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悲伤的冬猎日
林淼淼基本上认识了所有寒族，然后发现大家的名字真的是很出戏。
邪魅狂狷，帅的惨绝人寰的墨，笑起来元气满满，不笑的时候冷酷无情，他的名字叫大海……
墨的爸爸一头银色寸头，彪悍中带着异域风情，一张脸也是帅到掉渣，结果他叫小紫……
墨的妈妈360度无死角，就连古铜色鳞片都挡不住她的仙女气场，然后她叫小黄……
这片草地上的130几个寒族族人，各个都是俊男美女，顶着一张顶配脸，让人感觉名字要不是什么纳兰容若，或者安妮海瑟薇之类的都不对，然后一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大鱼……
你好，我叫小草……
你好，我叫大雪……
你好，我叫小黑……
这就让人难受到不行。
林淼淼见完墨的父母后，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地看海，消化着大家的名字。
索性时间不长，寒族就到齐了。
寒族全族一共138人，是全大陆人数最少的智慧种族。而且寒族准确来说都是从圣泉里出生的，所以有别于其他的智慧种族，并非有明显的家族感，族人大多数以一夫一妻形式生活，少部分一个人独自生活，而且天南海北遍布整个翠星，除了冬猎日和之后的冬季会见面，其他时间基本不会碰头。但又由于大家是一口圣泉里出生的，虽然平时很少见面，但一旦离得近了，生理上就会自觉感受到对方，倍感亲切。这是一种语言很难形容出来的感觉，就像你和一个路人迎面相遇，你看到他的一瞬间就知道你们流着同样的血液，你们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和对方联通。
这样神奇的事情，让林淼淼和墨的父母初见变得容易，与寒族融合也变得简单起来。
墨的父母打完招呼也席地而坐，墨依旧躺在林淼淼腿上，林淼淼纠结的到底叫爸爸妈妈还是伯父伯母这个问题不复存在，她只要和墨一样喊小黄小紫就可以了。四人随意闲聊着，等待其他种族到来。
很快，风族呼啸而来，还带着满满一背的土族。火狼也狂奔而至，背城上也是满满的土族。水族和海底土族也到场了，他们从深不可测的海面上浮，一个个发色各异的脑袋和小巧精致的脑袋冒了上来。等到水族和海底土族上岸，今年的冬猎正式开始了。
“来吧，淼，今年你和大家一起看就行了。”小黄站起来，头发上的透晶花在朝阳照射下熠熠发光。
墨牵着林淼淼的手说:“好奇的话就沉进海里看。”
林淼淼确实很好奇，她环顾四周，之前懒散随意的寒族族人在水族和海底土族上岸之后就都向着海岸线走去，虽然不紧不慢，但和之前闲散的样子大不一样，全身都散发着锐气。
周围围观的各族族群混杂的排列，在寒族聚集向海岸的同时，欢呼雀跃。
火狼悠长的嚎叫，脖颈伸的老直，巨大的狼头冲天，狼毛四散如蒲公英。
风族发出清脆的鸟鸣，优雅的单腿站立，曲项向天歌。
土族爬到树上，爬到风族身上，一边挥手赶走身边的狼毛爬到火狼身上，叽叽喳喳的声音连成一片。
水族就比较不统一了，粉城水族齐声高呼“乌拉”，节奏强劲整齐划一，碧鲁卡水族一个个四仰八叉，姿势千奇百怪，不变的是弱鸡气质和满嘴的话，林淼淼捕捉到的碧鲁卡水族没一个在说正事……而寒塞水族，嗯，就很经典的扑克脸，但神奇的是他们身边的海底土族居然和他们在说话，这就导致那些容易害羞的土族小可爱好像在自言自语一样。
在这样热闹的气氛中，林淼淼随着寒族走到了海岸边。她学着墨深吸一口气，一跃入海。
林淼淼在转化后就迫不及待的潜过水了。因为在水下轻松憋气20几分钟都不会难受的强悍肺活量，林淼淼在刚刚转化后几天可以说是乐不思蜀，完全不想上岸，因为海底的风光太美了。但当她坠入海面之后，才发现这里的海域和平时去的地方很不一样。
深不见底是早就知道的，但当真的身处其中，才能明白这片海域的幽深与奇异。
