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南水土果然养人
“噗……”
江令舟一时没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尽数喷到了裴苏脸上。
我死了?
我怎么不知道??
眼见着裴苏一张脸黑成了包公。
江令舟心里咯噔一下,依稀记得影一嘱咐过,裴苏最是喜洁。
小命不保!
他从怀里抽出一块布,忙不迭递过去。
“对不住,这个,我,擦擦……”
本来只是一小块湿了,这下整张脸连同脖子都弄脏了。
裴苏按住那双乱动的手,强忍着怒火。
“别动了,不需要。”
凶归凶,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就好。
江令舟吐吐舌头,把话题拉了回来。
“我也是听到这个消息太惊讶了。那个,华国世子真的死了?”
裴苏细细用布擦拭干净还挂在脸颊上的水渍,冷哼一声。
“你随我去一看便知。”
说罢,起身就要离开。
江令舟正要跟上,又见他停住脚步。
锐利眼神上下一瞥,皱眉:“把脸蒙上,影一没有教过你吗?”
暗卫在众人面前,不宜露出真面目,这是规矩。
若是真容暴露在大多数人面前,还怎么执行秘密的任务?
尤其是……
裴苏眯起眼,上下打量着。
这人也不知是怎么长的,一双桃花眼跟盛着一汪清泉一样,时刻都是水润润的。
盯着他看的时候,眼角微微下垂,显得整个人都很无辜。
华国地处江南,水土果然养人。
导致他话稍微说得重一些,都觉得有些不忍心,像是他的不是一样。
总之,小四这般样貌,被人见到了定是过目不忘。必须得严实遮挡起来。
裴苏好心等了一小会儿,想等他收拾好行装再出发。
却见刚收下的暗卫冲着他伸出了手。
“还我。”
“什么?”
江令舟眼巴巴盯着那块弄得湿哒哒的黑布。
“蒙脸的布呀,我刚才拿给你擦水用了。”
“诶,裴,裴苏,你别走那么快呀!”
江令舟一脸无辜,他好心好意献出遮脸的布给裴苏擦脸,搞得都没有布蒙脸,怎么这人还无缘无故生气了。
伴君如伴虎,我忍!
江令舟提步跟上,又听到裴苏的警告声。
“把脸遮住,若是让旁人看到你的样貌,回来自行受罚!”
变态,都什么毛病啊!
江令舟在心里说了一百句脏话。
捏着湿哒哒的黑布,欲哭无泪。
这玩意儿沾了水蒙在口鼻上,呼吸都困难。
他只好先用袖子掩住口鼻应个急,急匆匆追了上去。
城郊悬崖。
上次被带上来的时候,人昏迷了,这还是江令舟第一次看清这个地方。
他四下看了两眼,除了裴苏,边上还有好几个穿着讲究的老头。
绛红色的官服,衣服上头的纹饰是黄鹂,燕国五品以下文官的常见服饰。
是个大场面,江令舟规规矩矩低着头,站在裴苏身后。
谁知道这些边境官员有没有看到过华国世子的真容,要是被他们其中一个人认出来了,那今天,怕是他真的要嗝屁了。
裴苏内力精湛,已经恢复到了十成十的水准,自然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遮了脸,低垂着头,现在倒是乖巧了许多。
见人到的差不多了,裴苏上前:“王大人,将探查到的详细情况给诸位说一说吧。”
冗长的情况说明,听得江令舟昏昏欲睡。
他发挥从小到大做阅读理解的本领,从一大段文绉绉的话里头,提炼出了重点。
华国世子江令舟与十余名随行人员于三日前抵达江州,下榻于江州官家驿馆。
两日前,世子杀害驿馆守卫,并将随行人员灭口,策马逃出驿馆。不幸坠亡于悬崖之下,尸骨无存。
这编瞎话的本事,可真是一流的。
江令舟紧盯着裴苏的后影,比了比大拇指。
这下不用再担心身份被戳穿了,华国世子已经变成了个死人。
世间只有江令舟!
心中惴惴不安的石头落了地,江令舟乐不可支,不小心居然笑了出来。
好巧不巧,那头王大人说话的声音刚停,一片寂静,这笑声醒目得很。
“这位大人,因何发笑?”
江令舟低着头,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跟他说话。
直到有人抬起了他的下巴。
“王大人问你话呢,因何发笑,嗯?”
抬眼,正撞上裴苏探究的眼神,江令舟瞪圆了眼睛,支支吾吾。
“我,我……”
完蛋了,脑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过,江令舟脱口而出。
“我是在为燕国高兴。”
那双手一松,裴苏盯着他,似笑非笑。
“怎么说?”
江令舟信口胡说。
“听闻华国国君年逾五旬,膝下只有两子,长子为世子江令舟,次子为江令远。”
“那江令远尚未成年,只是个黄毛小儿。世子一死,那他们岂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了……”
还好,白日里空的时候,江令舟细细地把两国的大致信息都了解了一遍,这可不就用上了。
凝滞的气氛松快了些。
王大人哈哈大笑,恭维道:“不愧是殿下身边的人,果真看得深远。”
那探究的视线,总算从他身上划走。
江令舟长舒一口气,小命暂时保住了。
裴苏和众官员讨论着后续事宜,以及如何上报燕都。
江令舟远远守在边上,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
依稀只听到他们在议论,如何借着华国世子逃跑,并谋害诸多守卫一事发难云云。
弱国无外交,从古至今向来如此。
华国人失了唯一的世子,还要反过来向燕国割地献银道歉。
江令舟百无聊赖,站累了就蹲,蹲累了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迷迷糊糊间,有人在推搡他。
“小四,起来了。”
“去哪里?”
“回家。”
“家?哪里是我的家?”
那道声音顿了一下,无端放轻柔了许多。
“人在,就是家……”
江令舟正做着暑假刚一结束,要背着书包回学校的噩梦,迷糊间听到熟悉的声音。
眼睛掀开一条缝,瞬间清醒过来。
要死了,面前这人长身玉立的,可不正是如今的顶头上司裴苏?
江令舟下意识摸了摸嘴。
临时从影一处借来的蒙脸布,又大又宽的,跟他的脸型号匹配不上,睡到半路早就滑落下来。
刚才,不会真的乱说错话了吧?
江令舟小心翼翼:“会,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