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章 恩怨分明
孤坟，仍是原来的孤坟，伴着竹林的清风，苏寒在驼叔的坟前独坐了三日。
“小坏，我不肯死，只为能再见你一面……”
他的天资与悟性，超过了所有人，但始终被天道在隐隐压制。突破圣境之后，这条路变的畅通，虽然仍然走的艰难，却可一眼望到路的尽头。他一步一步向前，从未停滞。
“她的生死，只在你一念间。”
“不要！”
“他究竟有多变态？”狗头道士暗中嘀咕，他与苏寒一起跨入圣境，但这三年中，他始终还在圣境的初阶晃悠。
“上天真在捉弄我吗！”苏寒几欲落泪，造化弄人，朱雀老道亦师亦父，却是残杀自己父母的帮凶，如今苦战重创山水田园领袖，未想到竟是荒月的亲生母亲。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过去的自己，祖先的荣光时刻都在心中流动，近古人族三代圣王，为真极付出了一切，自古为皇者，皆名动万古，但三代圣王，仿佛看淡了所有，他们似乎都为护道而生，平定黑暗大劫，继而慢慢淡出世人的目光，汇入时光的长河中，不起一点波澜。
“我知你与神驼情若父子，杀人偿命，这是天理，我不拦你。”荒野王静如山岳，他缓缓道：“月儿，回来。”
“我若进入圣境，立即杀回真极，将那些乌龟王八蛋全部拍死！”不死道人亦被挡在圣境下很久，修万初圣术的人一旦成圣，连大圣都很难将其灭杀。
突破了圣境的壁垒，他的进境令人咂舌，三年看似平淡的岁月，他感悟到了很多。
他回想起山门巨变，自己远离星神道，待与驼叔再见时，对方捧出的一捧灵药。
他回想起昔年被封魂大术打熄了命火，进入魂界时，驼叔被乾元古洞生擒，受尽了折磨，却始终咬牙不肯死去。
噗……
苏寒的心，渐渐平息了，他已成熟，知道人不可能永远活在过去，活在记忆中。过去的，就是过去的，是苦，是甜，是酸，是涩，皆无法挽回。
“护道……”
暗皇剑的轰鸣，淹没了荒月的悲呼，残缺的皇兵只留下一道乌蒙蒙的轨迹。
“不知何时才能回归故土啊。”老瘸子轻轻抚摸手中的杀生剑，杀生道的道统亦很难大成，昔日老圣魂在次皇境界时就敢于叫板元虚荒神。
他的左臂应声而落，齐根断裂，苏寒将自己的断臂抓在手中，抛到荒野王脚下。
皇剑的余威四散，漫天的血花皆被化在乌光中。苏寒的面色亦变的苍白，他缓缓举剑，继而反手一斩。
修士断臂，还可重生，但这是一种心志，示意恩怨分明。他再不停留，大步离去，没有回头。
玄黄外的星空中，两年半时间内，接连有三次浩荡磅礴的天劫。这是圣道小境界的天劫，不可能有圣境天劫浩大，但亦震动浩宇，雷光粉碎星空。
真极在玄黄的火种，俱是当年精挑细选的精英，他们卧薪尝胆，不少人已经在次圣境巅峰，亦有一些人将要跳出轮转境，晋身次圣。
地面上，荒月的母亲面容惨白，两尊残破皇兵的打击，不是她可承受的。她的生机流逝的极快，身躯中九窍皆被皇兵残存的气息封住，不能修复肉身。
山川河岳随皇剑一斩而碎裂，面前的一切都被斩成粉末，荒月的母亲粉身碎骨，身躯与元神一瞬间爆裂在空中。
苏寒手中的暗皇剑在微微颤抖，他情愿自己的大敌是超凡的大圣，甚或是皇，亦不愿经受这种无形的折磨。
苏寒亦在驼叔的孤坟旁搭起了茅屋，在此守坟三年。他开始体味圣境，将晋级所得的一切种种全部沉淀下来，粹其精华，弥补本道。
远处的天劫渐渐消散了，苏寒身躯上沾染着紫色的血迹，但他的圣威更强了一分，紫光浩荡千里，映亮星空。
“寒哥，不要杀我妈妈……”荒月抹去母亲脸庞上的血迹，她的一双美目被泪水浸透了。
苏寒在圣道上前行，他的心，仿佛未变，但隐隐多出了如山一般的重压。
脑海中的思绪猛然一动，那座孤零零的土坟，又浮现出来。驼叔永远都逝去了，长眠于他乡。
苏寒为驼叔复仇，可不顾一切，但荒族与他的交情非同一般，昔年元虚老荒神的恩情如海，苏寒又与荒正情同兄弟。
“真极真的是个很神奇的生命星辰。”狗头道士摇头晃脑道：“同一时代，共现九种最强的体质，可惜了，被杀灭了好几人。否则他们一起大成，可以统治浩宇。”
