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出窍

    暮秋生病了，不是身体上的。

    各家医院诊断结果皆为：重度抑郁、焦虑症，再次建议住院治疗。这次他没能拗过态度强硬的父母，住进了神秘的精神病院。

    此刻暮秋躺在病床上，父母正在病房门外和医生交流他的病情。他毫不在乎，哪怕这是令人畏惧的精神病院。除了父母，似乎对这个世界再无任何的留恋，也对所有的事物失去兴趣。

    结束和医生交流的父母走了进来，妈妈坐到床上贴着儿子，爸爸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目露怜爱。暮秋看着父母担忧的眼神、憔悴的面容，难以不生动容，一股无力感弥漫周身。可他没办法，他实在打不起精神，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更没了什么生活的欲望。只得安慰父母别担心，先回去休息，自己并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父母在一番爱的叮嘱后，前后走出病房，一步三回头，回应他们的是暮秋面带微笑的目送。

    父母离开后，暮秋盯着窗外出神，连自己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恍惚间睡了过去。

    从记事起，每每睡觉都会做梦，有时甚至一觉要做好几个不同的梦，但这次的梦境似乎有所不同。

    他坐了起来，哦不对，坐起来的这暮秋是透明的！回头看向熟睡的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想着这应该就是灵魂吧。忽然一阵风吹来，暮秋不由自主的往天花板飘去，在他的愕然中穿过楼层冲天而去。

    看着越来越远的地平线，在空中不断上升，这是追寻已久的自由，不由的兴奋起来，罕见的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可想到父母若知道自己死亡，该是何等的伤心，又多了一些伤感。胡思乱想间，暮秋已经飘出出生的星球，来到星空中。

    他以前是不喜欢什么景色、景点之类的，但这星空实在令人着迷，美不胜收。突然间，一颗流星体的碎片落到了面前，暮秋试着坐了上去，此时此刻像是能控制自己的灵魂，有了自主操控的权利。于是这颗流星碎片载着暮秋向宇宙深处而去，开始了他的宇宙星空梦幻之旅。

    不知宇宙是否有尽头，时间是否有长短，过去的时间在哪里消失，未来的时间又在何处停止。宇宙星空的壮阔，使人不得不承认个人的渺小。就算成为星球至高统治者，在时间和宇宙面前又算的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流星碎片停在了一颗星球上。这颗星球与暮秋出生的母星无比相似，也是暮秋在星空中碰到的唯一能看穿的星球。放眼望去，这颗星球上有着人的存在，看着装与建筑倒是与暮秋母星历史长河中的近代时期极为相像，人人身上都散发着红光。在一大片红光中，有一道金黄色的身影极为特别和耀眼。待得看清此人面貌，暮秋大吃一惊，因为这人竟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

    正暗自嘀咕：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平行时空？还未等他多想，就被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你想去感受一下这个时空下的自己吗？”这是一个充满腐朽的声音，很是苍茫，仿佛亘古长存。

    暮秋急忙四处张望，想要找寻脑海中声音的来源，可结局自然是失望。不等他回应，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既然你觉得人生没有意义，那你就去感受一下另一时空下的自己，也许比你的人生精彩，也可能让你觉得不过如此，不过你只能是一个看客，却是改变不了什么。”话音刚落，一股柔和的劲力推着暮秋进入了这颗星球，灵魂再次失去自主。直至没入那金黄色的身躯，使得这片时空下的“暮秋”从梦中惊醒，打翻了床边的水杯。。。。

    暮秋灵魂离去后，一道模糊的身影在他刚刚停留的地方浮现，对着下方星球昵喃：“万千宇宙，看似无边无际，实则空虚无尽，一切似真似假、如梦如幻。存在无尽岁月的我尚且不敢说参透生命所存在的奥秘，又何况你这最低级的生命体。”摇了摇头，抬眼望向星空之上，身影缓缓消失。

    “七爷，您没事吧”响声惊动了门外守夜的丫鬟，龙炎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全身被汗水湿透，看那面色似乎还未回过神来。直到门外再次询问，龙炎这才缓过神来，幽幽开口道“我没事，让人烧水，我要沐浴。”门外丫鬟应声去张罗，作为这座府邸如今的主人，龙炎想要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哪怕大半夜突然要洗澡沐浴，丫鬟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伺候主人舒服。

    龙炎此时却神色冰冷，刚才睡梦中突然的心悸使他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他的身体中已然多了另一个自己。。

    这里的确与暮秋母星的近代时期同步，不过山川地貌和那些历史人物以及时间节点却不尽相同。这个时空下的安南叫龙炎，乃是即将就任姜国大总统秦百川的第七义子，今年二十九岁，而今年为纪元一八一二年！

