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良妾之于贱妾
何当归双眼笑成弯月形，摇头说：“我才没有那样的本事，只不过听老嬷嬷说过，茉莉蜂蜜乌发膏最招蚂蚁，我才想出来这个办法。四嫂你若涂上这种发膏，也可以指挥蚂蚁。”
苏夫人让鹿瑶确认，她看见的那一个与男人私通的女子，究竟是七奶奶，还是褒姨娘。这两个人的脸蛋虽然像，可还没到让人区分不出来的程度，褒姨娘年纪大些，双腿不如何当归修长，身形比例也不如她赏心悦目。单看褒姨娘，只觉得她十分美丽；跟何当归比较着看，正品和赝品的高低就拉出来了。最好认的是何当归眉间的朱砂痣，这个是褒姨娘没有的。
跟随何当归最亲的丫鬟薄荷，看不下去主子受委屈，突然冒冒失失地插嘴说：“夫人、各位奶奶！鹿瑶说看见七奶奶和男人在一起，还说刚才也看见过，可七奶奶又有夫人证明清白。奴婢想，鹿瑶看见的会不会是个跟七奶奶长得差不多的人？那个人藏下这条裤子，要嫁祸我们七奶奶？”
“这条裤子，应该不是七弟的，七弟不会穿这么鄙俗的衣物。”商氏意有所指地说。
这一举动吸引了不少人来看，何当归处境糟糕，万一坐实了她私通野汉子，又或者不清不楚地背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再被悠悠众口一传，她可就没脸见人了！她倒不急，还有心情喝水？
商氏不屑地瞥一眼洳姨娘胸前一片裸|露的酥白，语带双关地说：“褒姨娘本来可以称‘李姨娘’，只是跟咱们家二小姐婉儿的生母李姨娘冲了，才改叫的闺名。洳姨娘可就不行了，这里面差着一层呢，好人家的女儿可没有把名字给人随便喊的。”
刘氏“呀”了一声，不可思议地问：“蚂蚁这么听七弟妹的话，难道你能指挥蚂蚁？”
何当归不明白的是，那个洳姨娘既然是员外之女，大小也算一位小姐，怎么会沦落成贱妾？
众人听后大感新奇，纷纷围上来参观，多半都不相信何当归的话。可才过了不到一盏茶工夫，就有一队蚂蚁从草丛里爬出来助阵了。
何当归有些踌躇，就算她说绝对不清楚屋里放过什么，也会落个糊涂人的笑柄。看拿赃物的嬷嬷，居然是从她卧房里搜出的男人裤子，她也很不可思议，自己房里居然搁着这种脏东西！是谁放进去的？
陆氏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哎唷！什么海底红、海底黑的，我可是连听都没听说过。妹妹你尚且说自己眼界浅，不知自己嫁妆的价值，那我们这样的，都是睁眼瞎了！”
何当归抿唇道：“说起来，我听见洳姨娘和褒姨娘的名号，心里还疑惑了一回，姨娘都是冠姓氏的，怎么二位却把闺名拿出来叫。原来两位姨娘都姓李，真有趣。”
何当归又看向苏夫人，虚心请教道：“主子奶奶的操守清白，这种事关系何等重大，鹿瑶身为二等丫鬟，也足够体面了吧？她这么浑说出来，丢的是谁的脸面？”
苏夫人神情松动，问何当归：“你知道自己屋里藏着这样的东西吗？”
婆婆在场，陆氏为保持形象也不宜八卦太多，只压低了声音告诉何当归：“褒姨娘是明媒娶回来的良妾，洳姨娘只是贱妾，两人的差别就在这里。另外还有个叫紫霄的贱妾，如今光服侍婆婆了，所以你见不着。”
何当归顺着台阶下，笑执着褒姨娘的手，啧啧叹道：“妹妹好人材！我瞧着怪眼熟的，可见咱们是有缘了。”
“乌发膏？”商氏不解，“就算簪子上有这种东西，又怎么能证明鹿瑶偷簪子？”
何当归冷眼看着商氏唇边讳莫如深的笑涡，心里实在好奇，就忍不住偷偷问陆氏：“这里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洳姨娘她怎么了？”
何当归端着碗走到石阶边上，把热水倾倒进那个放着金簪的凹槽里，才禀告苏夫人说：“秘密就在这根金簪上，请婆婆稍安勿躁，假如鹿瑶抓过簪子，那这些浸过金簪的清水就会引来蚂蚁。”
商氏也没听说过“海底红”的名目，觉得陆氏是在嘲笑她庶女出身，没见过好东西，立刻憋红了脸。
苏夫人依言照办，也真的尝了一口碗中的水，却不懂何当归想干什么。她蹙眉问：“只是普通的白水，难道这水能查出小偷？”
鹿瑶脸色一白，自己忍不住先闻了闻手，果然有浓郁的茉莉芬芳，吓得她低叫一声。这一声低叫，也暴露出她的心虚来。
何当归不慌不忙地端着半碗水，回苏夫人：“媳妇说了，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鹿瑶究竟有没有偷簪子，只要能证明她是个小偷，她所说的证词上就得打个问号。那么，有一种可能，就是鹿瑶在撒谎，所有事都是她编出来的，旨在扰乱大家，替她自己脱罪。”