这座圣陵，是诸圣的墓地，亦是真极人心中无法抹去的痛。随即，一些真极修士闭了死关，他们所承受的打击太大了，都想早日杀回真极。
“啊……！！！”荒月的双眼映出了血光，荒野王如大岳般的身躯亦猛然一抖。
“这是荒正与荒月的母亲，杀或不杀，皆在我一念之间……”苏寒心中悲苦，这是个无比艰难的抉择，修道忘情，但谁能真正斩去心中的情：“元虚老荒神对我恩重，荒正数次与我并肩血战，为替我讨回公道，不惜持圣兵攻伐乾元古洞，这份情，我尚未还清……”
一滴滴鲜血，仍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滴落，如杜鹃泣血，触目惊心。
笑容破碎了，驼叔的脸庞亦破碎了，完全淹没在脑海内。苏寒的体内如同有万千道雷霆在不住的爆裂轰鸣，他紧紧握住暗皇剑，高举过顶。
驼叔死了，再也不能复生。所有的记忆此刻骤然中止，最终定格在驼叔那最后一抹笑容中。
他站立在一丝一缕飞散于四周的雷光中，眼望远方这些故人。这是一股强劲的潜力，他们皆很不凡，一步步成长，将来未必没有收复真极的希望。
“史上最龊的圣人，我若是你，早已经一死以谢天下。”小白嗤之以鼻，他握住拳头：“再有两年，本帅就可跳出轮转，到时冲击次圣境，再冲击圣境，亦是圣人，打爆你的狗头。”
轰！
玄黄被震动了，玄黄人皆知，有圣人从真极远渡而来，且是无比强大的圣人，刚到玄黄，几乎覆灭了宝华山。这令很多玄黄人觉得不安，原本对真极修士有些许敌意的玄黄人顿时收敛。
他们从域外返回，三年已经过去，苏寒守坟期满，他将要再次横渡星空。
他抱守两部母经，在不断的参悟。他听风，看月，观云，捉雾，将天地自然中的缕缕道韵收集起来，心中世界的魔胎，在与他一起成长。
回归玄黄的第三年，这片土地上方的星空中又闪动起象海一般的雷光。老瘸子，狗头道士，小白等人都远远躲在雷海之外，眺望着苏寒的身影在天劫中不断的抗争。
三次天劫，苏寒亦站立在了圣境第一阶的第三重上，每一次进境，对他来是都是巨大的变化。两年半时间，苏寒将斗战法诀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彻底参悟，对力量的掌控，达到极致。
“明大义，辨善恶，重恩仇，是为君子！荒族的恩，我不能不报，驼叔的血仇，更不能不报！”苏寒持暗皇剑，泯灭了心中的一切：“杀！”
圣境的壁垒被突破了，前方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可直通大圣境的巅峰。这亦是一条漫长的路，但壁垒消失，苏寒可凭借毅力与实力，长驱直入。
“回来！”荒野王加重语气，不容置疑，他是荒月的父亲，亦是荒族的族长，常年积威，一声低喝，让荒月娇躯一颤。
一场力战，苏寒两尊残破的皇兵都用上，才将境界高于自己的山水田园领袖重伤。但荒野王与荒月一起出现，让他握暗皇剑的手在发抖。
“驼叔……”
“我亦是圣人。”狗头道士正色道：“快过来膜拜。”
荒月舍不得母亲，亦不敢违逆父亲，她的手，紧紧抓住母亲的一条衣袖，过了许久，才一步一回头，慢慢走到荒野王身后。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冲刷着脑海。他回想起自己幼年时，在山门中闯了祸，要被师父责罚，驼叔跪地苦苦哀求。
不久之后，一座圣陵耸立在真极人所居的地域中央，诸圣的遗骨被安葬在其中。
这个猥琐的黑脸老头，在苏寒心中是如此的高大，如此的光辉，仿佛一片光明，在自己数十年的人生中，不断散发着光和热。
父母的血仇，他不曾忘记，那条充满血腥的万古皇途，亦在心中慢慢铺开。
世事就是如此，恩怨纠缠，混淆不清。
“不！不！我不！”荒月惊恐失措，她紧紧抱住母亲，拼命摇头。
他迟疑了，面对沉默的荒野王与不住哀求的荒月，苏寒真的迟疑了。他猛然觉得身躯内滚滚神力全都消失了一般，再也举不起手中的暗皇剑。
“这就是圣人的威严！让人忍不住想要折服！”小白与岳童都兴奋无比，望着远方汹涌在浩宇中的雷霆，钦佩且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