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得知真相的她
那招亲擂台上，给了裴枢一个难忘教训的灰衣人，是他。
这场战役很快传遍了沉铁周围，几乎所有冷眼观望的势力，都心中一惊；所有蠢蠢欲动的部族，都凛然按捺。新兴的女王势力和她的军队，第一次经受战争的洗礼，给出一份亮眼的成绩，这令许多原本不屑轻视的部族属国，开始重新审视黑水女王，并慎重考虑，是否要在这时候趁火打劫。
众人却没来由地忽觉怆然。
众将转而怒视英白——你都知道？你都明白？你知道你明白你为什么不劝阻脑子被门挤了的女王？
她转过殿后，看见一个横倒的柜子，砸碎了不知什么，柜子下露出一只木轮子。
精美的银面具，在暗处幽幽闪光，嘴角似噙一抹神秘的笑意。
……
“当”地一声响，一枚酒壶滚落她脚下，扁扁的，不大，壶口凹了一块，造型熟悉。
她想过或有一部分是他，却依旧不敢相信，所有，都是他。
面具粗糙，磨砺着她的手掌，微痛的却是心。
只为此刻，千军将我包围。
宫胤。
大殿还在慢慢崩塌，这种塌很奇怪，没有轰然倒塌，倒是被人长期挖空地下一般，一点点慢慢酥软，以至于这殿中所有的物事，都在渐渐扭曲变形，看上去，有种时空错乱般的诡异感。
把她的戒指，生生变成领花的，是他。
上元城戏台之上，道情“三万里天地一口钟，万物懵懂，犹在梦中”的，是他。
那面具当时被裴枢丢弃，是什么样的有心人，将它捡起？
是没有发现，还是心中隐约，不敢不愿，不肯承认？
在九重天门追杀下以命相护的，是他。
脱下那层伪装，看清楚真相。
然后在记忆中找到了熟悉的气味。
衣裳上的味道，有泥巴味，有稻草味，衣裳一角有轻微的烧灼痕迹。
上元王宫地底吸出血痰的，是他。
生死就在这一刻。
轰然一声，身后半幅墙倒塌，险些砸到她脚后跟，她却似毫无所觉。
此时此刻，她不要被拽出这大殿，失去也许是唯一一次探查真相的机会。
丹棱山一袭斗篷夺命雷生雨，第一次让她对穆先生产生混乱的，是他。
抵达内宫战场，必须要经过一段狭窄宫道，景横波的队伍被挤成一条长长的蛇，在内宫里游弋。
而在更远处，隐约有数骑狂飙而来，马头插着翠羽，那是留在后队、负责掌控全城情况的斥候队。
彼时他青莲色的衣襟便垂落在她膝边，白边和月光浸染成一色。
换了无数皮囊，掩了一身清凉，改了声音气息甚至身高体温……一人千面，密隐神踪，不做本来那个他，用无数个他，迷惑了她。
景横波马鞭敲打着手心——看样子，难道故意乱喊的喊中了？铁风雷果然出事了？
再回避就是我的死亡。
再次抓起衣裳嗅嗅，这回衣裳上，有霉味，有灰尘味道，有苦涩气味，还有点极淡的朱砂气息。
不肯承认那许许多多的过客，那些莫名对她好的人们，都是他，都是他。
五万对一万，包抄对孤军，有利地形对不利地形。外有强敌，内有抵抗。
我将自己陷于绝地。
如果相见，必须要等生死那一霎。
还是一件太监服。
她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她立在高处伸手的姿态，像要揽住这黄昏落日，唤停永夜，求一个明朗璀璨艳阳天。
雾气中人影一闪，景横波出现，一脚踩上了一件衣裳。
这里看见太监衣，一点也不稀奇，但问题是，沉铁的太监衣裳，是红色的。
坠落声轰轰，却遮不住步声沙沙，那不是向前的脚步，那是向后的回溯，是将过往一点点重新以脚步丈量，告诉自己离真相曾有多近。
倒塌的震动引起回旋的风，有什么东西被刮了过来，她伸手一抄。
这张面具，被天弃戴在脸上过，被她抓下来过，她抓裂了面具，却没有抓开真相。