背后刀削一样的吸石海岸，在海中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璀璨清透的黄钻感随着深度很快消失无踪，林淼淼跟随着族人快速下沉。鳞片很好的阻挡了深海水压的倾轧，林淼淼只是觉得动作受到了些许阻拦。
随着下潜深度越来越高，林淼淼仰头想上望去，阳光已经被海水吞噬，完全消失了，但身周并没有暗下来。
林淼淼在水中灵巧转身，身后吸石悬崖上，灿烂的幽兰光芒在绽放。只见垂直而下的吸石山壁上，附着的都是闪烁着荧光的海洋生物，有飘荡的海草，峥嵘的珊瑚，随波摇摆着的海葵。
在这些繁盛的海底丛林里，游荡着同样发出荧光的鱼类，反射荧光的透晶鱼类，还有紧紧吸附在石壁上的贝类，躲藏在珊瑚丛中的甲壳类。林淼淼低头向下，她脚下的海水翻着幽光，被蓝色荧光浸染，显然，越往深处这些荧光生物，透晶生物越繁盛。
林淼淼没在耽搁，她脚下发力，踩着海水弹射向墨。
墨正在深些的地方仰头望她，看她过来就张开双臂。两人在百米深的深海中相拥，在沉静的幽蓝荧光环绕下吐出一串纠缠的小气泡。
墨拉着林淼淼的手，又下潜了一百多米，吸石悬崖突兀的多出一节，像是供巨人使用的台阶。墨在这里让林淼淼停下了，他指着荧光冲天的巨大石阶，松开了林淼淼的手。
林淼淼会意的向墨比了个ok的手势，降落在海洋生物群中，墨冲她比了个棒棒的手势，也不在下潜，转身去追平行在前的其余寒族人。
林淼淼左右看了看，这里深度已经很高，海洋生物，尤其是各种珊瑚海草都显得巨大无比，她向着不远处一个有双人床那么大个的，球型如王座般的珊瑚走去。
在海底行走的感觉很是新奇，浮力与压力交织，林淼淼走到王座一般的荧光珊瑚面前，转身坐下，盘起腿张开视听网，开始寻找族人踪迹。
五感全开，林淼淼眼中的瞳孔竖成一条直线，目力穿过斑斓的海水追向墨。耳中也开始收集水波带回的情报，视听网中，水流波动形成密密麻麻的虚线。
林淼淼一直好奇，冬猎日到底是要猎什么呢？会需要所有寒族一起捕猎，而且还只有寒族。
当她的目光锁定了墨，声音也由海洋传递回耳朵时，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寒族们正以圆形合围圈靠近一个有小岛大小的生物。
这生物趴在一块吸石平台上，体型极大，寒族两米的身高不过它一只眼睛大小。它即像鱼又像龟，有鲸鱼一样的头，海豚似的尾巴，头尾之间却如同套了个桶似的围了一圈壳，背鳍从壳中伸出，像是小岛上的山头。它腹部白色，背部黑色，身侧是渐变的灰色，壳则是乳白色的。
林淼淼观察的同时，寒族的包围圈已经收缩，当她以为要看到一场体型悬殊，别开生面的捕猎画面时，却见那岛一样的生物一动不动，睁着大眼睛静静等待，而寒族众人则围绕着它张开双臂，每个人都给了它一个拥抱。
林淼淼看的一头雾水。不是冬猎吗？这是什么情况？
说时迟那时快，那岛一样的鱼紧闭双眼，没有预兆的突然剧烈挣扎翻滚起来。林淼淼被吓了一跳，视听网因为这巨兽的动静混乱一片，林淼淼索性收回听力，只集中精神用双眼观察。
只见寒族众人收回拥抱巨兽的手臂，137人默契的变化为两个互相嵌套的圆环，紧紧的锁住了巨兽的嘴巴，巨兽翻滚挣扎，但嘴却被一众寒族紧紧的按着，没能张开一丝。
很快，巨兽不在挣扎，慢慢安静下来。
巨兽彻底不再动弹，寒族众人组成的两个圆环只留下一个，继续锁紧巨兽的嘴，另一部分族人收回力道，转而游到巨兽后背，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开始从平台上上浮的巨兽。林淼淼从王座珊瑚上站了起来，看来应该已经结束了吧，她是不是可以过去了。
正在林淼淼准备踏步冲刺时，眼中的景象有了变化。
在寒族们不远处，出现了一头头和之前巨兽同样的生物。它们有大有小，在微弱的光亮中现身。
林淼淼心头一跳，立刻又展开视听网，却见寒族众人并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林淼淼迟疑一下，越发不明白现在的情况。她更专注的望向从深海中浮现的鱼群。