    四十年前，腐朽的金王朝被西方的坚船利炮轰开了国门，开启了姜国几十年的屈辱史。割地赔款后，金王朝痛定思痛，军机大臣李曾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开始了轰轰烈烈的新务运动，自任新务大臣。一七九五年姜倭北海一战，北姜舰队全军覆没，新务运动宣告失败。同年，秦百川和结拜兄弟徐东海奉命于玉京城外七里场训练新军。

    秦百川以普国陆军为制度基础，制定了一套近代陆军的招募制度、组织编制制度、军官任用和培养制度，训练和教育制度，粮饷制度等内容的建军方案。聘请了二十名普国军官为教习，从各军以及各地讲武堂选拔优秀人才共八千人。新军注重武器装备的近代化和标准化，大胆采用西方先进技术。慢慢的，这股军队发展成了北姜七镇，为金王朝最强陆军。

    此后经年，秦百川带着北姜新军转战鲜国、倭国，声名赫赫。在此期间，秦百川提拔了七个表现极端卓越的将官为七镇镇统制，并收他们为义子，外人称之为“北姜七杰”，一时风光无限。

    纪元一八八一年，进步组织人士以“姜国大总统”之位与秦百川达成合作，使得金朝各地起义没能得到新军镇压。五月十一日，秦百川打着重开日月的旗号，带着直属九千定武军攻入天州玉京城，逼迫金帝退位。五月十二日，金朝最后一任皇帝完颜蛐蛐明谕天下，宣布退位。至此，在姜国施行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帝制被推翻，进入“共和”、“民主”时代，是为姜国，1812年4月15日，今天是秦百川就任“姜国大总统”的日子。

    暮秋在接受完这些记忆后，彻底沉寂。

    人的一生有多长？是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是到达另一个世界即为终点？有没有可能人生无限呢？永远在体验不同的人生，变换不同的时空与场景。

    一段生命的消逝会不会只是某一时空的体验结束？而在其他无限的时空内，在错乱的时间节点仍然以特定的身份、同样的基因却有不同的性格甚至不同的性别或生物类别而存在。

    同一个人，不同的人生，大不相同的生活与感悟，似乎是“我”又非“我”，只是“我”在不同时空的循环往复。那么这是否又算是永恒？若为永恒，那么是生命的永恒还是“我”不断以全新生命个体的重生或他生，甚至共生？若是这样说来，有时候明明从未去过的地方，绝不认识的人却在初见之时就感觉无比的熟悉，倒是可以解释了。

    如果无尽世界、无尽岁月中都有一个“我”。那么谁是本我，谁又是分身？亦或是所有的“我”加起来才是真我？那么把所有时空各行各业各生物类别的“我”合起来，构成的将是一个完整的世界。

    这个世界全由“我”组成，不说心意相通，但至少可说全是自我，这样该不会有阶级之分吧，因为每个阶级都有“我”；也不会有人抱怨命运不公、世界不平，因为所有生物与“我”同在。

    喜怒哀乐是“我”，酸甜苦辣也是“我；”悲天悯人是“我”，残暴不仁还是“我”。“我”——即为所有！

    《阴符经》中曾说：“对于大自然的运行规律了然于胸之后，思想才会处于一种自由状态，于是就会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当中，万事万物的变化都由我来主宰。”这不就是神？这不就是集合了所有“我”的真我？是人是鬼也是神，非人非鬼近于妖。“我”心之所向，念之所往，可为一切形态而存在。

    也许如今许多人会觉得生活无趣，有的只是焦虑与疲累。看不到明天，不会有未来，每天周而复始，机械地做着并不热衷的工作。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你感到愉悦，即便是你辛勤劳作后即将要获得报酬。因为你清楚，实际所获最终能用在自己身上的很少，甚至入不敷出。因此获得报酬的日子可能远比劳作之时痛苦，因为哪里都需要用钱，而你不知该如何取舍和抉择。

    有时你会问自己：日复一日的辛苦劳作、节衣缩食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活下去？还是作为家庭成年劳动力的责任？难道这就是人生是我的人生如此还是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你迷茫，但你并没有过多的空闲时间去胡思乱想，因为你不得不继续劳作，以保证继续存活于这个世界。而实际上你的周围大部分人都一样，都觉得自己不该这样生活，却又无力改变任何现状，于是人们都如行尸走肉般活着，一天又一天，一代又一代。

    从前若说世界末日，大家可能会恐慌、会想方设法活下去。可如今似乎许多人都在盼着末日降临，以求解脱。你要是问为什么他不自我解脱，他会告诉你他没有那个勇气，因为他还有属于自己未尽的责任，所以他办不到。

    可当末日真正来临之时，死亡的气息步步逼近。又有多少人真的能够做到坦然赴死，肉体解脱而灵魂升华？人终究是复杂的生物，往往事到临头本能的自私与邪恶会自主浮现，那个时候才是丑态百出、人间炼狱。你会知道人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应该存在的生物。

    念头通达，明悟本质，说着好像挺容易。实则就像个黑洞，充满未知与神秘，却又令人向往，抑制不住想要去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