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是喝酒了
日头高照。
春分之后，天气明显的回暖，风吹来已经不像冬天那么刺骨，行人已不再穿过于厚实的衣服，摆摊卖点心的也多了起来。
一辆回都城的马车内。
“目无王法。”
吕昀勉身子坐的板正，对身边人低声说：“将军，丞相真是……胆大包天。”
苑无霜回神：“怎么？”
这场闹剧，最终被公认的是，因为寻到失散多年的皇子。此次宴席被迫中断，体弱的皇帝经不起大起大落的情绪起伏，太医决定，提前回宫。
此时宫内却极其平静，平静的有些异样，皇帝闭宫谁也不见。
苑无霜坐在吕昀勉的马车中，身侧放着霜雪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清晨遇到丞相，他对我说，若看情况不对，让我带您直接调转方向回都城。”吕昀勉皱着眉头，“却没想到他所说的情况不对，竟是如此。”
苑无霜应了声。
这几年宫中健全皇子竟没有一个，许多臣子已经有意让皇上继承一个孩子过来。云梓易如同半道从天上砸了下来，挡了多少人的升官发财路。
吕昀勉思虑了整整一路，抬眼看了看旁边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的苑无霜，终于还是违背习惯地把这些复杂的念头硬生生的咽回去，手足无措的缓了缓脸色，把本来就很板直的背挺得更直。
“有件事十分想问您……就是今日似乎不是那么合适，下官、下官还是不说了。”
尚书竟然还磕绊了一下。
这要是高烨说这个，得到的肯定就是苑无霜的一句“那就别说了”。
可吕昀勉不同，二人经历有些许的相似，苑无霜了解他的性子：“跟我何必吞吞吐吐。”
“……多谢将军。”
吕昀勉抬起眼睛认真而小心地看着他，像在说什么秘辛：“这段时日，将军是一直让云丞相照料伤口吗？”
苑无霜愣了愣。
“怎么如此说？”
“年节前我去拜访您的时候，丞相也见了我一面，说您的伤口一直由他照料。”
苑无霜一顿：“那便是。”
吕昀勉再次愣了。
明明一直告诫自己是一些不要紧的小事，可不知怎么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没想到真是如此——云丞相说的什么“娇气”“毛手毛脚”，此刻一股脑的涌上来，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了。
“那，那么。”他一时竟然有一种不可抑制的失落油然而起。
苑无霜转头便看见那怅然若失的模样：“怎么了？”
“……不知将军可否愿意去我府上坐坐，”吕昀勉拱手，“现在丞相府门口怕是水泄不通，将军还是去我府上避避风头。”
这倒是实话，云舟禾府前现在不知道多少下来刨根问底的臣子。
苑无霜点了点头：“好。”
与此同时，云府的门槛果然都要被踏破了，管家站在府门口，忙着应付那些前来的客人。
“丞相今日不见客，各位请回吧。”
“丞相如今不在府里。”
他就这样“各位请回”了半日，各位便转站到宫门口，再次吃了闭门羹。
……
吕昀勉一直不算富裕，当了尚书之后也算是尚书中最清贫的，仆人不多，家中仅有妹妹相依为命。
听闻苑无霜来了，吕昀勉妹妹特意穿戴整齐来见他，苑无霜放下佩刀，对她笑了笑。
妹妹好奇地问：“您就是那个打仗的苑将军吗？”
“是我。”
“您很厉害呀，我总听我的兄长说知道您的事迹。”
“是么。”苑无霜笑笑。
“是呀，”吕姑娘高兴地说，“兄长一直很崇敬您，将您视为榜样，说您对他的帮助……”她顿了顿，郑重道，“我也对您很是感激。”
吕昀勉此时过来，闻之脸皮一热，亲手给苑无霜端上点心。
“她也爱听您的事情，我愿意给她讲。”
苑无霜笑看着兄妹二人，目光里隐隐掠过一丝类似于怀念的神情：“今后若有难处还可以来找我。”
“将军奔波了一个上午，”吕昀勉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想必是饿了，不如在我这里先吃一些如何？”
“好。”
菜式不如云府多，却也可口，吃到一半时，苑无霜问了句：“记得你不喜饮酒。”
吕姑娘笑起来：“将军真是好记性，大哥是因为您来，方才才派奴仆出门买的，平时哪怕家里的下人偷偷饮酒，他都要教训半天呢！”
吕昀勉偏头咳了几声，手指都蜷起来。
“今日变故颇多，压惊也好，还望将军不要嫌弃。”
苑无霜眼神在浅淡的光线中透着柔和，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
云舟禾回到府的时候，抬头看见一只鸽子从府邸之上飞出，振着翅膀向远方飞去。
跨进院子，苑大将军坐在台阶上，正出神。
云舟禾在原地站了许久。
这几年少数梦到过苑无霜几回，总是清淡的让人可惜，又和缓的出人意料，往往是两人一反常态出游，像是融洽的伙伴。
云舟禾看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过去。
靠近了，突然意识到：“……你这是喝酒了。”
苑无霜笑了笑。
这一笑把云舟禾笑得魂都晃了晃，上前一步想把他扶起来，扶之前又停住了手——苑无霜似乎醉了。
醉酒的神态带着一点点纵容的意味，像个遥远模糊的讯息一样让他不知畏惧，收回双臂，转而在苑无霜身边一块坐下来，隔着衣物触到他温热的体温。
苑无霜依旧默然。
云舟禾把视线转向他，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注视，顿了顿，终于克制不住似的凑上去，像是问他，又像是喃喃自语：“喝这么多……”
“云梓易……”苑无霜开口。
“……”
云舟禾眼神迅速清明了不少，调整表情。
“他好得很。”云舟禾说，“不用担心。”
苑无霜“唔”了一声。
二人间又静了片刻。
细看过去，云丞相指尖泛白，又在揪袖口了。
“既然，”苑将军对着近在咫尺的丞相笑道，“是给我修的府邸，我住哪间呢？”
——
云舟禾不知该怎么接他这句话。
他对上他的时候总是思绪滞涩，此时脑中百转千回，终于觉得可能就是自己觉得的那个意思了，张了张口：“……你觉得？”
苑无霜也稍微靠近了一点。
“怎么不喊叶青了？”
“……”
云舟禾呼吸一滞，侧过脸，俯身过去，恨恨地带了点力道。
……
半晌分开，苑将军嘴上多了几丝血迹。艳红色在嘴唇上，像是胭脂化在水里又染在上面。
苑将军好似很适应，只说：“早就想问，云丞相对血有什么特殊偏好？”
“……什么特殊偏好？”
云舟禾嗅着他身上的酒味，带着热意，用鼻尖蹭过他唇角，意图十分不轨，像发着高热冲动的人。
苑无霜轻笑了一声，微微偏过脸，拉开了一点距离。
“我在外的时候，就想着，要是回不来了，云丹清云梓易有你照看，也不担心……苑家也有人管。”
云舟禾喉咙一梗。
“你走的时候就没想过找我商量。”丞相声音很低，“每次走的时候不告而别，我以为你……”以为你根本不在乎。
他声音里带着一点失控地意味：“西北那边传回来说你受伤，你知道我、我……”
苑无霜“哦”了一声：“所以那时候就想着要风寒了。”
云舟禾：“……”
这就是云丞相大意了。
事出反常必有问题，反常之一便是他真信了苑叶青也能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