只见，鱼群中最大的一条鱼缓缓向前，由于它过于庞大的体型造成的水流让林淼淼的视听网荡起波澜，林淼淼想了想，还是关闭了视听网，海底生物太多了，再加上水流影响，不如纯视线观察更直观。
关了视听网，林淼淼就看见大鱼已经来到小花面前，小花离开死去巨兽的身体，浮到大鱼两眼之间，将手按在了大鱼身上，大鱼闭上眼，片刻之后，小花收回了手，大鱼眨了眨眼，就好像完成了交流并且达成共识。
林淼淼的困惑解开了一点。冬猎似乎不是狩猎，更像是鱼群与寒族约定好的事情似的。事情接下来的进展佐证了这一点。
随着小花和大鱼的交流结束，锁住巨兽嘴巴的寒族族人同时收回力道，并向四周快速游开来，将巨兽嘴前的空间让给了鱼群。
寒族收力的瞬间，巨兽的嘴仿佛有生命似的豁然张开，大的能够一口吞下一个集装箱。林淼淼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见巨兽嘴里涌出一个有快艇大小的荧光茧。那茧状物茧壳柔软，通体幽蓝，内里好像是有什么活物在涌动，让茧壳上东鼓起一块西鼓起一块。
茧被巨兽身体里的水流推出大张的嘴巴，向围了一圈的鱼群缓慢飘去。
当茧状物彻底脱离嘴巴范围，那张大嘴如同突然张开一样猛然闭合，闭嘴动作激起最后一股强劲水流，将茧状物推向鱼群。
鱼群中那条大到看不清全貌的领头鱼迎着茧往前游动些许，让茧轻轻的撞在它两眼之间。林淼淼看到茧在接触到大鱼的瞬间，内里的活物更加剧烈的挣扎，很快，荧光茧破开一个洞，一条小鱼挣扎着从茧里挣脱出来。
鱼群仿佛欢呼一般，每条鱼都将尾巴翘起，鱼头两侧的巨腮中冲出一连串气泡。领头大鱼又冲着小花眨眨眼，接着鱼群便入来时一一般，在纷乱密集的气泡中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林淼淼被惊掉了嘴巴，这是，生宝宝？！那为啥不直接张嘴吐，要让寒族来压着呢？
没等林淼淼想出所以然，当然她也实在想不明白，墨就出现在林淼淼面前。
林淼淼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望着墨，墨咧嘴一笑，笑出一连串气泡，然后一手拉着林淼淼的手，一手指指上方，示意上去再说。
林淼淼和墨双脚点地，极速的向上浮起，吸石崖壁上的荧光海洋生物化作璀璨神秘的流光，一逝而过。
上浮千米只用了一分钟，事实上，这场冬猎只用了不到20分钟，林淼淼一口气还剩不少。
当墨和林淼淼在吸石海岸边漏出头时，那巨大的如同海岛一般的大鱼已经被其余族人抬上岸了。
海岸边的透晶草地上，巨兽的腹部早在海底就被划开，以防止过快上浮的压力原因让巨兽爆炸，平原上围观的一众智慧种族已经围了上去。
“冬猎到底是什么情况？墨。”林淼淼看眼下没人找他俩，忙向墨问到。
“先上岸吧。”墨带着林淼淼往旁边游了游，在人少的地方上岸，两人窜到一棵十几米高的透晶树顶，在浓密枝叶掩盖下坐了下来，确定周围没有欢庆的人群，墨才开始给林淼淼解释。
“那是岛鱼，他们其实是智慧生物，不过运气不太好。”墨这样开头，“岛鱼是最早的智慧生物，他们的繁衍很艰难。岛鱼不需要伴侣，但他们需要用自己的全部力量在身体里创造新成员。他们从出生开始，肚子里就有一个内脏是新成员，什么时候孵化新成员都可以。但是很少有岛鱼在孵化后能够活下来，因为新成员破坏性太大了，孵化之后，作为腐化者的岛鱼内脏都会被破坏殆尽。”
“那为什么需要寒族去按住他们的嘴呢？因为孵化太痛苦？”林淼淼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确实痛苦，但根本原因不是这个。岛鱼作为第一个智慧种族，在其他种族没有诞生之前，他们孵化新成员是不需要捂嘴的。但当其他种族出现之后，他们就想方设法的想要闭嘴了。”墨说着停顿一下，“他们在孵化时痛苦的呐喊会引发巨大的，足够破坏一大半土地的海啸。”
“这……”林淼淼一时语塞。
墨看着林淼淼震惊的表情，对她点点头，“咱们老祖宗是在各族都形成一定规模之后从圣泉诞生的，他游历星球，在极深的海底湖里见到了躲藏起来的岛鱼群。”墨说着用下巴指了下他们刚刚狩猎的方向，“那海底湖就在刚刚见到岛鱼那里，要在往下很深，除了岛鱼和寒族，没有别的智慧生物能下潜那么深。”