看她竟然身入崩塌大殿，众人大惊，但一时要收束队伍，一时要照管士兵，又赶不上她的速度，一声惊呼未出，女王身影已经没入烟尘不见。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忽然将那衣裳捧起，捧到鼻子下嗅了嗅。
那白影身姿飘举，步伐有种奇特的，雪花飘飞般的韵律，这姿态，惊得她浑身一颤。
她心中混乱，下意识要踩过，脚下忽然一停，弯身捡起那衣裳，眯起了眼睛。
她当即下令军队找到王城官府，询问铁星泽等人的下落，对方果然说三人已经押解进宫。
“嘎吱”一声响，似乎有什么在殿后碎了。
是一件连帽黑色紧身衣，江湖大盗的常用装扮。
前方轰然一声，半截横梁倒塌，砂石滚滚而下，同时落下的，似乎还有一样东西。
玳瑁大地上，怒马如龙，黑甲蔽日，正向沉铁逼近。
美得肃杀。
明晏安加紧了对三县的骚扰，想要在景横波回来前，先吞掉她的后援。
是个面具。
那襄国夜风里，和天弃互换身份，伴她于屋顶上，偷听耶律祁和绯罗夜谈的人，是他。
景横波没有看底下惊呼的人群。
“后撤！后撤！”各队队长立即发令，声音高亢，响过此刻崩塌之声。
天时地利人和，此刻全都不利于她。
七峰镇坟地，十三太保秘密基地，那白发的僵尸，递给她一把这样的铲子。
景横波只得再往内宫深入，参加到抢铁星泽的混战中去，因为那批人是在后宫引发争斗，主要战场在内宫，为了她的安全，众将都不得不将所有人带齐，好帮女王抢人。
她凝视那人偶半晌，慢慢走过去。
景横波还是在靠近后宫的宫巷里，发现了天弃和紫蕊，那两人也是一脸惊讶仓皇，一身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乡村里娶了她这个假新娘的假新郎，是他。
手一抖，衣裳落下，她急忙伸手捞住，手臂一时竟然有些僵麻，血流在这一瞬间，竟似忽然不畅。
玳瑁大地暗流汹涌，一地烽火，群雄凝神，聆听那女子叩响城关。
脚步声沙沙，和倾覆的砂石声混杂，隐约有七杀的呼喊传来，她不想回答。
这种大型建筑物倒塌，会导致周边围墙都一段段崩塌，而此时军队正被拉成长蛇状，行走在巷道中，很容易受伤不说，整支队伍马上就面临一段段被截开的情况。
我有很多爱恨想听回声。
漂亮的战役能震慑一部分心思浮动者，但却并不能阻止真正敌人的决心。
还是一件衣服。
挖个洞，过地道，在那里她得了三门四盟的秘密，也在心中种下了一个难解的秘密。
笑世间痴迷愚昧，真假难辨。
宫门大开，景横波果然还是没遇见有组织的抵抗，询问了几个宫人，说是大王被鬼杀了，御林军几位头领原本就不合，当即争执打了起来，后来又说大王也死了，沉铁部已经没有了直系继承人，大家忽然发觉，谁掌军权谁拿到玉玺谁就可以称王，现在没人管大王尸体，都在搜宫抢玉玺呢。
她痴然半晌，才将面具包在衣服里，继续向前走。
我将自己困在这四面高墙的宫廷。
景横波的军队，虽然成立时日短，但带兵的却都是牛人，这种情形下，依旧慌而不乱，无人返身无人乱嚷，后队迅速后撤，给前队留下转圜的空间。
这实在是老成持重之言，所有人都在点头，只有景横波和七杀摇头。一个说朕又不是来做女王的，说什么一锅端？一堆说来了王宫不在黄金马桶里拉泡屎，怎么能算胜利？
就让我自入死角，将手中刀架上自己咽喉。
我千里转移战场奔来异国。
她遥望滔滔来敌，对着大地，对着晚霞和落日，对着这苍莽天下难解虚空，慢慢伸出双手。
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的军队规模来看，这批人的人数加起来，应该有近五万之众。
