飘身射向一处麦田，从中挖出了一个紫衣蒙面人。她摘下那人的面纱，笑道：“好久不见，宁王，没想到你也会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何其荣幸！我真要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你。”
高审君极速飞出三丈之外，胸口激烈地喘着大气，半晌之后，他仰天笑道：“原来足下是齐央魔主，真是失敬。”
孟瑄揉脸苦笑道：“娘子想打便打，我不敢分辩，我只担心自己皮骨硬，震疼了娘子的手。”不论如何，他们成功杀死了京城最大的幕后黑手，日子也可以过得安心一些。
高审君生平首次被人称为“老贼”，气得内伤，手持映着月光的大刀，杀招频现。孟瑄为了拖缓他的招式，将方圆三丈的水分全部抽干，高审君的皮肤在一瞬间皲裂，感到强烈的不适应，手脚开始脱皮，连刀柄也从手中滑落。
“你不用觉得委屈，以后也用不着你委屈。”何当归咬牙切齿地说，“从今往后，你我一刀两断，再无任何瓜葛！”
高审君心惊不已，不知地上的小丫头怎会知道他的秘密，心中生出杀念。
孟瑄的俊颜上留下明显的红痕，被这一记耳光打愣了。“为什么打我？你在怪我没保护好你？”他呆呆问。
一包粉末附在脸谱上，被旅途中的颠簸弄散，洒了何当归一脸一嘴。
孟瑄惊慌地辩解说：“小逸你息怒，听我解释，那包药是师父给我的，他说我天生克妻，跟你在一起会连累你，而那包药可以助你避过……”
两人回到地面上，何当归将长刀丢在地上，足心用力，将之碎成几段，踩进了泥土里。又拿出火折子，缓缓拆出火焰，点燃了高审君的尸体，断绝他最后一丝生机。
“走，否则我连你也杀。”何当归冷酷得像是一块冰，不留一丝余地。
“不错，从现在开始，我最恨的人就是你，也不想再跟你多说一句话。”何当归背对着他说，“我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但你再苦苦纠缠于我，我就死在你的面前。”
孟瑄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脚步踉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