林淼淼听着一愣，“我记得，在碧鲁卡时你和水族说寒族没办法潜入太深的海里啊。而且，为什么岛鱼要躲到别人去不了的地方呢？”
“因为岛鱼曾经引发过几次海啸，各族几乎灭绝。这是老祖宗和岛鱼相遇的时候知道的。岛鱼也是智慧种族，他们接受不了因为自己想要延续族群而让其他种族差点灭绝这件事，而且他们的寿命悠长，以千年计算，所以他们决定藏起来，在寿命将近前找到解决办法。”
“所以解决办法就是用寒族的力量压制对吗？那现在问题解决了，为什么他们还是在深海呢？”
“嗯，他们见到老祖宗时就决定等待寒族成长出足够的族人，然后等了几百年，寒族有了十几个人。当时岛鱼的大长老自己最先孵化新成员。其实那次主要就是靠他自己忍受了所有疼痛，因为十几个寒族的力量没有那么大。后来，岛鱼们觉定只有寿元将尽的族人才可以孵化新族人。这些年已经改了，壮年岛鱼也可以孵化新族人，那样孵化者更容易挺过来活下去。他们不出来，其实一是因为适应了海底湖的生活，而是因为还过不了自己那关吧。也因为他们自己选择不出来，所以寒族也隐瞒了能够潜入深水这一点。”
“这也，这也太难了。”林淼淼听着感叹。
“确实。冬猎日也是他们的提议，如果岛鱼在孵化新族人之后死去，就由我们将他们的尸体带到岸上来。他们一族身体结构和普通生物不太一样，你用过的牛皮丝绸和橡胶皮就是岛鱼的皮和壳。他们的肉其实是不能吃的，但是却有很高的养分，能够滋润大地，让植物茂密，让矿石生长。岛鱼希望能用自己的尸体回馈曾经被毁掉很多次的大陆，回报这片大陆上生存的生物。”
林淼淼听完前因后果，一时为了岛鱼的遭遇感叹，一时又因为曾经用过他们的皮肤觉得有点惊悚，这是智慧生物啊，代换一下就跟用人皮似的……不过林淼淼很快从牛角尖里钻了出来，这种行为其实更适合说成是遗体捐献，器官捐赠。而且是岛鱼们从心底里想要看到的结果。
不过冬猎是一边一次的，林淼淼突然想到，“每年都会有岛鱼出现吗？”她问到。
“不，”墨回答，“一般时候我们都是抓一种吸石上生长的贝类和海草。它们壳或者根部是有吸石的，其他种族拿不下来，而且它们味道极其鲜美，冬猎日其实就是一个各族一年一度相聚的大宴会罢了，爱热闹的都愿意过来玩。”
正说着，墨就看见寒族族人们已经将岛鱼的遗体分解开来，壳和皮摆在一边，肉分成规整的块状，骨架被寒族们托着沉进大海。
“走吧，咱们也去送这个岛鱼朋友一程。”墨拉起林淼淼的手，两人悄无声息的潜进海里，与大部队汇合。
追上大部队后，林淼淼也跟着墨抓住了岛鱼巨大的骨架。寒族们头朝下，脚在水中快速踏步，带着岛鱼朋友的骨架极速朝海底而去。
吸石的大陆架一路延伸，荧光生物们越来越大，越来越神奇，不过林淼淼已经无心再看。万米海底很快就在眼前，林淼淼透过骨架看到海底连接吸石大陆架的地方，延伸出一大片漫无边际的荧光湖。岛鱼们仰着头，等待着族人的骨架回归故里。
林淼淼跟着寒族族人，将骨架送入荧光海底湖，看着岛鱼们用头顶着骨架，将刚刚死去的族人带入看不清的湖中。林淼淼没有开视听网，她学着墨的动作，和其余寒族族人一起做了一个祈祷主神的手势。
哀伤的送行结束了，大家纷纷快速上游，在理海面300米左右的地方，寒族们开始采摘一种海带形状，长在吸石上的荧光海草，这海草很神奇，如果不能连根从吸石里□□，而是直接从叶片处揪断的话，就会瞬间软烂，被海水冲散。除了海草，还有一种球型贝类，他们球壳时吸石的，紧紧吸附在吸石表面，只在壳上有个黄豆大小的小孔，无人时在小孔中探出网状触手捕捉浮游生物，有事时则立马缩进去，滚动身体，让小孔那一面吸在吸石崖壁上。怪不得得寒族来，其他种族确实不好操作。
林淼淼也加入采集大军，并将战利品送到带着袋子的族人手里。三百米的距离说长不长，但也不需要采集多少，所以采集活动很快完事，大家一起浮上海面，海岸上又是一番完全不同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