曾有一个人，穿着这件衣裳，跪坐在她对面，轻轻替她系上腰带。
她才刚刚进城，没有进行攻打，也没有下令烧杀全城，这乱象，完全是沉铁自己造成的。
她盯着那胸膛黑白一线，身子忽然细细颤抖，如风中叶。
一声大喊惊落碎石，在另一半横梁轰然砸下之前，她身影一闪，上了殿顶。
头顶忽然有风声，声响尖锐，她偏身一让，嚓一声，一样东西钉入她面前地面。
半截的银面具。
后来那“英白”就不怎么捧酒壶了，再后来离开温泉后的英白，又捧酒壶了，而且换了个酒壶，比这个大很多。
那一夜他和她的鲜血落在雪上如桃花。
……
我等待迷惑了太久，在曲折的道路上蹒跚，时时遇见搀扶的手，却总触不及真实的指尖。
那和婉寝宫前，在雍希正的杀机下，将她带走，带她到那地下密室丹炉，以一场假打，骗她吃下那颗王室传说中的金丹的太监，是他。
斥候队这样狂猛地在街上狂奔，说明一定来了十万火急的军情。
要如何面对自己，如何将这一切解答？
前方忽然轰然一声炸响，响声直冲云霄，刹那间地动山摇，众人耳朵一阵嗡嗡大响，一抬眼看见烟尘大起，面前一座雕梁饰栋的堂皇大殿，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慢慢崩塌，连带着整条巷子的琉璃瓦墙发生一阵抖动，似酥软的面包，在案板上颤动，眼瞧着便一段段地向下倒……
刚刚立定，便有另一声轰鸣声响起，离王宫还远，声势却丝毫不逊于她脚底的动静。
衣裳在掌中无意识地搓揉，一颗心也似落入炉鼎，配以水银朱砂，灼以熊熊烈火，练一颗九转回肠真相丹。
在胸膛处。
与其说换酒壶，还不如说，换了人。
一派乱世景象。
我愚蠢地奔入沉铁宫廷。
前胸，靠近心脏。
底下士兵刚刚感觉到不对劲，就听见了大笑声，笑声狂放似又凄怆。一抬头正看见女王红衣如火，抱着一大堆衣物，立在半倾的殿顶，残破的大殿遮没夕阳，她似血的身影和晚霞相接，半幅衣角被风卷起，掠过她脸颊，伴黑发共舞。
伴她一路马车同行论玳瑁江湖大势的，是他。
这一程她和他的记忆足迹纷繁伴天涯。
那是件青黑色太监衣裳。
女王带着七个逗比呼啸而去，将领们遥望着女王的背影，齐齐摇头，都觉得这一次女王频频出昏招，往日她虽看来性子放纵，实则行事很懂得尊重属下意见，这次却作风大改。当真是胜利太多，年少气盛，以为自己凭自己的特殊能力，便可以走遍天下，予取予求？
她忽然将太监衣一裹，栓在自己腰上，继续向前走。
她一时忘却身后军队，忘却身前危险，忘却这宫中争权夺利战斗未休，身影一闪，已经穿过烟尘，追了进去。
她一步步踏在泥尘之上，听见心脏也似被磨砺的声音。
满地砂砾碎石乱滚，硌着的不知是她的靴子，还是她的心。
景横波要进宫，又遭到了老成将领的劝阻，都说铁星泽还没找到，沉铁方的军队只是一时大乱，建制未散，这时候进宫，很容易引起抵触和误会，一旦沉铁军队集结，将自己堵在宫内，就麻烦了。
因为木偶是黑色，而面具是白色，所以这面具的接痕，便特别清晰。
白影已经不见，可她还有更多谜团，等待解答。
就在刚才那霎，天崩地裂那刻，腾起的烟尘里，她隐约似见一道白影掠过。
她的手指颤抖得更厉害了。
而此时，她的注意力，已经被前方某物吸引。
那些片段的怀疑，是零落在路上的珍珠，到今日倾毁的殿前，才被完全串起。
她身影一闪，将东西抓在手中。
她抱着那些衣裳面具，立在簌簌泻落泥灰烟尘的大殿之中，仰天四望，身周来来去去，身影变幻，都是无数个他。
但这样一撤，景横波和自己队伍的距离，也便拉开了。
那一日摸爬滚打，一地丹泥遍身沾染。
来不来？
宫胤。
那一大堆衣物从她肘间坠落。
乱象是从宫中开始的，那就先直接占据王宫吧。
