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天机（二）
“哦。”魔姬的表情中，又多了一些令人难以琢磨的表情，她回头看看远处的绝壁，道：“反正已经来了，可请天机老人顺便推演。”
“唉……”苏寒终于忍住了，他将香帕仔细的叠起，放在乱空盒中。
“师傅是在域外吗？他为何不来找我和驼叔？”苏寒的脑子很乱，他在胡乱猜测着。
四周有珍禽的鸣叫声，花果飘香，他们并肩而行，一个英气逼人，一个美色无双，乍一看，如天作之合的一对佳人。
苏寒飞身遁去了，未再回头，当他御空而起，将要没入天际时，忍不住手指一抖，触到了怀中那块香帕。帕上仍有魔姬的一缕体香，闻之欲醉，他抽出香帕，默默看了几眼，想随手扔在风中。但一块香帕却象山一样沉重，坠在手里。
“天机门？”
苍老的声音未立即答话，显然是在分辨九把紫玉兵，片刻后，他道：“虽无道兵，这套紫玉兵亦可，要推演何人的下落。”
九把紫玉兵飞回，苍老的声音亦消失了，苏寒几乎石化，天机老人虽不出名，但只要认得他的人就知道，天机神算，上通天界，下彻九幽，应验如神。而今日的两次推演，结果均让人意想不到。
“你的师傅对你很好，对么？”魔姬打破了尴尬，轻声问道。
“傻子，这世间有仙吗？仙都飘渺无际，何来的仙庭？”魔姬一拉苏寒，两人慢慢朝山外走去，她道：“或许，你师傅是在域外吗？天机老人推演不出？”
“道兵是人铸造出来的，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小妖皇，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境界未到，持道兵无用。”
“要推演的就是此玉的主人。”苏寒轻轻将玉片捧出，道：“请费心，一定推演出他的下落。”
“这并非什么噩耗，你不必伤感。”魔姬劝道：“既然活着，就有找到他的希望。”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苏寒一直在猜测魔姬的意图，此时或许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
魔姬说这些话时，嘴角仍有一丝让人看不懂的笑意，但苏寒的心里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他看得出，对方的话真的不是说笑。这个柔如水，美如仙，媚如妖的女子，实力或许很惊人。
“我在听，请说。”
“小妖皇，太史宇的来历虽然还不明了，但奴家亦未食言，履行了承诺。”魔姬在苏寒身边停下，转脸说道。
一缕太史宇的发丝，被无形的气流裹走了，虚空中的苍老声音不再言语。魔姬亦未追问，她带着苏寒离开此处，在美景如画的山坳中漫步。
终于，一个时辰过去了，苏寒迫不及待回到绝壁旁，声音发颤，急促问道：“可推演出来了吗？”
离开山坳，苏寒慢慢在山间徒步行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他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事在人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这样最好！好，很好……”苏寒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但转念间就收敛笑容，天机老人替人推演，均以道兵以上的宝物为代价。苏寒平生只拿到过一件道兵，还被老瘸子苦苦哀求给要走了，身上法宝虽然有几件，但都有用处。
“你怎么知道？难道与天机老人一样，未卜先知吗？”
原地，魔姬望着天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寒顿时急了，他好容易找到一个契机，不甘轻易放过，快步上前，想要追踪那道声音，魔姬一把拉住他，冲他轻轻摇头，道：“天机老人很诚信，他推演出的结果，有一些会危及自己性命，再追问也没有结果的。”
此时，苏寒无心说笑，他摇摇头道：“我赶往了天机门，请天机老人推演师傅的下落。”
“魔姬，你心软了吗？”一道声音从身旁传出：“你的机会很多，为何不动手？”
“他不是人？那会是什么？”驼叔转脸对不死道人问道：“不死，你听说过此类怪事吗？”
“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常理，我与老弟去过虎跃城，看到一具空棺，此人确实死了，但死的很蹊跷。”
这件事情太奇怪了，苏寒此时回想一下，总觉得天机老人并未将推演结果完全说出来。自古推演天机者，都没有好下场，不能善终，往往会遭天罚，死的很惨，为了多活几天，忌口是必然的。
