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疑心顿起
接下来的事情，就连裴苏都没有预料到。
跪在地上的李文远像是见到鬼一样，挣扎着爬起来，带着他那些个侍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马场。
而他的小暗卫——影四，正叉着腰冲着狼狈逃走的几人挥手：“走好不送哈！”
裴苏的好奇心被勾起，李文远此人他是清楚的。一个被李方舒宠坏了的纨绔子弟。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连他这个世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何时如此狼狈过？
热闹散场，马场上的人各归其位，场地上四处是跑马的嘶鸣声和射箭破空声。一时无人注意看台这头动静。
裴苏伸手，拉住面前正春风得意的人，半囚在自己身体与墙壁的狭小空隙里。
“你跟他说了什么？”
江令舟确实挺得意的，兵不血刃就把小胖子吓跑了，还是靠他聪明的脑袋瓜。
“你上次说过的，我们第一次去的那个马场，是吏部尚书李方舒夫人的娘家产业对吧。”
裴苏点头：“是。”
“那就是说，这个李文远放着他亲娘开的燕都第一大马场不去，反倒跑到今天这个规模小了点的马场里来……”
裴苏垂下眼帘，想到了些什么。
“你是说，李文远有把柄或是在外头闯了祸，不敢去自家马场？”
“聪明。”
江令舟挑眉：“你看到刚才他那双手没有？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没有做过什么脏活累活。但是呀，右手食指和拇指侧面，都有着一层厚茧子。”
裴苏抬起眸，锋利异常。
“他在赌钱。”
“bingo……哦不是，我是说你是对的。”
李文远这个人一看就没有什么武功，那个位置的茧不可能是因为练剑啊刀的留下的。那就只有可能是因为赌钱嘛。
再联想到上次去李家那个马场的时候，小黑这么好的良驹，照理说是不会拿出来发卖的。那天却诡异地拿出来贱卖了。
“反正啊，这个李文远肯定是背着他爹娘做了很多坏事儿，连自家马场都不敢去。我刚刚就是小小诈了他一下，立马吓得脚底抹油开溜了。”
隐在面具下的笑眼弯成残月，坠在眼角下那颗泪痣似乎都随着主人晃荡着。晃得裴苏有些眼晕，他嗓音喑哑了几分。
“小四？”
“嗯？”
正处于极度亢奋中的人，五感都迟缓了许多。竟然没有发觉，面前这人挨得他极近，早就突破了安全的社交距离。撑在墙壁上的手臂缩紧，压缩了仅剩不多的空间。
一抬头就要撞上额头，所剩的空气都稀薄了几分，江令舟才猛然察觉。
“额，额，你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就算是说悄悄话，也不用挨得那么近吧。
伸手挡在胸前，眼神警惕了几分。在听到裴苏的下一句话的时候，瞳孔紧缩。
“小四，你真的只是江令舟身边的普通侍从吗？”
那双狭长凤眼盯着他，宛如有实质一般，像是把他一整个都剥光了。暴露的危险，让江令舟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收起来，只好僵硬地扯着唇。
“主上，你说什么呢？”
裴苏紧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从前只觉得此人武艺精湛又有些小聪明，遇到事情应对机敏。
可今日才发现，影四对事物的观察和分析能力也很卓越。这般人物，竟只是华国世子身边的普通侍从吗？
疑心的种子一旦种下，迟早有一日会生根发芽。比如现在，疑心顿起。
糟了！
江令舟只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乐极生悲，今天这招开大了，反倒是勾起了裴苏的怀疑。
暴露的恐惧如同毒蛇一样，缠绕上了身躯。凉意从脚底下一路往上蹿。还好有面具挡着，应当看不大清表情。
命悬一线，江令舟简直用上了毕生的演技。垂在身侧的手用力一掐，微垂的眼睛因惊恐而瞪圆了几分，泪水迅速充盈到眼眶里。
“主上，你，你怀疑我？”
还不太够，再来点哭腔颤音的。吸吸鼻子，说话的声音已有了鼻音。眼睛红红的，仔细看着嘴唇也在微颤。
“你若是怀疑我，不如就弃了我吧……”
让一个男人怀疑自己的举动再到心生悔意，大概需要停顿三秒。
一、二、三……江令舟默默数完，掐点完毕，伸出手奋力推搡着几乎都要贴住他的男人。
还真的推开了几分。新鲜空气涌入，江令舟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裴苏，你怀疑我的话，这个月的月俸给我，我们一拍两散就是……”
赶紧趁人没有反应过来，开溜！
算盘打得很好，但是……
一步都没能走过去！
手腕间一阵刺痛，大力拉扯之下，整个人都摔到了裴苏的怀里。
江令舟紧张地一颗心狂跳不止。刚才那些个招数都是对付普通人的，裴苏可不是个容易糊弄过去的。他不知道此人吃不吃这一套。
如果不吃，他就豁出去……
诶？江令舟怔住。
他听到了一句很轻的回应。
“对不住。”
“啊？”
江令舟被扶着站起身，裴苏松开了手，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住，不会怀疑你了。”
嘚！危机好像暂时解除了。江令舟拍拍胸口，平复快要跳出来的心脏。两人相对无言，气氛一时有些许尴尬。
江令舟率先打破安静。
“那，今日还要练习吗？”
“不练了。”
裴苏转过身，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你的本事挺不错的，围猎保持中等成绩，足够了。”
江令舟牵上小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方才打走李文远的欣喜已经完全烟消云散。
裴苏实在是个危险人物，前段时日简直是被温柔和美色……呸，是被金钱迷住了眼。
得逃跑，钱到手赶紧逃走。
走在前头的裴苏脚步忽而一顿，并未回身。
“你远在华国的家人，需要我帮你接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