薄荷英勇护主：“当着夫人和七奶奶的面如此放肆，你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我们奶奶是郡主之尊，又有夫人作不在场证明，你才是应该心虚的那一个！”
鹿瑶犹犹豫豫地认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丫鬟山楂端来半碗热腾腾的清水，递给何当归：“您要的水，仔细烫了手。”
何当归继续说：“倘若能证实这簪子就是燕王妃给办的嫁妆，现在又验出，泡过簪子的水里含有茉莉蜂蜜乌发膏，那么，把簪子偷出箱子的人，八成就是鹿瑶了。”
褒姨娘本来还笑盈盈地作壁上观，抱着看好戏的心情，拉着洳姨娘来凑热闹，没想到这么快就引火烧身了。顿时，她天性中的泼辣再也藏不住了，指着何当归和薄荷这一对主仆骂起来：“你屋子里的腌臜东西，凭什么往我头上栽？我可是户部侍郎李攀的女儿，清清白白做人，别把我跟你混为一谈！”
何当归面无表情地问鹿瑶：“鹿瑶，你真的看见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吗？你能否指一下，在什么地方，都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夫人、大奶奶！”一个嬷嬷捧着一条深褐色的单裤跑过来，呈上说，“这是一条男人的裤子，在鹿瑶说的底柜中找到的。”
何当归顺了顺耳鬓碎发，指着鹿瑶的手，笑道：“今天媳妇儿首次被婆婆召唤，在妆扮方面格外上心，新拆了一瓶茉莉发膏滋养发梢，而负责给我梳头的人，就是鹿瑶。婆婆有所不知，鹿瑶磨磨蹭蹭，一把头发足足梳了半个多时辰，所以我猜她手上一定沾满了发膏。这东西气味幽香，女孩儿家都喜欢，所以我又猜，她一直留着没洗去。”
鹿瑶一阵慌乱，张口结舌地答不上话来。
苏夫人恨得顿足，太可恶了！这些孟家的家生子，虽然名义上是丫鬟之身，可这些丫鬟都是年幼时就被领进园子来，由教习嬷嬷悉心调|教的。她们的吃穿用度都是不凡，代表的是孟家的脸面。现在居然被爆出偷盗的行径，偷的还是新媳妇的嫁妆，实在可恨！
“请婆婆把金簪放在草丛边的石阶上，就搁在那个凹槽中，然后再尝一口这碗热水。”何当归双手奉上水碗。
另一名姨娘，长相与何当归有四分相像的那一位，见状也上来请安：“贱妾李褒，见过郡主姐姐，姐姐宽心，洳姨娘她是员外之女，没见过大阵仗，人一多她就发晕，绝对不是存心对姐姐不敬。”
“喔。”何当归弄明白了一点儿。可还是没透彻明白过来。
“如何证明？”苏夫人问。
话一落音，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褒姨娘的身上，对啊，她们怎么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七奶奶刚进门，人生地不熟，所以不具备勾搭奸夫的条件，可家里还有一个跟七奶奶长得很相似的褒姨娘！七爷不管不问，难保他的两个姨娘会做出什么没有廉耻的勾当！
商氏噗嗤冷笑：“七弟妹刚入门不久，相信也不会这么快守不住，可自己屋里的东西都不留心看着，她也太糊涂了。”
“为什么？”苏夫人问。
陆氏定睛看了她们两个人一会儿，不由发出惊叹：“褒姨娘我见过几回，七弟妹我也看了一整天了，竟然没觉出来！你们两个人长得真像，简直就是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说你们你们是亲姐妹，说给谁谁不信？”
良妾一般是大户人家的庶女或平民白丁的女儿，换了庚帖被娶进门，在“姨娘”前冠姓氏，像王姨娘这样的情况，也像正经主子一样受人尊重。贱妾就是通房丫头抬的妾、戏子妾、妓|女妾这三种，身份仅比下人略高，在“姨娘”前冠闺名来称呼，就跟叫丫头、戏子和青楼女子一样的道理。
商氏说的比较隐晦，知道内情的人才能听懂，这一回连何当归都不懂了。被点名提到的洳姨娘面色一白，低低呜咽了一声，捂着嘴跑掉了。
何当归从容解释道：“洳姨娘方才说，这簪子来源不清楚，有可能是鹿瑶本人的簪子，是我们冤枉了她。虽然我的确没见过这支簪子，不过之前点查嫁妆，我瞧见燕王妃所赐嫁妆之中，一枚别针上镶的宝石和这支簪子是同样材质，学名‘海底红’，色泽红中带兰，表面有纹理。这种宝石质地松，并不多珍贵，却非常罕见，所以我猜簪子和别针用的是同一块‘海底红’，只要比对宝石纹理，首先就可以证明，这支簪子是我的嫁妆之一，直到门锁被破坏之前，它都妥善收藏在箱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