苏寒取出一小块温润的玉片，这仿佛是一件小玩物，玉片一端带孔，可戴在脖间，且玉片两面各有一个指印，能将它捏在两指间，成法诀印。
“什么意思？”
“小妖皇，你运气真好，奴家身上只有两件道兵，正好推演两次。”
“小妖皇，莫以为奴家说笑。”魔姬道：“本来此刻就能将你生擒或击杀，但你心性坦荡，奴家欠你一个小小的人情，不好下手。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若下次见面，奴家不会再留手。”
“有些事情，乃天数，即便天机老人推演出，也不敢随意泄露，否则会遭天谴，你想推演什么？”
苍老的声音隐匿了，苏寒却呆呆站在原地，不愿离去。他一直在寻找朱雀老道，没有任何消息，此时请天机老人推演，或许真的会得到结果。这让苏寒心中波澜起伏，不能平息。
“若他推演不出，那这个世上就再无第二个人可以算出太史宇的来历。”魔姬止步，坐在一丛灵花旁，以玉手托腮，道：“天机不可泄露，洞悉天机的，唯有天机门。”
“你师傅想必不是圣人境，如何到达域外，难道是冒险从归墟闯出去的吗？”
此时，苏寒满脑子都是朱雀老道那高大消瘦的身影，他的童年不幸，但有朱雀老道的关爱和庇护，亦和千千万万的真极孩童一样，平安幸福的长大。
魔姬轻轻摆弄手中的那根红线，良久之后，她才微微嘘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魔姬，难道你真的心软了吗……”
若有可能，苏寒很想立即赶往域外，但这很飘渺，世间的圣人绝迹了，他只是十龙境修为，遨游域外遥不可及，一点都不现实。
“有一个人，与我走失了，我顶着风险在东极奔走，就是为了寻找他。若可以推演，我愿付出一切代价，寻找他的下落。”
“师傅不在世间，会在那里，是飞升到仙庭了吗……”
“你又搞什么名堂。”苏寒简直有些头晕目眩了。
“魔姬姑娘，以一件道兵为代价，推演一个人的来历，是否有些不值得？”
“这没有什么！”苏寒走出了一片蔽日的大山，他在耀眼的日光下猛然一挺胸膛：“师傅仍活着，这就是最大的喜讯，我仍会找下去！”
“能说的只有这四个字，交易结束，请回吧。”苍老的声音将要遁去，消失在虚空。
“除了真极，真的还有域外吗？或是其他地方？”
“月摇仙宫？跟他们没完！”不死道人一巴掌将桌子都拍碎了：“那个老不死的太上长老，最他妈的不是东西，此次赶往中土，要将他们仙宫一把火给烧掉。”
“不是。”苏寒摇摇头，将目光投向远方，千万里之外，就是星神山，他缓缓道：“我出身山野门派，我要寻找的，是恩师他老人家。”
“域外！”苏寒眼睛猛然一亮，他曾听人说过，浩茫宇宙，星辰无尽，真极或许并非唯一拥有生命的地方。东极的尽头，是无垠的瀚海，海中有无数岛屿，传闻有仙迹，归墟亦在东海海眼处，这是一条莫名的通道，连通域外。
“哦？结果怎么样？”驼叔收起笑容，腰身一挺，急切问道。
“推演天机的，如同世俗中的算命先生，一半真一半假，忽悠人也说不一定。师兄既然活着，一定会在真极，小坏你不要泄气，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四处寻找师兄，顺手还可做上一票贴补家用。”驼叔咧嘴直乐，想让苏寒宽心。
“咱们离开玄微吧。”苏寒有直觉，或许寻找朱雀老道的希望更加渺茫了，尽管不会放弃，亦要有心理准备。方紫瑶远在月摇仙宫，他想去探望。
魔姬望了苏寒一眼，眼中笼罩一层薄雾，有些朦胧，她接着道：“第二个坏消息，你的这个大敌，就是奴家。”
……
“什么？！”
而后，魔姬转头冲虚空道：“请留步，还要推演一个人的下落。”
“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别过，魔姬姑娘的恩情，我不会忘怀。”
魔姬没有说话，她转身向前走了几步，弯腰摘下一朵将要凋零枯萎的花朵，拈在手中，而后慢慢抬头，回望苏寒，道：“花儿娇艳，但它要凋谢，如一颗流星划过天际，这并非它本意。”
“他什么都可推演出吗！”苏寒顿时惊喜交集，若天机老人有这样的神通，可请他推演朱雀老道的下落。
“魔姬姑娘，收取道兵的人是谁？他有把握将太史宇的来历推演出来吗？”
九把紫玉兵，以紫玉盾为中心，旋转在半空，紫气浩荡，锋芒可割裂诸天。这是难得的奇珍，最大的长处是可蜕变，与修士一同成长。
“这！这是什么意思！”苏寒不由自主微微一晃，道：“不在世间，能在那里！”
这一个时辰仿佛一个纪元般漫长，苏寒坐在绝壁附近的山石上，低头不语，魔姬亦未打扰他，从不远处采来鲜艳欲滴的野果。果子香甜如蜜，苏寒却吃不出任何味道，一颗心全都沉浸在焦急的等待中。
“收了你的宝物，我自会尽力，一个时辰后，会有结果。”
“除了圣人，无人可到域外。天地有阴阳，真极为阳，乃生界，据说亦有阴世，为死界，但只是传闻。”
苏寒心头的疑惑更甚，魔姬的身份，肯定不止玄微丽都宫头牌那么简单，可以看出，她很有心计，亦很有魄力，随手拿出一件道兵，只为推演太史宇的来历，解开困扰苏寒的谜云。