青色镶黑边，是帝歌皇宫的太监服饰。
她仰起的脸，接了一殿簌簌的尘，却无法洗去心上霾眼前雾，找回自己的魂。
襄国大户宅院中，放倒她，给她疗伤的，是他。
青莲色，镶白边，和刚才那件差不多大小，她深吸一口气。
当初她的手指也曾在那面具上盘桓，只差一线便能掀开第三层。
黑压压的人群直奔后宫，前方喊杀声越来越近，景横波一边急走一边摇头，和身边人笑道：“这真是一场乱仗。这时候要是有人忽然进城，将咱们堵住，咱们就玩完啦。”
这间屋子幽幽暗暗，里面有个人偶，穿着青衣，梳着顺滑的长发，脸上却戴着面具。
我有很多问题想要回答。
天旋地转，光影颠倒，崩塌的洪流里是一路时光的倒影，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一层层叠加在那年玉照宫前的雪和血上。
宫胤。
景横波叩关入城，却眼见他兵败如山倒。
她抬头，远远地看出去。
故事里的人奇招妙计，风华无双。但那些多年后缅怀故事中的人风采的人们，并不会知道，故事里的人满腹心事，从不求成为传说，只求活在当下。
你来不来？
平日里见她美玉琉璃光华，这一刻却似见古玉沁血，温润背后是沧桑。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军队还在宫中，被纵横狭窄的宫道，和崩塌的宫墙，分割成一片一片。
她再掀开那面具，下面还是一张面具。
那在襄国监牢里，以一个挖错洞盗墓者形象，从地底钻泥而上，解了她体内毒性发作，替她抚平金丹燥性的黑衣人，是他。
英白还在点头，“是啊，别说有人忽然进城堵咱们，就是这沉铁内部的军队，如果出个强有力的领导者，将所有散乱的队伍整合起来，回头一个对冲，咱们也就困死在这里了。”
泥制的土地公公面具，已经被劈裂了两半，斑驳的印痕裂在唇部上方，看上去似正在大笑。
斩羽部夜入她屋中，静静凝视她睡眠的，是他。
城内乱成一片，没有人组织进行有力的抗争，没有传说中的街垒和掩体，没有士兵组织百姓在一条街道一条街道地节节抵抗。军队在抢掠，百姓在呼号，越靠近城中心宫城，乱象越明显，在宫门广场前的街道上，她甚至看见很多明显是太监宫女的人，抱着各种包袱，神色仓皇地藏入各处大街小巷，而更多的宫人，正从宫城中纷纷逃出，宫城前本该戍守的御林军，也丝毫不见踪影。
这件衣裳她也收起，栓在另一边腰上。
似乎是城门的方向。
本来应该记不得，但此刻忽然就想起，这是襄国王宫里看见过的，太监衣裳。
一座屏风，“轰”地倒塌，屏风上一件衣裳，落入她眼帘。
不过不用猜测了，因为就在斥候队后方不远，她已经看见了几股洪流，滚滚而来。
但那衣裳上有个面具，是普通的半边面具，边缘上沾着点血迹，这面具，是当初裴枢在擂台招亲的时候，戴过。
入鼻是一股淡淡清凉的气味，还有点药味，还有极其隐约的一点血腥味道，那味道，在前胸位置。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衣裳？
……
那在斩羽部追蹑而来，在热泽药池中，相伴她和战辛斗智斗勇的英白，是他。
不，不止这么多个他。
这一场战役，号称大荒历史上最快的下王城之战。
那逃亡密道里，挨她一刀后不去疗伤，等在那里，吃力背着她，给她指引出穆先生和新世界的老太监。是他。
此时如果从上方俯瞰沉铁王宫，就会看见一幕奇特的景象，人群如蚂蚁到处乱窜，内宫里几支同样建制服饰的军队在短兵相接，前殿则有一道兵锋，如巨大的红色箭头，直插沉铁主殿。
嚣张的裴枢，复出后踢到铁板，一个灰衣人撕下他的面具，给了他一个难忘的教训。
前端是一截管子，后面是铲子形状。
