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信仰
飞虎山阵地。
敌人的飞机又开始对阵地进行轰炸了。随着一阵阵刺耳的轰鸣声，敌人的飞机如猛禽般掠过头顶，紧接着，成百上千的弹药如暴雨般倾泻下来。
阵地上瞬间被硝烟和尘土所笼罩，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掀起了一片片泥石和残肢断臂。大地在颤抖，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整个场景宛如末日降临。
“团长！团长！”在壕洞里的电报员一把拽下耳机，拿起刚印好的电报就往外冲。“轰！”一枚炸弹落在了壕洞上方，堵住了他的去路，瞬间，雪土飞扬。“怎么了怎么了？！”范恩听到电报员的喊声忙跑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封电报，电报纸上沾满了土渣儿，他轻轻地抖去它们，仿佛生怕惊扰了上面的信息。在炮火的呼啸声中，他凑近电报，努力看清了上面的字。
“死守……没有援军……”范恩感觉呼吸一窒，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这几个字，嘴唇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默默地咽了下去。
他的手紧紧握住电报，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周围的炮火依旧猛烈，炮弹不断地在周围爆炸，掀起阵阵尘土。但范恩仿佛全然不顾，他的思绪已经完全被电报上的内容所占据。他知道这封电报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将面临一场无比艰难的战斗，没有后援，没有希望，唯有死战到底。
……
天黑了。
夜幕如巨大的黑幕般笼罩着大地，细雨淅淅沥沥地落下。月亮高悬在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辉，映照在满目疮痍的阵地上，仿佛给这片破碎的土地染上了一层银光。月光映在雨上，泛起点点银光。
雨水悄无声息地滴落，轻轻地敲打着战士们那疲惫不堪的面庞，积少成多，再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
战士们紧闭双眼，静静地感受着这久别的湿润。雨水滋润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和干涩的喉咙，清清凉凉的，还带着一丝甘甜，让他们仿佛忘却了身上的疲惫和战争的苦难。
“唉，你在吃什么好吃的？”王启看到旁边的邢小宝在含着什么东西，咕噜咕噜的，他侧过身忙问。
“能有啥？石子。”邢小宝口齿不清地道。
“石子？”王启听闻敲了他脑袋一下，“你这愣子该不会饿傻了吧？这石子儿要是能吃，那还要庄稼人干什么？”
邢小宝回给他一个白眼表示被他敲了一下不服气：“真的，你把石头含在嘴里，口水多了就不会感觉到饿了。”说罢，还拍给他一块圆溜溜的石子儿：“你也试试？我刚找到一块好的。”
看到邢小宝脸上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王启也被他说得有点动心了。他将信将疑地拿起对方手中的那块石子儿，丢进了嘴里。王启瞪大眼：“好像还真是，没那么饿了！”
这个方法很快就在阵地上传开了。一时间，战士们间都满是咕噜咕噜含石子儿的声音。
（根据真实事实改编 ╥_╥）
伍明月就坐在他们对面，听到他们的对话只觉得心里酸酸的。她轻轻摆弄着手中的石子儿，突然有点恨自己不能改变什么。
“伍青山，你第一次上战场真的不怕吗？”王启盯着坐在那里的少年许久，忽然开口道。
伍明月抬起头来与他对视：“怕啊，为什么不怕？”王启挠了挠头：“可是你……”这初上战场就临危不乱，弹无虚发的，根本就不像一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
伍明月知道他欲言又止的后面想要说什么，她轻笑了一声：“我所展现出来的只是我的过去，现在的我才是个真实的自己。”
王启和邢小宝对视了一眼，皆表示云里雾里的，没听懂。
伍明月看着他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她怕吗？当然怕。不只是第一次遇到炮击场面的怕，还有看到他们一个个倒下再也没有起来的怕。怕他们不能好好活着，怕他们不能如愿回家。
“想家吗？”伍明月问。
两人点头如捣蒜，眼中满是回忆。
“要不……我哼首小曲吧？”伍明月思考了一会儿，道。在她想到当众唱歌的时候，或许连她本人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冥冥之中已经改变了。
一听到伍明月要哼小曲儿，旁边挨得近的战士们都纷纷凑了过来。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少年”的声音虽然因为缺水而沙哑，但清晰有力，沙哑仿佛渲染得歌声更具有感染力。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看遍了船上的白帆……”
伍明月一闭眼，眼前就浮现出了她依旧坐在渔家岸边的情景。嬉笑打闹成一片的哥哥们，拎着鱼袋子回家的爸爸，妈妈正拿着铲子站在船头呼唤着他们回家吃饭，她与不远处收帆的赵伯伯打了个招呼，赵伯伯慈祥地笑着挥手让她赶快回家。
“呜——”他一吹挂在脖子上的鱼哨，“哗啦。”不远处在水面上的水鸟瞬间成群飞起，夕阳的余晖在它们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那一刻。
战士们也都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他们都跟随着歌声好似回到了那片他们深爱着的、魂牵梦萦的土地。伍明月没有继续往下唱，她只是不停地重复地前面的这一段。雨一直在下，窸窸窣窣，没有人说话，空气中静到仿佛只有她的歌声。
伍明月的歌声突然戛然而止，因为不远处的身影由远及近，范恩来了。范恩走到她面前，伍明月恰巧抬头看向他，她的眸中映着月光，可看在范团长眼里，这个小战士以及其他战士眼中闪着是对家乡的思念。
他觉得胸口闷疼闷疼的。他弯下腰拍了拍伍明月的肩膀，也不知自己哪来的信心：“我们会回家的。”
随即他站起身来，他爬上凸起的土坡，环视着黑暗中剩下的那些战士：“我对不住大伙儿啊，我让大家忍着挨饿，未进一滴水，跟我打那么苦的仗！”
所有战士都站起身来，看着他们的团长。
范恩身姿挺拔，眼神坚定，他紧握着拳头，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响亮：“我想大家应该都还记得，我出国前曾说过一个口号：给我一个团，消灭敌人一个团！
现在，我们三三五团是以一个团，顶他妈的敌人两个师！”
他的眼睛扫视着在场的战士们，仿佛要把他们的面容刻在脑子里。
他举起了一块石子儿——战士们的事情是瞒不住他的。“我们三三五团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从当年的井冈山顶到现在的飞虎山顶，我们就没有怕过！
今天我想说的是，我们团只要还有一个活着，哪怕啃着石头，我们也一定能死守飞虎山！”
他紧紧握住石子儿，手臂肌肉紧绷，接着他积聚力量，猛力一甩。石子儿如一颗流星般急速飞出，隐没在黑暗中。
“死守飞虎山！”
“死守飞虎山！”
随着团长的激励，战士们的情绪也被彻底点燃。他们高举着双手，呼喊声如雷贯耳，回荡在整个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