魔姬也慢慢跟在苏寒身后，一言不发，似乎不想打扰苏寒的心境。
苏寒不停赶路，以最快速度回到了玄微古城，此时已经是他离去的第三天，驼叔跟不死道人如热锅上的蚂蚁，等的心焦。
苏寒想了想，又将有关太史宇的推演说了出来。
“小妖皇，走吧，越远越好，但愿不要让我找到你。”魔姬丢下枯萎的花朵，脸上恢复了动人心魄的笑容：“下一次，奴家与你，就是敌非友了，走吧，快走。”
“不管那么多了，寻找师傅，比什么都重要，即便将破布和那块碎陶片拿出，我也毫无怨言。”苏寒心中默默想着，破布虽然神秘且珍贵，具有大用，但在他心里，一切都比不上师傅。
苏寒与魔姬经不住面面相觑，以一件道兵为代价，竟然换来了这四个字的结果，让人无法接受。且这个结果匪夷所思，太史宇虽然沉默且疯狂，却有血有肉，战力强大，战意如潮。
“此卦我推演不出结果，你的紫玉兵，就收回去吧。”
“这是一个古老悠远的门派，非常神秘，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他们很低调，隐没在真极，没有多少人知道天机门。此代天机门只有一个传人了，名为天机老人，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收取道兵之上的宝物，替人推演一切。”
“不不不。”苏寒连忙摆手拒绝了，魔姬的来历不明，但显然不是泛泛之辈，平常修士得到一件道兵，都不知是祖上积了几辈子的德，平时要当祖宗一样供起来。但魔姬小小年纪，身家大的骇人，随身都携带两件道兵。
那道苍老的声音毫无感情，生硬且寒冷，他沉默了片刻，道：“他不是人。”
苏寒心里还有疑问，但他知道，从对方口中追问不出结果，这个神秘的女子，让人感觉象一团雾，谁都无法判断，这团雾中隐藏着什么。
“他不是人，那是什么？”苏寒忍不住问道。
这是一句很难让人理解的话，不光苏寒，魔姬亦如同雾里。
苏寒推门而入，驼叔皱成疙瘩的连心眉总算舒展开来，责备道：“小坏，你小子是不是掉在女人堆里不想出来了？老子跟不死在这里粗茶淡饭，你在丽都宫花天酒地……”
“太好了！”苏寒揪着的心一下子便松了，山门巨变，一夜化为废墟，朱雀老道行踪皆无，此时终于听到他平安的消息，苏寒的心情可想而知，他接着追问道：“他现在在何处？”
“是了！她或许要流露最终的意图！”
“我做事，不用你管。”魔姬没有回头，淡淡一瞥，望了望猛然出现的那道影子，道：“做好你自己的事就可以了，太史宇此人很不一般，却从你手中溜走，连他都收拾不下，你有何脸面说我？”
苍老声音又沉默了片刻，道：“此人虽然活着，但好像不在世间，我推演不出他的下落。”
“师傅还活着，但不在世间……”良久之后，苏寒才喃喃自语起来，他的眼神有无尽迷惘，仿佛离家的孩童，迷失在归路中。
魔姬沉默了片刻，而后轻轻一笑，道：“看不出，小妖皇亦是个多情人，此人定是个女子，且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对吗？”
“我没有道兵，但以九把玄天紫玉锻造的神兵为代价。”苏寒抢在魔姬前面，伸手将九把紫玉兵抛了出去。
“难道真要等我跨入圣境时，才能赴域外寻找吗？”苏寒皱起眉头。
“我与你有仇吗？为何要和我敌对？”
苏寒重重点头，道：“我是孤儿，师傅将我捡回，教我修行，教我做人，温和慈祥，亦师亦父。我们失散许久了，心里很牵挂他。”
那块温润的清明玉从虚空中缓缓飞了出来，回到苏寒手中。苍老声音道：“此人仍然活着。”
“师傅的下落，天机老人推演不出，只说他仍活着，却不知身在何处。”
“哼！”此人冷哼一声，一甩衣袖，嗖的消失在虚空中。
上古先贤大圣，可横渡寰宇，遨游宇宙，人族末代浩宇圣王，就曾孤身游历星宇，历时百年才回到真极。这是属于圣人境强者的特权，圣人之下的修士，均力有未逮，除非从归墟通行，但风险很大，混乱的虚空通道，不知会将人传到何处。
“小妖皇，奴家其实非常欣赏你，但有两个坏消息，不得不说，你要留心。”魔姬道：“第一个坏消息，不久后，将有一个大敌出现，他会是你最强劲的敌人。”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时辰转眼将要过去了，魔姬起身，带着苏寒重新回到绝壁处等候。大约一刻钟后，先前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出，道：“已经推演出来。”
这是清明玉，一种极为特殊的宝玉，传闻修士入定时，捏此玉，可快速明净心神，进入道境。这块玉片是当年朱雀老道年轻时所用，赐给苏寒，一直珍藏，上面有朱雀老道的气息。
但苏寒不想再沾这样的光，他婉拒魔姬拿出的道兵，寻思着以九把紫玉兵来代替。紫玉兵虽不是道兵，却乃神材锻造，日后有几率蜕变进化为道器甚或圣器。
嗖！