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熏到我了
“熏到我了。”他指指她大幅张开的腋下，起身将席子挪了挪。
景横波斜睨一眼，心想这一页上面不会飘满自己的倩影吧？下一刻他准备做什么？三秒钟之内他会不会丢下书非礼勿视地离开？他离开自己也就可以下车散散步了。嗯，一、二、三……
景横波早已拉了翠姐静筠凑上去，摩拳擦掌。
护卫们盯紧她的步子，看得出来这是个不会武功的。
有刺客藏在水底，一剑劈波直逼静筠心口，如果不是护卫拉得快，病美人就要变成两半病尸体。
静筠似乎怔了怔，脸色一喜，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一惊。
车队远远地停在村外，景横波攥着车栏，挪挪坐得酸麻的腿，很想下去遛个弯儿。
她没闻见过这样的香气，只能确定是油炸过的食物，最近赶路整天干粮干粮干粮，她已经觉得自己快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移动干粮。
景横波视若无睹，笑得更加愉悦。
不用去乞求，宫胤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一定不会同意买零食的。
宫胤搁下书。
景横波双臂展开在十点十分方向，僵硬着忘记放下来了。
景横波被这一眼瞧得心头巨震，忘记控制身形，砰一声撞到坡底一棵树上。
之后暗杀和骚扰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大部分时候目标都落在宫胤和景横波身上，三个景横波也没能阻止暗杀者的脚步，不过把目标变成了三个而已。
眼珠一转，看见几个小姑娘挎着篮子涌出村口，正围着蒙虎等人兜售食物。
景横波骨碌碌翻滚下斜坡，同时滚下去的还有翠姐，翠姐滚在她前面，有追杀也是先冲着翠姐。
紫色的槐花饼四处翻飞，饼下嗡地一声冒出无数的黑色小虫，一只虫子落在静筠袖子上，双层绫锦的袖子立即烂了一个洞。
肚子忽然咕噜噜叫起来，声音响亮，景横波摸摸肚皮，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
“啊？”景横波觉得这对话似乎有点不在状态。
宫胤一转身，就迎上她企盼的眼神，还有那双雪白的摊开的手掌。
景横波唇角扬起。
他微微有些怔忪。
他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停了停，似乎在听她呼吸，随即双手扶住了她肩膀，要将她拉起。
右国师大人话少，却出名的句句是刀，曾经活活气死过一族之长。
淡黄里透出浅浅紫色的槐花饼很有卖相，连宫胤都站起身，亲自看了看，命人买了。
香！
之后静筠受惊病了好几天，再也没提过任何要求，景横波也悻悻闭嘴，危机四伏，一路颠沛，谁都没了心情再斗嘴。
天空都是很远的，媚眼够不着。
一股清甜的香味顺风飘来，景横波眼睛亮了。
如今不过是小意思。
“你在上风方向。”他终于开口，清清冷冷的嗓音。
“这日子没法过了……”她喃喃自语，“要自由……”
宫胤的应对也越发诡奇，某一天晚上他邀请翠姐去他马车上吃饭，吃到一半就有一柄剑从马车底下穿出，穿过桌子，差点削掉了翠姐的鼻子。
然后宫胤用筷子夹断了剑尖，再用那半截剑尖射入了杀手的眉心。
卖零食的少女忽然将手中的篮子砸向静筠！
不远处树下，宫胤书似乎看得入神，久久没翻过一页。
人生里很多次，便是在最祥和的环境里，预见阴谋和杀机的冷，嚓一刀如电掠过，当时看不见伤痕，直到很久之后，静夜里依旧有血滴在唇边。
已经买好东西往回走的蒙虎，怔了怔，招手示意一个卖零食的姑娘上前。
景横波弯下身，掂着高跟鞋，思考着将这十公分高的高跟鞋，钉到他那高傲的后脑勺上，不知道能不能改变他的嗅觉系统。
“蒙虎。”思绪一闪便过，他对蒙虎做了个手势。
她眼风一次次飞向宫胤，那人静静坐在树下象牙席上看书，日光下眼眸颜色变浅，清凉得像高原的天空。
又有一天静筠怯怯地提出想洗澡，宫胤同意了，派出一大队护卫送她去山坡下的河边洗澡，景横波也想去，被他冷冷一句“别去了，河水根本洗不干净你的三斤胭脂”气着，干脆拖着他去一边好生“看清楚姐到底用没用胭脂”，两人大眼相对还没看个明白，那边河边水波飞溅，静筠尖叫声震耳，她遇刺了。
他忽然咳嗽一声，打断自己的思绪。
景横波跌倒的那一霎，只看见一只黑色的虫子越过人墙，擦过静筠的颈项，雪白的颈项上，立即多了一抹可怖的黑色焦痕。
静筠尖叫着捂住脸，一把拉住了景横波的袖子，然而景横波的袖子从她手中滑了出去，蒙虎一步冲来，似有意似无意撞倒了欲待上前挡住静筠的景横波。
好一副“保护女王”的姿态。
那一霎静筠竟然没有哭泣尖叫，她在重重保护的人群中回头，望定她，泪流满面。
洁白的手臂收拢起伏，挤压出曲线的山川深谷，深且诱惑，活泼泼而新鲜的女子香气弥漫，来来往往的年轻护卫，眼光藏在腋窝底下，瞄过来一眼，瞄过去一眼。
一路晓行夜宿，多在荒郊野外，少见人烟，宫胤的首席护卫，那个叫蒙虎的瘦子，便带了人去村中补充食物。
只有自己才知。
景横波叹气，站在车辕横杠上做扩胸运动，呼吸新鲜空气。
宫胤的嗅觉系统还没被她改造，她自己忽然抽了抽鼻子。
……
身后咕噜噜乱响，不用猜也知道是景横波，天知道这家伙哪来的这么好的胃口，其余几个都忧心忡忡食不下咽，她每天三顿外加一顿宵夜，更神奇的是吃成这样，运动也少，也没见她胖上一分，还是该凸的凸，该凹的凹……
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接近，步伐轻、稳定、有种不为任何软弱所动的岿然，没来由的，她就知道是宫胤。
不过刹那之间。
当晚宫胤的护卫又伤了一批。
翠姐在嗤嗤地笑，静筠表情古怪，护卫们脸色颇同情。
临近有集市，姑娘们一早带着自制的零食去集市卖，换几个零花钱，倒也正常。
随即又砰一声，翠姐撞在她身上，把她最后一点力气也撞没了，她头晕眼花，趴在地上抱着头，只听见上头厮杀声一开始剧烈，很快就淡去，鼻端有淡淡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篮子里是炸槐花，一种带几分野趣的小食。属于春天的独特馈赠。
宫胤忽然放下书。
印象中那个人，也有这般玲珑的身线，却吃得很少，他几乎没见过她用餐，唯一一次一起用餐，便是那惊心动魄的一夜……
景横波忽然狠狠抓住他的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大力一抡，往地下一摔！
景横波趴在泥地上，一动不动，头痛欲裂，抱住脑袋。
这一日进入了燕北之地，风物渐渐开阔，深黄色的地平线上，绿树掩映三五人家，远远望去，也是一座村庄的规模。
他的目光自她手指上掠过，眼睫一垂，先递给了静筠。
她张着嘴，一开一合在说话，却没有声音。
宫胤掠过来，看上去好像在嫌弃景横波碍手碍脚，一脚踢倒了她，亲身扑向静筠，拉住她急急后退，护卫们奋勇冲上，在他和静筠面前结成人墙。
书本搁在膝上，被风乱翻，哗啦啦作响，薄薄的纸页割着手指，微痛，隔了一阵子，才见一抹淡淡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