她轻轻掀开银面具，下面还是一张面具，人皮面具。
我不想再在混沌中走下去，不想这一生的爱或恨，在虚无迷惑中幻化烟云。
众将对女王怒目而视——战场凶危，能说点吉利的吗？
是他，是他，是他。
凝雪阁隔间量体拥舞的，是他。
在传奇里，这一幕被编成戏曲，“黑水女王秋千荡主将，龙骑统帅酒箭醉全城。”永久传唱。
笑什么？
景横波只管在人群中寻找天弃紫蕊铁星泽，反正有英白替她指挥，也不知道为什么，英白并没有下令士兵散开趁火打劫，反而严令所有队伍收束一起，紧紧拥卫在女王身后，并看守住了皇宫各处门户，拿下四处散布惊怖消息，制造恐怖气氛的宫人，将混在宫人中的士兵甄别，统一安置管理。
曲江之上横槊赋诗，一路掠阵的韦隐，是他。
或者，今天，这血火的宫廷，这崩塌的大殿，可以给她一个完整的答案。
绝地。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众将也瞠目结舌。一路赶进宫中，果然满地尸首，遍庭血迹，衣衫绣鞋零落，宫妃娇娥仓皇，隐约喊杀声从内宫传来，一波波纷扰不休，可怜锦绣皇殿，化为血腥修罗场。
前方，越过广场，街道如血管纵横，人群流动似血液，从先前的向外流转向向内，城池的另一端，隐约有千军万马蹄声，将大地踏响。
而在上元城的隐蔽小院里，柴俞加紧了对体型的改造。一天一个变化，某一天的清晨，她又将小船上一块大石掀进水里，噗通一声声音沉重。
……
……
烟气一簇簇腾起，似浮游的雾气。
有黄黑色的沉铁军队，还有一大片纯黑色的骑兵，虽然毫无标志，但那骑兵齐整彪悍的策马动作，狂奔时身子微微俯低的姿态，和经过街道时怒马入龙的熟悉气势，都告诉了她，这是亢龙。
七条人影飞闪，七杀已经追了出去，扑入滚滚烟尘中。
好半晌之后，她把衣裳举起，虚虚地比了比身高，又比了比那隐约血迹的位置。
那忽温柔忽清淡，忽熟悉忽陌生，忽近忽远的穆先生，有一个，是他。
她蹲下身，认真看那酒壶，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酒壶，是斩羽部初遇“英白”，“英白”和裴枢一场大战，从阴无心屋中打到屋外，砸坏了的。
头顶上有一样东西在飘扬，那是一件灰色的，毫无特色的衣裳。
她终于把自己，陷入了绝地。
河水倒映她的脸，粼粼清光里，已现清丽轮廓。
那在七峰镇坟场地道下，拖她进棺材，陪她闯密室，助她得了许多江湖秘辛的白发僵尸，是他。
她在衣裳下摆，找到很多红色的泥点，很细小，她用指甲抠了一点，闻闻。
问起他们到底怎么回事，铁星泽哪里去了，两人却也不大清楚，事情都发生在他们沉湖之后，之后铁星泽抱尸而去，不见踪影，有听说他因为抱了铁风雷尸首，被认为身上藏了大王玉玺，被御林军统领裹挟而去，现在副统领正和几位将领在一起，准备夺回铁星泽，或者抢了玉玺自己当大王，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
继续向前。
“为！什！么！”
那时候他一身黑色紧身衣，连帽头罩将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在她孤军深入，将自己关入沉铁王宫之后，一直隐藏在一侧的亢龙军，果然和沉铁军联手，将她堵在了城内。
我一步步封死自己的退路。
然而意见再多，还是老大说了算，众人只得跟着。
曾有一个人，说他是个盗墓者，挖地道到王宫避难，和她共度一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